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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俠]蕭鼎 -【誅仙】《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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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3 03:16 PM|只看該作者
宋大仁雖然不捨,卻也知道並非可以久留,點了點頭,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聲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樣,將來都會好的。」

    宋大仁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樣要珍惜自己。」

    文敏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隨後鬆開了手,轉身走向雲海外邊,宋大仁看著她駛劍升空離開,緩緩衝著她的背影揮手,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了雲海深處,再也看不見了。

    青天白雲,山清水秀,從高空望向青雲山脈的小竹峰,滿山都是青翠竹林,風光秀美,幾如仙境。

    文敏從天際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邊早有幾個年輕女弟子跑過來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師姐,師父吩咐說讓你一回來就去見她的。」

    文敏點了點頭,向前走去,同時口中問道:「師父她老人家現在在什麼地方?」

    旁邊一位弟子道:「師父還是在她的竹林精捨呢,好像雪琪師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麼,雪琪和師父在一起?」

    旁邊那年輕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後,師傅就把雪琪師姐叫過去了。」

    文敏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你們忙自己的去吧!」

    旁邊眾人答應一聲,都笑著走開了,文敏看著這些年輕不諳世事的師妹們,心裡不由得有點羨慕起他們來了,或許單純反而更加令人幸福吧!

    他佇立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了好一會,方才歎了口氣,加快腳步向著竹林深處水月大師的精捨走去。

    竹裡小徑彎彎曲曲,兩側翠竹挺拔,空氣中更似帶著幾分芳香,走過幾個拐角,竹林精捨漸漸現出了身影。

    文敏來到精捨門前,輕輕敲了兩下用竹子編製的門扉,道:「師傅,弟子文敏來了。」

    精捨中隨即傳來水月大師的聲音,淡淡道:「進來吧!」

    隨著水月大師的話音,精捨的門發出一聲低沉『吱呀』的聲音,被打開了,陸雪琪清麗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對著文敏輕輕一笑,道:「師姐,你回來了。」

    文敏對著陸雪琪笑了笑,走了進去。

    屋內,水月大師坐在簡樸的竹床之上,陸雪琪走過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來吧!」

    文敏恭恭敬敬的道:「是,弟子這才從通天峰回山的。」

    水月大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麼情景,你跟我說說吧?」

    文敏點了點頭,道:「是。」接著一五一十將今日局面大概說了一遍,其間眾人追問蕭逸才狼狽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沒有漏掉。

    水月大師靜靜聽著文敏說著,一言不發,旁邊陸雪琪也是面無表情,只是當聽到文敏說蕭逸才處境艱難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水月大師一眼,但水月大師臉色漠然,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感覺。

    文敏說了好一會才大致說完今日局勢,末了遲疑了一下,又道:「師父,還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該不該說……」

    水月大師閉起雙眼,似乎在聽了剛才文敏說的事情之後在思索著什麼,聞言淡淡道:「有什麼你就說吧!」

    文敏應了一聲,道:「是,那弟子說了。今日六派齊聚通天峰,其餘五派首座都去了,只有你沒去,風回峰的曾師叔幾個人,對弟子抱怨了幾句,還讓弟子轉告師父,說是大家都是青雲門一派,同宗共祖,要師父你也站出來說話。」

    說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師,卻只見水月大師漠然以對,既沒有發怒,也沒有答應,只是閉目沉思著。

    水月大師不說話,文敏自然也不敢說什麼,過了片刻,水月大師才緩緩開口,對文敏道:「你剛才說除了我之外,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誰去了?」

    文敏心裡一跳,不知為何師父突然單單跳出大竹峰來問話,遲疑了一下,道:「是過世的田師伯與蘇茹師叔坐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陸雪琪臉色悄悄暗淡了下去,眼中隱約有幾分苦澀掠過。

    水月大師臉上也有些暗淡,歎了口氣,道:「除了他,大竹峰還有誰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眾位同門師兄師弟都在受喪,所以只有宋大仁師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師兄也是身穿孝衣的。」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淡淡道:「他們也不容易啊……你可是去安慰那個宋大仁?」

   文敏嚇了一跳,平日裡水月大師對待弟子頗為嚴厲,對這種事情更是嚴格,文敏與宋大仁暗中相戀多年,已是半公開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師父責怪,此番水月大師突然提起,當真是連冷汗都出來了,遲疑了半天,才低聲道:「師父,我,我是看宋師兄他真是挺可憐的,所以一時心軟,這才,這才上去跟他說了兩句。弟子,弟子絕不敢違背師父你的教誨的。」

    水月大師默默看著文敏,文敏一顆心直跳的越來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師父責罰了。誰知片刻之後,水月大師忽地一聲長歎,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師父沒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師父,你說什麼?」

    水月大師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邊正在守孝,短期之內是不可能了,再過一段日子,你就叫那個宋大仁過來提親吧,反正他現在大小也是一脈首座了,並不辱沒了你的。」

    文敏腦海中翁的一聲響,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歡喜說不出話來,卻不明白平日裡一直對此事堅決反對的恩師,如何就突然改變態度了。

    水月大師坐在竹床上,看著前頭那個弟子面上浮現出幸福中夾著驚訝的笑容,心中暗自歎息一聲,默然想道:「或許早點想通了,她也會有更多的快樂吧!」

    陸雪琪從旁邊走了過去,摟住文敏的肩膀,輕輕抱著師姐,眼中也滿是為她高興的光芒,輕聲道:「師姐,恭喜你。」

    文敏激動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紅了,眼中盈盈淚珠欲滴,連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師看在眼中,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不過就是答應了你麼,怎的就高興成這樣?」

    文敏有些尷尬,臉頰泛紅,對著水月大師拜了下去,輕聲道:「弟子多謝師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師注視文敏良久,搖了搖頭,柔聲道:「罷了,起來吧!」

    陸雪琪從旁邊將文敏扶了起來,水月大師目光柔和,看著文敏道:「將來的事,師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長久以來她早將水月大師看作亦師亦母的人,忍不住低聲哽咽起來。

    水月大師揮了揮手,道:「好了,你今天來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語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說著,慢慢退了出去。陸雪琪跟在她身後,送他走了好遠,這才返回。

    精捨中,師徒二人默然相對,半響過後,水月大師忽然苦笑一聲,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錯了,害得她受這相思之苦,也害了你。」

    陸雪琪走過去在水月大師面前輕輕跪下,低聲道:「師父,我們都是你一手養大,教誨成人,只有我們做錯的分,絕不敢有絲毫怨恨師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師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陸雪琪烏黑柔軟的秀髮,歎息一聲,道:「你起來吧!」

    陸雪琪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水月大師閉目養神,沒有再說話了。

    陸雪琪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師父,我有一事想說。」

    水月大師睜眼看向他,面色重容,淡淡道:「你是想說通天峰哪裡的事吧?」

    陸雪琪點頭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師伯和蘇師伯都相繼離世,而道玄師伯他……

    只怕真的難以回頭了,我們為何還不將真相告知其他同門,就算為了青雲門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會其餘六脈的首座於通天峰的蕭逸才蕭師兄才是啊!」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道:「你說的沒錯,這些我都想過了。」

    陸雪琪一怔,道:「師父,那你怎麼還?……」

    水月大師苦笑一聲,道:「你是說我既然想到了怎麼還不告知他們?傻孩子,你又想過沒有,我們說出此事之後,卻會又多少人相信我們的話呢?」

    陸雪琪愕然無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歎了口氣,道:「你剛才也說了,青雲門上下數千人,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你田師伯,蘇師叔以及為師與你四人,如今他們二人都過世了,便只有我們二人知道,但就算我們說出去,你覺得青雲門上下會有人相信這件事麼,會有人相信本門重視誅仙古劍居然內含妖靈戾氣麼?會相信道行通玄、數度拯救天下蒼生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個性子暴戾、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

    陸雪琪怔怔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底聲道:「這件秘密,本就應該是只有歷代掌教傳人中傳承焉的,說出去,全青雲門的人沒有一個會信,更何況我們也沒有絲毫的證據,所以怎麼說?」

    陸雪琪牙關緊咬,半響澀聲道:「可是,如今這局面,道玄師伯之事只怕遲早遮蓋不住,就算我們不說,怕也有那麼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來,那該怎麼辦?」

    水月大師長歎一聲,閉目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陸雪琪黯然無語,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綠的竹林隨風輕輕搖動,發了陣陣悅耳的竹濤,景色悅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捨裡,卻似乎顯得越發的壓抑了。

    狐岐山,鬼王宗。

    鬼歷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嘗試著用乾坤輪迴盤去救治碧瑤,但不知為何,除了最初那次輪迴盤意外的使合歡鈴有所變化之後,接下來的每次嘗試,乾坤輪迴盤還是那個乾坤輪迴盤,但合歡鈴再也沒有反應了。每次都是像一顆小石頭般直直掉落在玉盤之中。

    鬼歷雖然不死心,仍舊抱著萬一的希望嘗試著,但等待著他的只是無數次的失敗。鬼王在最初的日子裡也時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許多次失敗之後,他似乎比鬼歷更早的放棄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幾日,已經是根本沒來過了。

    或許,對鬼王來說,看著鬼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吧!

    「啪……」

    輕輕的脆響,帶著些輕微的回音,合歡鈴再次從半空之中掉落下來,落在乾坤輪迴盤的中央,輕輕轉動了幾下,便停住不動了。

    鬼歷面上已經沒有表情了,甚至連失望都似乎已經麻木,他沒有繼續嘗試,默然呆坐了一會,隨後收起了乾坤輪迴盤,將合歡鈴小心的放回道碧瑤手中。

    他深深凝視著碧瑤恰靜的臉龐,十年了,她仍是如此美麗,一如當年初見面的時候,甚至連她嘴角邊隱約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無數深深鏤刻的回憶。

    只有,只有觸手處她肌膚的冰涼,冷冷地提示著鬼歷現實與往日的不同。

    鬼歷默默地站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碧瑤,嘴角動了一下,卻始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隨即慢慢轉過身子,離開了這間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依舊是空蕩蕩地,鬼歷順著通道緩緩走去,通道兩側地石壁上裂縫似乎又更多更深了,只是這些在鬼歷眼中,都沒有留下片刻反應,他只是默默走去。

    在鬼歷身後,通道地另一個方向深處,某個陰影角落裡,鬼王默然寧立著看著那個年輕人越走越遠。鬼王沒有上前去問鬼歷寒冰石室中地情況,這麼多年了,他甚至已經可以從鬼歷隨便地一個動作神情,就知道碧瑤的情況。

    難道終究沒有希望了麼?

    鬼王面上掠過一絲黯然,轉過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現身於洞窟深處的血池了,緩緩走到血池平台之上一如他所想的,貴先生黑色的身影依然孤單單的站在那裡,苦苦思索著,而半空的伏龍鼎也是一樣懸浮著,但在漫天紅色血芒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見那只古鼎之上神秘的白色光柱,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學多,而古鼎鼎身上的那張惡魔面孔,血氣又退了幾分,更見扭曲與猙獰。

    鬼王心中突然騰起一股莫名的怒氣,雙手忍不住緊握,最心愛的女兒沒有起色,現在連耗費心血的四靈血陣,竟然也因為莫名其妙的什麼上古神法禁制而停滯不前。

    前方的鬼先生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身子一動,緩緩轉了過來,透過面上蒙著的黑紗,淡淡的道:「你來了。」

    鬼王深深呼吸了幾下,這才將心頭那股怒意於殺氣慢慢壓了下去,臉色恢復了正常,走了過去,道:「怎麼樣了,可想出什麼辦法了麼?」

    鬼先生默然搖了搖頭。

    雖然早已料到這個答案,但是鬼王心中仍是又一陣怒氣泛起。最近的他,似乎特別容易發怒與動殺機,若非鬼先生乃是催動這四靈血陣不可或缺的人物,鬼王只怕真的就對其出手了。

    鬼王德神情變化自然都逃不過鬼先生的一雙眼睛,不過鬼先生卻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只淡淡的道:「在給我一些時日,你都等了這麼久了,再多等一下又如何?」

    鬼王身子一震,似乎悚然一震,半晌過後,這才恢復冷靜,緩緩點頭道:「你說的是.」

    說完,遲疑了一下,似乎也察覺自己的神色有些過分,強笑了一下,道:「這幾日我跟鬼厲救治碧瑤,可是還是老樣子,心情太差,你不要在意。」

    鬼先生搖了搖頭,道:「父女情深,我明白。」他頓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目光又看向半空中懸浮的伏龍鼎,尤其是其中那束神秘的光柱,同時口中隨口又道:「碧瑤小姐還是沒有起色麼,這些年當真是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啊!」

   鬼王歎了口氣,道:「便是這樣了,鬼厲雖然與我不是很合的來,但他對碧瑤一份心意,卻是也沒什麼好說的。最近不知去哪又找了一件稀奇古怪的法寶來想要救治碧瑤,最初一次居然似乎有些效果,能和合歡鈴有些呼應了,不料當日關鍵時候,這地下血陣神力突然發動,結果異變之下,便無效應了」

    鬼王有口無心的說著,怔怔出神,心中又想起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兒,心中隱隱作痛,以至於根本沒有發覺身旁的鬼先生聽到後面,突然身子一震,像是整個人僵住了。

    過了片刻,鬼先生的聲音似乎仍和剛才一樣平淡,靜靜的道:「哦?那鬼厲帶來的那件寶物是什麼模樣的東西啊?」

    鬼王心頭仍是有些黯然,隨口道:「是件玉盤的模樣,看樣子頗為溫潤,上面刻著幾幅古怪圖案。最奇怪的玉盤中間有許多小小玉塊,其中有怪字不說,居然自行滑動不休,而且彼此從不相撞」

    鬼王說到這裡,忽的皺了皺眉,向貴先生道:「你怎麼突然對此事感興趣了?」

    鬼先生背對著他,仍是一副抬頭凝視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的模樣,沉默了許久之後,只聽他靜靜的說:「沒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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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第二十五集第3集星盤完蕭鼎

    鬼厲回到狐歧山已經整整十天了,但最大也是唯一的目的,仍然不見有所進展。

    近日之內,乾坤輪迴盤與碧瑤手中的合歡鈴再也沒有發生反應過,每一次他抱著希望嘗試,但總是的到冰冷的回答。而當日那股奇怪的地底神秘力量,卻也似乎自那之後就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發作過。

    與此相應的,鬼王宗總堂裡面,原本愁雲慘霧一片的氣氛,突然有些改變過來了,這十日來,居然再不見有人發瘋傷人,而令人膽戰心驚的石壁裂痕擴張的速度,也突然停止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靜的日子,所有人都漸漸從瀕臨崩潰的懸崖邊上恢復過來,人們的臉上慢慢有了笑容,儘管笑臉中還有寫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但氣氛已然與之前截然不同。

    洞窟內、通道中,來往行走的鬼王宗弟子漸漸多了起來,原先彼此間形同路人的模樣也完全改變,漸漸有說有笑。

    而不管這是不是巧合,這些變化恰恰是在鬼厲回到狐歧山之後發生的,是以在鬼王宗弟子之中,不知不覺都流傳開一種說法,傳聞乃是副宗主回來之後,雖然表面上對底下弟子不聞不問,但實際上卻是迅速找到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異變源頭加以消滅,這才還了鬼王宗總堂的一片平靜。

   這個傳聞顯然有些荒謬而失實,但也許是因為前一段日子過得太過苦悶恐懼,眾多的鬼王宗弟子居然都十分相信,這個說法也迅速流傳開來,至於鬼厲如何找到異變源頭,又是怎麼加以消滅的,眾人卻大語焉不詳,就算是詭異的異變源頭到底是什麼,似乎也沒人說得清楚。不過眾人似乎已經完全無視這些問題,只是私底下議論紛紛就是了。

    鬼厲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言的,就算他知道了多半也不會有一星半點的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在寒冰石室中的碧瑤,而這對他最重要的人,至今仍然沒有起色,對他自己來說,那因為第一次曾有的一點勉強維持的信心,也終於在今天走到了盡頭,消磨殆盡。

    「啪!」

    又是一聲輕輕的響聲,合歡鈴再一次地掉落在乾坤輪迴盤中,微微滾動了一下,便靜靜地停止不動了。

    鬼厲怔怔地望著手中玉盤和玉盤中的那只鈴鐺,原本就黯淡的眼神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他默默呆立了良久,才拾起玉盤中的合歡鈴,走到寒冰石台旁放到碧瑤手中,仔仔細細將碧瑤雙手合在胸口,動作輕柔,似乎害怕自己會傷到了她。

    隨後,他注視著碧瑤的臉龐,低聲說道:「碧瑤,對不起,我又沒能救你……

    這個乾坤輪迴盤是天音寺的秘寶,我將它借來十幾日了,實在不能再厚著臉皮不還。」

    說到這裡,他臉上肌肉顫抖了一下,雙眼合上,似乎心中十分激動,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平靜下來,柔聲道:「你放心,只要我活著,無論如何,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救你!你就再多忍耐一段日子好麼?」

    碧瑤靜靜地躺在他的面前,臉上依舊是恬靜的表情,嘴角淡淡的帶著笑容,雖然沒有反應,也許也是在答應著他吧!

    鬼厲的眼角突然有些濕潤,猛然轉過身子,仰首深深呼吸了一下,待那一點點水氣消散而去後,他才緩緩走了出來。

    厚重的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鬼厲的心情也慢慢落到了低谷,佇立良久,他默然甩了甩頭,像是想把什麼東西甩在出腦海一般,然後轉過身子正欲離開,卻忽然一怔,停住了身形。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前方,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如一個陰靈般沒有絲毫生氣,注視著鬼厲,他在蒙面黑紗之後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鬼厲之後,落在了鬼厲手中的乾坤輪迴盤桑,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鬼厲這才發覺剛才自己的心情低落,竟是在出來後一時忘記了收起乾坤輪迴盤,當下取出黑布,將乾坤輪迴盤輕輕包起,放回了懷中。鬼先生看著他的動作,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但眼中異芒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鬼歷雖然對鬼先生站在那邊一言不發的模樣感到有些奇怪,但一來鬼先生平日裡就行經古怪且神秘,二來他此時的心情也著實沒有去追問其他瑣事的意思,更加懶得去想鬼先生為何站在這裡,收好乾坤輪迴盤之後,他甚至連招呼都懶得向鬼先生打了,邁步走去,走過鬼先生的身旁,連頭也不回一下,就這麼向前走去。

    只是鬼厲雖然不想理會,似乎鬼先生卻不做如此想法。在他走出大約十步之遠後,身後突然傳來鬼先生的聲音,冷淡低沉卻很清晰,道:「請留步。」

    鬼厲皺了皺眉,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鬼先生,道:「何事?」

    鬼先生雙眼中目光閃爍,慢慢地說了一句:「碧瑤小姐還好麼?」

    鬼厲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怒意,碧瑤境況如何,鬼王宗上下無人不知,這鬼先生如此說法,豈非正是明知故問,換了其他人倒還罷了,鬼厲卻是向來最忌諱有關碧瑤的事的,是以鬼王宗上下弟子幾乎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說話,這麼多年來,鬼先生還是第一個。

    鬼厲面色轉冷,目光鋒利,盯著鬼先生,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鬼先生對鬼厲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那股殺意似乎毫無所覺,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回答鬼厲的話,反而又是反問一句,道:「聽說你找了一個新的法寶來救治碧瑤小姐,可有此事?」

    鬼厲冷然道:「不錯,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著,身子向著鬼先生踏前了一步,目光更加凌厲,一股無形的殺氣已經蠢蠢欲動了。

    鬼先生對撲面而來的危險仍然視若無睹,也彷彿根本就看不出鬼厲已經動怒,他的神經似乎完全是冰冷的,只是淡淡地道:「你將那寶物借給我看看,可否?」

    鬼厲臉上怒氣大盛,身上衣襟無風自動,顯然已是動了真怒,抬腳又向前邁出了第二步,而這一步看似不大,但身影晃動間,他赫然已到了鬼先生面前三尺距離,舉手抬足間便可將鬼先生籠罩在自己真法絕殺之下。

    只是這股殺氣騰騰的氣氛,看似就要爆發一場大戰,卻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因為鬼先生的一句話而平靜下來。

    「或許,我對這件法寶有些法子也說不定。」

    寒冰石室是鬼王當初特意為了碧瑤所建築的石室,既然乃是碧瑤所在之地,加上她本身的特殊情況,自然是鬼王宗總堂洞窟中極為僻靜的地方,而鬼王也早句下過嚴令,普通鬼王宗弟子是斷不能接近這裡的。

    鬼王宗內,能自由接近寒冰石室的人,絕不超過五人,鬼厲與一向神秘莫測的鬼先生都是其中人選,此刻寒冰石室之外的通道中空曠無人,只有他們二人彼此對視。

    鬼厲的目光仍舊凌厲地盯著鬼先生名單身上剛剛迸發出來的怒意殺氣,卻已經緩緩平息了下去,過了片刻,他忽然道:「你識得此物?」

    鬼先生淡淡道:「剛才匆忙看了一眼,連法寶模樣也未見得清楚,我說不上來。」

    鬼厲沉吟了片刻,伸手進懷裡取出黑布包裹的乾坤輪迴盤,解開了黑布,剛剛想遞給鬼先生的時候,卻忽然又有了幾分猶豫,將乾坤輪迴盤收到手中,沒有伸出去。

    鬼先生目光在溫潤的玉盤上流連了片刻,緩緩抬眼看向鬼厲,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

    鬼厲雙眉緊皺,心中頗有幾分遲疑。面前這個神秘的鬼先生,雖然此刻說來與他同是鬼王宗內的人,但顯然鬼厲對他沒有半分信任之感,且過往獸神一役在青雲山通天峰後山,鬼先生在鬼厲與青雲門祖師祠堂那位神秘老人決鬥時突然出手襲擊,尤其令鬼厲不滿與厭惡。

    只是厭惡歸厭惡,面前這個神秘人物無論是道行還是見識,卻是鬼厲所從來不敢小覷的,在心中幾番猶豫之後,終於還是那心底深處最可珍貴的一點希望壓倒了其他全部,鬼厲慢慢將手中的玉盤遞了過去。

    鬼先生也不言語,伸出雙手小心接過了玉盤,捧在面前,透過面上黑紗,仔仔細細觀察了起來。

   溫潤的玉盤上,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輝,如無形的光波流水,在半空中緩緩流淌,玉盤邊緣鏤刻的那些圖案,有的古拙而雄勁,有的生動而機巧,有的似天穹星斗,有的如高山流水,令人驚歎。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地方,顯然還是玉盤中央那一個方塊地方,數不清的小小玉塊悄無聲息地滑動著,永無休止,卻又各有神秘特有的軌道,沒有發生任何的碰撞,令人目眩神迷,隱隱感覺到這無數面玉塊運行之中,必定蘊涵著某種天地至理。

   除此之外,這件原本屬於天音寺的神秘法寶,此刻其實已經與當初鬼厲從天音寺帶出來的時候,有一點細微的變化了,那邊是玉盤之中那些不停運行的小小玉塊之上,本是每一面都有一個奇異的字體的,當時鬼厲拿到玉盤的時候,這些字體都是黯淡無光,而此刻鬼先生捧在手中的乾坤輪迴盤,在那些玉塊滑動之中,卻不時有一些玉塊面上的神秘文字,會突然閃亮地發光一下,然後又漸漸黯淡下去。

    這些字體閃光,看去都似乎沒有什麼規律可言的,只是一面閃亮之後,另一個地方又有一面亮起,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也更多了幾分神秘。

    鬼厲自然是早就發現了這種變化,事實上這個變化就是當日第一次使用乾坤輪迴盤時突然出發地底怪力之後才發生的,鬼厲甚至還對這種變化抱過希望,但之後整整十日,無論他如何想方設法,也依然和之前一樣,無法參透這件神秘的法寶。

    鬼先生的容顏,隱藏在黑紗背後,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變化,也無法談起猜測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一雙眼眸中的光彩,卻的確是越來越亮了。

    鬼厲心中,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鬼先生將這件乾坤輪迴盤翻來覆去看了無數次,目光才離開了手中的玉盤,抬眼看向鬼厲。

    鬼厲壓低了聲音,像是要壓抑自己的心情般,聲音低沉地道:「如何?」

    鬼先生閉上雙眼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這件法寶乃是一件上股法器,名曰:『星盤』!」

    鬼厲一怔,愕然道:「星盤?」

    鬼先生肯定地點了點頭。

    鬼厲卻是料想不到鬼先生居然會是先說了這麼一句,一時有些錯愕,當日在天音寺中,普泓上人和普德大師言之鑿鑿,說得真真切切,這件法寶名為乾坤輪迴盤,怎的到了鬼先生這裡,卻變成了什麼星盤了?

