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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顧西爵 -【最美遇見你】《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09 PM     標題: 顧西爵 -【最美遇見你】《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5 12:23 AM 編輯

【書名】:最美遇見你

【作者】:顧西爵

【內容簡介】:

  去作陪獻血的時候,見到簽名單上的這個名字,被其漂亮的字體吸引,閑來無事拿了旁邊的一介廢紙臨摹,於是引得上來拿回遺漏手機的某名英俊男生,似有若無,若有所思,狐疑地瞟了眼她臨摹的名字……

  莫非她寫的草稿是他的?

  連番的偶遇最後在一場高中同學會上再次見到了他。

  最後在分道的時候,這位睿智而低調,嚴謹而穩重的外交系老大,文質彬彬地說了一句,「我曾給你寫過一封信,你記得嗎?」

  很久之後安寧的腦子都是紛紛亂亂的,意思是……她竟然拒絕過……徐莫庭……

  人們在最青春的歲月裡揮霍青春,只盼望回首,不要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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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15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0 PM 編輯

第一章 第三根肋骨

  李安寧在書房裡搗鼓域名,要把它從Godaddy遷移到name.com,但由於Godaddy後台十分變態,搞得安寧異常糾結。此時MSN上毛毛呼叫,問她什麼時候回學校,順便非常迅速地發了一份研二第三周的實驗大綱。安寧一看受驚了,果然研究生的真正工作是當導師的雜役,竟然連幫忙搬家的事情也在大綱裡……

  安寧:能不能叫搬家公司啊?

  毛毛:你出錢,我贊成。

  安寧:……

  毛毛:對了喵啊今天是911呢。

  安寧:哦。

  毛毛:你說這種大日子,咱們是不是應該給美國總統打個電話問候下啥的?

  安寧:國際長途很貴的,少說幾句吧。

  毛毛:你打算說啥?

  安寧:嗯……年年有今日吧……

  李安寧研二的日子是這樣的,每天早上七點起來,YY半小時,回歸現實,然後雜役,實驗,SPSS,實驗,雜役,PPT……

  這天安寧出門碰到隔壁寢室的薔薇:「阿喵啊。」

  安寧:「早。」

  薔薇一聽面部開始猙獰:「為什麼我要那麼早起啊?為什麼我要天天通宵趕報告啊?為什麼我就是沒有男人啊!!你說,為什麼?!」

  安寧:「那個…其實我也沒有男人……」

  薔薇:「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請假,我要去找男人!喵你想辦法幫我跟老太婆請假!」

  安寧:「要不……事假?」

  薔薇忽然深沉盯住李安寧:「奇怪了,你這女人,外貌身材頭腦冷幽默一應具全,咋就也沒男人呢?」

  安寧同悲憤:「就是說!莫非現在的男人要求都太低了……」

  薔薇:「……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週末安寧騎著她的新座駕回家,之前她買過兩輛自行車,一輛被盜,一輛被毛毛搶去至今未歸還,這次她大手筆買了輛小綿羊,外加兩把鎖,迎風而起時,安寧深覺自動擋的果然比腳動擋的愜意。

  然後正當她愜意之際撞上了一輛轎車,事情是這樣的:拐彎,撞上。

  李安寧從地上站起來時,她的小綿羊「噗嗤」了一下,熄滅了……

  「小姑娘,你沒事吧?」

  「我的綿羊……詐屍了……」

  那司機大叔估計沒聽明白,於是,又問了一遍,「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安寧歎氣,拍拍身上的灰塵,「我沒事。你給我張名片吧,如果我家綿羊真的挺屍了……」回頭看到那輛閃亮的車門上有一道長長的刮痕,「唔……算了,各自收屍吧。」

  大叔:「……」

  此時旁邊一人經過,他沒看她,但安寧卻很精準地看到他笑了。

  李安寧後來才想起來,那人是他們系的師兄,很有名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名。

  綿羊事件後的一周,安寧不上心跑錯了一個音樂進修班,然後很悲催地被點了名。

  老師:「沃爾塔瓦河的特色在於不斷重複主題及變奏……那麼這種重複的節奏表達了什麼?」

  安寧:「重複……重複……呃……就是……無限循環小數……」

  雙方都沒明白。

  老師正色狀:「那麼,你覺得這個曲調適合運用在什麼地方?表現什麼樣的情緒?」

  安寧小聲說:「適合做鬧鐘……」

  老師:「你課後留一下。」

  李安寧生平第一次被留堂。

  當所有學生邊走邊笑著看她最後一眼離開後,安寧被老師叫到前面,面黑板思過。

  沃爾塔瓦河(La Moldau)是選自斯梅塔納交響詩《我的祖國》。作曲家以細膩委婉的筆觸,刻畫了沿岸秀麗的風光,描繪了捷克人民的生活習俗,以獨具一格的音符傾吐了對祖國的深沉的熱愛……愛……