   不過鬼厲在片刻之後,已經將這個疑問拋諸腦後了,對他來說,這玉盤是乾坤輪迴盤還是星盤根本沒有意義,最重要的便是鬼先生是否知道這法寶的秘密並用它來救治碧瑤,而看鬼先生對這件寶物確定的模樣,竟似有幾分把握,鬼厲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急道:「那、那你是否知道它、它能否救碧瑤?」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但是對鬼厲來說,卻彷彿是在煎熬中度過了千百年,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邊,生怕鬼先生口中吐出一句「不能」來。

    幸好,鬼先生雖然有些遲疑,卻從未直接說出不能的話來,只聽他緩緩道:「此物乃是上古法器,年代久遠且從未在人世現身,我雖然對其略知一、二,卻也不敢完全肯定,還是要嘗試一下的。」

    鬼厲一顆心這才鬆了下來,但不禁又有些沮喪,只是想到不管怎樣只少又多了一分希望,而且此刻看來也仍未見得這份希望就很大,但他心中仍是喜悅萬分。

    他實在是沉浸於絕望太久了,些許的希望或許都能令他為之癡迷。

    鬼先生沉吟了片刻,對鬼厲道:「此處不是合適的地方,不如我們先進寒冰石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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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厲點了點頭,剛想走過去,卻又遲疑了一下,隨後破天荒地伸手向鬼先生側身,做了個讓路請的姿勢,道:「先生請先進去吧!」

    鬼厲自來在鬼王宗裡便是目中無人,即便是對著鬼王,也少見有所禮讓,此番居然對這個向來沒有好印象的鬼先生做次態度,可見碧瑤在他心中究竟何等重要了。鬼先生似乎一時也有些吃驚,但隨便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走了過去,鬼厲跟在他的身後,兩人再次進入了寒冰石室。

    石室之中,碧瑤還是和剛才一樣躺在石台之上,恬靜而美麗,淡淡白色的寒氣從寒冰石台上飄散而起,瀰漫在半空中。

    鬼厲走到碧瑤身旁,剛想從她手中取出合歡鈴。忽聽身後鬼先生道:「且慢取那合歡鈴。」

    鬼厲一怔,轉身看向鬼先生,道:「碧瑤魂魄鎖於合歡鈴中,不取它,如何救治?」

    鬼先生搖了搖頭,道:「老夫剛才說過了,星盤乃是上古法器,老夫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說有十分把握,在嘗試之前,還是先不驚動碧瑤小姐的合歡鈴,待有所掌握之後再行法術也不遲,至少要保護碧瑤小姐的魂魄安全。」

    鬼厲醒悟,連連點頭,道:「先生說的是。」

    當下鬼先生手持玉盤,在石室另一側盤膝坐了下來,鬼厲也走到鬼先生對面坐下,緊緊盯著他。雖然鬼先生的突然出現帶給啊一份希望,但鬼厲心中仍是未完全相信於他,雖然口頭客氣,但心中無論如何也要防備幾分。

    只見鬼先生緩緩將玉盤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之上,閉目沉思,似乎有些疑惑仍在心頭縈繞不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雙眼,隨後慢慢伸出右手食指,卻是緩緩向面前玉盤之中伸去。

    鬼厲面色一動,隨即又忍耐了下來,眼中透露出了一分緊張,看著鬼先生那臉,雖看不見他的神情,但見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玉盤之上,顯然也並非輕鬆。

    鬼先生的食指很快就接近了玉盤,在離玉盤還有五寸之高的地方,他停了下來,在他手指的下方,玉盤上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柔和的白色光輝中,無數的小小玉塊仍是自動地按著自己的軌道滑行著,此起彼伏的一些字面,也悄無聲息地閃亮著。

   鬼先生就這麼伸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他的雙眼一直盯著玉盤之中,似乎在找尋著什麼,鬼厲雖然困惑不解,但此刻也不敢前去打擾他。只見鬼先生就這麼枯等了足有小半盞茶的時間,突然一聲輕喝,那一直停在玉盤上方的手指,猶如天際略過一道急電般刺破天穹,向著玉盤按了下去。

    一聲輕輕悶響,有一面玉塊滑行道路玉盤中央,而它上面的字體剛剛亮了起來,就在它接著黯淡下去將暗未暗的那一刻,鬼先生的手指正好按住了這面玉塊。

    平靜的玉盤上,突然發出了比之前燦爛百倍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鬼厲幾乎是在同時,有了那麼一種錯覺,似乎身外的世界突然在那麼一瞬間竟然慢了下來,而他所處的這個石室,也變得彷彿比印象中寬敞了百倍千倍,自己猶如一隻螞蟻,面對著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未知世界。

   這詭異的錯覺轉眼即過,卻已經令鬼厲不由自主手心中滿是冷汗,但他此刻哪裡還顧得上多想,一旦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向玉盤看去。只見面前那件玉盤之上,綻放出越來越耀眼的光芒,光輝深處還不斷傳出輕輕的「啪啪」聲音,想來多半乃是因為鬼先生的手指破壞了玉盤中那些玉塊的滑行軌道,越來越多的玉塊撞到了一起的緣故。

    隨著那啪啪聲漸漸響亮起來,玉盤散發出的道道光輝也越來越是刺目,轉眼間已經充斥了整座寒冰石室,鬼厲甚至已經無法看到對面鬼先生的身影了,在這突如其來的神秘光輝前,他心中又驚又喜。

    耀眼的光芒仍在不斷地增強,猶如小小的太陽落入這個石室,但鬼厲並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熾熱的感覺,反而是那萬道光芒中,不知何時另有一種低沉細微的聲音,如咒語,如低吟,似深山風嘯,像幽谷鳥鳴。

    突然,就在這緊張而詭異的時候,鬼厲胸口猛然感覺心臟重重跳了一下,全身一震,竟似週身血脈的流轉赫然停滯了那麼片刻,整個人,一陣眩暈,差點暈了過去。

   鬼厲大吃一驚,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在那璀璨光輝和神秘咒語之中,他雙手手心、腳底湧泉、腹間丹田還有頭頂百會,這些週身氣脈最是靈敏匯聚之處,竟是一起震動起來,同時全身氣血翻湧,血氣倒灌,猶如刀割一般劇痛難忍,以他之堅韌,竟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滿是痛苦之意。

    前頭對面光輝背後,鬼先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問了一句:「怎麼?」

   聽他的聲音平穩無波,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鬼厲心中也著實驚疑不定,之前從未遇見過這等情況,若所說是「噬血珠」妖力反噬,卻顯然和以往發作時大不相同,而且自從通習了《天書》第四卷之後,噬血珠妖力已然盡數融合,再也不曾發作過了,更何況此刻噬血珠所在的攝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只是他這腦海中掠過的電光石火般的念頭,身上痛楚卻是有增無減,片刻之後全身的血脈震動的更是厲害,幾乎是痙攣起來,而四肢漸漸麻木,剛才還分佈全身的諸如手心、丹田等處的震動,赫然迅速移動,從全身四面八方,卻是盡數向鬼厲的眉間額頭正中移去。

    這詭異變化之快,直非人可想像,鬼厲全身劇烈顫抖,幸好此刻有耀眼光輝遮擋,鬼先生才不知道其到底如何了,但以鬼先生的道行已然感覺到鬼厲這裡似乎發生了什麼極大的變動,那模模糊糊、光硬搖曳之中,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忽然站了起來。

    鬼厲只覺得週身如刀割一般痛苦不堪,卻偏偏不知到底為何而去,而就在這痛楚時刻,從體內各處匯聚而來的震撼之感已然全數匯聚到他眉間額頭正中之處,剎那之間,鬼厲似乎聽見了他自己頭頂骨骼發出了一聲音樂的爆裂聲音,猶如一場爆炸,生生將他的眉間處炸開了。

    而一道刺眼的光束,赫然似一支鋒銳的匕首,生生插在他的額間,貫穿了他的頭顱!

    那個瞬間,鬼厲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失去了神志,但他向來性子堅忍剛毅,這許多年來更是養成了百折不撓的韌性,竟然硬生生挺了下來,隨即在痛楚間隙,他便察覺了自己頭頂安然無恙,並無想像中炸開的情景,但剛才的那股錯覺,竟是如此真切,令人可畏可怖!

    就在此刻,鬼先生的聲音突然傳來:「你怎麼了?」

    而隨著鬼先生的話語傳來,鬼厲忽然覺得週身一鬆,那股奇異的壓力如潮水般退去,寒冰石室中的燦爛光芒也迅速黯淡,他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見鬼先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向鬼厲這邊看來,而他的手指,也自然離開了那件玉盤。

    失去了鬼先生的手指壓按,玉盤中央的玉塊紛紛都再次恢復了原本的軌道滑行,而玉盤也隨之恢復原狀。鬼厲在鬼先生目光注視之下,沉默了片刻,隨後臉上慢慢平復了下來,淡淡道:「沒什麼,剛才光芒太過刺眼了,我伸手遮擋一下而已。」

    鬼先生一怔,皺了皺眉,鬼厲一身道行決不在他之下,他自然不會相信鬼厲居然還會害怕白光刺眼的瞎話,只是看鬼厲的表情顯然是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鬼先生低吟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鬼厲向他看了一眼,道:「怎樣,你對這乾坤……這星盤瞭解如何了,可能施法?」

    鬼先生點了點頭,但臉上神色卻似乎有些古怪,剛要說話,忽地就在此刻,鬼厲和鬼先生二人同時臉上變色,感覺到了什麼。

    下一刻,整座寒冰石室竟是劇烈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股詭異而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噴薄而粗,迷漫了所有地方,四周堅硬的石壁上,「啪啪啪啪」令人驚心的脆響連續發出,那些原本的裂縫赫然再度擴大,無數的大小石塊,從石壁上被震落下來。

    地面震動得越來越是厲害,或許是因為牆壁破裂增大的緣故,寒冰石室隔音的效果大不如前,依稀可以聽見遠處傳來了有人絕望而瘋狂的叫喊聲,在聞之欲吐的血腥氣息中,鬼先生和鬼厲都再次變了臉。

   沉靜了十天的那股神秘詭異的力量,在這一刻,竟然再度覺醒了,四周的石壁與地面震動得越來越厲害,這一次,似乎這股詭異力量發作得特別兇猛,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勢頭。鬼厲一個箭步掠到了寒冰石台旁邊,守衛著碧瑤的身體,而鬼先生環顧四周,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似乎在沉思著什麼,面上也隱隱有些驚疑不定。

    遠處傳來的嘶吼聲與尖叫聲此起彼伏,看來外面已然重新陷入了之前的恐懼和瘋狂中,牆壁上的裂縫仍在慢慢地擴大著,不停掉落下來的石塊在地面上不停的震顫中,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轟!」

    忽然一聲巨響,卻是從石室入口出的石門傳來,偌大一塊巨巖,生生被人震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巖石隨屑紛飛之中,一個人影迅速無比地掠了進來,滿臉焦急之色,正是鬼王。

    鬼王一進石室便向石台上看去,只見鬼厲已然守護在碧瑤身邊,雖然左右地震得厲害,石室上方也不住落下碎石,但鬼厲舉手投足之間,所有落在寒冰石台範圍之內的石塊都被他震飛了出去。

    鬼王送了一口氣,心下稍安,但面色卻未鬆弛,隨即目光一轉,卻望見鬼先生居然也在這石室另一側,不禁眉頭一皺,對著鬼先生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

   話說了一半,鬼王卻忽然住口不說,鬼先生卻似會意,點了點頭,身形一動,似欲離開但忽然於想起了什麼,目光轉向地面,只見那只不知道該叫星盤還是乾坤輪迴盤的玉盤,正靜靜躺在地上。鬼先生向那玉盤走上一步,忽感覺身後射來一道銳利目光,冰冷之極,他緩緩回到頭來,卻是鬼厲隨手打飛了一塊落下的大石,目光卻是盯著他看著。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沒有再上前,隨即掠出了石室,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閃了幾閃,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石室中此刻只剩下鬼厲與鬼王二人,鬼王目光向地上的玉盤掃了一眼,看向鬼厲,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卻是輕輕歎了口氣。且不論鬼先生為何在此,但鬼厲帶著那個玉盤來到這寒冰石室中,自然是為了希望救治碧瑤的,而眼下這模樣不用問也知道碧瑤沒有絲毫起色。

    鬼王默默走到寒冰石台的另一側,正好頭頂一塊巖石在強烈的震動中終於掛不住跌落了下來,鬼王輕輕一揮手,那塊巖石如受重擊,在半空中斜飛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衝到旁邊石壁上,撞得粉碎。

    鬼厲看了鬼王一眼,也沒有說話,兩個男人就這麼沉默地站在那個安靜沉睡著的女子身旁,耐心周全地護衛著她。碧瑤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或許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快樂的吧!

   又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但這股詭異的地震居然還沒有停下的跡象,相反,那股帶著濃濃血腥氣息的神秘力量在地下縱橫馳騁,鬼王和鬼厲二人道行俱是極高,都明顯地趕到這股力量已非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有所靈性的,感覺中猶如一隻被困的巨獸,狂怒咆哮著要掙脫身上的枷鎖和鎖鏈,為此哪怕毀天滅地,也絲毫不在乎。

    石室之外,因為石門被鬼王震毀了,遠處傳來鬼王宗弟子處的瘋狂嘶吼與越來越頻繁的尖叫聲也越發越響亮和刺耳,鬼王的臉上申請漸漸有些煩躁起來,怒意也逐漸浮上面孔,鬼厲站在一旁感覺到了鬼王心境有所變化,想他那裡看了一眼,卻是心中一震。

    只見鬼王面上肌肉微微扭曲,顯得有些猙獰,與他平日的氣度截然不同,而他一雙眼眸中,也奇怪地突然浮上了一層暗紅顏色,如淡淡紅芒在眼眶中流動。

    鬼厲心中一動,鬼王卻正好也看了過來,二人視線相接,鬼王忽地冷笑了一聲,聲音寒冷,淡淡道:「你看什麼!」

    鬼厲迎著他的目光,並無退縮之意,一樣淡漠的口氣道:「沒什麼。」

    鬼王目光一凝,眼中寒意四射,盯著鬼厲,原本兩人之間較為緩和的氣氛,突然不知怎麼又變得有些緊張起來,不過就在此刻,在一次強烈的震動之後,兩熱鬧同時感覺到腳下的那股神秘力量突然衰退了下去。

    果然,片刻之後,地面和四周石壁的震動都迅速停止了,如小雨一般落下的石塊也終於止住,空氣中那股詭異的血腥氣,也悄悄退散。鬼厲輕輕送了口氣,向寒冰石台看去,只見碧瑤安然無恙地躺在那兒,靜靜地帶著笑意沉睡著。

    隨後,鬼厲轉頭向鬼王看去,卻只見鬼王也默默注視著碧瑤,臉上的怒意與剛才隱約的殺氣,都悄悄消失了,這個世上,也許也只有凝視著這唯一的心愛女兒的時候,才能讓鬼王從怒意中清醒過來,平靜下來。

    鬼王看了碧瑤好一會兒,眼中滿是慈愛之色,隨後才慢慢移開了視線,低聲道:「你照看好她。」

    鬼厲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鬼王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鬼厲站了一會,眼角餘光掃過地面,卻只見那件玉盤仍舊躺在地上,剛才落石紛紛,卻也奇怪,居然就沒有一顆石頭砸到這件玉盤。

    鬼厲走了過去,從地上拿起玉盤,仔細端詳了一會,從懷中取出黑布包了,又放回了懷中。石室之外,遠處的嘶吼聲此刻也漸漸平息了下去,然而劫難過後,嘈雜聲依舊此起彼伏,顯然還有很多人沒有從之前的恐懼中醒來。

    鬼厲皺了皺眉,目光慢慢落到周圍殘破的景象上,經過這一番劇烈摧殘,原本就有裂縫的石室中更加是傷痕纍纍,而與前次不同的是,石室中非但四周石壁毀壞嚴重,這一次甚至連踏腳的地面,都已經開始有頗大的裂縫出現了,有的地方更是被扯出了一個不小的深坑。

    寒冰石室尚且受創如此之重,外面通道和遠處鬼王宗弟子們所處的地方,慘狀可想而知,遠方不住傳來呻吟聲,似乎就是為了這個做了最好的註解。

   鬼厲目光漸漸變得銳利起來,走到一處石壁縫隙處,默默但仔細地看著,隨後,他眉頭緊鎖中,又伸出了一隻手在粗糙的縫隙間上下摸索了一番,細小的石塊隨著他的手掌移動而掉落了下來,落在地上彈了幾下,滾到了角落去了。鬼厲慢慢收回了手臂,接著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將手掌放在自己的鼻前,輕輕嗅了嗅,像是在嗅有什麼異味一般。

    他的目光更加銳利而明亮了。

    這股詭異的力量在他回到狐歧山之後兩度出現,卻都恰好碰上他用乾坤輪迴盤救治碧瑤,要說毫無關係都是實在說不過去的,既然關係到了他最看重的救治碧瑤一事,那麼他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洞窟深處,血池。

    狂暴的四靈血陣詭異力量已經平靜下來了,雖然血池上空仍然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但從伏龍鼎上發散的光環已沒有大的波動。

    鬼先生獨自一人站在平台之上,抬頭仰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在漫天紅芒閃爍之中,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古鼎鼎身之上惡魔面孔額間的那道白色光柱。

    那條白色的形如一把銳利光匕的光柱,比之前他所看到的,赫然又明亮了許多,直徑也似更加粗大了一圈。此消彼長之下,那張惡魔面孔更加扭曲,原先幾乎完全紅透的血氣紅芒被逼退到了下半不說,此刻看去,似乎連那一點殷紅之色也黯淡了下去,大有維持不了的感覺。

    只是鬼先生看著這大勢不妙的局面,一雙眼中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焦慮和急迫,反而更多的是一種欣喜,半晌只聽他忽地低笑了一聲,低低地說了一句:「果然,果然是和那星盤有關係的……」

    他身形移動,向前走去,走到平台的盡頭才停下腳步,隨後探出身子向下方血池望去,只見底下四隻巨大的靈獸被浸泡在血水之中,俱都是有氣無力、疲憊不堪的模樣,顯然這些上古靈獸的真元靈氣俱已被鬼先生布下的這個詭異的四靈血陣給吸蝕殆盡了。

    而在上方伏龍鼎周圍,靈氣充沛異常,化作道道紅色光華,繞著伏龍鼎飛翔不止,伏龍鼎上也不住閃爍著光亮,似乎在呼應著這些靈氣。只是偏偏在最緊要的咽喉處,那張惡魔面孔上的光匕生生阻斷了氣脈通道,使得這周圍靈氣無法注入伏龍鼎,血陣難成。

    鬼先生看著這種種異象,在黑紗之後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眼中透出沉思之色,看他手掌相扣,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顯然心中在思索盤算著什麼。

    就是此刻,血池平台後方突然傳來一陣衣襟破空的聲音,鬼先生立刻感覺到了,轉過身來,只見鬼王滿臉陰沉,走了過來。

    走到眼前,鬼王也懶得客套,直接就向鬼先生問到:「怎麼回事,這血陣靈力如何竟失控得這般厲害?」

    鬼先生緩緩向上方伏龍鼎上的那條光匕看了一眼,淡淡道:「此番異動地震,乃是四靈血陣其本身所蘊之修羅神力,自有靈性,欲掙脫束縛其身的神法乾坤鎖,拚力掙扎,其間又引動了這裡的凶厲血氣以及血陣吸聚而來的巨獸靈氣,三力發作,這才有了這般地動山搖的威勢。」

    鬼王冷哼一下,也向頭頂看了一眼,道:「說得好聽,怎的地動山搖了卻還是拿一條小小的光柱沒有辦法。」

    鬼先生淡淡道:「上古神法禁制若是這般容易就除了,也就不是上古神法了。」

    誅仙第二十五集第3集星盤完蕭鼎

    鬼王面上怒氣一閃而過,冷然道:「我不想聽這許多,你到底有沒有法子能除去這什麼狗屁乾坤鎖?」

    鬼先生默然片刻,忽地低聲一笑,道:「本來是棘手得很,但是現下,」他緩緩抬頭看了鬼王一眼,道:「卻是有一個法子了。」

    鬼王倒是吃了一驚,愕然道:「什麼,你找到法子了?」

    鬼先生緩緩點了點頭,卻並未直接說出到底是什麼法子,反而轉過了身子,又看向頭頂半空中懸浮的那只形式古拙的伏龍鼎。凝望半晌,才輕輕道:「你再忍耐一會,離你出世的時候,不會太遠了……」

    半空之中,伏龍鼎上紅芒閃爍不停,倒似乎也像是有靈性一般,默默注視著下放的人們。

   鬼王宗洞窟之內,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這一次的地震強烈遠勝過之前,且那股詭異莫名的神秘力量似乎也更加恐怖,鬼王宗弟子竟是有十數人以上同時發狂,雖然最後這些瘋狂的弟子還是在清醒的眾人圍攻下一一殺死,但為之傷亡的人也在數十之上。更重要的是,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發狂的還是戰死的,都是眾人平日身旁的夥伴,很多人甚至在前一刻還是仍在共同禦敵或者相互交談,到了下一刻,已然變成生死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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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25集 第04章 悲哀
    這是一件殘酷而可怕的事,特別是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十日安寧的鬼王宗眾弟子中,這再次降臨切十倍於之前的瘋狂與恐怖,已然釗嗣塹納窬堦戀攪思筺恪?br />
    在劇烈的地震過後不久,終於出現了想要逃跑的人。

    逃跑的人不多,只有一個,而且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鬼王宗弟子,拜入鬼王宗門下不過三年時間。而鬼王宗乃是魔教分支,眼下更是以聖教之主自居,魔教種種嚴刑酷法,又豈會少得了?

    這個逃跑的弟子很快就被抓了回來且嚴厲處置掉了,但那股籠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陰影與周圍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卻是清除不了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鬼王宗裡一片死氣沉沉,能夠不說話的,就不會有人開口,道路以目,令人窒息的沉迷之下,卻不知道湧動的到底是什麼?

   在這種情況之下,鬼王宗的宗主,一脈的重心鬼王卻依舊保持著沉默,在做出迅速處死逃跑的鬼王宗弟子震懾眾人後,他還是那副深居簡出神秘莫測的模樣,沒有人知道這位曾經雄才大略的霸主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是他也收到了那股恐怖力量的影響而發了瘋,又或是他心中另外判斷著什麼大計?

    總之,沒有人知道!

    但是鬼厲卻是清清楚楚感覺到了這種異樣的氣氛,事實上,只要頭腦稍微清楚有些須理智的,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來,鬼王宗裡一派大亂之下的異常,只是,鬼厲卻無意對這種局面做些什麼。

    對他來說,碧瑤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最要緊的,倒似乎是那股屢屢在他舊制必要的時候突然冒出來的神秘力量,在他這次回山之前,從未感覺到過狐岐山內有這麼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此邪惡與可怕,全然不似人間之力。

    只是,他暗中搜索過鬼王宗洞窟上上下下,除了到處遍佈的裂縫與龜裂的地面,他什麼也沒有找到。

    現在只剩下一個地方,他沒有搜尋過了——鬼王的居所。

    不過,還不等鬼厲想到什麼法子可以去探尋鬼王居所,就已經有人來找他了。

   因為當日地震劇烈,以至到了可以將許多通道石室上方的巖石都震落下來的地步,鬼厲這些日子以來,除了幾次外出暗中搜索,一般都待在寒冰石室之中,就算出去了,他也是盡量快的趕回來,別的不怕,就怕突然之間再來一次這般劇烈的地震,萬一自己不在碧瑤身邊,巖石落下傷了碧瑤,那可真就是不可挽回的大恨了。

    此時的鬼王宗洞窟,顯然已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鬼厲在地震的隔日便想到了這些危險,找鬼王說了一次。

    在對女兒這一點上,鬼王自然也不敢大意,只是倉促之間,卻也無法找到合適的安置碧瑤的法子。別的不說,碧瑤的身子沉睡十年,此時已經不能輕易離開寒冰石台,而移出鬼王宗洞窟之外,還要找到一個乾燥陰寒的地方,也需要時日。

    無奈之下,鬼厲雖然焦急,但也只得暫且忍耐,鬼王加派人手尋找合適地點,鬼厲則日夜守護在碧瑤身旁。

    寒冰石室畢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些日子來,石壁周圍的裂縫都已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補好了,就連門口處的石門,也從其他地方運來了一塊新的巨石裝上,寒冰石室和之前相比並不像外面其他地方那般慘不忍睹。

    鬼厲背靠著寒冰石台,坐在地上,目光游離不定,在這間寒冰石室中漂移著,猴子小灰蹲坐在他的身旁,看去也頗為老實,手中抓著幾個不知哪來的野果,自顧自的吃著。

    平常日子裡,鬼厲一般是不會帶小灰來到寒冰石室,但眼下情況特殊,他整日都要守在碧瑤身旁,回不來自己的居所。此外,鬼厲心底深處對狐岐山深處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是猜疑不定,因此也不願就讓小灰獨自亂跑,乾脆就帶來跟在自己身邊。

    白色的寒氣,從身後的寒冰石台上輕輕飄起,在半空中如薄霧一般飄著,鬼厲默默望著那些朦朧的寒氣白煙,目光也漸漸迷離。

    就在這時,寒冰石室的石門忽然發出了一聲低沉聲音,隨後緩緩打開了。因為是新換上的石門,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澀,在石門之後,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是鬼先生。

    鬼厲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石門在鬼先生身後,再次緩緩合上,將這間石室與外界隔絕開來。

    鬼先生慢慢走上前去,卻沒有立刻對鬼厲說什麼,而是看向碧瑤,凝視了一會,才緩緩道:「碧瑤小姐變成這個樣子,不知不覺已經有十年了啊……」

    鬼厲的臉色猛然一緊,目光中射出銳利之色看向鬼先生,鬼先生黑紗之下,不知是什麼表情,但看他的身形動作,卻似乎毫無感覺。

    緩緩的,鬼厲的目光漸漸收了回來,移到碧瑤身上,看著她恬靜中帶著淡淡笑意的臉龐,鬼厲忽地心頭一酸,面上掠過一絲黯然。

    鬼先生將鬼厲的表情看在眼裡,目光中異芒輕輕閃動,略停了停,隨後轉身看向鬼厲,道了:「你想不想救碧瑤小姐呢?」

    鬼厲抬眼向鬼先生看去,卻並未在臉上表現出多麼激動的神情,淡淡道:「你有話就說。」

    鬼先生對鬼厲這種冷淡的態度也沒有在意的意思,道:「當日用你帶回來的那件星盤施法時雖然另有異變,場面混亂,但事後我細細想過,卻也並非沒有靠按星盤救治碧瑤小姐的希望。」

    鬼厲面上這才動容,翻身站起,旁邊猴子小灰看見主人動作,尾巴一甩,連蹦了兩下,爬上了鬼厲的肩頭坐了下去,然後將手中的野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向鬼先生。

    在鬼厲和小灰一人一猴五隻眼睛注視下,鬼先生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據我看來,這件星盤寶物乃是一件在世間流傳遠久但從未現身的上古神物,非同小可。」

    鬼厲一怔,道:「上古神物?」

    鬼先生點了點頭,道:「古老相傳,上古時候諸天神祇曾傳下數件奇寶,皆有不可思議之異能神力,非人力所能掌控瞭解,而這件星盤法寶,應該就是其中的一件。」

   他頓了一下,看了鬼厲一眼,只見鬼厲眉頭微皺但正聚精會神的聽著,鬼先生面上黑紗輕輕動了一下,又道:「傳說中,這件星盤奇寶神秘莫測,內涵天地至理,蘊藏無窮奧秘,可斷陰陽、定魂魄、窺天象,更有古人說過它甚至可以通達造化,逆轉因果氣數,實是不可思議之奇寶神器。」

    鬼厲心念急轉,當日在天音寺中,普泓、普德兩位大師也說過大致的話,雖然其中稍有不同,但顯然這件玉盤絕非凡物,難道、難道鬼先生竟然真有異能能以救治碧瑤麼?