  安寧有些眼花了,眼珠轉了一圈瞟向寫在黑板右上方的一欄獎勵生名單上。

  錢琳琳,李波,徐莫庭……徐莫庭……莫庭……安寧突然有點想笑,莫庭,是不是他的父母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停下來呢?

  安寧一副專心致志的研究模樣,讓嚴苛的老師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於是說:「今天就這樣吧,你可以走了,下次注意。」

  安寧:「哦。」下次我應該不會再走錯教室了。

  ***

  安寧上午實驗完後去圖書館整理資料,順便還上次借的兩本書,今天人不多,只有四五個在排隊,習慣性等的時候茫然注視前方……這次是一道高挑的背影,唔,她的頭只到他的第三根肋骨。

  然後她聽到經常說她拖欠還書日期的黑面老師說:「同學,你卡消磁了。」

  安寧精神一振,她看著前面那道身影,只聽他說:「這樣,那給我寫張單子吧。」

  佩服啊,她通常都是對著黑面點頭道歉的。

  黑面又說:「你當這是商店嗎?趕緊去換了卡再來借書。」

  對方略沉吟,而安寧不知道怎麼很勇敢地探出了腦門,「那個,用我的卡吧。」

  於是乎,黑面黑著臉刷卡。

  他接過書,看了她一眼,「984932,我號碼。」

  安寧擺手,「你還了書就可以了。」

  對方微遲疑,說了聲謝謝點頭離開。

  安寧弄完總結回宿舍已經將近七點,一進門就看到毛毛撅著屁股在牆上蹭,不由一驚。

  「莫非……猴子附身……」

  毛毛白眼:「是我屁股坐太久啦,估計起疹子了。」

  基本上毛毛這個人每天就是對著電腦看小說,境界可以強到十二小時屁股不動一下,直到霍然而起,「憋死我了,憋死我了!」然後衝進廁所,一分鐘後滿面笑容出來繼續回到位子上將頁面上「恩恩……啊……」「不要……」「人家,人家已經……」慢慢地刷下來。

  作為一個研二生,她能把日子過得如同大二一般,也是一種能力,安寧深深佩服,哪裡像她,過得跟無限循環小數似的。

  薔薇勒著褲腰帶走到她們門口:「阿毛,你要我們等到什麼時候?食堂快沒飯了。」

  薔薇室友麗麗跟在後頭,「我說薇薇你就不能塞好了褲子再從廁所裡出來?」

  薔薇轉向她嫣然一笑,「人家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勒褲腰帶嘛。」然後轉頭,「毛毛!!」

  「等等等等,馬上要高潮了!」

  眾人黑線。

  等一干人走後,安寧開電腦,一上線表姐的頭像就閃過來:在吠一聲。

  安寧:喵。

  表姐:我給你發張美男圖吧。

  安寧:!不要了吧。

  表姐:只是讓你YY一下又不是讓你上他你緊張什麼?

  安寧:……我沒緊張啊。

  表姐:我們以前系的一個師兄,第一任打擊社社長。

  安寧:打擊社?(安寧理解為打擊人的社團)

  表姐:恩恩,打擊社!帥啊,來來來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一分鐘後,表姐:……丫的你版本過低?

  終於安寧被迫裝上最新版本MSN之後,她看到了打擊社社長……有點面熟,貌似以前在表姐電腦裡看到過,然後她閒來無事……恩……玩了一下,這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種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安寧只恨不能拍手:好!

  表姐:好像PS地過了點,我怎麼看著都成女的了……丫誰P的?!