    一念及此,鬼厲身體竟也微微顫抖,踏上一步,道:「請先生救她。」

    鬼先生略閃了一下,避過了鬼厲施禮,淡淡道:「碧瑤小姐乃是鬼王宗主的親生愛女,老夫身受宗主大恩,若是能救的話,自是義不容辭。不過……」

    他欲言又止,鬼厲心頭焦急,道:「先生有話請說。」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老夫剛才說了,此寶物乃是上古神器,神奇莫測,其中種種異能,老夫必定可以參悟出其中妙法,從而救治碧瑤小姐。」

    這本是個大好消息,鬼厲聽了之後,反應卻有些奇怪,並未有狂喜之色,他目光從鬼先生面上移開,轉身看向寒冰石台方向,過了片刻,他緩緩又轉了過來,面上神色淡漠,眼中隱隱反而有些說不清楚的譏嘲與警惕之色,淡淡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沉吟片刻,逕直道:「老夫需要時間參悟這件星盤奧秘,如果你信得過老夫,也為了救治碧瑤小姐,就請將那星盤暫時借給老夫研悟,一旦老夫悟出其中奧妙,定然立刻趕來救治碧瑤小姐。」

    鬼厲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絲冷笑,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冰寒起來,徐徐道:「那若是我信不過你呢?」

    鬼先生一怔,一時像是被窒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鬼厲冷冷道:「當日在青雲山通天峰祖師祠堂之外,那個老者與你分明是有極深交情,你一樣連眼都不眨就殺了,我與你之間,也曾數次交手,你我有無殺戮之心,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如你所說這星盤神物真如此神奇,一來關係到救治碧瑤的大事,二來這法寶並非是我自有之物,我怎能如此這邊輕易交給你?」

    鬼先生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似乎碧瑤小姐在閣下心中,也並非多麼重要了,眼下有希望救治,閣下卻寧肯放棄?」

    鬼厲冷哼一聲,道:「要我將法寶交給你帶走,那是絕無可能。」

    鬼先生雙手一攤,道:「哦,那就沒法子了。」

    鬼厲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有一個法子,就是要你……」他看了鬼先生一眼,眉頭皺了一下,略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緩和了聲音,改口道:「就是要先生你勞累一會,既可以參悟法寶,也可解我擔憂,不知先生可願聽麼?」

    鬼先生「哦」了一聲,道:「還有這等法子麼,請說。」

    鬼厲道:「麻煩先生辛苦,就在這寒冰石室中參悟這件星盤法寶吧!」

    鬼先生一怔,道:「什麼?」

    鬼厲淡淡道:「當然這其中我自會在一旁陪伴先生,又或者先生以為此地並不適宜參悟,我也願請先生隨意挑選地方,只是我必定是要跟隨在一旁的。」

    鬼先生望著鬼厲,眼中異芒閃動,鬼厲面色如常,但目光堅定,顯然是不肯再有讓步的意思。鬼先生默然片刻,緩緩道:「此事容我考慮一下,稍候再說吧!」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瑤,忽又道:「不過碧瑤小姐她這十年受的苦委實不小,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鬼厲冷哼一聲,眼裡掠過一絲痛楚,但目光仍舊銳利而清醒,道:「不要你多說,我比你更清楚百倍。」

    鬼先生點了點頭,轉身走去打開石門,離開了石室。

    看著那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後,石門隆隆合上,鬼厲默默轉身,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來,凝視著碧瑤臉龐,好半晌之後,只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道:「碧瑤,你別怪我,我這麼做真的是不得已……」

    鬼先生離開石室之後,在寒冰石室之外站了片刻,石室之外的通道仍如往常一樣空空蕩蕩,但不知怎麼此刻看去,卻彷彿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鬼先生看著空蕩蕩的通道好一會兒,轉過身向著另一側道路走去,他的腳步悄無聲息,在這片異樣的寂靜中,竟沒有一星半點的聲音傳出來,直如一個陰靈一般。

    越往裡走,通道便越是陰暗,只是鬼先生一身黑衣,卻似乎更適合這樣的氛圍,遠遠看去,他似乎整個人正在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只是他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往前方望去,在他的前面,通道有一個拐角折向另一個方向,拐角處沒有燈火照明,顯得最是黑暗,而那模模糊糊的地方,卻彷彿有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

    鬼先生深深看了那黑影一眼,緩慢走了過來。黑暗中,那個人影動了一下,傳出低沉的聲音,道:「怎樣了?」

    鬼先生默默搖了搖頭,道:「他不肯將那寶物給我。」

   那個陰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隨後不知怎麼,竟有些怒意升起,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沉聲道:「難道他竟不管瑤兒的死活了?」鬼先生又搖了搖頭:「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碧瑤小姐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人了,只是我看他是信不過我,所以不肯將那星盤交給我參悟。」

    那陰影冷哼一聲,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卻是鬼王,只見他面色冷峻,道:「既然他不肯將寶物交出,而我們這裡血陣未成,一時三刻也不好與他翻臉,這卻如何是好?」

    鬼先生淡淡道:「鬼厲他還是極在乎碧瑤小姐的,所以剛才他跟我提了一個條件。」

    鬼王一怔,道:「什麼條件?」鬼先生輕輕歎了口氣,道:「他可以將星盤寶物借給我參悟,但我卻須時時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著。」

    鬼王眉頭登時皺了起來,遲疑片刻,道:「我們取那寶物是為了解除束縛伏龍鼎和四靈血陣的乾坤鎖的,他若是寸步不離,我們卻該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聲,道:「便是這裡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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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默然,沉吟無語,鬼先生想了一會,道:「以我之見,或還有先將寶物取來仔細蠶物一下為好,上古神器奧妙無窮,或許當真能找到什麼隔空接觸乾坤鎖的法子也說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盤與伏龍鼎上的乾坤鎖有所呼應,可是隔了老遠的。」

    鬼王默默點頭,緩緩道:「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鬼先生轉過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準備一下。」

    「且慢!」

    鬼王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了起來,鬼先生窒了一下,轉過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還有什麼事麼?」

    鬼王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凌厲起來,盯著鬼先生看了半晌,隨後慢慢地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請說。」

    鬼王的臉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厲之後,卻似乎有些茫然,道:「我問你,那星盤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鎖之外,是否著年代也有可能……救碧瑤呢?」

    鬼先生沉默了下去,半晌後徐徐說:「我不知道,一切還須待我仔細參悟過那件法寶後才能清楚。」

    鬼王嘴角動了動,隨後輕輕揮了揮手,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去吧!」

    鬼先生向鬼王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鬼王獨自一人站在通道裡,久久沒有動作,通道裡的黑暗悄悄瀰漫開來,將鬼王孤獨的身影又輕輕融合入了陰影之中,不久之後,便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鬼厲靜靜地做在寒冰石室中,背靠著必要所趟的石台,猴子小灰則是躺在他的腿邊,腦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著。

   石室中一片寂靜,靜得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鬼厲的臉色漠然,但一雙眼神卻是異芒閃動,隱隱有些焦灼的感覺。此刻離鬼先生當日提出要參悟星盤法寶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但那個黑色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鬼厲的心中漸漸有些不安起來,尤其是每當他眼角餘光看到躺在寒冰石台上碧瑤的身影時,他心中那股痛楚感覺就會越發強烈。

    他甚至已經有為了碧瑤不顧一切也要冒險的想法。

    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似乎是對他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回報,寒冰石室的石門發出低沉的轟鳴聲,緩緩打開,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慢慢走了進來。

   開門聲隆隆傳來,低沉而有力,將尚在睡夢中的猴子小灰驚醒了過來。小灰翻了個身,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抓了抓腦袋,一二隻眼睛似乎還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半晌才回過神來,隨即對著鬼先生齜牙咧嘴做了個凶狠的鬼臉,才回身爬上了已經站起的鬼厲肩頭,看來它是對打擾自己好夢的鬼先生十分不滿。

    不過猴子不滿,鬼厲卻顯然沒有流露出同樣的神情,甚至他暗中還輕輕送了口氣,淡淡笑了一下,他看著鬼先生,簡簡單單地道:「如何?」

    鬼先生自然也並非愛嘮叨的人,直接而明瞭的一句回答:「按你之前說的辦好了。」

    鬼厲點了點頭,只見鬼先生漠然向四周看了一眼,忽又道:「不過……」

    鬼厲一怔,道:「不過什麼?」

    鬼先生道:「不過我們只怕要換一個地方比較好。」

    鬼厲眉頭一皺,道:「這是為何?」

    鬼先生淡淡道:「此處寒冰石室畢竟乃是碧瑤小姐休憩之地,那件星盤寶物前幾次發動之時俱有異變,若還在這裡參悟,豈非對碧瑤小姐有所妨害?」

    鬼厲沉吟片刻,緩慢點了點頭,道:「不錯,如此說來倒的確該換個地方參悟才是。」他看了一眼鬼先生,道:「先生莫非已經知道哪裡有合適的地方了麼?」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來此之前既然下了決斷,自然是將一切都想好了。你隨我來罷!」說著,轉身向寒冰石室外走去。

    鬼厲回頭向躺在寒冰石台的碧瑤看了一眼,輕聲道:「碧瑤,你安心休息,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碧瑤靜靜地躺在那兒,恬靜中帶著音樂的笑意,鬼厲默默望了他好一會兒,這才轉過身,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了出來。

    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鬼厲看向那個黑色的身影,道:「請先生帶路吧!」

    鬼先生低低笑了一下,那聲音幽密而有幾分詭異,鬼厲聽在耳中,忍不住皺了皺眉。不過平日裡他所聽聞到鬼先生談話之間,似乎也都是這般的語調,只是不知為何,今天聽來,卻格外有幾分刺耳。

    鬼先生向鬼厲輕輕做了個手勢,便轉身沿著通道向著山腹深處走去,鬼厲跟在他的身後,猴子小灰則趴在鬼厲肩頭,似乎此刻已經完全沒了睡意,在鬼厲肩頭上東張西望,尤其對他們所置身的通道兩側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粗大深刻的裂縫看個沒完。

    兩人在陰暗的通道中緩緩前行著,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腳步聲迴盪在虛無縹緲的空間中。走了一會兒,鬼厲忽然在身後開口道:「先生可看見這周圍的裂縫了麼?」

    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突然窒了一下,但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轉身看去,他依然這麼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緩緩前行著,同時口中靜靜的道:「這些東西如此明顯,老夫自然是看見了,卻不知副宗主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鬼厲的步伐也沒有任何變化,隨著鬼先生慢慢向前走著,只是他看著周圍石壁上那些裂縫,目光異芒閃動,最後緩慢回到鬼先生的背影上,淡淡道:「我來鬼王宗十年,從未發生過這等異事,先生在鬼王宗時日遠比我長,見識淵博,或許可以解我一二疑惑罷?」

    鬼先生忽然停下了腳步,黑色的身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樣,而身後鬼厲也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身形,靜靜地望著他。陰暗的通道中空空蕩蕩,似乎只有黑暗在悄悄瀰漫開來,緩緩聚集到鬼先生黑色的身影旁,鬼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鬼厲。

    鬼厲站在他的身後,沒有絲毫的迴避之態,直視著他的眼睛。

   鬼先生面上蒙著黑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一雙眼眸目光卻是極亮的,與隱約凝聚在他身旁的黑暗頗不相稱,只聽他聲音低沉,語調平穩無風,靜靜地道:「請問副宗主放著鬼王宗裡無數人不問,為何偏偏找了老夫詢問呢?」鬼厲盯著他的眼睛,淡淡道:「自然是因為在下知道先生見識乃是鬼王宗內第一人,所以誠心求教。」

    鬼先生默然片刻,看向鬼厲,卻見他臉色淡漠,什麼表情也沒有,看不出他的心中到底想著什麼,半晌之後,緩緩道:「這些裂縫,乃是因為前些日子狐歧山方圓百裡內數次地震,以至山體震動,石壁龜裂所致。」

    鬼厲深深看著鬼先生,一雙眼中隱隱有光芒流轉,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麼?」

    鬼先生忽然反問道:「不然的話,副宗主閣下以為是什麼緣故?」

    鬼厲沒有說話,原本二人還在交談的通道突然瞬間安靜了下來,帶著一絲冰冷的氣息。鬼先生忽然有那麼一點錯覺,在鬼厲的身旁周圍,不知何時,竟隱隱也有些黑暗悄無聲息地聚集起來,圍繞著那個年輕人。

    片刻之後,鬼厲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誠心求教並無他意,先生說是這個緣故,自然就是了。」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厲一眼,緩緩轉過身子,繼續向前走去,而身後也再度響起了鬼厲的腳步聲。

    在他們兩人身旁的通道石壁上,那一條條一道道縱橫交錯、猙獰突兀的巨大裂縫,似乎正獰笑著看著他們二人的身影,無聲地咆哮著。

    兩個人的身影,在通道中緩緩走向了更深的地方,黑暗在他們身後,悄悄圍了上去,將最後一絲光亮,都悄悄吞沒。

    也不知在通道中走了多久,跟在鬼先生身後的鬼厲目光注視著周圍環境,慢慢地眉頭皺了起來。

    終於,鬼先生停下了腳步,站在一間極僻靜的石室門口,顯然他選定的就是這個地方。但是鬼厲的雙眉間,卻是鎖得更緊了。

    「且慢!」

    就在鬼先生伸出手去想要打開這扇石門的時候,鬼厲在身後忽然開口道:「這裡不就是鬼王宗主的石室麼?」

    鬼先生緩緩轉過身來,靜靜地道:「不錯,就是此地。」

    鬼厲眉頭緊皺,道:「你要在此地參悟星盤?」

    鬼先生點了點頭,道:「不錯。」

    鬼厲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宗洞窟內幾千個石室,你為何單單挑選了此處?」

    鬼先生看了鬼厲一眼,眼中光芒一閃而過,道:「怎麼,你對選在鬼王宗主居所感覺有不妥的地方嗎?」

    鬼厲沉默了下去,若真是要說起來,鬼王石室有什麼不好他也當真說不出來,但這些日子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他暗中已搜索過鬼王宗洞窟內的每個角落,只是鬼王所住的地方他畢竟還有幾分忌憚而沒有仔細搜尋。

    凝視著那扇石門,沉默了片刻之後,鬼厲靜靜地道:「我沒有什麼,不過此地畢竟乃是宗主所居之地,是否還是通報知會他一聲為好?」

    鬼先生低聲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就是,我已經和宗主說過了,知道是為了救治碧瑤小姐之後,宗主自然就是立刻答應了。至於我為何挑選在此處……」

    他眼中異芒一閃,靜靜地道:「只是因為此地安靜而已。」

    鬼厲向鬼先生看了一眼,忽地冷笑一聲,道:「安靜而已?」

    鬼先生卻似乎根本聽不到鬼厲話裡的其他意思,淡淡道:「如此而已。」

    鬼厲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鬼先生點了點頭,伸手打開了石門,低沉而熟悉的轟鳴聲音中,石門緩緩向旁邊移開,露出了其內擺設簡樸的房間。

    鬼厲跟著鬼先生走了進去,隨後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見周圍擺設乃至牆上懸掛的畫冊,都與自己之前來到這裡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鬼厲皺了皺眉,發現連自己也一時想不起來,上一次來到鬼王居所看鬼王,竟是什麼時候了?

    鬼王並不在這間屋子中,鬼先生轉過身來,迎著鬼厲略帶著溫和的目光,淡淡道:「鬼王宗主事先已經吩咐過了,令我們就安心在此好好參悟,他貴人事忙,這幾日間是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鬼厲默默點了點頭,忽又想起了什麼,道:「對了,碧瑤那裡……」

    鬼先生匯了揮手,示意鬼厲安心,道:「你放心就是,宗主已說過在我們參悟這段日子裡,他會照看碧瑤小姐的,你不相信其他人,總不會連碧瑤小姐的父親也不信罷?」

    鬼厲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道:「如此我也安心了,先生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這就開始吧!」

    鬼先生從一旁拿過兩個蒲團,扔給鬼厲一個,自己在一個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道:「也好。」

    鬼厲在另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黑布包裹的星盤法寶,解了黑布,向著星盤凝視了片刻,慢慢遞給了鬼先生。

    趴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目光隨著那只星盤緩緩移動著,面上神色似乎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鬼先生接過星盤,觸手溫潤,淡淡的白色柔和光束,從星盤上散射出來,在他的面前輕輕流動著,倒映在他的一雙眼眸之中。只見他靜靜地望著星盤,目光一分一分地看去,似乎要將這件寶物看透一般。

    石室中,陷入了一片靜默,似乎連呼吸聲,也悄無聲息了。

    狐歧山鬼王宗洞窟的另一側,在鬼厲隨著鬼先生離開之後,陷入了像平日裡一樣寂靜的寒冰石室裡,白色的寒氣帶著幾分孤寂,靜靜地在石室中飄蕩著。

    空無一人的石室中,那個綠色的身影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面上帶著恬靜的表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彷彿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樣,光陰竟不曾在她的容顏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她仍是如此美麗,卻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過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氣如輕煙一般飄著,看去漸漸有些朦朧起來,像是做了太久的夢,在夢幻之中若隱若現的影子。

    「叮!」忽然,一聲極清脆的聲音,捆細卻清晰的在寒冰石室裡響了起來。無形的音波掠過,猶如微風,那石室裡飄蕩的淡淡如霧寒煙,都猛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叮!」

    又是一聲輕響,這一次卻是更加的清晰了,那聲音來自碧瑤白皙雙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歡鈴上。

    石室裡,原本飄散的輕煙似乎開始飄動的快了些,而從四周石壁上反彈回來悅耳的鈴鐺回音,前聲接後聲,竟是連綿不絕,交織成一曲幽細迴盪的樂曲,有幾分喜悅,有幾分悲傷,有幾分激昂,有幾分歎息。

    「叮!」

    那自行響起的第三次的鈴鐺之音,突然拔高,瞬間這石室之中白色煙氣盡數倒流,如雲海波濤翻騰上下,一聲清嘯開金石,破雲霄,直衝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從碧瑤雙手之間隱隱透了出來。

    石室之中,隱隱有風雷之聲,只是片刻之後,卻似乎有氣無力,後力不繼,這清銳之聲緩緩低了下去,而碧瑤指縫之間隱隱散露出來的金色光芒,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鈴鐺之聲在寒冰石室裡慢慢消失,白色的煙氣又恢復了正常,輕輕飄蕩著,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寂靜,又回到了這間石室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門忽然傳來一陣低沉轟鳴,緩緩打開來,鬼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慢慢走了進來。

    他緩緩走到寒冰石台旁邊,看著女兒,過了半晌,低聲道:「瑤兒,是爹來看你了。」

    碧瑤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如這十年間的每一個瞬間。

    鬼王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結果,看向女兒的目光滿是慈愛之色,再不見有分毫凶戾,他輕輕在石台一側坐下,抬起頭,看著這石室之中飄在半空裡的白色煙氣。

    「瑤兒……十年了,不知不覺,你已經這般睡了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邊帶著幾分苦澀,低聲道:「如果你現在醒來,會不會不認識爹了呢?」

    他頓了一下,又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語道:「怎麼會呢,你自然是會認得我的吧,不過想必你一定會說:爹,你怎麼多了那麼多的白髮了?」

    鬼王的手,輕輕在他平整的發間撫摸而過,而他的面容神情,也顯得有些茫然起來。手指縫間,滿是白色的髮絲。

    他陷入了一陣沉默,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不知是感歎自己的日漸衰老,還是回憶父女過去的光陰。

    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輕輕地說道:「瑤兒,你放心,只要爹活著,就一定會救你的。鬼厲已經和鬼先生兩兒女去參悟星盤那件法寶了,但願老天開眼,能從中悟出救你的法子來……」

    說到這裡,鬼王停了下來,面上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冷峻起來,片刻之後,他靜靜地又說了下去:「可是萬一真的老天不開眼,你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盤能解開乾坤鎖,四靈血陣功行圓滿,到時候爹便無所不能,稱霸天下且不在話下,再來救你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煙氣,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瞬間,鬼王似乎是心中激盪,週身竟有無形之氣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撲射而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白色的煙氣緩緩飄了回來,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間。

    「你別怕,不要著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著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煙氣,但口中的話,卻仍是那麼輕柔地說著,「爹一定會救你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歧山洞窟內離四靈血陣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慢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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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集 第05章 暗鬥
    三天過去了。

   守侯在鬼王石室裡的鬼厲,
按他原先的想法,當日鬼先生第一次接觸這個星盤的時候,便引發了星盤異變,該當是對這件寶物頗有幾分心得才對,只要經過數日參悟,便不難參透其中奧秘。誰知這三日之中,他守在鬼先生身邊,只看著鬼先生將這件神器翻過來倒過去看個不停,別說是看得爛熟了,鬼厲甚至覺得鬼先生應該是將那些玉盤中央不住滑動的小玉塊上的古字都一個個記住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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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集 第06章
    紅色的光影閃爍不停,將巨大的空間照得如白晝一般,四周到處充斥著刺鼻的血腥氣息,一條寬闊的平台道路從洞口延伸出去,直到巨大洞窟的中間。小灰小心翼翼地從通道中走出,跳上了這個平台,它弱小的身軀看起來在這個巨大的洞穴中顯得格外渺小。

   顯然,這是一個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樣的所在,就算是好動並好奇心強烈的小灰,此刻也感覺到了什麼,並沒有立刻向前奔跑而去,而是站在原地,三隻眼睛向四周看去。入眼處,到處都是一種紅色的基調,半空中紅影閃動,偶然在一片寂靜中會有所喧嘩,卻是一陣怪異的紅風掠過,而在小灰的腳下,平台上的踏腳土地,也顯露出一種詭異的暗紅。

    小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一會,隨後慢慢向前移動,巨大的空間裡,此刻只有它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移動著,從高處閃爍不停的紅芒灑了下來,映著它的身影,在它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就這麼慢慢向前走著,小灰不時轉頭東張西望,只是這裡的氣氛雖然十分詭異,但在小灰行途中並無絲毫異樣事情發生。很快的,小灰來到了平台的盡頭。站在平台盡頭,這裡的血腥氣已是最為濃烈,直有撲面而來之感,就算是小灰,也忍不住猴臉上生出厭惡之感,伸出手掌在鼻子面前扇個不停。

    平台的盡頭,位於這個巨大洞穴的中間,下方就是深深的血池,小灰慢慢走到了平台邊緣,小心地趴在巖石上,探頭向下面望去。

   出現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個巨大的血池,裡面的池水鮮紅如血,並從血池底部不斷地冒出無數個小小氣泡來,在水面上迸裂,散發出濃烈的血腥氣。而在這些血水之中,卻有四隻巨大的靈獸,像是被禁錮了一般,大部分身體都浸泡在血水之中,看去都是有氣無力,疲憊不堪,大部分時間都是歡蠭歡鰵摹M蝗唬䘏』業納磣酉袷牆?艘幌攏莾罎倍鍆氛骝械哪侵謊劬Γ擧腿渙亮似鵠礎?br />
    四隻靈獸中,一隻是似龍非龍的怪物,利齒獠牙,乍一看卻彷彿有三分豬形模樣,乃是蠻荒「燭龍」;另一隻獨腳巨軀,聲似雷鳴,浸泡在血水之中卻仍如小山一般,乃是東海「夔牛」。

   這兩隻靈獸小灰從未見過,瞄了兩眼也就過去了,但剩下的兩隻卻是它曾經見過的靈獸,一隻形如鳳凰,羽毛艷麗,隱有百鳥之皇的威勢,乃是當日在西方大沼澤中守衛天帝寶庫的靈獸「黃鳥」;而最後一隻靈獸,更是令小灰驚怒交集,正是當日跟隨在獸神身邊,獸神離世之後與小灰交好的凶獸「饕餮」。

   其他三隻靈獸被困倒也罷了,反正小灰跟它們也不是很熟,其中黃鳥還與小灰頗有些冤仇,小灰看了它這般下場,多半還要跳腳高興鼓掌也說不定。但饕餮與小灰交情非淺,看這被血水浸泡的饕餮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模樣,小灰登時著急起來,「吱吱吱吱」在平台上方大叫了起來。

    這一叫,頓時打破了血池的平靜,四大靈獸俱非尋常畜生,雖然被這裡布下詭異陣法禁錮一身靈氣幾被吸蝕殆盡,但仍是幾乎同時都抬起頭來,向著上方看去。

    遠離血池水面,高高在上的平台邊上,竟然出現了一隻猴子,向著下方大聲尖叫著。

    其他三隻靈獸還沒反應過來,但饕餮已是一眼就認出了小灰,巨頭一轉,發出了一聲吼聲,只是這吼聲不過吼了一半,就後繼無力地低下去了,顯然饕餮一身靈氣十喪其九,已是疲憊不堪。

   小灰看到饕餮這般慘狀,更是惱怒之極,只是驚怒之下,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平台上抓耳撓腮,急得團團轉。而在下方血池中,似乎其他的靈獸也看出小灰表現異樣,並非像平日在其上施法佈陣的那些人類,一時間鳳鳴雷嘯,加上燭龍怪異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哼哼吼吼」之聲都傳了上來,其他大有懇求之意。

    這被四靈血針禁錮的四大靈獸,原本俱是強橫之極的天地靈獸,縱橫一方,從未將什麼放在眼中過,更不用說像此刻這般被迫哀求了。由此可以想像這四靈血陣的歹毒,即使是這些洪荒遺種天地靈獸,也是禁受不住被噬靈浸血的酷刑。

   陣陣哀鳴傳來,小灰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忽地,它像是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一跺腳,竟是從平台上一躍而出。這個舉動被下方四大靈獸看在眼中,登時一陣騷動,但只見小灰尾巴不停晃動,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折返回來,竟是如被風吹送一般,「啪」的一聲落在平台下方的石柱之上。猴性最擅攀爬,雖然這石柱高聳,但其上仍是粗糙得很,到處都是突兀而出的巖塊,常人望之生畏,對猴子小灰來說卻是最好的落腳點。

    只見小灰灰色的身影在石柱上迅速下落,數十丈高的距離,不消一會,它已經從平台上爬下接近血池水面了。血水近在眼前,血腥氣更是聞之欲吐,周圍儘是紅色的水面,不住有氣泡從前後左右的睡眠下冒了出來,然後發出輕輕的響聲迸裂開去。

    距離石柱最近的靈獸並非饕餮,而是身軀像小山一般巨大的東海夔牛,饕餮在夔牛的左前方,小灰抓著石柱向下張望了一眼,以它的機靈,自然是不會想到去碰下方那可畏可怖詭異之極的血水了。

   片刻之後,小灰像是看到了什麼,四肢都縮了回去,隨即雙腳在石柱上一蹬,藉著這股衝力,整個身子跳了出來,這一跳居然足足跳了半丈多遠,正好落在夔牛冒出血水的肚皮上,隨後藉著這墊腳地方,又是奮力一跳,灰色的身影在血水面上掠過一道平滑軌跡,正好落在了饕餮唯一露出水面的頭頂。

    「吱吱,吱吱吱吱……」

    一落到饕餮身上,小灰立刻叫了起來,同時雙手在饕餮頭頂上裸露的皮膚到處摸索著,像是關切之極,欲看看老朋友到底受到了什麼傷害。而往日裡凶悍之極的饕餮此刻看去,似乎對小灰的來到也是十分欣慰,口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聲,同時頭顱緩緩轉動著。

    周圍,浸泡在血池中的其他三隻靈獸此刻都沉默了下來,不再去發出聲音,只是默默注視著饕餮與小灰這裡。

   小灰在饕餮頭頂堅硬的皮膚上摸索了一陣,停了下來,似乎有些困惑,一時搞不清楚這周圍的情況,蹲坐在饕餮頭頂,伸手抓著腦袋,不料就在此刻,小灰似乎一時大意,竟望了饕餮不比夔牛,全身只有頭顱是露出血水的,留給它站的地方並不大,稍稍一放鬆,不留神間,尾巴末梢竟是不小心落到了周圍的血水之中。

    「吱吱吱吱吱……」

   小灰像是被開水突然燙到一樣,猛然跳了起來,四周其他幾隻靈獸登時也是一陣騷動,低鳴聲不絕於耳,而在小灰腳下的饕餮自也是嚇了一跳,但它托著小灰的腦袋又不敢亂動,生怕動得太過劇烈就將小灰給掀落到血水中,值得2低吼不停,同時兩隻銅鈴大的眼珠拚命向上翻去,想要看看小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模樣頗似人翻白眼的樣子,十分好笑。

    小灰將自己尾巴抓了過來放在眼前,只見剛才那短短一小段碰到血水的尾巴,雖然並未皮開肉綻,但居然有幾分焦灼之狀,倒似被火焰燙了一般,它呆了一下,隨後鼓起腮幫,對著尾巴狠狠吹了幾口氣,不知是不是這樣一來,可以稍減疼痛感覺。

    隨後,小灰鬆開了尾巴,小心翼翼地站好,又伸手拍了拍饕餮的腦袋,示意自己並無異樣,饕餮這才安靜下來,而周圍的其他三隻靈獸也平靜了幾分。

    只是片刻之後,小灰的目光掠過饕餮以及其他三隻靈獸,看到他們俱是被有氣無力地禁錮在滿池的血水之中,頓時眼中憤怒之色大盛,剛才猴子尾巴不過那麼小小的觸碰一下血水已然這般厲害,這四隻靈獸竟被終日浸泡在血池之中,其所受折磨簡直是難以想像。

    小灰眼中怒氣越來越盛,猛然在饕餮腦袋上跳了起來,口中「吱吱吱吱」叫著,同時伸手去拉饕餮,似乎想要將它從血水中拉起來。看著小灰的動作,其他三隻靈獸又是一陣哀鳴,同時饕餮也沒有隨著小灰的拉扯而站起身來,相反,它巨大的頭顱在緩緩搖動著。

    小灰呆了一下,吱吱叫了兩聲,似乎很是不解。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傳來一陣低沉雷鳴之聲,卻是夔牛發出的。小灰、饕餮以及其他兩隻靈獸燭龍、黃鳥同時看了過去,只見夔牛似乎想說明什麼,低吼了一聲之後,整個巨大的身軀竟是緩緩抖動起來,看它的模樣,竟有站立起來的意思。

   其餘幾隻靈獸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夔牛,夔牛體形在四大靈獸中最為龐大,看來體力也是最好,只是看它擻抖抖地掙扎了一會,身軀眼看就要半跪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從它們所在的血池上方,竟是出現了四道暗紅色的光柱,有如實質,頓時將四大靈獸籠罩在暗紅光硬之中。而夔牛原本掙扎的巨大身軀,似乎頓時就失去了力量,如小山傾倒,「撲通」醫生再度倒在了血水中,血花四濺,在淒厲之中隱隱還有幾分淒涼。而其他被暗紅色光柱罩住的靈獸,同時也都露出了痛苦之色,小灰站在饕餮的頭頂,暗紅光柱照下,自然也將它籠罩其中,但不知為何,大概是沒有對小灰下過禁制的緣故,小灰只是驚嚇了一下之後,便發覺自己並無異樣。

    四道光柱,從高高在上的半空中射下,在籠罩了四大靈獸之後,很快的,在暗紅光影閃動之中,一縷縷細細的白色靈氣,從幾隻靈獸身上吸蝕而出,悄無聲息地向上方飄去。

    見到這種情景,小灰自然是什麼都明白了,猛然抬頭,三眼圓睜,尤其是額間正中那隻金眼,更是光芒閃動,異輝流轉。那籠罩在四大靈獸身上的暗紅光柱,從下往上看緩緩由粗變細,漸漸升高,最後卻是從比半空中那個平台更高了十幾丈的一個懸浮於虛空中的怪鼎上發射而出的。

   小灰緊緊盯著那只怪鼎,突然發出一聲尖嘯,雙足一蹬,身子已是離開了饕餮頭頂,直向夔牛躍去。其他幾隻靈獸紛紛盯著小灰,只見小灰身在半空滑行,但身軀赫然已生異狀,額間金目金光大盛,放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而身軀內部更是傳來「咯咯咯咯」劇烈響聲,猶如骨頭都在顫抖一般。

    丈餘距離,小灰一躍而過,落在夔牛巨大的身軀上時,它身體已被一層金色光輝籠罩,身軀比平日大了一倍有餘,但這顯然並非結束,小灰幾乎沒有在夔牛身上停留,尖嘯連連中,它又是猛然一躍,身軀再度躍上半空,這一次卻是向石柱躍去了。

   而這一次在半空中的滑行,小灰身軀再生變化,從金色的光輝深處,突然又湧現出一層詭異的紅芒,與金光瞬間交織在一起,「轟」的一聲如雷鳴風嘯,三眼靈猴身軀暴漲,如傳說之中的蛻變,它赫然已變身為身高丈餘的巨猴,三目赤紅如血,嘴中生出尖利獠牙,威風凜凜,煞氣大盛。

    「噗!」一聲大響,已經化身巨獸的小灰撲到了石柱之上,整根巨大石柱竟是顫抖不停。同時小灰更不遲疑,吼聲不斷,快速向上爬去。

    數十丈高的石柱,此刻在巨猴手足之間,不過是短短距離,不消片刻,小灰的巨大身軀已然翻過平台轟然落在地面上,仰首看著半空中懸浮的伏龍鼎,巨猴以手捶胸,仰首大叫:「吼!……」

    這聲威煞是驚人,一吼之下,直有風雲變色之感,原本巨大洞窟中的安靜,終於被徹底打破了。吼聲遠遠傳開,半空中暗紅光影一陣顫動,伏龍鼎上的光圈也是抖了一下,隨後那道道紅芒,似乎都有靈性一般,緩緩轉了過來。

    面對著這詭異陣法與未知之物,小灰齜牙咧嘴,滿面凶悍之色,昂首大吼,片刻之後,忽地雙腳蹬地,剎那間巨大的猴軀騰空而起,十幾丈高的距離,巨猴轟然飛上,聲威可畏可怖,半途中紅影盡數退散,眼看就要撞上伏龍鼎。

    只是四靈血陣非同小可,伏龍鼎在小灰眼看就要衝上的時候,突然在周圍出現了一層殷紅如血的光罩,小灰的巨軀撞上了這層光罩,如此巨大的衝力竟被化於無形,不得寸進,又落了回來。

    而緊接著,四靈血陣已然開始反擊。

   半空中無數暗紅光影紛紛聚攏過來,遠遠看去,伏龍鼎猶如一個詭異的紅色太陽,周圍盡數是萬道紅芒,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幕。而在光幕之上,漸漸冒出了數百個紅色凸起,個個有三尺見方,片刻之後,「轟轟」之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洞窟之內,這數百個紅色凸起竟是一起爆裂,從中射出如血泡一般怪異可怖的圓狀物體,如下雨一般從天而降,急風暴雨般向小灰落下的身軀射去。

    小灰仰天大嘯,吼聲如雷,週身金紅色光芒越發熾熱,身軀甫一落地,邊倒翻出去,身手之靈活幾如沒有絲毫重量。從半空中射下的詭異之物紛紛砸在平台地面之上,瞬間將堅硬的巖石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大洞,發出「絲絲」怪響,聽了令人驚心動魄。

   這急風暴雨般的攻擊才過,還不等小灰回氣,半空之中那恐怖的光幕又生異變,巨大的紅色光幕上,再度凸起數十個凸起,但這一次每個俱是半丈之巨,且速度極快,根本不等小灰反應過來,那些巨大的心的凸起再度爆裂,從其中迸裂而出的並非剛才圓狀腐蝕怪物,赫然竟是一個個血紅的骷髏光影,或手持刀劍,或口噴毒液,更有噴火、冰凍等等怪物,不一而足,從半空中嘶吼撲下,張牙舞爪地撲向小灰。

    這等恐怖景象,直如地獄一般,巨大的洞窟之中此刻風急亂嘯,血池中的血水也是如沸騰一般滾滾不休,四大靈獸彷彿也及其憤怒,俱是仰首長嘯,吼聲連連。

    平台之上,數十個巨大骷髏一起撲下,但小灰面對這等景象,面上凶悍之色竟不稍退,雙手握拳在胸口猛然一捶,張口大呼,不退反進,竟是對著前方潮水般衝來的骷髏大隊迎面衝上,化作灰色巨影,瞬間衝入血紅陣中。

    「吼啊……」

   巨大的嘶吼聲如驚雷炸響,撕裂人間,小灰衝入骷髏群中,左衝右殺,巨手狂揮亂舞,登時將面前幾個骷髏打得飛了出去,前頭一個骷髏剛欲揮刀砍來,小灰一拳打去,生生就將那刀刃反砍到骷髏頭頂之上,順便又飛起一腳,「咚」的一聲將這骷髏踢了老遠,直飛出平台,掉下了血池去了。

   周圍骷髏怪嘯連連,紛紛圍上,似乎也根本不知畏懼,種種惡毒招法,一時從四面八方都向小灰巨軀上撲將過來,不過片刻之間,小灰身上灰色的毛髮已被燒出了五、六個傷口,其中更有一些已在瞬間發黑,顯然是有劇毒。劇痛之下,巨猴卻彷彿凶性大發,回身一掌打去,如雷電轟鳴,巨大風聲席捲而過,轟隆隆巨響之下,生生將三個骷髏的腦袋打得掉在地上,還兀自轉了幾圈,剩下的無頭身軀,向前衝了幾步,才頹然摔倒。

    這一輪下來,小灰彪悍無比,已然將數十個骷髏廢了一半,但身上掛綵的地方也不少,只是這些傷口似乎更是激發了小灰的凶悍,額間之目血芒大盛,大吼一聲,衝著剩下的骷髏又撲了上去。

   那些骷髏自也是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小灰衝到陣中,抬腳就先將旁邊一個骷髏踹得四分五裂,隨後背上突然不痛,後面一個手持大刀的骷髏怪叫連連,將刀深深砍進了小灰背上,小灰一聲大吼,硬生生一個轉身,背後血光四濺,鮮血飛濺出來,那骷髏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小灰巨手一把抓住那個骷髏,吼叫聲中,用力一拋,遠遠地擲了出去,生生砸在遠處堅硬的洞窟石壁上,頓時粉碎。

    來不及去眺望戰果,小灰眼中凶芒更盛,返身撲去,旁邊一隻骷髏手持長槍捅來,小灰看也不看,逕直一伸手就將這骷髏手中長槍抓住,扯了過來,不料那骷髏也是凶悍,手持長槍死也不放,整個身子被帶了過來,半空中還想不斷刺向小灰。

   小灰更是惱怒,手抓長槍突然伸出頭頂,如蕩風車一般猛然旋轉開去,「嗚嗚嗚」風聲頓時響起,那骷髏被長槍帶著反倒成了小灰手中一件其長無比的兵刃,登時將附近十幾個骷髏打到飛了出去,平台雖然寬敞,但對小灰和這些骷髏此刻巨大的身軀來說,簡直和圓桌無異,這一下頓時紛紛跌出平台,向血池中掉了下去。

   「噗咚,噗咚」,響聲連綿不絕,十幾個骷髏盡數落入血池之中,多數還在掙扎,看樣子似乎仍要完成使命,再回到平台上與那只凶猴決一死戰。只是還不等他們在血池中停穩,忽地幾個巨大的身軀陰影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此刻四靈血陣忙於與小灰鬥法,對四大靈獸的暗紅光罩已然撤消,這些靈獸雖然早已靈氣空虛,但千萬年的強橫靈獸,又豈是等閒之輩.

    「啪啪啪啪」,脆響聲不絕於耳,四大靈獸雖然不能像往日一樣縱橫睥睨,但巨大的身軀仍在,直接靠了過去,輾轉了一圈,便將十幾個骷髏壓碎了大半.

    這些日子以來這些靈獸委實是被欺迫得緊了,心中怒氣非同小可,壓了又壓,直壓了七、八次氣喘吁吁,似乎還不解恨的樣子.

    而僥倖一兩個跌得地方比較偏遠逃過輾壓的骷髏,正要劃水逃走,卻見那些靈獸猛然轉過頭來,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竟是直接將它們咬住,生生吞了下去。

   底下血池中幾隻靈獸一吐口中惡氣,高處平台上的惡戰也仍在繼續,十幾個骷髏被打到下面,平台上只剩下三、四隻骷髏,對著小灰砍劈不休。不過對小灰來說,這些更是不在話下,蹂身撲上,東砸西踹,登時就廢了幾個,只剩下一個骷髏仍是惡狠狠撲了過來,小灰凶性大發,對砍來的刀看也不看,大吼一聲撲了過去,將骷髏一掌打倒,張開大嘴一口咬在骷髏頭上,尖利獠牙也刺了過去.

   那骷髏搖晃了兩下,頓時碎裂開去,小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得意之極。半空中的四靈血陣似乎沒想到小灰竟是如此強悍,有那麼片刻的停頓,但隨即紅色光幕再度亮起,這一次卻是光芒內斂,伏龍鼎上紅芒緩緩流轉,古鼎鼎身之上的那張惡魔面孔忽然雙眸閃爍,直如活了過來一般,猙獰之狀難以言表。

    只是雖然伏龍鼎凶戾之氣大盛,但如光匕一樣緊緊釘在惡魔面孔之上的乾坤鎖,卻似乎絲毫不為之所動,任憑伏龍鼎上的紅芒幾度衝擊。仍是如釘子一般刺在惡魔額間,令周圍血氣無法聚攏。

    就在這伏龍鼎血芒回攻的時候,周圍剛才還大戰一場的氣氛到是出現了短暫的喘息機會,小灰巨大的身軀站在平台之上,對著懸浮在半空中伏龍鼎高聲吼叫,大有挑釁之意,誰知伏龍鼎似乎突然沒了聲音,一點沒有反應。

    小灰凝目看了一會,額間金目金光閃爍,忽地身體一頓,似乎看到了什麼,低吼一聲,隨手抓過旁邊碎裂在地的一具骷髏,直向半空中的伏龍鼎拋了過去。

    骷髏剛到伏龍鼎周圍,便仍如前次小灰衝擊的時候一般,被一層紅色的光罩給擋了下來,小灰在地上怒吼連連,撿起手邊散佈的碎骨,連續不斷地向伏龍鼎扔去。

    破空銳嘯之聲不絕於耳,聲聲越發尖利,小灰此刻變身之後的勁道何等厲害,半空中伏龍鼎的光罩雖然守得四平八穩,但不知怎麼的,似乎伏龍鼎本身的靈力大部分內斂回去對付那條小小的光柱了,外圍的這面光罩剛開始還紋絲不動,到後來居然有些搖晃起來了。

    站在下方的小灰看得真切,頓時信心倍增,怪嘯連連,頓時碎骨如雨,紛紛突然間,小灰三隻眼睛一亮,伸手在地上一陣狂打,頓時轟隆隆嘩啦啦亂響中,亂石橫飛,小灰更不遲疑,當場就搶過那些大塊碎石,再度向天上伏龍鼎扔去。

   石頭堅硬,遠勝過那些骷髏碎骨幾分,剛才碎骨攻勢變作此刻的碎石風暴,勁道又增三分,且彈藥無窮無盡,直如暴風驟雨一般洶湧澎湃呼嘯而來,那剛剛有些穩定的光罩登時亂作一團,「轟轟轟轟」亂石轟炸之下,終於在發出一聲脆響之後,紅色光罩頹然散去,露出了伏龍鼎真身。

    站在平台上的小灰看得真切,一聲興奮大吼,就連血池之中的四大靈獸,也看得興奮起來,吼叫連連。

    小灰更不遲疑,一把搶過身旁最大的一塊巨石碎塊,足足有一個人的大小,大叫一聲,重重向伏龍鼎拋了上去。

    這巨石快如閃電,夾帶無比威勢,直衝而上,半路上沒了光罩遮擋,片刻之後,終於是硬生生直接砸在了伏龍鼎鼎身之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伏龍鼎鼎身劇震,遍佈其上的紅芒頓時大亂,而聚集在惡魔面孔周圍的血氣也倒流而回,原本平穩懸浮半空的古鼎,終於是被小灰打得是傾斜了幾分,亂了陣腳。

    不過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伏龍鼎上紅芒瞬間盡數亮起,整只古鼎幾乎變作紅色,一股巨大而詭異的神秘力量,終於再度出現了,而像是與之呼應一般,伏龍鼎上的那把乾坤鎖光匕,也突然大放光芒。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鋪天蓋地,整個巨大的洞窟開始全部震動起來,四面石壁上原本就有的巨大裂縫中紛紛有巨石跌落,如惡魔驚醒,血芒暴漲,從半空中猙獰地凝視著下方那只猖狂的巨猴。

   這震動從微笑迅速變大,瞬間變作一股狂暴的力量震撼了整座狐岐山山脈,遠離血池的地方,鬼王宗洞窟裡再度被一股絕望的恐懼所籠罩。在鬼王石室,鬼厲與鬼先生猛然抬起頭,前所未有的濃烈血腥氣連他們這間石室也充斥了這個味道,地面在劇烈的顫抖著,而在他們最初的驚愕過後,在他們面前的星盤,像是突然又受到了什麼神秘力量的召喚一般,終於再度發生了異變。

    星盤之上所有的玉塊古字瞬間盡數亮起,柔和的白光轉眼間已亮得令人無法目視,而一面面小玉塊滑行的速度竟是突然間快了十倍不止,猶如閃電一般在星盤中間呼嘯而過,似乎天數命運,都在轉瞬之間,劇烈地發生了變化。

    更遠處,寒冰石室內,劇烈的地震與四周石壁上紛紛落下的碎石也和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股猶如世之末日一般的情景中,鬼王卻緩緩站起了身子,面上出現了奇怪的表情,似狂喜,似激動,似凶戾,似飢渴,聲音也轉為低沉嘶啞,低低地迴盪在空蕩蕩的石室中。

    「這一天,終於來了麼……」

    而在狐岐山山頂,小白迎風佇立的身影也突然一震,腳底傳來了一陣陣顫動,她沒有感覺錯,是整座狐岐山山脈都在顫抖,萬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景象,在今日發生了。

    她冰冷的面容上掠過譏嘲的笑容,忽地振衣而起,白影飄飄,卻是向山下掠去,看那方向,正是鬼王宗洞窟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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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集第一章妖物

    地面在劇烈的顫抖著,四周亂石紛紛墜下,而星盤則綻放了萬道光芒,將整個鬼王室照得通徹發亮。空氣中,難聞的血腥氣撲鼻而來,濃烈的氣味幾乎使人以為自己浸泡在一個血腥海洋之中。

    鬼厲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生了這種異變,但是在最初驚愕過後,他猛然醒悟,轉身大喊了一聲:「小灰"

    喊聲頓時遠遠傳了出來,不久之後石室中傳來了他呼喊聲的回音,隨即又被一陣更加劇烈的顫抖聲、震動聲壓了過去,隆隆聲中,頭頂上飛塵四散,落下的石塊也越來越大。

    可是並沒有回答,那個熟悉的「吱吱吱吱」叫聲並沒有傳來,鬼厲面上活現出焦急之色,微一沉吟之後,目光已是盯向內室。旁邊,鬼先生不知何時也移了過來,黑紗蒙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此刻說話的口氣,似乎並不如何慌張,反而是在奇怪的平靜中,隱隱透露出一般興奮。

    「你的那隻猴子,應該是在裡面吧"鬼先生在鬼厲身邊,這麼淡淡地說道。

    鬼厲看了他一眼,更不遲疑,身子一動,已然掠進了內室之中,隨即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空蕩蕩的內室中,石壁上那個黑暗的暗門彷彿一個深沉的黑洞,冷冷注視著他。

    身後,亮光猛然移來,欲是鬼先生手中拿著那不斷放射出耀眼光輝的「星盤」跟了上來,當他看到牆壁上那個暗門的時候,也明顯怔了一睛,看來也是沒有想到此處的石壁會突然開了一個暗門,又或者也許他知道這裡的暗門,但沒想到居然會開啟,一時間竟也沒有說話。

    他們二人都是道行高深之人,只在這內室中站了片刻,都已經感覺到周圍這股濃烈的血腥氣源就在這裡黑漆漆的暗門之中。

    鬼厲面色轉冷,深深看了鬼先生一眼,鬼先生則是眼中目光閃動,遲疑了片刻之後,淡淡道:「你莫看我,這些日子來我可寸步也同離開過你眼前,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鬼厲冷哼一聲,心中雖然滿是疑團,但此刻周圍地震越來越是厲害,而失蹤的小灰顯然就是從這個洞口走掉的,無論如何,眼下也並非追究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冷然道:「我們進去。」

    鬼先生眉頭一皺,似乎頗有幾分遲疑與猶豫,剛想說什麼,卻只見鬼厲身形一晃,已是衝進了那暗門之中的黑暗裡了。

    鬼先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中閃耀的星盤,又看了看那扇暗門,忽地輕吧了一聲,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居然叫一隻猴子壞了大事……」

    說罷,他搖頭低聲苦笑一下,黑色的身影也隨之飄起,掠進了石壁上的暗門。

    石壁暗門的通道狹窄而漫長,隨著鬼厲的快速深入,地勢逐漸向下,周圍也開始變得漸濕起來,但最令人厭惡的,便是越向下深入一分,周圍惡臭的血腥氣便又濃烈一分。

   鬼厲此刻人在通道之中,周圍堅硬的石壁了在劇烈顫動著,若是普通人走在這裡,真有種兩側石壁會不會坍塌下來從而活埋其中的恐懼,不過鬼厲的臉上此刻是完全看不到這種憂慮,只見他的身影越行越快,沒有一會功夫,便已經到達了通道另一側洞口,落了下去,抬頭一望,正前方就是那此刻已經變得狂亂閃耀著紅色光芒和一條被紅影包裹住的長長平台,而從平台這處的方向,更傳來一陣隱約但熟悉的嘶吼咆哮聲。

    鬼厲臉色微變,那吼聲他一聽就聽出乃是小灰變身之後的咆哮,但究竟紅影之中是什麼東西,又是什麼樣的危險,竟然能讓小灰變身做這生死相搏?

    他更不遲疑,身如閃電,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暗紅影之中,而在他身後,鬼先生也緩緩從洞口飄了下來,待站穩之後,他卻並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先向後看了看,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後面,一個是剛才進來的洞口,另一個卻有一條同樣黑漆漆的通道,鬼先生看的就是這另外一條通道。

    鬼先生凝視了那條通道片刻,才緩緩收回了眼光,落到手中所持的星盤之上,只見到了此處之後,星盤中央不斷浮現出一個個金色的古字,在白色的燈光中亮起又緩緩落下,極為神奇,又像是全力響應著什麼一般。

    鬼先生抬頭向前方看去,那暗紅的光影閃爍紊亂而狂暴,一股股巨大的氣流橫衝湧,加上四周劇烈地地震與顫抖的石壁,彷彿都在宣告著某個巨大的危險。只是面對著這些,他眼中卻反而湧現出笑意,邁動腳步,向著暗紅光影中,他步履輕快的走了過去。

    鬼厲衝進了那暗紅光影之中,幾乎是在紅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的同時,以他的道行,竟也是突然感覺到一輕微的眩暈,雖然轉眼間他已經恢復過來,但入眼的情景,仍是讓他大吃一驚。

   巨大的血池,崩壞的山壁,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都不在他預料之內。而半空之中,此刻赫然還出現了一個由無數殷紅血氣所形成的一個人形怪物,身高數十餘丈,幾乎將這個巨大的洞窟都充滿了。在平台盡頭,化身為巨猴的小灰大聲咆哮著,毫無懼色,但他的體型卻與這個巨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此刻看去小灰似乎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在那個血氣巨人不斷從巨口中噴吐而出似血色一般的巨大火焰時,他只有不斷的躲避而已。

   那狂烈的血焰從半空不斷地劈下,橫掃一切,所過之處就連堅硬之極的巖石也為之消融。小灰雖然非是凡體,也不敢硬接,只得在平台之上跳來跳去,在箭不容隙的危險中躲避著。看著他一身的灰毛此刻已經遍體鱗傷,顯然已經是吃了不少哭頭,眼下不過是強自支撐,苟延殘喘而已。

   就在此刻,小灰拼盡全力跳起,險險才避過從身下橫掃而過的一道血焰,甚至在半空中它都感覺到自己身下皮毛有灼燒的感覺,忍不住大聲吼叫了一聲。但看來這一次仍然是躲過去了,它從半空中落下,誰知就在雙腳踏上地面的時候,猛然間腳下劇痛,幾乎痛入骨髓。小灰低頭一看,卻只見腳下平台上巖石表面已經盡數化做熾熱石水,自己的雙腳片刻間已然毛焦肉綻。

    這一痛非同小可,小灰巨大的身軀搖搖欲墜,而天空中血氣巨人卻似乎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有一層血焰鋪天蓋地而來,眼看小灰就要在這血焰中粉身碎骨,巨猴仰天大叫,遙遠身下,似乎也傳來了幾聲憤怒的吼叫聲,但顯然毫無作用。

   熾熱的血焰當頭劈下,小灰三隻眼中也彷彿盡數化為那血焰的紅影,就在這危急時刻,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長嘯,如龍吟一般,一道青色光輝如長虹經天,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如驚雷,似急電,險險趕到,瞬間在小灰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盾,青光中銳芒閃動,浮現出一個太極圖案,轟然巨響聲中,硬生生將那血氣巨人看似無堅不摧的血焰擋下了。

    正是鬼厲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

   只是這一擊雖然擋下,但鬼厲身子劇震,眼前竟然是一陣發黑,所幻化出的光盾幾乎消散不說,身子也被打的幾乎向下墜入血池。幸好他道行精深,身子墜下時順勢在石台邊緣一搭,整個人已然飄了起來,掠到巨猴身邊,目光迅疾掃了小灰一眼,也不多言,逕直一把抓住小灰身子,低喝一聲,單手就將小灰巨大的身軀抓了起來離開地面。

    小灰發出一聲痛叫,身子飄了起來,在半空中全身骨骼發出咯咯之聲,片刻之後身形迅速縮小,轉眼間已經恢復平日的身材大小,成了那隻小小的灰毛猴子。

    此刻,頭頂上的血氣巨人似乎因為有人突然擋下了他的血焰而越發惱怒起來,目標也轉移到了鬼厲身上,找開巨口,「轟」的一聲,一道五丈之長的血焰噴湧而出,猶如一條火紅從天而降,燒向鬼厲。

    鬼厲一把抓住小灰,往自己肩頭一放,叫了一聲:「抓緊"隨即身子又飄了起來,他此刻的身形進退的速度,可就比小灰要靈活的多,也快速的多了,雖然那個血氣巨人的血焰威力無比,但他總在那血焰縫隙之間穿梭飛舞,卻是看去從容的多。

   而小灰此刻也沒閒著,恢復平日身軀的它一手抓著鬼厲的衣襟任憑鬼厲在半空之中上下穿梭飛行,仍是坐的穩當無比,另一手卻是忙不迭抓起自己雙腳看著,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吱吱吱吱」叫個不停,隨後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風狀,向著自己兩個腳丫子扇著涼風,大概是腳底被燙了難受吧!