  安寧潛了。

  隔天晚上,安寧的另一個室友沈朝陽從廣東趕回來,這人前段時間摔斷了腿,請了半個月假,也是安寧請的「事假」,只是當某陽用草上飛的速度朝她們奔跑過來時,安寧覺得她怎麼就那麼傻……

  沈朝陽熱情地拉著安寧,順帶毛毛薔薇,去了本城最高檔的麵店——「一碗麵」。

  朝陽:「我覺得我胖了。」這句話說出來通常是讓人家反駁的。

  於是薔薇毛毛:「哪有!」

  安寧:「嗯,是有點。」

  麵條上來後,朝陽:「我是不是應該減肥了?不過我喜歡躺床上,不喜歡運動。」

  安寧思考一秒:「那就……床上運動?」

  眾:「喵,你下流!」

  安寧無語:「是你們不純潔吧。」

  薔薇「切」了聲:「人家我最純情了!對了,吃完晚飯後我下□片去。」

  安寧黑線:「下這種東西電腦會中毒的吧?」

  薔薇:「對哦。那我讓我們寢室長下去,讓她中毒。」

  安寧折服,說:「英國大選結果出來了,我贏了。」

  薔薇:「我就知道我選得那個沒出息!哎,□片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啊。」

  安寧:「其實克萊格就是身家不夠,實力還是有點的。」

  薔薇:「如果我有身家,我自己去找人拍AV,你說多好?」

  安寧:「卡梅倫也沒見得有多好,只是現在金融危機下,有錢總是好辦事。」

  眾:「……」

  薔薇,安寧:「以後再討論吧。」

  然後安寧聽到旁邊桌有人笑了出來,側頭看過去,是一個長髮的女孩子,此時正有意思地看著她,安寧有點不好意思了,下一刻安寧看到女孩對面的人,咋又那麼眼熟呢?嗯……第三根肋骨。對方抿著唇,側臉很好看。

  安寧事後想想,幸虧她是安寧,不是薔薇……否則丟臉死了。

  ***

  週五下午,安寧等人從實驗樓回來,路上看到一輛獻血車,停在校體育館門口,人潮湧動。

  薔薇:「想當年啊,我去獻過,結果被趕了下來。唉,當天B型血太多,說B型的不要……B型怎麼了?!你才B型呢!你們全家都B型!!」

  安寧:「其實父母是B型血,出生的孩子百分之七十五是B型的,所以,全家都是B型的概率是相當高的。」

  薔薇終於暴走了,毛毛和沈朝陽悶頭笑。

  最後毛毛跟安寧去獻血,朝陽安撫薔薇。

  結果那天毛毛的B型血被選中了,安寧的O型血被淘汰,原因是不到九十斤。

  對方的原話是:「姑娘,你的體重沒達標,不到指標獻血容易出問題,你看,你獻了血,回頭我們還得給你輸血——」

  安寧:「……」

  安寧在獻血名冊上簽下毛曉旭三字的時候,看到上面一格裡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徐莫庭,很漂亮的筆跡,安寧想,他以前一定練過書法。

  無聊之際在旁邊的廢紙上描摹起這個介於行書和草書之間的名字。然後看到毛毛痛苦的表情,其實開始是安寧想來獻血,毛毛陪同……安寧扭頭看車門外。

  這時有人上來,安寧「咦」了一聲,第三根肋骨啊……他跟抽血的兩名護士微頷首,看到她坐在那裡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走過來輕掃了一眼桌面,然後找到了那只被紙張覆蓋住一半的灰色手機,走開時,他又似有若無,若有所思,狐疑地瞟了她臨摹的名字一眼。

  安寧當時想的是:莫非她寫的草稿是他的?

  晚上安寧常規跟表姐聊天。

  安寧:我今天去作陪獻血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帥哥,嗯……事實上是第三次看到。

  表姐:噢。說起來我今天竟然吃中飯了,決定是不吃的。

  安寧:你平時都不吃嗎?

  表姐:什麼平時都不吃啊?!今天第一天決定不吃,結果還是吃了……

  安寧:……

  又是平靜的一天過去。

  而這週末安寧不回家,慣例去圖書館消磨時間,主要是那裡有空調。

  這次她剛進去,黑面就朝她「喂」了一聲,「同學,過來一下!」

  安寧左右一看,沒人,無可奈何走過去,「老師有事麼?」

  只見對方從後面架子上抽出一本書扔在櫃檯上,「以後別把私人物品留在圖書館裡,這會增加我們的工作量。」

  「……這不是我的。」雖然她看的書很雜,但是,《當代中國外交概論》,她應該還沒看過吧?

  「你叫李安寧,我沒記錯吧?」

  「是……」不是吧?已經記住她名字了?