   不過鬼厲耳中聽到小灰這般叫著,同時眼角餘光看到小灰的動作,心中卻反而安定下來,能夠扇風叫痛,看來除了一點皮外傷並未受到重創。稍稍安心之後,鬼厲飛行的身子便從容了幾分,那一道道血焰威力雖大,但勢大而遲緩,在他嚴重已殊不足懼,也趁著這個機會,他開始在躲避血焰的空隙向四周以及那個血氣人本身遙望觀察。

    腳底下深處,猶如一個深淵般,但深淵之下的血池卻是一派詭異景象,尤其是當鬼厲看到血池之中浸泡的四隻靈獸時,登時為之一怔。四大靈獸之中,除了蠻荒濁龍他沒有接觸過,其餘三隻靈獸俱是和他關係匪淺,不想竟然都被禁錮在此。

    而他心中也頓時想起鬼王這些年來傾盡鬼王宗全派之力,從最早十年之前的*牛到現在四大靈獸盡數聚集,原來是為了在此處布下這詭異的針法麼?

    他心中一動,猛然抬頭,向血氣巨人看去,一道血焰當頭打來,周圍焚風似火,鬼厲身形猶如鬼魅一般瞬間閃出數丈之外,避讓了過去。那道血焰轟然打在身後石壁之上,只碰得亂石狂飛,留下了一個數丈之巨的大洞在堅硬的石壁之上。

    鬼厲浮在半空遠遠眺望,只見這巨人週身都是由血色靈氣構成,紅芒如雲氣蒸騰翻湧,張口又是一道血焰轟來,這巨大靈氣,彷彿是用之不竭,永無休止一般。

   鬼厲堪堪又是避讓過去,但這一次他眼中銳芒閃動,卻沒有再停留原地,反而順著那血焰方向,僅以距離熾熱血焰三尺不到的距離逆行而上,赫然是直朝著那血氣巨人本身衝去。小灰趴在鬼厲肩頭,眼看著越來越接近那個可怖的巨人,也沒有絲毫懼色,反而大是興奮地「吱吱吱吱」叫了起來,揮舞著手中拳頭,大有與之一決死戰的氣概。

    血氣巨人似乎沒有料到鬼厲突然反攻,加上本身身軀太過巨大,自然反映不及,轉眼間,之間鬼厲化身一道青影,如離弦之箭射入了那血氣構成的巨軀體內。

   甫一入體,鬼厲瞬間便感覺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一股沉重壓力,身形頓時慢了下來,同時耳邊瞬間儘是狂亂呼號之聲,如地獄鬼哭,氣血為之翻湧。眼前迷濛蒙儘是血霧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他眉頭一皺,面上金氣一含,心轉念動而妙法已生,週身莊嚴金光亮起,氣度恢弘,轉眼將體外血氣逼退了三尺,體內不適也隨之好轉。

    不料周圍血氣又生變換,紅茫茫一片血霧之中,在鬼厲身邊現出無數張人面來,其面上申請有歡笑、有悲傷、有憤怒、有凶殘,不一而足,猶如萬鬼齊聚,圍繞在鬼厲身旁。

    「救救我

    「納命來

    「不要走……」

    「去死吧

    無數突然出現的雜音,如洪水一般蜂擁而來,千萬條紅色的手臂,從血霧中伸出,向著鬼厲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語形容。只是這等鬼魅幻心之術,對旁人自是無往不利的超絕妙法,但遇上鬼厲身懷的佛門定心著稱的「大梵般若」,卻正好是遇上了剋星。

    佛門無上神通妙法,正是鬼道大敵,周圍這萬千鬼面,看似洶湧澎湃,威勢無比,但一接近鬼厲週身金芒,卻紛紛發出尖利叫聲,躲避不迭,少數躲避不及的,已被金色佛芒燒了上去,轉眼間灰飛煙滅,煉做一團灰粉,隨風散去了。

    有這等大法護體,鬼厲更無畏懼,身體向前衝去,前方碎有無數鬼面,卻無敢擋者,紛紛退避,「噗」的一聲,他已穿出了血氣巨人的身軀,衝了出來。

    「轟"

   血氣巨人發出了一聲怪異的怒吼聲,似乎十分憤怒,巨大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鬼厲雖然順利穿出,但面上神色卻變得十分凝重,這怪物週身儘是血氣所成,有形無質,自己剛才洞穿而過,看去顯然對其毫無影響,如此一來,豈非是自己只能挨打無法反擊,而看著怪物靈力充沛到了可怖的境地,且這洞室之內靈氣充盈激盪,鬼厲明顯感覺到不斷有散落的靈氣滾滾注入那巨人體內,這般持續下去,只會先將自己累死。

   就在鬼厲凝神思索如何對付這看似根本無法擊敗的血氣怪物的時候,那血氣巨人卻反而先行發生了改變,只見那巨大的血氣身軀突然像是崩潰一樣潰散而開,無數的血氣陪用而出,形成濃濃血霧在半空中激烈翻騰,但並無消散跡象,反而是越聚越緊,最後變做一個十丈左右的赤紅血氣球體,猶如一顆紅色太陽,在半空中放射出萬道紅芒。

    就在鬼厲為之錯愕的時候,那課血球深處,猛然迸發出一聲巨響,片刻之後,之間從那一片凝結成球的血霧之中,赫然射出數千條之多的紅色觸手,每一隻觸手皆有碗口粗細,長更是達幾十丈,其上血氣蒸騰,縱橫飛舞。

    瞬間,整座巨大的洞窟變做了一片紅色觸手的海洋,剛才威力無比的血焰鬼厲可以避讓過去,但此刻面對無處不在、可畏可怖的千百跟觸手,就連鬼厲也不禁頭皮發麻,面上變色。

    從最初與小會鬥法開始,放射腐蝕圓球,召喚骷髏,到後來化身血氣巨人,再到眼下的異狀血球萬千觸手,這洞窟之內的詭異力量神秘陣法,竟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異法奇能,凶戾之中卻自是變化萬千,令人無法不產生絕望之心,無力應對。

    「咄咄咄咄"

    破空聲尖銳響起,鋪天蓋地的觸手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退無可退,避無處避,鬼厲面容凝重,大喝一聲,週身金芒清光同時亮起,形成一個光罩將自己身體與小灰包裹其中,同時手中也第一次出現了法寶噬魂。

    不過是眨眼功夫,在令人牙酸的銳嘯聲中,漫天紅色觸手撲下,登時將鬼厲的光罩圍了起來,不要說是密不透風,就是連其中一點清光金輝也看不見,映入眼中的完全是怪異的紅色觸手一層層緊緊圍縛起來,在半空中變作了一個詭異的紅色球體。

    那些紅色觸手微微蠕動,看地出都在全力縮緊,向內擠壓,而半空中看去被紅色觸手圍住形成的紅色球體,緩緩內陷,片刻之後反彈到原狀,但周圍觸手再次發力,又向內陷了幾分,知識其中似乎反彈之力甚大,慢慢的又被彈了回來。

   就這樣像是心跳,一似呼吸一般,反覆多次,突然紅色秋體之中發出一聲爆裂之聲,片刻之後就轉為轟然大響,一大片紅色觸手像是被炸開一般頓時被巨大力道撕成粉碎,化做紅煙向四周散去。殘影之下,鬼厲的身影電射而出,從半空中非了出來落到血池正中的平台上,但立腳處身子一軟,險些站不穩當。

   看到鬼厲的面色蒼白之極,隱隱聽到他喘息之聲,以他此時的道行,居然在這一會的時間就被面前這詭異的敵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這四靈血陣的厲害。只是四靈血陣與伏龍鼎顯然並非如此而已,雖然被鬼厲脫困而出,但半空中被炸裂的一大片紅色觸手對空中那個巨大的血球來說,似乎根本不算什麼,事實上,那些觸手炸裂之後化做紅煙靈氣,轉眼之間又大部分都被那個詭異的紅球吸了回去,如此靈氣循環不休,再厲害的人也是望風披靡。

    只不過片刻之後,更多的紅色觸手又從懸浮在半空中的紅色血球上化生出來,無數長長的紅色觸手在天空中揮舞、著,當真可怖可畏,就連鬼厲也為之發寒。

   眼看著更多的紅色觸手遮蔽天空,咄咄有聲,又要呼嘯而下,鬼厲已然生了退意,面前這種鬼物根本不似人間之物,直非人力所能抵擋,正當他展開身形將要多開天下撲下如疾風暴雨一般的紅色觸手群,掠向洞口時,突然一直緊緊趴在他肩頭的猴子小灰尖叫了一聲,叫聲急促,似乎發現了什麼,用手向著天空那個巨大紅球指了一下。

    鬼厲一怔,剛才他全部精力都苦於應付可怖的紅色觸手,哪能有閒功夫去觀察那個紅球,此刻匆忙之間仍是猛抬頭順著小灰手指的方向向遠處紅球瞄了一眼。

   這一看,卻登時令他停下了身子,只見殷紅如血的紅色球體最深處,竟亮起一道淡淡白色光輝,與周圍狂暴凶戾的紅色光芒截然不同,而幾乎就是在這白色光輝亮起的片刻,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詭異紅球怪物竟然也生異變,像是原本風光爆滿的氣袋,瞬間僵硬的停頓了一下,大半化做紅煙,小半倒縮了回去,而原本達十丈餘大小之巨的紅色血球,也迅速縮小了。

    那些半空中的血芒急速翻滾著,大有瘋狂之意,卻無可奈何,即使隔了老遠,鬼厲竟也能隱隱感覺到那股瘋狂與切齒痛恨的暴戾之意。

   眼前這種異變陡然發生,直令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但隨著天上紅芒漸漸變弱,在鬼厲目光緊緊注視之下,終於是露出了紅色血球內部最深處的一團妖異紅雲。那裡的血氣紅芒顏色最深,遠遠看去,似乎濃烈的像是要滴出血來,而那道逆轉乾坤的白色光輝,也正是從這片紅雲包裹的最深處射出的,雖然與周圍狂暴的血氣相比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卻始終沒有動搖的跡象,相反的,反而是這道如光匕一樣的白光周圍,血氣紅芒緩緩減退了顏色,逐漸消散開去。

    鬼厲突然驚覺,自己腳下和和這個巨大洞窟周圍石壁所發生的地震,那劇烈的顫抖此刻也漸漸平復了下來,只有空氣中那股血腥氣,仍是那麼的弄烈,不知是不是因為腳下血池中血水太多的緣故。

    半空中那團血氣仍舊是在不斷小腿之中,不住有紅芒發出尖利的呼嘯聲從旁邊急速掠過,像是極度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終於,在紅暈盡數退散之後,紅雲深處露出了真面目。

    一隻形式古拙,散發著滄桑古意的古鼎,週身銘刻奇異銘文,鼎身正面有一個詭異的惡魔面孔,在面孔額頭正中,那一道此刻看來已經是光彩耀眼奪目的白色光柱,就是從此地發射而出。

    「伏龍鼎"

    鬼厲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古鼎正是鬼王昔日最看重也是最神秘的法寶重器。

    鬼厲緩緩轉身,目光從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上收了回來,向四周望去,早已破爛不堪、裂縫產生的四面洞窟石壁,腳下詭異而可怖的巨大血池,還有禁錮在其中的有氣無力、痛苦不堪,一看便知被下了神秘禁制的四大靈獸,這一切,難道都是鬼王所做的麼?

    而頭頂之上那可畏可怖的詭異力量,無形怪物,根本不應該存在於這人間俗世的東西,莫非也是鬼王召喚出來的麼?

    這等行徑,除了「喪心病狂」這四個字,當真就沒有其他的言語可以形容了。

    小灰此刻似乎也在激戰過後,失去了往日好動的性子,靜靜地趴在鬼厲肩頭,但他的三隻眼睛,卻是不住地向天上那只伏龍鼎眺望著,似乎也對剛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心有餘悸。

    鬼厲臉色肅然站了許久,隨後緩緩走向平台的盡頭,腳下的地面經過剛才那場劇烈的鬥法,殃及池魚,原來堅硬的地面也早變作了坑窪不平,到處都是被腐蝕或巨力擊打出的大洞小洞。他站在平台邊緣,像是最初小灰一樣,俯身向下方看去。

   趴在肩頭的小灰此刻也收回看向伏龍鼎的目光,低低哀叫了幾聲,似乎也有懇求之意,想請求鬼厲救救底下的饕餮等靈獸。鬼厲雙眼中異芒閃動,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他剛才混亂中看到底下四大靈獸時就感覺有些不對,此刻仔細看了看,便已然發現,這四隻所謂的上古靈獸洪荒遺種,俱已是元氣大傷,一身仗以橫行的靈力十去其九。

    鬼厲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歹毒之極的吸噬靈氣的異術,看來古怪自然就在這巨大洞窟中布下的神秘陣法,以及天上那只伏龍鼎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猶豫起來,眼前這歹毒的四靈血陣於他而言,自是沒有絲毫好感,而底下那四隻靈獸中倒有三隻跟他關係不淺,頗有淵源,於清理上說,幫這些靈獸脫困似乎是理所應當。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淳樸少年了,轉念一想,已然想到這陣法威力如此巨大,眼前這一切更不用說定然是花費了鬼王無數心血才得以佈置完成,自己若貿然出手,壞了鬼王大事,豈非等於與其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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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12-11-12 08:59 PM 編輯

其實若只是與鬼王翻臉,鬼厲沒有絲毫畏懼之心,說翻了就翻了,奈何這中間卻還有一個碧瑤躺在那兒,整整十年……

    心中一想到碧瑤,鬼厲眼中光芒便黯淡了下去,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對著肩頭小灰,默默搖了搖頭。小灰頓時焦急了起來,捉耳撓腮,雙手揮舞,滿臉懇求之意,顯然是要鬼厲去救下方靈獸。鬼厲眉頭緊皺,面上陰晴不定,心中也是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突然從他們身後傳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鬼厲與小灰都是吃了一驚,同時轉頭看去,只見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不知何時,居然也來到了他們身後的平台之上,而那件上古神物法寶星盤,卻是大放異彩,滾滾光芒如波濤一般洶湧澎湃,在星盤周圍化作一根光柱,直衝上空,竟是與那伏龍鼎上神奇光柱遙相呼應。

   而在耀眼光柱之中的星盤,下方幻化生出無數片潔白光瓣,一片接一片連接在一起,猶如佛門菩薩座下的蓮花寶座,晶瑩剔透,如水晶一般,將星盤拱衡其中;星盤之上,陣陣霞光寶氣裡面,亮起了一個金色古字,熠熠生輝,在光輝之中浮沉不定,但這一次,這亮起的金子卻再沒有黯淡下去,反而是越來越亮。

    隨著這個金子的閃亮,像是呼應一般,半空之中,那制縛伏龍鼎的光匕光輝也隨之亮了起來。

    鬼厲心中猛然一緊,踏上一步,厲聲道:「你做什麼?」

    但鬼先生卻似乎充耳不聞鬼厲的話,此刻他黑色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星盤散發出的光輝之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面前懸浮的星盤,不知怎麼,看去他竟少了幾分平日的鬼氣,而多了幾分莊嚴之態。」

   只見在星盤耀目光輝照耀之下,鬼先生手若如來拈花,悠然空逸,在星盤光輝最盛的中央處輕輕一點,似乎是隨著他的指點,另一個景色字體耀然而出,大方光芒,在星盤上方的光輝中輕輕沉浮;而鬼先生一刻也沒有遲疑,眼睛緊緊盯著光芒中央,像是找尋著什麼,片刻之間,又在星盤中央連點了四下。

    四個金字,依次浮現,整個星盤光輝大盛,周圍光柱的範圍已擴大了兩倍有餘,而與此對應的,天空上方的伏龍鼎上的「乾坤所」光柱,也猛然漲大了數倍,並發出卡卡輕聲,不停晃動,竟似有脫體而出的跡象。

   鬼厲這一驚非同小可,再笨的人經過剛才那場激戰也知道,那惡魔面孔上的神奇光柱是此刻唯一能禁錮住那股無敵無匹詭異怪力的東西,若萬一這乾坤鎖竟是被解開了,後果如何可想而知。他此刻再也顧不得什麼情面,情急之下,身形掠起向鬼先生衝去,口中大喝道:「住手"」

    不料他身形雖是快若閃電,但在衝進鬼先生與那星盤周圍五尺距離的時候,竟是被一股柔軟但充沛之極的無形力道彈了開區,而也就是在鬼厲被阻擋的時候,鬼先生再一次向星盤上點了下去。

    這一次,他卻似乎點得很慢,手指微微有些發抖,不知是因為心中緊張,還是貫注了全部力量太過用力的結果,略帶顫抖的手指伸進了星盤光輝之中,有那麼瞬間的停頓,片刻之後,只聽一聲輕輕的脆響,第七個金色的字體,緩緩在星盤上方升起了。

   這第七個金子,看去比之前六個金色字體大了些,顏色也更為深邃,升到星盤上空之後,也不像其他金字那般沉浮不定,而是緩緩升起,就那麼固定在半空之中。隨著這第七個金字升空,其餘六個金子頓時圍攏過來,在其周圍圍成一圈,瞬間七個金字金光大盛,匯聚做一道金光之柱,不過手指粗細,直衝向上方伏龍鼎上的乾坤鎖光柱。

    偌大的洞窟中,不久之前還風雲激盪翻湧的巨洞,此刻突然陷入了一片異樣的寂靜,什麼都安靜下來了,連呼吸都沒有,所有的目光,鬼厲、鬼先生、小灰、血池之中的靈獸,甚至那冥冥中的詭異存在,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那即將發生的事!

    「啪"

    很輕、很輕的一聲脆響。

    伏龍鼎上乾坤鎖的光柱迅速黯淡消失了,留下了惡魔面孔額上正中的一個手指頭大的小洞,而從星盤上射出的金色光柱,就恰好射在這個小洞之上。片刻之後,從小洞中緩緩滾出了一顆珠子,呈現深藍之色,落在金色光柱之中。

    金色的光柱緩緩收了回來,慢慢下降,而這神秘的藍色珠子也緩緩隨之落下,向著星盤而來,當這顆珠子靠近地面更能看得清楚些的時候,可以看到其中的藍色竟猶如茫茫大海,無窮無盡,且淡淡煙氣鎖於其中,緩緩流轉猶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亙古不絕。

   金色的光柱漸漸黯淡,在星盤之上的七個金字也逐漸淡化,最終消失,而那顆取下的深藍奇珠,卻就這般懸浮在星盤上方半尺處,緩緩開始旋轉起來。星盤周圍的耀眼光芒都在選蘇消退,逐漸收回了星盤之中,很快的,星盤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懸浮在半空之中,只三番出淡淡的柔和光芒,玉盤中央那些小小如繁星一般的玉塊仍是永無休止地奔馳滑行著,所不同的,是星盤上方多了一顆藍色旋轉的美麗珠子,看去猶如星盤是天穹,所有的星斗卻都只圍繞著那一顆美麗的深藍星珠而運行著。

    天地至理,億萬年悠悠歲月,彷彿都在這一個瞬間,幽幽地在這小小星盤中表露了出來。

    洞窟之中,一片寂靜,似乎一切都被這瑰麗神奇的景象所震懾住了,只是,這份寧靜僅僅持續了片刻。

    「轟"

    無以言表的巨大轟喝聲,帶著亙古以來千年萬年的狂喜,無窮無盡的血芒霍然在這個大洞窟之中出現,每一個地方都是濃烈的血氣蒸騰,每一個角落都是呼嘯的紅色光影,濃烈到此化不開的血腥氣沖天而起高高懸浮在天空之上的伏龍鼎,無數的血氣瘋狂地向其湧去。

    古拙的古鼎上,原本蒼白的神秘銘文一個一個亮了起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化作血色的文字,半空中響起了神秘而妖異的聲音,如蒼老寂寥的遠古妖靈,頌讀著遺忘千年的詩篇。

    紅色,血紅的顏色,如潮水一般瀰漫湧過了整座伏龍鼎,將它變作了一個紅色閃耀的妖物,最後,所有的血氣都圍繞在古鼎鼎身正面的那張惡魔面孔旁,從下巴開始,一點一點向上侵蝕著。紅了嘴唇,淹沒了鼻子,吞噬了眼睛。

    最後,像是全部的血氣一起呼嘯,整座伏龍鼎也為之震顫,所有狂暴的血芒光影在這個巨大的洞窟中一起狂嘯,刺耳的嘯聲轟鳴不絕,血池中的血水開始沸騰,地動山搖,亂石墜落如雨

    血氣,奔騰如勢不可擋的洪流,瀰漫過了那個小小藍著曾經所在的洞穴,染紅了整張惡魔的面孔。

    「轟隆"

    狐磯山頭,風雲變色,天降神雷,炸響於天際山顛!

    狂風大作,吹盡了巨石煙哩,蕭蕭天地,一片蒼然蕭殺景色!

    狐磯山洞窟之內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劇烈的地震中顫抖著,亂石紛紛落下,而鬼王卻恍若不覺,此時此刻,他雙目已經盡成血紅之色,詭異之極。

    在顫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亂石中,他緩緩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從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現出了一個血紅色的銘文,形若古鼎,蒼勁有力,帶著幾分詭異之色。

    鬼王緊緊盯著手中鼎狀銘文,片刻之後,他慢慢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暴戾之意,帶著幾分瘋狂,甚至是歇斯底裡

    「成功了,成功了終於成功了!啊」他深深喘息了一下,聲音早已變的嘶啞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紅如血,顯得十分詭異。

    突然,他猛地將右手緊握成拳,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身上並發而出,幾乎可以看到細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邊如細小閃電般跳動不休,而周圍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拉扯,瞬間倒塌了一大片下來,亂石橫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帶著瘋狂與得意,鬼王向著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卻又突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瘋狂暴戾中,突然現出了一分猶豫,身子微動,似乎想要轉過身看看什麼。

    在他的身後的,是碧瑤安靜躺著的身體。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遲疑之後,鬼王竟還是沒有回頭,巨大堅硬的石門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飛了出去,在劇烈的地震與四處飛濺的石雨中,帶著狂暴的決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轟"劇烈的震動不斷發出碰撞的異響,落下的石塊越來越大,彷彿就要江這裡吞沒一般。而這個單薄的綠色身影,靜靜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獨而安靜,帶著幾分淒然。

    「叮叮」清脆的鈴鐺聲,悄悄的,在這片石室中迴響起來,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轟鳴塌陷的聲音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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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第26集第二章死別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厲和鬼先生都仰頭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的伏龍鼎,但兩人的神情目光卻是截然不同的,鬼厲是震驚中帶著愕然,鬼先生黑紗之後的雙眸裡,則完全是一種興奮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鎖這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栓桔,伏龍鼎山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復活了過來,殷紅的血氣瘋狂地湧動翻騰著,那張惡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樣,光彩流動,一雙血紅的眼眸竟如有靈性一般,微微顫動著。

    一般無形但可怕的壓迫感覺,從半空中無止境地散發出來,幾乎另人無法喘息。

    鬼厲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轉身對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麼?」鬼先生卻彷彿對鬼厲的喝罵聲充耳不聞,他一雙眼睛中滿是興奮甚至帶著幾分瘋狂的情緒,走了幾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龍鼎跪了下去。鬼厲愕然,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個黑色的身影。

    在鬼厲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只見鬼先生張開懷抱伸出雙手,大聲呼喊道:「修羅!」

    「轟!」一聲可怕的巨響,像是恐怖的惡魔從睡夢中被人喚醒,從伏龍鼎上傳盪開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時發出爆裂之聲,無數巨大的巖塊土崩瓦解,紛紛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嘩然巨響中,十幾道水柱竟是憑空衝起,詭異而壯觀。

    伏龍鼎上,現出了一個隱約的紅色影子,那影子若隱若現,但顯然在扭曲掙扎中正越來越明顯的將要現身於此地,及時隔了老遠,鬼厲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與其中瘋狂的殺意。

   鬼厲深深地盯了那紅影一眼,面上神色幾度急速變化,忽地一跺腳,身形飄起,卻是向洞口掠去。雖然並不知道這即將出世的詭異之物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其中所蘊涵的巨力卻顯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擋,若是剛才那個神秘的乾坤鎖還在,則還有轉機,此刻乾坤鎖已被星盤所破,鬼厲心念轉動,卻是當機立斷離開此地。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淳樸而熱血的少年,為了正義就不惜犧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許並不畏死,但卻有比死更重要的東西。

    四周的地震隨著那個詭異紅影的出現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剛才,他心中已經不時泛起不安的感覺,這從未發生在狐岐山內的異變,會不會危及碧瑤?