  「那麼就是你的了。前天來還書,這本夾在裡面。行了,趕緊拿走。」黑面不再理她,忙碌地俯身看電腦,安寧從後面的玻璃裡看到黑面在……偷菜,唔,果然很忙。

  最後安寧拿著那本《當代中國外交概論》,找了一個位置安安靜靜啃起來。

  中途有兩個女生坐在她對面,坐了大概十分鐘,開始聊天。

  A君:「這個暑假我家樓下不是失火了麼,我跑出來的時候我男朋友已經在外面了,我當時就問他你怎麼不等我?我男朋友說當然要先跑出去啊,我不跑出去怎麼救你?我瞬間窒息了。」

  B君:「這就是你跟他分手的原因?」

  「其實啦——」A君笑:「我老早就想跟他散了,你知道,我一直欣賞江師兄的。」

  B君:「江師兄啊……我記得物理系的傅薔薇不是經常來我們文學院找他麼?真不知道安的啥心?」

  A君:「司馬昭之心唄。」

  安寧:「其實……薔薇以前是姓司馬的。」

  「……」

  對面兩人在一分鐘之後離開了現場……安寧繼續回歸書本,中午回宿舍,路上習慣性問兩名足不出戶的室友要不要帶午餐,均回減肥中。在快到美食家門口時倒是看見了薔薇,她正拉著個人說話……安寧隨後想起來,這人是上回綿羊撞轎車事件時走過的那位有名師兄。

  「喵!」

  原本想悄無聲息走另一扇門的奢望被那聲響亮的喵叫聲撲滅了,只能走上去。

  薔薇:「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大學時期的室友,李安寧。」

  他這次對著安寧終於笑得明目張膽了,「是你呀?」

  安寧:「……不是。」

  薔薇:「安寧,這位是我母校的師兄,當然也是現任師兄啦!你絕對有聽說過他,中國民間文學系的,我們學校的期刊校報都是他在出。」

  安寧見兩人都看著她,她似乎應該要說點什麼,於是:「師兄,你——叫什麼名字?」

  繼江旭後來回憶:李安寧這廝絕對能溫溫婉婉地把人活活氣惱死!

  這天安寧陪同薔薇和有名師兄吃了飯,的確是吃飯,安寧一直在默默地吃,因為餓了。中間收到表姐一條短信:「減肥的黃金時段應該是25歲之前,我也覺得25歲之前減肥很容易的」簡直是放屁!

  安寧感歎減肥果然是世界的主流啊。

  ***  

  隔天安寧啃著早餐去上公開課,她一向是踩著鈴聲進門的,薔薇在位置上朝她招手,看著安寧慢條斯理走上來,不由對旁邊的沈朝陽說:「你說喵是來上課呢還是逛大街啊?張老頭都在瞪她了。」

  沈朝陽:「你有見過她對什麼事情急躁麼——你說我的實驗報告怎麼辦啊?現在就要交了!」

  薔薇一笑:「兄弟,早死早超生吧。」

  沈朝陽:「……你陪葬?」

  薔薇:「我燒紙錢。 」

  「有本事你燒真錢給我啊!」沈朝陽把包拿開讓安寧坐下,「阿毛呢?」

  安寧:「她扭到腰了。」

  薔薇驚訝:「毛毛那腰……都那麼粗了,怎麼還能扭到啊?」

  這時旁邊的C同學靠過來對安寧說:「喵啊,你剛太可惜了,如果早來五分鐘就能見到帥哥了。」

  朝陽「嘖」了聲:「也沒怎麼樣吧,就身材好了點。」

  後座D:「某陽,你絕對是酸葡萄心理。」

  C:「他好像是來跟老張交涉什麼事的?莫非是想要來上我們的課程?」

  D:「我先前上去交報告時故意停留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跟老師拿上課名單什麼的。」

  安寧打開背包隨便說了句,「應該是學生會的人吧?」

  眾人均一愣,回想起那架勢,覺得甚像。

  薔薇不懷好意地笑了:「莫非學生會終於要做本大的黑名單了?」

  C,D,朝陽:「那你絕對是第一個!」

  那天老張的量子統計完了之後,安寧原本想去生物工程那邊旁聽一堂醫用課,結果出來發現外面在下雨,三人之中只有沈朝陽帶了一把小洋傘,蕾絲邊,中間還有幾朵漏空的繡花圖案。