    此時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覺越發強烈,更無意在此糾纏下去,決意要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顯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紅影上,對鬼厲的離去視而無睹,血紅光硬照耀之下,他的一雙眼睛中彷彿也化作了紅色。

    「修羅……」他舉著手,仰天大聲呼喚著。

    鬼厲身形掠去,耳邊還傳來鬼先生那怪異的呼喊聲,心中也是為之驚疑不定。這十年來鬼先生在鬼王宗內神秘莫測,但一身道行和見識學問,連他也要忌憚幾分,不料今日竟變作這般怪樣。正思索間,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到洞口離開這瘋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心動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這叫聲尖銳而刺耳,聲音中滿是驚恐、絕望、難以置信與悲傷,而鬼厲聽得真切,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聲音。

    這異變陡然發生,此起彼伏,鬼厲震動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腳步轉身看去,這一看,卻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涼氣。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剛才一樣,對著半空中的伏龍鼎和其上的那個神秘紅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舉的雙手卻已緩緩垂下,無力地落到地面,一隻巨大的深紅觸手,周圍鋒利如刀,從伏龍鼎上的紅影之中刺了下來,猶如一把巨大的鐮刀,從鬼先生背後刺入,洞胸而出,餘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堅硬的地面,六尺方圓之內,巖塊盡數龜裂。

   那神秘詭異的紅影,竟是用可怖的鐮刀般觸手,將鬼先生生生釘在了地面,鮮血從鬼先生的傷口處噴流而出,轉眼染紅了他身下的地面。「呃啊……」鬼先生大口喘息著,身子在劇烈顫抖,片刻之後,那似乎毫無憐憫之心的巨大觸手轟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頓時將已經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個人帶了起來,翻到半空。

    血花四濺,在空中掠過,帶著幾分淒然。誰也不會想到,解除了乾坤鎖禁錮的鬼先生,卻成了那神秘紅影惡魔的第一個祭品!

   鬼厲幾乎是下意識的,身子躍了起來,在半空中接出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紗仍在,卻已經被他吐出的鮮血染成了深色,鬼厲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隨即就把眼睛轉開了。那一個傷口如此巨大,幾乎將鬼先生斬趁個兩段,傷得如此之重,無論如何是活不了了。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轉眼之間卻變作了這般模樣,鬼厲一時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抱著鬼先生的殘軀,鬼厲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遠離那個可怕的紅影,此刻在他壞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氣多入氣少了,只是在這般重傷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滿是苦澀之意,充滿了自嘲和無奈,而他的笑聲也不過只持續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劇烈的咳嗽與吐血打斷了。

    鬼厲輕輕將他放在了地面上,隨即警惕地看了一眼遠處那個神秘的紅影,只見被無數團血氣包裹的紅影正不斷扭曲變動著但並未有對洞口這裡動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離的原因。

    鬼厲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鬼先生大口喘息著,雙眼中的光芒已經開始明顯的黯淡下去,嘶啞著聲音,斷斷續續地苦笑道:「我沒……沒話說,這,這都是……天意、意啊,報應……報應……報應……啊……」

    鬼厲雙眉緊皺,面上神情複雜,雖然一向以來他與這鬼先生敵意多過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際,心境卻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有心想要說些什麼話安慰他一下,但卻又想不出有什麼合適的話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就在重傷的鬼先生喘息聲逐漸低落的時候,突然,這個垂死的人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也不知那殘軀之中哪裡來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鬼厲的手。

    鬼厲卻是吃了一驚,愕然看向他,道:「怎麼?」

    「你……去……找……到……」鬼先生痛苦不堪,聲嘶力竭,每說一個字都彷彿令他受盡了折磨,但他竟然仍是苦忍著,對鬼厲一字一字掙扎說著最後的遺言。

    鬼厲縱然是鐵石心腸,也不禁為之變色,肅容道:「你說吧,要我去找誰?」

    「找……小……環……」

    鬼厲身子一震,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鬼先生臨死之時,竟是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口氣,愕然道:「找小環?找她做什麼?」

    鬼先生抓著鬼厲的手上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但他仍是掙扎著一字一字說出話來:「叫……她……去……救……救……救……」

    說到「救」字之後,鬼先生似乎已然耗盡了全部的力量,眼中的光彩越來越淡,整個人也慢慢軟了下去,甚至連喘息聲,也逐漸聽不到了。

    鬼厲和小環之間淵源不淺,向來也十分喜愛這個小姑娘,頗有將她看作妹妹的感覺,此刻聽到鬼先生臨終遺言竟是有關小環,而看鬼先生如此辛苦卻仍是要掙扎說著,顯然事關重大。

    但眼下鬼先生話說到一半卻大有就此離世的模樣,鬼厲心中一急,撲下身子將耳朵靠近鬼先生的嘴唇大聲道:「你是叫小環去救誰,快說啊!」

    鬼先生的嘴唇動了動,像是聽到了鬼厲的叫喊,急速喘息了幾下,然後用鬼厲僅僅能勉強聽到的聲音,掙扎著說出了最後的話:「救……青……雲……後……山……」

    話到後面,漸不可聞,當最後吐出一個幾乎微不可聞的「山」之後,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顫,隨即全身鬆弛,氣息斷絕,卻是就此過世了。

    鬼厲呆了片刻,慢慢將鬼先生身體放到地面上,腦中全是疑問,青雲後山?

    這卻是什麼意思,如果聽聞無誤,那鬼先生這最後的話該當是指青雲山,只是青雲山山脈綿延千裡,其中山巒起伏,這後山卻是從何說起?青雲門佔據了其中最高七座山峰,每一座山峰倒是都有所謂的後山,可是去救青雲後山,卻又是指什麼?

    鬼先生話說一般便已過世,鬼厲沉吟片刻之後,歎了口氣,向死去的鬼先生看了一眼,只見他雙目仍是半張著沒有合攏,便伸手將他眼睛合上了,低聲道:「若有機會遇到小環,我就替你轉了這話就是,只是你這話沒頭沒腦,只怕她也是弄不清楚的。」

    說罷,他站起身來,抬頭向遠處看了一眼,只見那伏龍鼎上的紅影已然有大半實體將要現身出來,全身紅如鮮血,而頭部卻仍是被籠罩在一團血氣之中看不真切,鬼厲眉頭皺了皺,不願再在此地耽擱,轉身就要離開,忽地心中一動,腳步又是窒了一下。

    這麼一個瞬間,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個念頭,像是一種無法抑制的誘惑一樣。

    他轉過身子,重新看向已經死去的鬼先生的軀體,黑色的身影上,黑紗仍然蒙面,鬼厲盯著那面黑紗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開那張黑紗,看看裡面到底是一張什麼樣的臉龐。

    只是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身離開了。

    當鬼厲離開血池洞窟的時候,趴在他肩頭的小灰兀自低聲叫著,鬼厲默然無語,雖然對血池之中那四隻靈獸他亦有幾分不忍,但此刻身後那個地方當真可算是天地世間最危險的險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厲也自問對著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顫著,儘管知道碧瑤身旁有鬼王親自守護,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但鬼厲心中仍是有幾分焦灼之意,這是從未遇見過的災禍,而顯然此刻鬼王一手佈置下的那詭異陣法,大有擺脫控制的跡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無論如何,就算鬼王反對,還是先帶著碧瑤離開這裡吧!

    狐岐山眼下實在是太危險了。

    鬼厲心中這般盤算著,身影也加快起來,向著來路掠去,轉眼間就到了那條有兩個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進來時那個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卻是發現原本那應該黑暗的洞穴通道深處,竟是閃過了一絲紅光,而且那紅光正向著自己這個方向快速前來。

    鬼厲心中一動,也不知是怎麼,他突然像是下意識一般,身子一轉,閃進了另一條通道裡,藏身於一個黑暗角落背靠牆壁,屏住呼吸,同時悄悄將肩頭小灰抱在了懷裡,用手摀住了它的嘴。

    小灰早通靈性,像是明白了什麼,也登時安靜下來,爬在鬼厲懷中一動不動。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靜,但著片靜默並沒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後,便聽到從那條通道中猛然傳來一陣呼嘯,其中夾帶著很重的喘息聲,不知怎麼讓人聽起來,似野獸更多過像人。

    「啪!」一個高大的身材從通道中掠過,落在地面上,從背後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這個人,卻已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麼有些破爛了,四肢和軀幹看去,竟有種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異樣感覺。

    不斷有低沉的「劈啪」聲從鬼王身上傳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從他的身上卻分明飄散出一股極其熟悉的味道。

    濃烈的血腥氣!

    鬼厲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視著那個身影!

   鬼王並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後,略微看了看周圍,便邁步向遠處平台盡頭的紅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麼他急切渴望的東西在等待著他,以至於他甚至沒有仔細查看周圍地面上異樣的血跡。當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個暗紅光影閃爍的洞窟裡面後,鬼厲緩緩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注視著那個地方,眼中異芒閃動,也不知他心中想著什麼。

    小灰從他懷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頭,低低叫了兩聲。

    鬼厲默然片刻,剛想轉身,卻猛然大震,臉色大變,眼下這狐岐山地動山搖,情勢奇詭,到處都有危險,而在這個時候,鬼王卻孤身來到此,且明顯週身一股邪氣,與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瑤呢……

    在這個時候,鬼王去了血池,又會是誰在守護碧瑤呢?

    鬼厲面上血色瞬間褪去,蒼白之極,腦海中嗡嗡作響,哪裡還敢有片刻遲疑,直如閃電一般猛然飛身躍起,竄入通道之中,飛馳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著:碧瑤……碧瑤……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顫抖著,這是飛掠在通道中的鬼厲心中的感覺,到現在為止,這一次地震持續時間之長,早已遠遠超過了過往,而且此刻仍然沒有停下的跡象,相反,從腳下和四周石壁傳來的感覺,震動仍是在不斷加劇。

    遠近都是傳來崩塌的怪響,令人膽戰心驚,在鬼厲掠出了那條暗道,衝出鬼王石室之後,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內的甬道,已經毀壞得不成樣子了。

    到處都是從石壁上脫落下來的石塊,原本暢通無阻的通道變成了坑坑窪窪和石塊堆積的彎曲小道,而且還不斷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塊,從石壁上不停跌落下來。

    從山腹深處傳來的隆隆劇烈響聲,夾雜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覺到那未知的可怖。

    隨著鬼厲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發現從那些四通八達的通道中,無數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瘋狂而恐懼的螞蟻般,紛紛不顧一切地向著洞窟的出口奔去,這個宗派往日森嚴的規矩,在這個生死關頭終於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沒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匯聚成河,鬼厲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擋住,在這樣的時候,人人逃生,沒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頭銜看在眼中,也沒有人給他讓路。

    除了人,還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厲大步向前,撥開前方不知是誰的身體向前擠去,然而人的前頭,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厲的深厚,也匯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

    他就像是深海之重巨大魚群裡一條憤怒的小魚,拚命掙扎著,推擠著想要衝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擁擠,甚至連人們頭頂都不過幾尺的地方,也不時可以看到人的身體。

    碧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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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3 04:32 PM|只看該作者
腳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這震動如此厲害,以至於所有擁擠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倒去,倉惶之間到處都是恐懼的哭喊與大聲的咆哮,還有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痛楚的嘶喊,那瘋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誰倒下了,在痛苦和恐懼中被踩踏而死。

    鬼厲的雙眼佈滿血絲,口乾舌燥,腦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暈的感覺,前方,前方等著他的,究竟會是什麼?

    碧瑤……他在心中拚命叫喊著。

    好不容易,隨著人流擠過了這條通道,鬼厲在一個岔口拐了過去,寒冰石室與鬼王的石室頗有一段距離,眼下只要順著這條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然而,鬼厲身子才堪堪轉過來,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幾分絕望之意。

   這條路上,竟然也湧出無數鬼王宗弟子擠在一起,拚命向外湧去,剛才那條路鬼厲雖然緩慢,但終究還是順勢前行,但此刻卻要逆著人流前進,看著前頭一個個幾乎因為畏懼而瘋狂的人面,鬼厲心沉了下去。地動山搖,異響連連,人們繼續在瘋狂與絕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後,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樣了,可曾被石塊傷著了麼?

    她又是否看到,有個男人在擁擠的人流中大聲叱罵著,以一種近似周圍逃亡人的瘋狂,在拚命的逆流衝來,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轟!」

    一聲巨響在人群之後迸裂炸響,劇烈的震顫之下,一處石壁上的巨大裂縫像是破裂的西瓜皮一般,崩塌碎裂開去,其中一塊幾乎有整個通道大小的巨石隨之砸下,正在人群之中。

    剎那間,血光閃動,血花飛濺,十幾個人就這般死於非命,受傷者跟不知凡幾,而在震駭之餘,更加恐懼的人群拚命向前湧去,而被巨大石塊堵住了逃生之路,在巖塊背後驚恐的人們,發出了絕望的喊聲。

    巨石之下,流淌著鮮紅的血,染紅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絕望的氣息瀰漫在人群中,人們拚命推著打著那巨大的石塊,然而堅硬而巨大的巖石並非他們能力所能撼動,依舊冰冷地一動不動。

    周圍傳來的地震與遠處轟鳴的巨響,帶著死亡的氣息,似乎越來越遠了。

    就在此刻,忽然最靠近那巨石的人猛然感覺到一股冰寒的涼氣從前方赫然傳來,片刻之後,巨石體內迸發出連續的劇烈爆裂聲。

    「轟!」一聲巨響,這塊巨石竟是生生被震碎了,大塊大塊的碎石從飛舞的煙塵中掉落下來,但人們狂喜之餘,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抬腳就要向前繼續衝去。

    「咳咳,咳咳……」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前頭飛舞的煙塵背後傳了過來,一個身影腳步似乎有些踉蹌,慢慢走了過來,灰塵落在他的臉上肩上,他卻沒有伸手去拂拭一把,蒼白的臉色裡,湧現出一種費力過甚的異樣潮紅。

    鬼厲。

    迎接他的,是一雙雙驚喜的眼眸,只是並沒有人感謝,所有人在感覺之前,腦海中已經再次被逃亡的念頭全部佔據,人流紛紛蠢動,前頭的人已經奔跑過來,眼看剛才擁擠的一幕就要再度發生。

    「站住!」

    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突然從站在灰塵之中的鬼厲口中發出,前頭的人猛然停住了腳步,此時此刻,鬼厲所謂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約他們,能令他們畏懼的,只有同樣是死亡的威脅。

    雙目血紅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閃爍著血絲光芒,正是運行到了極至的地步,冰冷的殺意,如潮水一般湧來,同樣冰冷的話語,從他身上傳了出來。

    「誰再敢擋我的路,剛才的石頭就是下場!」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滾的煙塵讓每個人都相信鬼厲的危險,而他眼中帶著瘋狂的血紅光芒,讓人無法不理會他的威脅,悄無聲息的,人群在擁擠的通道裡給他讓出了一條狹窄的道路,僅僅容一人通過也嫌太小,卻已經是極限了。

    鬼厲沒有再說什麼,他大步走去,擠進人群,向著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頭,人群的盡頭,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過去!

    他緊緊咬著牙,嘴唇在不自覺中已然流出了細細的血痕,看去有幾分可怖,身旁的人沒有一個願意直視他的眼睛,人人都當他是惡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厲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奮力地奔跑,推開每一個深淺的人,沿著那細小狹窄彷彿隨時就要被人流淹沒的小道,大步地奔走著,逆流而去。

    這世間,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腳下地面深處,再度傳來滾滾雷鳴巨響聲,片刻之後,又一波劇烈的地震襲來,石壁劇烈顫抖著,大塊的巖石紛紛落下,無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處是人哭喊的聲音,轉眼之間,那劇烈的震顫幾乎已經是讓人無法立足,東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誰在極度恐懼中猛然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片刻之後,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樣的事情,全然忘卻了其他的危險。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頓時化作烏有,無數的人蜂擁而至,化為可怕的激流,頓時將鬼厲包裹其中,拚命向另一個方向湧去。鬼厲眶訾欲裂,大吼一聲,週身殺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雞一般頓時將一個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過去拉到身前,同時右手噬魂高高舉起,就要劈下以殺立威。

    淡淡紅芒之中,噬血珠閃爍著妖異光芒,照亮了那個充滿恐懼的年輕臉龐。他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臉色蒼白,身體因為太過恐懼而不停地顫抖著,牙關打著冷戰,只有一雙眼眸中,仍然還閃著光芒,那一點點的微弱光芒。

    那是殘存的本能對生的渴望!

    那一瞬間,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殺意與心中的瘋狂,噬魂閃爍的幽幽光芒,人潮之中,人潮盡頭,誰又在冥冥裡遠遠眺望?

    血色的紅芒,從鬼厲的眼睛裡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隱隱的淚水,鬆開了手,他放開了那個畏懼的少年,猛然間大吼一聲,噬魂如風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進了一旁堅硬的石壁。

    鬼厲緊緊抓著噬魂,貼身附在石壁之上,將頭深深埋入陰暗中。

    人流如洶湧的潮水,從他的身後轟然湧過,無數的身軀擠著他,壓著他,撞擊著輾壓著他,然而他一動不動地承受著,像是化身為沒有生命的巖石,默默地等待著。

    那個少年被人流捲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湧去,然而他在那洶湧人潮之中,卻不停地回頭,年輕的眼中有異樣的光芒。在擁擠的人縫之中,他拚命地尋找那一個孤獨而堅忍的身影,只是,那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裡,再也看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狂亂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潮終於過去了。飛散的煙塵裡,一個身影從石壁上慢慢撐起,剛要邁步,忽地腳下一軟,竟險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厲深深吸了口氣,咬緊牙關,終於是撐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別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經是破爛不堪,像是被無數野獸從上面踩踏奔馳過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臉色也是蒼白難看之極。

    但他並沒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越是濃烈了,面前已經沒有了逃亡的人流,他邁動步子,有些踉蹌地向著通道盡頭跑去。

    碧瑤……

    不知怎麼,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著,在通道中奔跑,周圍石壁破損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到處都是崩塌的碎石,而這些倒映在鬼厲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終於,他遠遠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門口,但是隨即一怔,面色又蒼白了幾分,遠遠望去,他分明記得門口是有一扇新裝上的石門,但此刻卻是一片瓦礫碎石地散在地上,難道……

    鬼厲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盡全身力氣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動的那一刻,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處的隆隆怪聲與劇烈的地震,瞬間竟靜止了下來。

    前一刻周圍還是一片瘋狂的喧鬧,下一刻卻已是詭異的一片寂靜,這前後對照太過強烈,讓人幾乎無法接受。

    鬼厲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這突如其來的靜默中,長長的通道裡,只剩下一個孤單的身影,向著山腹的深處飛馳著。

    而在他的身後,深沉的黑暗緩緩湧起,滾滾而來,不帶有絲毫聲息。

    他衝到了石室的門口,一把抓住堅硬的門框,骨節都因用力而發白,向裡面看去。

    這個世界是靜止的,沉默的,什麼聲音與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裡,那一張空蕩蕩的寒冰石台。

    空無一物的……石台!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他的身軀軟了下去,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旋轉顫抖,那唯一的呼喊聲,只在腦海中拚命迴盪著。

    碧瑤……

    鬼厲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進石室,因為無數次強烈地震的衝擊,這間寒冰石室裡也早就是滿目瘡痍,碎石巖塊落到地面到處都是,四面石壁龜裂,大大小小的裂縫無數,就連平時一向打掃乾淨的地面,也早就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甚至就連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台附近,也落著十幾塊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幾塊更是直接砸在了石台上。眼前凌亂的一切,彷彿都變做了一把把鋒銳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厲的心頭。他踉踉蹌蹌地走著,大口喘息著,身體搖搖欲墜。

    當然,他的眼角餘光掃過石室中某個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後,他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那邊是寒冰石室中損毀最厲害的角落,石塊跌下來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碓的下方,某個大石的下面,卻是露出一角綠裳。

    綠色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發瘋一樣衝了過去,撲在那堆石塊之前,推開一塊塊巖石,拚命的扒著挖著,尖銳的石塊邊緣將他的手掌割得鮮血淋漓,但他卻似已完全沒有感覺。

    終於,他搬開了最後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後,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綠色衣角。

    只是,一片綠色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看向了這片衣角的周圍,慢是灰塵的地面上,卻奇怪的出現了很多的腳印,這些腳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厲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些東西,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幾乎就只有他與鬼王能來,而其他幾個能來的人,如鬼先生,要麼和他在一起,要麼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麼在如此混亂且人人爭相逃命的時候,為什麼還會有人偷偷進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厲的面色忽然蒼白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已經想到了答案。

    「合歡鈴」。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歡鈴才是絕世罕見的魔教奇寶,甚至可與當年魔教全盛時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並論,貪慾之下,難道……

    鬼厲沒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腦海之中瞬間一片空白。

    深心處,有什麼東西悄悄斷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後一絲維繫他心海的支柱,細弱游絲,卻擔著千鈞重擔。

    什麼,都沒有了……

    終於什麼都沒有了……

    像是做夢一樣,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那一個綠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遠是那麼的美麗和溫柔。身體周圍越來越冷了,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只有那個身影是溫暖的,那笑顏是他心頭最後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體淡了,漸漸隱去,連殘存的溫暖也緩緩消失了……

    如死一般的寂靜冰冷,像記憶中不知何處的冰冷潮汐,湧了過來,將他吞沒。

    碧瑤……

    他心中最後呼喚的,這個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過去,整個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幾許煙塵。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內,此刻已經不見有一個人影,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處,迸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轟!」

    剎那之間,整座狐岐山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底深處狂暴奔騰發酵著,到處都是石壁在崩塌,無數的地面紛紛裂開,而這一次,那些裂開的縫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紅色光芒。

    血腥的氣息,瀰漫在每一個角落。

    越來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擋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蝕,紛紛塌陷了下去,紅色的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大,到了後來,連整塊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進了那一片紅色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與瘋狂的笑聲,彷彿是惡魔從深淵復活,在紅影深處迴盪著。

    漸漸的,一個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紅色的血芒從那個大洞中射出,而在深洞的周圍邊緣,還不斷有更多的地面石塊塌陷下去,不斷擴大著這個可不的深洞。

   遠處的寒冰石室內,地面石壁也在劇烈顫抖著,不斷有石頭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厲撲在地上的身體上,但他的身子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反應。石室之外,遠處的可怖力量,彷彿正一步一步向著這裡走來。就在此刻,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竟是出現在寒冰石室的門口,赫然乃是小白。只見她眉頭緊皺,滿面肅然,向石室中看了一眼,當看到石台之上空無一物的情景時,她面色也是頓時蒼白了下去,隨即她已看到鬼厲昏倒在石室另一側。

    沒有更多的猶豫,小白已經衝了過去,將鬼厲的身子扳了過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蒼白而絕望失神的臉,觸手冰涼,幾乎讓小白以為自己抱著的是一個死人。

    她貝牙緊咬,眼角餘光掃動,忽然看到鬼厲手中緊緊抓著一物,卻是一角殘破的綠色衣裳碎片,她心念略轉,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頓時眼眶也紅了。

    「轟!轟!轟!……」

    然而,這世上殘酷得甚至不容許他們有悲傷的時間,狐岐山地底再度連續爆發出瘋狂的巨響,一陣狂暴的地動山搖之後,小白猛然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面在顫抖中竟是緩緩塌陷了下去,紅色的光芒從腳下地面裂開的大縫中瘋狂湧出,更夾帶著極其熾熱的氣流。

    腳下流淌著的,彷彿竟是最熾熱的巖漿。

    小白這一驚非同小可,輕喝一聲,將鬼厲身子抱了起來,雙腳在一塊落石上一點,人已飛出了寒冰石室,才出去片刻,寒冰石室已然全部坍塌,落入了那片可怕的紅芒之中。

   但是出去之後,小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外面的情景比寒冰石室裡更糟,巨大的深坑早已越來越快的速度擴張著,此刻非但是地面,周圍石壁甚至頭頂上的巨石都已經紛紛陷下落去,小白在殘存的石塊間跳躍飛馳,偶然向下望去,只見下方血紅光芒無窮無盡,熾熱無比,果然有大量的巖漿夾在血芒之中洶湧流淌。

   能夠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了,殘餘的一點也在快速塌落,小白緊咬牙關,抱著鬼厲的身體飛馳著。就在這生死關頭、千鈞一髮之際,忽然間小白感覺到頭頂竟透下了一道微光,她連忙向上看去,只見頭頂原本是厚厚的巖層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坍塌之後,在巨石紛紛如雨落下的末日一般的景象中,竟有幾分狹窄的縫隙裡透出了天空的光亮。

    難道是整座狐岐山酒藥崩塌,上面露出了空洞麼?