  薔薇:「你說你這傘是要來幹嘛的啊?它撐太陽的還漏光吧!」

  朝陽:「我這不是看著它漂亮嘛。」

  薔薇:「行。去,去雨裡兜一圈,讓姐姐看看有多漂亮,喵的!你——」

  安寧:「恩……薇薇啊,請不要把它當髒詞的代名詞,謝謝。」

  薔薇再次暴走。

  最後打電話讓扭了腰的人送傘過來。

  毛毛:「我扭腰了呀。」

  薔薇:「那你就給我扭著腰過來!!」末了加了句,「再多說廢話以後別想讓我幫你點名。」

  毛毛飛奔過來時,朝陽笑著拍拍她肩,「辛苦了啊兄弟。」

  安寧安慰:「腰沒事就好了……」

  眾默。

  週三幫導師搬家。這其實是一件挺鬱悶的事,做好了是應當,做的不好那就是能力問題,說不定還影響「平時成績」,安寧跟毛毛相偕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兩位同學在了。

  導師跟她們介紹:「這兩名是外交學系的,以後他們跟你們一組,不同系不同課題,但我希望你們也能從中互相得到幫助和提升。」

  「一定一定!我們一定會互幫互助的,老師您請放心。」這是昨天晚上掛上導師電話後一度詛咒他祖宗十八代全搬祖墳,外加指天發誓如果再回他一句話她就跟他姓的人說出的第一句話……安寧望窗外美好的夏末秋初。

  不過安寧想這物理系跟外交學系完全搭不上一點邊,怎麼互相幫助啊?後來安寧覺得自己很傻,真的,當她跟外交學系的同仁一起扛著一張桌子往二樓搬的時候她深深體會到了那句互相幫助和提升的深刻含義……

  中途休息的時候,安寧坐在小花台邊乘涼,一同仁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你叫……李安寧?」

  「嗯。」安寧正在慢慢喝水。

  「還記得我麼?」

  安寧偏頭看她,「你是……」也就是不記得了。

  對方也不介意,笑道:「上次在麵店裡聽到你跟你朋友的一番對話,印象深刻,只是不知道你叫——李安寧。還沒自我介紹,程羽。」

  她每次在「李安寧」前的那一秒停頓總讓安寧覺得暗含意義,於是安寧回答:「哦,我叫李安寧。」

  這時手機響了一下,是表姐的信息:「胴體」,我考,這個念dong啊,我一直念tong呢!你唸唸看,當場笑抽過去了我!在課堂課上!

  安寧念了一下,咬唇……唔,的確是有點變態的發音。

  程羽微微揚眉:「什麼這麼好笑的?」

  安寧咳了一聲,想了想說:「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我覺得這句話挺有道理的。」

  冷場。一旁外系的那男生也聽到了,笑出來:「上帝說的話原來這麼有意思的,他老人家還說過什麼話來著?」

  安寧:「恩……整本聖經都是他說的。」

  外交系兩人:「……」

  事後他們自我檢討,怎麼會被個物理系的人弄得搭不上話呢?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姑娘思路不對。

  搬家事件之後安寧整整休息了一天,隔日回家讓母親大人在腰椎骨貼狗皮膏藥。她是本市人,來去也方便。從學校後門坐公車到家只要五十分零十七秒,她做過平均差,中位數和眾數,這個答案很精準。

  晚上在家陪同母親大人看電視,看到一幢老洋房,李太太:「寧寧,這房子真漂亮呶。」

  安寧:「嗯,是啊……地板好像是上桐油的……」

  李太太:「是啊是啊。」

  安寧:「桐油好像燒起來很快的。」

  李太太:「……」

  恩……安寧承認自己很會冷場。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16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09 PM 編輯

第二章  外交官

  這次安寧回家住了兩天,收到關懷無數,主要是讓她回去的時候帶吃的。只有毛毛堅決反對,說食物進宮會給她帶來莫大的精神折磨!安寧看著群上的人集體圍攻毛毛,偶爾發一個笑臉上去,證明……恩……圍觀中。

  薔薇私下找她:在幹嘛?

  安寧:看一個俄國人的翻譯貼。

  薔薇:什麼東西?

  安寧:《屍體的最佳處理辦法》和《關於化屍水的可行性報告》。

  薔薇:這種東西很噁心的吧?!

  安寧:我看得很happy啊。

  薔薇:你不一樣。對了,昨天我跟江旭吃飯,他說起你了。

  安寧:噢。

  薔薇:沒啥別的了?!

  安寧:恩……謝謝記掛。

  薔薇:……

  薔薇:回來給我帶烤雞!

  安寧:好。

  薔薇:阿喵,我要是男的我就娶你。

  安寧:就為了一隻烤雞?

  薔薇:哈哈,是啊!

  翌日安寧回學校,給同學們帶來了肉和希望和精神折磨……冬裝的大衣袋子裡滿滿一袋,如果是精神折磨的確挺殘忍的。

  在經過食堂後面的籃球場時,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第三根肋骨……好像不小心注意他之後就會經常看見他。

  場外許多人在觀戰,安寧在外圍看了一會,他把球拋給同伴時像忽然注意到什麼,停下來往這個方向望了一眼……安寧左右看了看……恩……好多美女啊。

  「李安寧?」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安寧回頭……有名師兄。

  江旭走過來,「怎麼拿那麼多東西?剛從家裡回來?」

  「嗯。」

  他笑道:「我幫你拿點吧?」

  安寧:「不用。」

  江旭:「不必客氣。」

  安寧:「不是,嗯……我跟你不同方向。」

  「……」如果說有女孩子拒絕他已經算是少有了,再加又是以這種理由,江旭頭一次覺得哭笑不得。當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慢條斯理朝她的方向走去。

  那天寢室坐談會,人手一隻烤雞,毛毛是兩隻,安寧把她那份給了她,雙倍精神折磨。

  薔薇慣例從日本AV說起,然後說到日本首相出唱片,「我覺得這日本首相還真是不務正業,我記得上次誰還跟我說過他超級喜歡看漫畫啊。」

  安寧:「恩……已經換了。喜歡看漫畫的是麻生。」

  薔薇:「丫下台了?!這麼快?」

  安寧:「現在這位是鳩山……他的八卦你可能會更喜歡。」

  眾人立馬精神振奮:「怎麼說怎麼說?!」

  安寧:「……就是搶別人的太太,具體是自己父母的好友的弟弟的太太……」

  朝陽:「日本真是個充滿行為藝術的國家啊。」

  薔薇:「非人類聚集地。」

  毛毛:「獸類!」

  朝陽:「太污辱獸了。」

  薔薇:「丫日本人居然還譴責中國人冷漠沒有愛心!」

  毛毛:「反正跟韓國差不多那種貨色啦。」

  安寧:「怎麼說呢?思密達也就是自我代入一下我們的歷史,沒什麼實際殺傷力,日本,嗯……最想的就是生吞了中國,比較麻煩。」

  朝陽:「『思密達』笑抽我了!喵你怎麼那麼可愛啊!!」

  安寧微笑:「因為我是李安寧嘛。」

  眾:「……阿喵,你傲嬌了。」

  週一上來第一堂是老張的量子統計,安寧這次難得在鈴聲響起前進門,然後,她沒有看到朝陽等人朝她招手,卻在第一排的地方見到了他……恩……未免太頻繁了吧?而他看到她,竟然淡淡說了一句,「你過來。」

  正當安寧不明所以之時,他又說了句,「坐這吧。」從容自若又彬彬有禮的語氣,卻也不容拒絕,安寧坐下時才發現——她坐在了他旁邊。

  安寧側頭看了他一眼,對方已經一本正經翻看書本。

  他叫她來幹嘛的啊?

  一整堂課,他都在聽講。偶爾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一下,他會回條短信。安寧不敢明目張膽看他,於是只能看著他的灰色手機,以及跳躍在手機上的修長手指……

  安寧發誓,她其實不是想看他的,她想問他幹嘛叫她過來……

  「呃——」

  「聽課。」不變的文質彬彬語氣。

  ……這樣很難會有人再聽得進去吧?

  他似乎感覺到她在「注視」他,微抬頭,清淡問了一句,「帶了《外交概論嗎》?」

  「恩……帶了。」雖然雲裡霧裡,但還是把最近隨身帶的《當代中國外交概論》遞上去,他單手接過,翻到序頁,寫了點東西,然後又遞還給她。

  安寧下意識翻看……漂亮的書法字體,未乾透的字跡……徐莫庭……

  ***

  原來第三根肋骨就是徐莫庭啊……

  安寧躺在床上思量……世界上還真是無巧不有。怎麼繞一圈他是他呢?不過,又好像不覺得突兀。想到他後來要她號碼時的表情,那麼天經地義……怎麼能有人如此理所當然地去執行一些事?