    小白面上掠過一絲決絕之色,腳下重重一點,在最後一塊殘存支撐的巖石上躍起,向上飛去,腳下,那塊石頭終於也崩塌落入紅影中,再也沒有了退路。

    赤紅熾熱的巖漿,如憤怒的巨人開始咆哮,慢慢上湧,翻騰激盪,在巖漿之下,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持著它,片刻之後,熾熱的巖漿轟然爆炸,化作巨大的洪流,向上衝去。

    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瘋狂景象之中,下有衝起的巖漿熾熱洪流,上棉紗如雨點般密集的巨大落石碎塊,小白像一隻白色的鳥兒,振翅飛翔,在礦業的暴風雨穿梭,拚命地向天空飛去。

    天地變色,烏雲滾滾。

    曾經是方圓百裡之內最高的山峰,此刻,狐岐山卻在一片巨響與漫天煙塵中,緩緩向下坍塌了下去。

    大地都在劇烈顫抖著,彷彿那股力量,連天地都為之恐懼。

    轟然巨響中,在向天際衝起幾百丈之高的煙塵裡,熾熱的巨大巖漿洪流從地下直衝了出來,噴射向蒼穹,而在這天地巨力壯觀可怕的景象之下,那巨大的巖漿洪流旁,一個白色的小小身影險險在最後一刻,終於飛離了那地獄一般的山口,向著遠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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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集(完結篇) 第3章 依偎(全)

    一道白影閃過天際,在距離狐岐山數十裡之外的一個小山頭落了下來,淡淡光芒閃爍片刻,散開了去,露出九尾天狐小白的身影。

    她輕輕將手中抱著鬼厲身子放在地下,隨後又仔細查看了一下,確定他並沒有受到什麼重傷之後,這才送了口氣,慢慢站了起來。

    她一身的白衣上有許多地方都有被燒焦的痕跡,呈現出枯黃甚至是焦黑的顏色,最厲害的地方,甚至被剛才熾熱的火焰燒了幾個小洞出來,隱隱可以看見她白皙的肌膚。

    只是小白卻全然沒有注意自己身上的情況,她定了定神之後,轉身站起,向著來路的方向眺望而去。

   遠方天際,一道巨大的熾熱火柱從半空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即使隔了這麼遠,小白甚至依然可以從迎面吹來的山風中感受到那股熾熱的火燙,而在那曾經的狐岐山廢墟上,在天空中漸漸平息的巖漿洪流中,詭異的紅色光影卻是越來越盛,在半空中狂舞著,其中深處,隱約像有個血紅的身影,在不顧一切地狂笑著。

   小白默然眺望了很久,面上的神情說不上有什麼痛恨悲傷之意,或者說,她只是淡淡地看著那在普通人眼中猶如世之末日一般的一切吧!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嗦嗦聲,小白轉過身來,忽地一怔,只見鬼厲仍是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他的胸口衣衫處卻是聳動了幾下,隨即一個灰色的身影怕了出來,卻是猴子小灰。

    小白有些不能置信地看著,隨即微笑起來,拍了拍手,張開雙臂,笑到:「小傢伙,沒想到你倒是機靈得很,快過來。」

   小灰蹲在鬼厲的胸口,向主人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腦袋,三隻眼睛滴溜溜轉著向周圍張望了一下,隨後「吱吱」叫了兩聲,跳了過來,躍入小白手中。小白面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將小灰抱在懷中,用手輕輕摸著它的腦袋和皮毛,隨即發現猴子的身上有著不少傷口,其中頗有一些看起來皮開肉綻,傷得不輕。

    「唉……」小白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抱著小灰走到鬼厲身邊,找了個樹根處坐下,將小灰放在自己面前地上,伸手到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玉瓶,口中頗有幾分憐惜之意,道:「小灰,你跟著這個倒霉的傢伙,真是也吃了不少苦頭罷!」

    小灰三隻眼睛同時眨了眨,隨即連連搖頭,猶如個撥浪鼓似的,同時口中「吱吱吱吱」叫了起來,居然有幾分氣憤惱怒的樣子,看來頗為不喜小白說鬼厲的壞話。小白白了這灰毛猴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是了,是了,知道了,就你那主人最好。」

    小灰咧嘴笑了起來,伸出手在腦袋上摸著,看去頗為高興的樣子。

   小白伸手將猴子重新抱了起來,同時從那玉瓶中倒出幾粒綠色的小丹藥,用手捏碎了,化作細細的綠色粉末,然後小心地將這些粉末一一灑在小灰那些見血的傷口中。這些丹藥粉末見肉即化,不過時便融入到小灰皮肉上,淡出細微的絲絲聲音,轉眼間小灰的傷口處大都已經止血好轉,顯然對外傷頗有神效。

    小白又等了片刻,待那些丹藥粉末盡數消失在傷口中後,沉吟了一下,隨即伸手從自己身上白衣隨手撕下了幾塊白布,將小灰身上的傷口仔細地包裹了起來。

    這過程中小灰一直很安靜,一動不動地任憑小白動手,大概也明白小白是好意吧!

    很快的,小白已經將小灰身上的傷口包紮好了,一眼看去,只見小灰身上胸口、右臂、左腿還有腦袋後邊,居然都綁上了白色的布帶,看去倒像個重傷的傷兵,卻又有幾分滑稽的樣子。

    小灰似乎也有點不大習慣,向自己身上看個不停,同時手臂蠢蠢欲動,大有去看看自己那些包紮好的傷口的意思。

    小白在旁邊瞪著它一眼,嗔道:「不許動!」

    小灰嚇了一跳,向後跳了一步,隨即咧嘴笑了起來,果然邊沒有再去亂動了。

    這個時候,躺在一旁的鬼厲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呻吟成,小白與小灰同時都看了過去,片刻之後,小白輕輕歎息了一聲。那個男人顯然還是神志未清,但口中低低叫喚的,仍然是那個名字——

    碧瑤……

    小白站起了身子,緩緩走出幾步到了開闊地帶,向著狐岐山方向眺望過去,身後,小灰抓了抓腦袋,跟了過來,抓著小白的衣裳幾下爬了上去,像平日一樣也在小白的肩頭坐了下來。

    小白眼中閃過淡淡一絲悲傷,伸手在小灰身上輕輕撫摸著,在他們的前方,那一座狐岐山已經永遠的從這世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可怖的巨大深淵,和深淵不斷流淌的熾熱巖漿,還有在半空中肆意猖狂的那股紅色血芒。

    「小灰,怎麼辦?」小白輕輕地說著,雖然是對著小灰,但看去似乎更像是問著自己,她眉間輕輕鎖著,彷彿有解不開的憐惜和哀愁,「碧瑤走了,我真怕他……活不下去了。」

    小灰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小白,三隻眼睛輕輕轉動著,不知道聽懂可小白話裡的意思沒,小白淡淡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之意,轉過身子,看著那個仍在輕輕喘息,但全身上下似乎已沒了生氣的男人。

    「怎麼辦呢?我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也是難受啊……」

   小灰忽然「吱吱吱吱」叫了起來,小白側耳聽了一陣,隨後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小灰從肩頭抱了下來,摟在懷中,輕聲道:「回家?聽起來不錯啊,可是……」她看了鬼厲一眼,搖了搖頭,柔聲對著小灰道:「他有家嗎?」這話說出口,不知怎麼,小白自己心中卻彷彿疼了一下,怔怔轉過頭去看去,看著鬼厲的臉龐,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原來這個男人的鬢邊,居然已經有了白髮。

    有人說,滄海桑田可以是千年萬年,卻也有轉眼即滄桑,只是這人間一生,誰又說得清楚了?

    小白有些茫然起來,忍不住陷入淡淡思緒之中,直到片刻之後,才被身邊小灰的動作聲音驚醒。她甩了甩頭,苦笑了一下,這一次,卻是為了自己,多少年了,卻還是這般多愁善感。

    隨後,她轉頭向小灰看去,只見灰毛猴子從她懷中躍下,站在地面上指手畫腳,不時用手指向北方,口中「吱吱吱吱」叫個不停。

    小白看了好一會兒,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半晌之後,她忽然道:「你是說,我們去他最早的家?」

    小灰連連點頭。

    小白看向鬼厲,見他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默然片刻,歎了口氣,道:「也只有這樣了,我們去吧,反正不管怎麼說,也比待在這兒強。」

    小灰咧嘴笑了起來,小白伸出手,小灰一躍而上,幾乎爬上了小白肩頭坐下,小白隨後走向鬼厲,在他身前蹲了下去,默默看了他一會,柔聲道:「好了,我們回家吧!」

    一道白色光芒,從這個小山頭霍然亮起,衝上了雲霄,帶著幾分與身後那可怖景物決絕之意,沒有絲毫回顧的,向著北方飛去。

    山風,從大地上習習吹來,中間依舊還有幾分熾熱之意,像是溫柔的手,輕輕撫慰著受傷的土地。而遠處,那一個曾經是狐岐山的巨大傷口,仍然還籠罩在紅色的陰影中。對著世間萬物,不停地搖動著,像是示威,又似狂笑。

    中原,青雲山。

    青雲山山麓之下,依舊是一片萬物生長繁盛的景象,到處都是青青的綠草與茂盛的樹林,樹木深處,不時傳來悅耳的鳥鳴聲,雖然沒有青雲山七脈山峰上的那股仙境之氣,卻更多了幾分人間溫暖。

    在一片過膝的茂密雜草叢中,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靜靜地站立在那裡,這裡曾經是一個叫作「草廟村」的小村子,如今卻早已經時過境遷。微風吹來,青草拂動沒,帶著幾分草的清香。

    白色的光芒從天際緩緩落了下來,還不等小白站穩,小灰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她肩頭跳了下來,從青草叢中狠狠打了幾個滾,連聲歡叫,看去十分興奮高興的樣子。小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後小心地將鬼厲扶著,靠著一處殘壁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鬼厲,已經從昏迷之中醒過來了,然而從旁看去,他的樣子似乎比之前昏暈過去的時候還要糟糕。

    面容蒼白之極,幾乎看不到血色,一雙眼睛雖是睜著,卻是空空洞洞,沒有任何的表情,既不會轉動,也沒有眨眼,全身上下儘是一股死氣沉沉,看去倒似死屍更多過似活人。

    看著鬼厲這副模樣,小白面上掠過幾分焦慮之色,事實上,在幾日前回來草廟村的路上,鬼厲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了,但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再也沒有改變過,無論小白想盡了各種各樣的法子,費盡了口舌勸說,也仍然無濟於事。

    小白有的時候甚至都懷疑,自己說的那無數溫柔勸說貼心勸告,根本就沒有被鬼厲聽到耳朵中去。

    儘管有所瞭解,但小白仍是沒有想到,碧瑤的離去會對鬼厲造成如此的的傷害,唏噓之餘,卻也是束手無策,縱然她是九尾天狐,千年道行,但對著這人類感情,卻又能做什麼呢?

    旁邊,小灰蹦蹦跳跳鑽進了遠處的樹林,過了一會又大大咧咧拋了回來,手中捧著好些野果,跑到鬼厲與小白身邊,「吱吱」大叫著遞給他們。看來對這附近的情形它居然十分熟悉。

    小白轉頭看了灰毛猴子一眼,歎了口氣,從小灰手中拿了一個野果,對著它略帶苦澀地笑了一下,道:」小灰啊,還是你最好了,一天到晚都這麼高興,若是你主人也和你一樣,那就……」

    小灰對著小白咧嘴笑了笑,又把野果捧到鬼厲的面前,但鬼厲仍是那副模樣一動不動,小灰等了一會,似乎也知道鬼厲不會取食,只得聳了聳肩膀,將野果放在地上,然後一手抓了一個果子,在鬼厲的身邊偎依著坐了下來,張口大嚼起來。

   正是午後,兩人一猴在這個破敗的村子廢墟中,就這般靜靜地坐著,小白沒有再說話,鬼厲仍然還是那副樣子,自然也不會出聲,至於小灰,吃了好些野果之後,就把頭靠著鬼厲的大腿上,四肢攤開呼呼睡去了。光陰,在不經意間悄無聲息地流淌而去,天空的景色變幻不停,蔚藍的天穹裡,白雲飄動,一朵又是一朵,人間微風吃過,青草發出嘩嘩的輕響,吹動了衣襟髮絲,帶著幾分慵懶。

    日頭西去,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夜幕降臨了,一輪明月剛剛出來,還掛在遠遠的東天,天上有幾顆星星已經開始眨眼,注視著這人間又一個夜晚。小灰嘴裡發出了低低的幾聲咕噥,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睡夢中,它的臉上似乎還帶著笑意,不知是不是它總是容易將煩惱悲傷忘卻,只記得高興的事情呢?

    淡淡的月光下,小白悄悄站了起來,她抬頭凝望著天邊月色,像是思索著什麼,許久之後,她回頭看了看那個依舊一動不動,已經融入到黑暗中的身影。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邁步向著遠方走去,夜風習習吹來,她白色的衣裳隨風飄舞,月下獨行,那豐腴美麗的身姿,猶如亙古的美麗身影,飄然而去。

    夜,月色特別的明亮啊……

    青雲山小竹峰,陸雪琪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白衣若雪,清輝如霜,映著她美麗容顏熠熠生輝。月光,從天空中灑下,落在窗口的她的身上,如水波一般。

    說不清到底有多少個夜晚了,她曾經都這樣靜靜地坐到窗口,凝望著夜空中的繁星明月。

    清輝照孤影,應憐月光寒。

    遠方,依稀傳來了竹濤陣陣,那是山風吹過了小竹峰上的竹林,月光之下,細細的風兒也吹過了這兒,悄悄吹進了窗口,將她的衣裳掠起了小小一角。天琊,靜靜地倚在窗子一邊,像是和它美麗的主人一樣,沐浴著清冷月光,凝視著天際。

    月兒,慢慢移上了中天,陸雪琪默默地遙望著,秀眉之間,輕輕鎖著淡淡的相思哀愁。

    「你還好麼?」幾乎無法耳聞的低語,在她口中輕輕念著,溫柔的月光,卻沒有起哪怕絲毫的漣漪,仍是靜靜地揮灑著。

    她美麗容顏上的相思,彷彿又更濃了一分。

    忽地,就在此刻,像是突然感覺到了什麼,陸雪琪眉頭一皺,原本依靠著的身子,慢慢坐直了起來,雙眸中亮光閃爍,從天際明月上收了回來,向著屋外望去。

    小屋之外,不遠處便是一小片竹林,在月光之下,修長的竹子在地上投射出細長的影子,只是此刻那些影子上,卻已經多了一個隱約的人影。陸雪琪臉色微變,站了起來,冷冷道:「何方高人,請現身相見!」

    竹影婆娑,那黑暗中的身影,似乎像是沒有重量一般,站在細細竹枝的枝頭,半晌之後,忽然傳出了一聲輕歎,隨即有人幽幽地道:「果然是我見猶憐,不管什麼時候見你,總是這般令人驚艷。」

    陸雪琪目光轉冷,看向那竹林黑影處,但不知怎麼,這深夜來訪的人的聲音柔美悅耳,聽來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裡曾經聽到過一樣。腦海中這麼想著,面上卻仍是清冷如霜,陸雪琪道:「是哪一位?」

    一陣山風吹來,竹影猛然搖動,攪亂了地上影子,一個與陸雪琪頗為相似的白色身影,飄然而出,正是小白。

    月光之下,只見她眉目如畫,肌膚晶瑩,淡淡一股媚意只是眉宇間若隱若現,艷色竟不稍遜於陸雪琪。

    陸雪琪怔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是小白深夜到來,愕然道:「怎麼是你?」

    小白淡淡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我了,怎麼,不行麼?」

    陸雪琪默然片刻,道:「你是來找我的麼,有什麼事?」

    小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如此夜深時候,你不去睡覺,倚窗望月,卻不知心中在想誰呢?」

    陸雪琪如玉一般的臉頰忽地微微紅了一下,隨後哼了一聲,冷然道:「這不用你管,你到底來此何事?此地是我青雲門小竹峰的地界,你若不說清楚,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白悠然道:「哦,當真麼,那我說好了,其實你心中想的是誰,我就是為了誰來的。」

    陸雪琪身子微微一震,抬眼向小白看去,只見她臉上雖然有盈盈笑意,但卻並無戲譫之容,遲疑了一下,陸雪琪緩緩道:「他……他怎麼了?」

    小白道:「他現下就在青雲山下的草廟村廢墟裡。」

    陸雪琪身子一顫,面上申請掠過一絲激動,就連抓著窗台的玉手,也握得緊緊的,只是片刻後,面上忽然蒙上一層淡淡的黯然,低聲道:「我不會去的。」

    小白卻是一怔,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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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琪沉默了片刻,慢慢低下了頭,道:「本門眼下正自紛亂,師傅長輩們正為之煩惱,何況他現在的身份……我去見他便是壞了門規,破了戒律,再說就算見了,又有什麼用呢……」

    說到這裡,她似乎心情有些激盪,貝齒輕輕咬了下唇,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要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誰知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深心中卻猛然是一般激情沖盪開來,直充滿了整個身體,心頭一熱,卻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脫口問小白問道:「他、他還好麼?」

    小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她。

    陸雪琪心頭忽地掠過了一陣不安,一種像是戰慄一般的感覺,從她的身上閃過。

    她盯著小白,屏住了呼吸。

    小白沉默了許久,然後,靜靜地道:「碧瑤走了。」

    陸雪琪像是被雷擊了一般,瞬間呆立在原地,半張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腦海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小白淡淡地道:「你和他的關係,也不是外人了,他現在……」

    「他怎樣了,他現在怎樣了?」陸雪琪像是突然驚醒一般,面色蒼白,一疊聲地問著,像是再也站不穩了。

    小白默然片刻,道:「他現在很不好,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的。」陸雪琪秀眉緊鎖,深深擔憂都寫在面上,從來冷靜如冰的她,此刻卻已是方寸大亂。她輕輕喘息著,像是沉沉重擔都突然壓在了她的心口,忽然,她猛然抬起頭來,盯著小白。

    小白沒有再說什麼,只輕輕點了點頭。

    「嘩啦……」

    陸雪琪身前的窗子四分五裂分散開去,白色的美麗身影一把抓過天琊,飛掠而出,沖天而起。

    什麼門規,什麼戒律?

    她眼中只有晶瑩的淚光與再也壓抑不了的滿腹相思!

    沖天而起,風馳而去!

    疾風如刀一般吹在面上,卻吹不滅心頭那壓抑許久,今夜卻終於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怎樣了?碧瑤走了,那是怎樣的一種傷,十年歲月,卻彷彿只有她才深深懂得那個男人吧!

    她迎風而去,決絕而瘋狂,沒有絲毫的回頭。遠方漆黑的深夜裡,那黑暗是否正籠罩著他,那可怖的冰冷是否侵蝕著他?

    她要飛去,去他的身旁。

    和他在一起!

    月光下,還留有一個影子。小白慢慢走到殘破的窗子前,看了很久,然後慢慢抬頭,天際的月光無聲地灑下,照在她的身上。

    她閉著眼睛,慢慢的,慢慢的長出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容。

    淡淡的,帶著幾分辛酸,卻又有幾分歡喜的笑意……

    明月高懸,夜冷星稀。

    夜風從遠方帶著一絲寒意吹來,草廟村廢墟中的雜草在月光下起伏不定,像海水波濤一般湧動著。空曠的深夜裡寂寥無聲,只有從四周不知名的地方,雜草深處,不時傳來低低的蟲鳴聲。

    黑暗的角落裡,鬼厲依舊保持著原來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靠著斷壁坐著,小灰靠著他的腿睡著,夜風吹過,它似乎感覺到有些寒意,嘴裡咕噥了一聲,轉過了身子,蜷縮起來,連尾巴也夾緊了,然後繼續香甜地睡著。

    忽地,在明亮的月光中,從天空中迅疾無比地落下了一道白影,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當她衝下地面時,周圍的雜草「嘩」的一聲以白影為圓心,猛然向外倒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過來。

    白光散去,露出的是陸雪琪焦急的臉龐,她掃過那片廢墟,只見到處是殘垣斷壁,和她上次前來這裡沒有什麼改變,除了月光照耀下的一些空地,大多數地方都被黑暗籠罩著。

    她沒有看到人影。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慢慢邁步向前走去,走進了那片不知隱藏了多少往事的廢墟。

    每一處的殘垣背後,斷壁之下,也許都有一段往事,都曾經有那麼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哀愁悲傷,被湮沒在殘破的泥石之下,而如今,冷月清風之下,只剩下了淒然。

    天琊在陸雪琪手間,輕輕閃爍著淡淡的光芒,明暗閃動,彷彿知道她主人複雜的心懷。白色的身影,在廢墟中穿行著。

    忽地,陸雪琪一腳踏下,腳下的草叢中卻猛然發出一聲小小卻尖利的叫聲,在這清冷的夜色裡,顯得分外淒厲。陸雪琪的臉色發白,身子僵硬了一下,片刻之後,卻是一隻田鼠從她腳邊草叢裡竄了出來,四腳飛奔,轉眼間又竄入了另一堆茂密的草叢中。

    陸雪琪怔了半刻,慢慢長出了一口氣,此刻的她,精神已然緊繃到了極點,平日裡根本不會在意的東西,此刻也能令她心頭發顫。只不過,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雖然小小地嚇了陸雪琪一下,卻同時也驚醒了另一邊沉睡的猴子。

    還沒有醒過來,灰毛猴子的耳朵卻先自轉了轉,片刻之後,小灰的的三隻眼睛都睜開了。

    腳步聲,從廢墟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小灰爬了起來,向四周看了看,卻隨即發現小白那熟悉的身影不在了,猴子頓時有些警惕起來,站了一會,看了看鬼厲,卻見主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呆若木雞的樣子。隨後,小灰轉過身爬上了鬼厲靠著的那扇斷壁,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它額上的金眼緩緩亮了起來。

   陸雪琪走了一會,雖然並沒有多長時間,但在她心中,卻感覺漫長的像是過了千年,到處都是一片空空如也的黑暗,自己深心中滿是焦急,此刻還隱隱多了一分恐懼,該不是在小白離開的這段時間中,獨自一人的他,做出了什麼傻事吧。她的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腳下步伐不由自主更快了起來,似乎是看到了她心中幾乎就要爆發的焦灼,她再度走出兩步之後,陸雪琪猛然停下了腳步。

    前方一面斷牆上,忽地亮起了一點金色的光芒,但那絕非是深夜出沒的螢光,那是一顆眼眸,緊緊注視著她。

    月光向前,輕輕移動了幾分,將陰影照亮,一隻灰毛三眼猴子的身影亮了出來,蹲坐在斷壁之上,身上有些奇怪而滑稽地綁著好幾處似繃帶一條的布條,向陸雪琪看來。

    小灰!陸雪琪一顆心頓時劇烈跳動起來,幾乎是沒有任何的思索,她便掠了過去,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劃過一道淡淡的殘影,猶如消失在春天裡最後的一朵楊花。

    小灰看著陸雪琪飛馳而來,抓了抓腦袋,似乎有些猶豫起來。在與主人有關係淵源的女子中,陸雪琪和小會的關係最為陌生,其他諸女如小白,又或是小環等,見了面都是笑嘻嘻將猴子抱在懷中,或撫摸或說笑,只有面前這個白衣女子冷若冰霜,從來和小灰沒有過交流。

    不過雖然如此,小灰卻也清楚知道這個女人和主人的關係非同一般,看著那白影掠來,小灰遲疑了一下後,什麼反應都沒做出來。

    小灰沒反應,陸雪琪卻是有的,她一臉焦急地一把抓過猴子月光之下,除了猴子的身影卻不見還有那個人的影子,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道:「他……他去哪了?」

   小灰被陸雪琪舉在半空,雖然那雙手同樣白皙美麗,但手的主人眼下自然是顧不上什麼客氣的,不自覺的力道越來越大,小灰有些惱怒,手足揮舞,吱吱叫了起來,只是還不等猴子表示它的抗議,陸雪琪的目光已經從它身上飄了過去,那扇斷壁的背後,深深的黑暗陰影裡,一個殘影正悄無聲息,靜靜地坐在那裡。

    「啪!」正在抗議的猴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撐,從半空中摔到了地上,看樣子還蹭到了某個傷口處,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跳了起來,對著陸雪琪的背影狠狠的大做鬼臉。

   陸雪琪慢慢的轉過斷壁,走到鬼厲的身旁,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彷彿失去生命的軀殼,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睜著,不知盯著哪一個莫名的地方,整張臉龐上寫滿了憔悴之色,甚至從身上還傳來了一股淡淡的腐朽氣息,讓人幾乎錯以為,這已經是一具屍體,從身體裡面開始腐爛了。

    「鐺!」天琊神劍從手中跌落下來,輕輕落在一旁的地上,陸雪琪卻沒有看上哪怕一眼。她慢慢的,在鬼厲面前蹲了下來,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白皙的臉頰上滑落。

    「小凡……」

    鬼厲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像是這個似曾相識的呼喊,隱約觸動了他深心中的某處。只是片刻之後,他又恢復到原來那茫然的狀態,像是疲倦的鳥兒,寧願縮在自己小小的無形巢穴中,也不肯再向外面的世界,看上哪怕一眼。

    微微顫抖著,陸雪琪伸出了雙手,慢慢捧起了他的臉龐,那熟悉的輪廓,正是鏤刻在她心間無數個夜裡思念的人兒,她的嘴唇輕輕發抖,帶著哽咽,低聲道:「小凡,我來了,是我啊,我是雪琪……」

    他一動不動,臉色木然。

    夜風清寒,習習吹過,草叢裡發出嗦嗦的聲音,灰毛猴子蹲坐在一旁,一聲不吭地望著他們。冷冷月光下,有誰會在意這世間卑微渺小的角落裡,那沉浮掙扎於人間情愛的男女?