  沈朝陽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安寧抱著枕頭、戴著耳機蜷在床上,微訝:「阿喵,你沒去上課啊?」

  安寧抬起頭,「去了,回來了。」

  朝陽看手錶:「都十點了呀!我做實驗都做昏頭了。對了,今天薔薇跟毛毛去隔壁大學看籃球比賽了——」

  安寧已經摘下耳機,下床找拖鞋,「我下了課才看到短信,不過今天老師沒點名。」

  「嘖,我每次不去他都點,什麼態度嘛?」朝陽說著遞給安寧一張海報,「路上人家發的,挺有意思的。」

  「X大形象大使」火熱徵集中……

        「噢。」

  「嘿嘿,我們讓毛毛去參加吧?」朝陽笑著隨手拿起安寧桌上放著的一本書,「你怎麼在看這種書了?」

  「恩……」安寧已經走到飲水機旁倒水喝。

  沈朝陽翻了兩下,剛要放下時又似看到什麼重新拿起,翻開,「徐……莫庭?阿喵,這書不是你的呀?」

  「不是。」

  「徐莫庭,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姓徐的人蠻多的。」

  朝陽忽然淫淫一笑:「阿喵啊,這樣是不行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安寧:「恩……我從嚴吧。」

  徐莫庭這邊上了一堂就內容而言無用的課程之後,回到宿舍放了東西,張齊看到他不由一驚,「你今天不是在監察院嗎?」

  「過來辦點事。」

  徐莫庭做事一向低調,研一時已經在監察院公幹,偶爾學校有事情他才會過來一下,「辦事?學校出了什麼大事我不知道麼?」

  徐莫庭拍拍他肩背:「私事,與你無關。」

  「哈,說起來你最近來學校挺頻繁的,老大,這不像你啊——該不會真如程羽妹妹所說的你看中了咱們學校某個女生了吧?」

  徐莫庭一笑:「我不否認。」

  安寧再次見到徐莫庭是在三天之後的「形象大使」報名場上,沈朝陽跟她是被薔薇脅迫過來的,而他身邊陪著的人是上次和她一起搬家的女生。

  安寧昨晚被表姐拉去玩了大半夜的遊戲,困得要死,看報名的不少,輪到她們起碼要半小時,安寧此時只想找個座位瞇一眼。

  「朝陽,我去外面坐會,你陪薇薇吧。」

  沈朝陽昨夜是親眼目睹某喵打著瞌睡玩魔獸的,於是大手一揮:「去吧!」

  安寧剛出體育館側門,表姐電話進來,「我被吵醒了!」

  安寧:「法老說,打擾別人睡覺會下地獄的。」

  表姐:「你來執行吧,讓我們宿管老師下地獄。」

  安寧:「我能執行今天早上就不起來了,以及,昨天晚上……」

  表姐:「什麼?」

  安寧:「恩……今天天氣不錯,我想睡一覺了。」

  表姐:「你別是在暗示我我該下地獄吧?」

  安寧:「事實上,我是明示。」

  表姐大笑出來:「你這女人,行了,下次不拖你玩那玩意了。」

  安寧笑道:「謝謝。」

  表姐:「哎,我是如此地愛你啊!」

  安寧:「我也愛你。」唔,只要您不半夜拖我玩遊戲。

  安寧最後挑了一張樹蔭底下的木椅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的身邊好像坐了一個人,又迷迷糊糊的頭靠在了他肩上。

  安寧是被薔薇叫醒的,「你怎麼還真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睡著了啊?就不怕有人劫財劫色?」

  安寧:「大家都是文明人。」

  薔薇:「……」

  安寧起身伸懶腰:「朝陽呢?」

  薔薇:「去上廁所了。」

  沈朝陽跑回來的時候一輛豪華轎車從她身邊經過,不由感慨萬千:「我一直想要經歷一個跑車180度轉彎,停下,玉腿伸出來的場景——薇薇你就實現我這個願望吧?」

  薔薇鄙視:「我駕駛的位置都沒坐過一次,我開,兩人直接升天得了!」

  朝陽呵呵一笑:「我剛看到一帥哥了,就是上次來老張課上要黑名單的那位。」

  薔薇:「你上回不是說不過爾爾嗎?」

  朝陽:「上次太遠沒看清楚,嘖嘖,近距離迎面過來,才知什麼是堂堂七尺男兒,玉樹臨風——安寧,你又錯失良機,太可惜了。」

  安寧:「噢。」

  薔薇摟住安寧:「咱們家安寧同學才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呢見到帥哥就犯花癡,是不是啊阿喵?」