    滴答,透明的淚珠,從臉頰滑落,卻落在了鬼厲的臉上,濕潤之中帶著淡淡的溫暖。陸雪琪輕輕的坐在鬼厲的身旁,她觸手的地方,像冰塊一樣寒冷。

    「別怕,你不要害怕……」陸雪琪的臉上,在淚痕背後,慢慢湧現出帶著幾分堅毅的勇敢,她輕輕的把鬼厲的臉摟在自己的懷中,用胸口的溫暖去溫熱那將要失去希望而崩潰的軀體。

    她緊緊的,擁抱著懷中的男人,再也不肯放手,緩緩抬頭仰望著天際蒼穹,那一輪明月,皎潔而光亮。

    「小凡,別怕。」

    「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她輕聲地說著,聲音溫柔卻堅定。

    月光如水,灑向人間,將那一對相互依偎的身影,輕輕照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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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靈牌

神州浩土,蒼茫群山,中土豐沃之地,此刻看來仍是一派盛世平和景象,絲毫也感覺不到西南邊陲荒僻山脈那異樣的發生。

      不過,此刻卻正有二人,向著鬼王宗原先總堂所在的狐岐山飛去,正是前番秘密潛入青雲山暗中壞了「天機鎖」的金瓶兒與蒼松道人二人。

     他們暗中毀壞了青雲門四脈山峰的天機鎖之後,又依照早先鬼王吩咐的在青雲山周圍仔細勘探了一番,這耽擱了幾日才趕了回來,一路之上蒼松道人都是沉默寡言,有時一整日裡也難得開口說上一句話,金瓶兒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蒼松道人矛盾的心境,不過知道歸知道,她卻非心腸柔軟同情善良的女子,相反的,面上雖然依舊整日巧笑嫣然,心中其實對蒼松道人有幾分看不起的。

     這一路回來,進入狐岐山百裡境界,趕了一天路,兩人從天空落回地面,隨便找了個僻靜山谷稍事休息。這山谷不大,在群山之間,有一條小溪從上游流淌而下,穿過山谷底部,向著山下流去。溪水清澈,金瓶兒趕了一天路,早就覺得有些口渴,走到溪邊用手捧了一些水,放入口中喝了。

      這山谷溪水觸手冰冷,入口卻十分甘甜,金瓶兒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微笑道:「道長,這溪水頗好,你不過來喝一點麼?」

     蒼松道人坐在旁邊一塊石頭上,搖了搖頭,看去臉色頗為陰沉,事實上,從青雲山回來以後,他就一直是這樣的臉色。金瓶兒看在眼中,心中暗笑,卻也懶得去說破,轉過身,用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往臉上潑了幾下,隨後抬起頭來甩了甩,只覺得面上一股清涼之意直透心底,說不出的痛快。

      日光之下,晶瑩的水滴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看去如珍珠一般,徐徐滑落,胸口被幾滴水珠濺得稍微濕了些,隱約露出淡淡豐嫩的肌膚,看去自有股妖艷的美麗。

      「金姑娘。」忽地。背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蒼松道人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金瓶兒倒是沒想到一直像個悶葫蘆似的蒼松道人會主動開口說話,心中有些奇怪起來,轉身看去,露出她招牌式的嬌媚笑容,微笑道:「什麼事,道長?」

      蒼松道人雙眼微微低垂,並不去看金瓶兒那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美麗臉龐,看他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心頭壓了很多的心事重擔,遲疑了片刻,只聽他道:「鬼王宗主令我們去暗中破壞青雲門的天機鎖,這其中用意我是知道的,魔教……」

      話說了一半,他忽然窒了一下,金瓶兒笑吟吟看著他,眼光中卻似乎有幾分諷刺之意。

     蒼松道人默然片刻,低聲道:「……聖教欲一統天下,青雲門自然是頭號大敵,破了他們的天機鎖,更是重中之重。但是我不明白,為何鬼王宗主還令我們詳細查看了青雲門方圓百裡之內所有的城鎮村莊,以及那裡居住的百姓居民,這些百姓根本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就算是平日敬仰青雲門的,卻似乎也夠不上要聖教去對付他們罷?」

      金瓶兒媚目一轉,微笑道:「怎麼,道長莫非心中有悲天憫人之念,欲普渡眾生麼?」

      蒼松道人面色一沉,道:「我只是覺得對付青雲門便罷,若是要連這些無辜百姓也牽扯進去了,卻大可不必。」

      金瓶兒笑道:「道長你何必生氣,我又沒說什麼呀!」說著,她頓了一下,沉吟片刻之後,道:「老實說,調查青雲山周邊城鎮一事,確是鬼王宗主吩咐下來的,其中緣由為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依我看來,以鬼王宗主的氣度,也不像是個無故屠戮百姓的瘋子罷?」

     蒼松道人面色稍緩,沉思了片刻,似乎也覺得金瓶兒言之有理,但似乎心頭仍有所顧忌,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我仍是想不通為何要我們去查看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他們除了人數眾多,哪裡還有什麼其他異樣的地方。那些百姓,就算幾百個幾千個一起湧上,只怕也並非一個修道有成的修真的對手。」

      金瓶兒微笑道:「這一層我們都想得到,鬼王宗主心深如海,怎麼可能想不透?所以道長你就不必杞人憂天了。」

      蒼松道人輕歎一聲,道:「就是因為鬼王宗主心深如海,我才是一點都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雖說常理如此,就只怕他突然……」話說到後面,他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聊了,苦笑一聲,搖頭住口不說了。

      金瓶兒卻自然不會是那種會擔心青雲山下無數百姓性命的人物,倒是蒼松道人這種有些奇怪的態度,她心中卻是有幾分看不順眼的,自己將來的命運還不知道怎樣呢,居然還有心擔憂其他人?莫非這些正道出來的傢伙就是這個脾氣麼,就算投身入了魔教也改不了。

      金瓶兒聳了聳肩膀,對這種古怪的事情大感莫名其妙,轉身過去重新走到小溪邊上,想趁著離開這裡繼續趕路之前再洗把臉,口中淡淡道:「道長你就放心好了,沒的想這些做什……」

      一個「麼」字還未出口,金瓶兒忽地目光一凝,那字像是卡住了再也說不出口,就連她的身子,也似乎僵硬了起來。

      剛剛還清澈見底的溪水中,突然間竟多了一片血污,顏色暗紅,在溪水中隨著水流流動,慢慢蕩漾開去。金瓶兒盯著那片血色,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聯想到就在剛才自己還喝了這裡的水,用水洗面,金瓶兒胃中一陣抽搐,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她站在原地默然看了一會,目光移動,順著那片血污向小溪上游看去,果然這片血污是從上游慢慢流淌下來的。在溪水中猶如一條細細的紅線,綿延不絕。

      金瓶兒冷哼一聲,邁步順著小溪向上遊走去。

      背後,蒼松道人看到金瓶兒忽然走遠,有些奇怪,道:「金姑娘,你怎麼了?」

      金瓶兒卻沒有回答他,一雙眼睛只是盯著溪水中看走,蒼松道人皺了皺眉,走了過來,隨即臉色微變,也發現了溪水中的異樣,遲疑了片刻之後,便也跟在金瓶兒身後向上遊走去。

      這條小溪不深也不大,人走下去水不過膝蓋,橫跨三、四步便能走到對岸,但流水潺潺,蜿蜒流淌,居然頗為綿長,兩人在山谷中走了小半個時辰,眼看就要走出這個山谷,這小溪居然還不見盡頭,而水中那股異樣的血污紅線,也一直在延伸著。

      金瓶兒與蒼松道人對視了一眼,眉頭也皺了起來,他二人俱非尋常人物,自然知道若是普通人獸之血,流於水中,一丈兩丈的還會順水流淌,但若是這麼長的距離,那早就是化於水中無形了。眼下這水中血污依然凝而不散,卻是肯定大有古怪。

      群山之中,風過幽谷,響起異樣的呼嘯聲,山林搖動,發出嘩嘩的異響,更增添了幾分陰森。

      蒼松道人忽然站住了腳步,金瓶兒皺了皺眉,向他看去,道:「怎麼?」

      蒼松道人默然片刻,道:「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多事了。」

      金瓶兒雙眉一挑,似乎沒想到蒼松道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道:「道長你該不是怕了吧?」

      蒼松道人面上掠過一絲怒氣,但仍是忍耐了下去,道:「大事為重,鬼王宗主吩咐我們做事已有一段時日了,我看還是先回去稟告才好。」說完,也不等金瓶兒說話,似乎不想看到金瓶兒那略帶諷刺的目光,他徑直一個轉身,卻是馭劍飛起,自顧自向狐岐山方向飛去了。

      金瓶兒看著蒼松道人飛去的那個背影,冷哼了一聲,眼中頗有鄙夷之色,一時也懶得追去,轉過頭來又看向溪水中那片血污,慢慢的,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忽地,空曠的山谷之中,小溪的上游遠處竟傳來一聲低低的吼叫,金瓶兒正在凝神思索,登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急轉過身看去,只見前頭乃是一個樹林,溪水在林子邊拐了一個彎,那叫聲傳來的地方卻是被茂密的林子給擋住了。

      既然到了此處,金瓶兒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身體輕盈一躍,她已然悄無聲息地掠了過去,沒入茂密樹林之中,幾次騰躍,躍上林子邊緣一根樹枝,向下看去。

      這一看,她面色頓時大變。

     蒼松道人飛在半空,還特意放緩了速度等了好一會兒,不料金瓶兒居然沒有跟上來,蒼松道人看著空空如也的身後,不禁心中有些氣惱起來。這金瓶兒平日裡與他客客氣氣談話中稱呼也是一直「道長長、道長短」的叫著,但蒼松道人深通世故,早就看出金瓶兒眼中那隱藏的一絲不屑和譏笑之意。

      又或許金瓶兒其實本來多半並無故意諷刺譏笑的,蒼松道人卻以為如此,這也難怪蒼松道人,自從他叛出青雲投身魔教鬼王宗後,心態變逐漸變為如此異樣的敏感了。

      正在蒼松道人生著悶氣之後,猶豫著到底是自己獨自先走還是回去找金瓶兒,一道淡紫光芒從身後亮起,卻是金瓶兒飛了過來。

      法寶豪光閃動,金瓶兒來到蒼松道人身旁,高空中的風吹得她衣裳獵獵飛舞,只是此刻看去,金瓶兒臉色似乎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全無平日裡滿面的笑容。

      看著蒼松道人等在那裡,金瓶兒對著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去居然有幾分勉強之意,大非她平日嬌媚之色,道:「道長,我們走吧!」

      蒼松道人冷哼一聲,轉身馭劍繼續前行,連一句話都不說。面對這有些無禮的舉動,金瓶兒面上卻並無怒色,相反,她在背後緩緩跟上,看著前頭飛馳而去的蒼松道人身影,眼中卻流露出閃爍的複雜神色。

      那山谷距離狐岐山還有百裡,其間山脈起伏,常人要從這裡過去狐岐山,跋山涉水的只怕至少要走半個月,但對可以馭劍飛行的蒼松刀刃與金瓶兒來說,不過是半日不到的工夫。

     只是待他們飛近往日的那昨狐岐山時,卻是像被當面打了一拳,即使是一直沉思的金瓶兒,也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隨著他們緩緩降下,面前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那曾經高聳的狐岐山此刻竟然已經不見了,在龐大的山體原地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裡面遠遠的就可以聽到熾熱的巖漿奔流的咆哮聲,並從那深淵裡面放射出無數詭異的紅色血芒,射向天空,如傳說中惡魔的影像。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而刺鼻的血腥味。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蒼松道人喃喃說著。

      落到地面,蒼松道人向四周看去,只見深淵周圍方圓十裡左右,居然都被那奇怪詭異的紅色光影所籠罩著,原本生長著樹葉茂盛的樹林,此刻居然全數枯死,只留下一個個枯槁的樹幹豎立在原地,情形大是可怖。

蒼松道人劇目四望,正自惶恐中,忽地身邊傳來金瓶兒的聲音,只聽她輕輕「咦」了一聲,頗有幾分驚訝之意。蒼松道人向她看去,只見金瓶兒手一指右前方處,低聲道「你看那裡。」

蒼松道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一怔,只見那個方向的紅色光影中一陣搖晃,卻是從紅影中走出了幾十個人影來,定眼看去,這些人都是精壯男人,身上衣服飾物,正
式魔教鬼王宗的服飾,看來都是鬼王宗的弟子。

蒼松道人這才送了口氣,看來這狐歧山在自己離開這段日子裡確實發生了大變故,不過想來以鬼王之能,也沒什麼能難道他,看著這些鬼王宗弟子在,估計鬼王宗元氣並無大傷。

這時,那邊一群看去有點像是在周圍巡邏的鬼王宗弟子隊伍也發現了這裡站著兩人,都轉了方向向此處走來,蒼松道人迎了上去,朗聲道:「我是蒼松,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金瓶兒卻沒有說話,她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遠處那個形如光罩一般籠罩在深淵上的紅色血影,然後默默跟在蒼松道人背後,眉頭緊鎖,注視著那些走近的鬼王宗弟子。

兩邊人走到近處,那幾十人果然就是鬼王宗門下的弟子,其中領頭的一人向蒼松點了點頭,施了一禮,只是不知怎麼,他的動作看去有幾分僵硬,開口道:「見過。。。。。。呃。。。。。。道長。。。。。。。」

蒼松道人眉頭一皺,這鬼王宗弟子說話的腔調頗為古怪,話裡一頓一頓的,配上他有些僵硬的動作,倒像是個木頭人,也不知是哪裡調來的人,居然這般不像樣子。

不過眼下蒼松道人也懶得去管這些,逕自道「鬼王宗主呢,我們有事要向他稟報。」

那鬼王宗弟子仍是那副木訥的樣子,慢慢轉身指向那個紅色光影的盡頭,道「宗主,呃,在裡面,呃。。。。。。等你很久了。。。。。。呢。」

蒼松道人老大的不耐煩,聽著人說一句話真是要費老大的精神,當下一揮手,道:「好了,你帶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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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2-11-13 09:28 PM 編輯

那鬼王宗弟子點了點頭,轉身走去,口中慢慢地道:「是。。。。。。呃.」

一行人重新向那個深淵走去,蒼松道人本來還想問問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剛才那幾句對話卻整個打消了他的耐心,問這麼一個木訥的鬼王宗弟子真是和受罪一樣,乾脆待會兒直接向鬼王宗主詢問吧。

金瓶兒跟在他們背後,緩緩走著,眼光默默注視著周圍這些鬼王宗弟子,初看他們除了動作稍有僵硬之外,和常人完全無異。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奇怪之處,但金瓶兒眼中警惕之色卻越發濃重了。

隨著漸漸走近那深淵,離紅色的血芒越來越近,金瓶兒突然發現,走在自己身邊的這些鬼王宗弟子眼中忽然慢慢浮現出淡淡的紅色,猶如殷紅的鮮血一般,而他們全部人行走間的動作,居然也開始不再僵硬,慢慢變得輕快起來。

倒似乎那血紅的光影中,給了他們什麼力量一般。

越來越接近那個詭異的紅色光罩了,眼看不過就是兩長的距離,蒼松道人心中突然驚過一絲不安,只是自己卻也說不清楚這突如其來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這時,忽地身後傳來一聲輕呼,眾人回身看去,卻只見剛才還好好的金瓶兒突然坐到了地上,手捂心口,大聲喘息咳嗽,臉色煞白,看去十分痛苦的樣子。

    這是她的直覺。

   金瓶兒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站在她身邊的兩個鬼王宗弟子卻彷彿無動於衷,似乎對身外的事麻木不仁,但是片刻之後,忽的在他們身後,卻傳來一個怪聲,像是什麼石頭砸到地面,金瓶兒正面向那怪聲來的方向,隨即臉色大變,站起來,失聲道:「什麼,你怎麼也來了?」

   那兩個鬼王宗弟子都是吃了一驚,見金瓶兒竟然如此吃驚,都不由自主轉過身看去,誰知道二人轉身之後,卻只見身後空空蕩蕩,居然什麼都沒有,不要說人影了,連個石頭的影子也沒有看見,真是見鬼一般,二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轉身剛想追問金瓶兒,不料這一轉身,原先站在他們身後的金瓶兒竟也不見了人影,就像從來沒有在這個地
方出現過一樣,只留下空蕩蕩的一片土地。
  
    兩個鬼王宗弟子大吃一驚,面面相覷,隨即口中都喊起來,但叫喊的聲音卻聽起來全然不似人聲,更像兩隻野獸嘶吼,在原地賺了兩圈,兩人便轉頭衝進了紅色血芒光影裡。
   
遠處,金瓶兒在一塊人石後面慢慢露出了身影,剛才那一下擺脫看似簡單,實已用盡了她全不的機智與道行,直到此刻。他才慢慢鬆了一口氣,,也才發覺,自己額角全是冷汗。
  
   只是還不等她放鬆下來,忽然,那紅色的光影深處,竟傳來了一聲痛楚之極的大喊,這聲音正是蒼松道人的,金瓶兒全身一震,立刻轉身子躲在石頭背後隱藏起來,蒼松道人的呼喊聲雖然尖厲,但是很快就變弱消失了,隨之而起的,是一陣隆隆的狂笑聲,那聲音滿是瘋狂之意,似乎這世間萬物都將踩在他的腳下,群山也為之震顛,回音隆隆。

    金瓶兒面色蒼白,身子居然開始微微顫抖,這聲音雖然有所變異,但是她分明聽得明白,正是鬼王笑聲。

      千裡之外,青雲山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這裡仍然像往日一樣的平靜,威嚴雄偉的殿堂坐落在樹林之中,散發一股莊嚴的氣息。密林幽靜,鳥鳴清脆,遠遠的傳來,依稀可以看到昏暗的祠堂大 殿中,陰影裡的那點點香火。

    林驚羽抬頭看了看天,頭頂上的天空蔚藍一片,萬裡無雲,和煦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帶著不暖洋洋的溫暖,從他腰間別著的那柄碧綠色的斬龍劍上,反射出美麗變換的光芒。

    看來今天是個不錯的天氣。

    他看了一會兒,嘴角慢慢露出許久不見的一絲笑容,然後拿起手中的掃把,開始打掃起祖師祠堂前的石階空地了。
  
    自從那為神秘的來人過世之後,青雲山又是幾經變動,但劇變之下,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個早就與世無爭的僻靜角落,而林驚羽卻似乎對這裡十分眷念,或許是感念當初那位老者吧,總之在不知不覺之中,許多人默認之下。林驚羽成了看守祖師祠堂這裡的接班人。

    枯黃的落葉在掃把的揮舞之下,紛紛捲起,被掃到一旁,林驚羽安靜的打掃著,做著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山林寂寂,微風輕鬆,卻不知這般的生涯,可會比往日更多一份的平靜。

    只是這一天,卻似乎注定不會平靜了。

    悄無聲息地,就在林驚羽專心致志地掃著地上的落葉的時候,忽然一雙腳出現在他眼前,林驚羽吃了一驚,若非是祭祖的時日,平時青雲門中數個月內也不會有人來此,今天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日,怎麼會有人來呢?

    他抬頭看去,不料這一看,吃驚更甚,直令他全身一震,竟是向後退了一步,面上變色,愕然師聲道:「章.......掌門師伯!」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竟是失蹤多日的青雲門掌教真人道玄。

    道玄真人身上仍然是穿著那一件墨綠道袍,只是其中有些部位看去居然有些破爛的跡象,這在往日裡無論如何不能想像居然會發生在名重天下的青雲門掌教真人身上。此刻看去 ,道玄真人面無表情,似乎比記憶中瘦了些,彷彿又多了幾分滄桑。

    林驚羽心下混亂之極,雖然他並非青雲門中核心人士,自也不比小竹峰上水月師徒等人洞悉內情,但當日道玄真人與田不易在祖師祠堂起了衝突的時
      侯,他卻是在場的,而其後兩人雙雙失蹤,如今田不易已然過世,道玄真人卻悄無聲息地會到這裡,其中波折詭異,直令人隱隱心寒。

    不過雖然林驚羽這裡心中驚愕,七上八下,那邊的道玄真人卻似乎對他毫不在意,目光只在林驚羽身上停留片刻,便望向了那座宏偉的祖師祠堂。

    道玄真人看著那座殿堂許久,忽然緩緩地道:「這裡現在就你一個人?」

    林驚羽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道玄真人向他瞄了一眼, 忽的目光一疑,卻是落在了林驚羽腰間的斬龍劍上,碧綠的劍芒輕的流轉,雖然古人離去,它卻依舊帶著那獨有的傲然之氣,卓爾不群。

    碧綠的光芒倒映在他眼中,道玄真人的臉色也隨之變化起來,慢慢的浮現出一股迷茫的沉思的表情,林驚羽此刻心頭混亂,不知是應該離開去前山向通天峰諸位師長稟告才好呢,還是在這裡繼續看著?
     
不過道玄真人並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他那奇怪的神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另一種漠然,他淡淡地對林驚遇道:「你就在這兒,沒我吩咐,不許其他人進來。」說罷,也不等林驚羽答話,就大步走去,逕直去了祖師祠堂的陰暗大殿中。

      林驚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目送道玄真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進了內殿,待最初的黑暗過後,呈現在道玄真人面前的便是大殿之上巨大的供桌和供桌後面無數的靈牌,一股莊嚴穆之氣迎面而來,青雲門歷代祖師就在這裡,冷冷而沉
默地注視著道玄真人的身影。

    道玄真人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似乎體內有什麼東西發作,令他頗為痛苦,但他很快忍耐了下來,慢慢走到供桌前,取過供桌上的檀香,在旁邊燭火上點著了,走到供桌正前方,對著歷代祖師的靈位,他緩緩跪了下去。
   
      陰暗的光亮裡,他的臉也似乎是陰晴不定的,只是那點點香火的溫暖,飄起了淡淡輕煙。

      「青雲門歷代祖師,不消弟子道玄......」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雙手拿著香火卻似乎在輕輕顫抖,像是內心十分激動,以至於話說了一半就再也沒下文了。
  
      他的頭深深埋了下去,匍匐在無數靈牌之前,寬敞宏偉的大殿中,不知哪裡起了風,周圍的布幔開始輕輕飄動,連供桌上的燭火都開始明滅不定。
   
      忽的,拜倒在地的道玄真人身子猛然一抖,也不知如何用力,他手中握著的三隻檀香突然間受到巨力侵蝕,竟是在瞬間無聲無息的話為齋分,而一團黑氣在此刻從道玄真人身上 散佈出來,急速翻騰,不斷擴大,眼看就要將道玄真人的身子完全籠罩其中。

      站在大殿之外的林驚羽,像是若有所覺一般。眉頭皺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向著那大殿方向他進一步。那片陰影深處,突然升騰起一團詭異的氣息,其中妖邪之氣甚重,絕非這祖師祠堂中本來所有的。
   
他腦海中閃過剛才道玄真人那怪異的臉色,心中一陣不安,但看著那雄偉的大殿,他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山林寂寂,祖師祠堂周圍,卻是轉眼之間連鳥鳴聲都絕跡了,似乎那些鳥兒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險氣息,一個個噤若寒蟬。

   大殿之中,道玄真人的身子抖動的越發厲害,圍繞在他周圍的黑氣也越來越濃,原本靜默的大殿裡,不知何時竟有了旋風,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在空曠的殿堂裡急速吹動著。風力越來越大。道玄真人的身子在顫抖中,在黑氣的籠罩下,慢慢的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他面上的神情,卻彷彿是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充滿一股暴戾之氣。
  
    但仔細看去,在暴戾背後,道玄真人眼中卻另有一種痛苦之色,以至於她臉上級肉扭曲,彷彿他一直在強自忍耐著什麼,但看著情形,卻顯然漸漸支撐不住了

    就在這詭異而危急地關頭,圍繞在他週身的那真怪風也是越吹越勁,不但將沉重的供桌都吹得開始微微後退,甚至就連在供桌之後那遙遠的香案令牌,竟也被波及了,許多靈牌在勁風中搖晃不停,有一些更有將要跌到的跡象。

    身為青雲門中的道玄真人,如此這般衝撞祖師靈位,可以說是已經大逆不道了,只是看他的臉色,那唳氣越來越重,又怎麼還顧得上這個。

      便是在這個時候,忽地只聽「啪」的一聲輕響,果然在勁風之下,香案上某個放在角落邊緣的靈牌終於支撐不住,跌落了下來,摔在地板石塊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聲音似乎也驚動了正自苦苦支撐的道玄真人,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瞬間不知怎麼,週身大震,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暴戾的神情迅速退去,詭異的黑氣也不知怎麼收斂消失,在他的臉上,只剩下了悔恨與悲傷。

昏暗的燈光之下,那跌落在地的靈牌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在木牌上,赫然竟是一片空白。

這是一個無字空牌。

那一片空白,似乎也在冷冷地注視著他。

道玄真人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怔怔地望著那空白的靈位,隨後慢慢地走了過去,將這無字靈牌輕輕拾了起來,在手中小心地摸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了他嘶啞而略帶哽咽的聲音「師弟……」

林驚羽在祖師祠堂外頭急得額角冒汗,心中爭鬥了無數次,終於一狠心,準備不顧一切衝進去看看祖師祠堂大殿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誰知就在他將要躍起的那一刻,祠堂中的那片詭異氣息卻突然消失了。

林驚羽這一下倒又驚疑不安起來,原先下定的決心,這腳步就是邁不出去,畢竟不管怎樣,在祖師祠堂裡面的人是青雲門當今掌教道玄真人,往日裡他數次拯救蒼生,不要說天下百姓,便是青雲門下普通弟子,包括林驚羽,也把他看做神仙一般的人物。
  
這一遲疑,便又是等了許久,林驚羽從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般緩慢過,就算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獨自一人面對著空曠荒山寂寥祠堂,也沒有現在這般的心情。而直到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修行不夠的時候,道玄真人的身影再一次出現了大殿門口。

他的神情仍是那般面無表情,緩緩走了下來,並沒有多看林驚羽—眼,林驚羽不知怎麼,也許是攝於道玄真人往日威勢,也不敢多問,悄悄讓開了身子。


當道玄真人經過他身邊時,忽然停了一下,片刻之後,只聽他低聲道:
「照顧好他……們!」

林驚羽一怔,不知道道玄真人口中的他們是指何人,不過既然剛才祖師祠堂出來,想必多半是指祠堂中列位青雲門祖師的靈位。他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地道:「弟子知道的。」

道玄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看著林驚羽身上一襲白衣,腰間光芒閃爍的碧綠斬龍劍,忽地苦笑一下,道:「真像啊……"

林驚羽一時沒聽明白,待抬頭想要問清楚,卻只見道玄真人已然去了,看他的方向,卻是向著青雲門中最重要的禁地「幻月洞府」而去了。林驚羽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先進祖師祠堂看看,轉身從地上拿起剛才隨手丟在地上的掃把.走進了祖師祠堂。

他四下張望,只見祠堂大殿中什麼都和原來一樣,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他皺了皺眉,走到了供奉歷代祖師的供桌香案前。供桌之上一個小小青銅香爐裡,插上了三隻新點燃的檀香,正靜靜燃燒著,飄著淡淡的檀香味。

忽地,他目光一凝,卻是看見放著無數靈牌的香案上,有一個靈牌位置放得太過接近案邊了,他皺了皺眉,這些日子他整日整理此處,對靈牌位置也是爛熟於胸,所以很快就發現了靈位似乎被動過了。青雲門弟子若是妄動祖師靈位,這個罪過可不小啊……

他輕輕搖了搖頭,走了過去,拿起那靈牌剛想放回香案裡面,忽地身子一震,一雙眼竟是再也離不開手中牌位了。

只見那靈牌之上並不像其他牌位用金漆寫著姓名尊號,因為這原本是一個空白的牌位,但此刻在林驚羽手中的靈牌上,卻赫然多了一行字:

青雲門萬劍一之靈位!

這一行字,殷紅奪目,竟是用鮮血所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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