  安寧:「是的——是挺可惜的。」

  薔薇:「……」

  沈朝陽已經笑趴在安寧身上。

  才藝比賽報名事件之後,女生寢室各各角落一度傳出練聲的鬼哭狼嚎,用朝陽的話說是「實力啊」,用安寧的話說,「法老該下地獄。」

  ***

  薔薇還記得首次對安安靜靜的阿喵同學印象深刻是大一軍訓完了之後的一個週末,寢室裡六個女孩去外面唱歌,當所有人都高亢激昂、深情對唱的時候,安寧小朋友依然正襟危坐彷彿古典仕女一般含羞帶怯楚楚動人。於是她爬過去打算說一句,「大家都是同學,不需要害羞啊」之類的,當時是,安寧美人抬起眼瞼,用政府公務員一般正直莊嚴而又優美動人的嗓音對她說了一句:來,給爺笑一個。

  薔薇走進安寧寢室就見毛毛跟朝陽圍著她在問史實。

  毛毛:「我想寫一個古代神話愛情故事,要華麗麗的。」

  薔薇:「新版嫦娥奔月?」

  安寧:「后羿嫦娥的故事發生在夏朝,那個朝代……呃……有點原始社會的感覺。」

  「原始社會?不要不要不要!連廁紙都沒的吧?!」毛毛拖長聲音喊道:「下一個!」

  朝陽:「商代。」

  毛毛:「這朝代大致有多少年?」

  兩人對視一眼期待地看向安寧,後者低歎:「我不可能連這種事情都知道吧……我查下年表。」結果安寧夏商周斷代史了半天google不出一個清楚的年表,「其實有一個人物可以用:商紂王,也就是帝辛,嗯……名字叫做殷受。」

  毛毛大驚失色:「受?!」

  薔薇噴了:「好名字啊!」

  安寧也笑了:「以前我一直在想,當年帝乙怎麼會給兒子取這種悲劇的名字,唔,可憐的娃。說起來,妲己是他的王妃。」

  朝陽:「我突然想到一幕,妲己很親暱地叫:『大王,受受~~』」

  毛毛:「這倆誰是受啊!?」

  安寧:「殷受的爺爺叫子托……子托的父親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拉滿弓,射過天,後來被雷劈死了。」

  薔薇:「估計大雨天的去舉箭射天,結果成引雷針了。」

  毛毛:「阿喵,你講下后羿吧,我對他有點興趣,大不了讓他穿越到有廁紙的年代。」

  安寧沉吟:「你要聽正史還是野史? 」

  三人:「哪個比較有趣?」

  安寧想了想:「正史是后羿被寒浞殺了,其實他的生平一點都不有趣,有趣的是唯一可以被證實的——他的老婆的確是嫦娥的原型。嗯,她是妻憑夫貴,雞犬升天的典型。野史是他射日觸犯天條被煮了,差不多就這樣。」

  毛毛:「我覺得我還是寫現代一點的吧。話說韓國以前叫什麼來著?」

  朝陽,「思密達?」薔薇:「高麗菜?」

  安寧:「嗯,古代是叫高麗……我一直覺得他們的祖宗都是外蒙古人遷過去的……當年蒙古黃金家族被朱元璋剿滅之後,外蒙古的所謂蒙古人都是純種蒙古人的奴隸。簡言之就是——」

  朝陽:「韓國人都是蒙古人的奴隸!?靠,太爽了。」

  薔薇笑:「那還真的不只是三姓家奴那麼悲劇了。」

  安寧:「其實黃金家族沒有完全被殲滅,有一些跑去了歐洲。這個也是據說,說當年此家族分為兩支,本家後來被滅,分支一直逃到東歐,推進了歐洲歷史的發展。毛毛你有興趣可以去寫這個,挺有內容的。」

  毛毛:「……我覺得我還是繼續看我的NP文吧。」

  眾:「……」

  安寧手機響了一下,是短信,「在做什麼?」

  「討論嫦娥奔月以及韓國人的血統。」

  「晚點我來學校,你沒其他事情,跟我一起吃頓飯吧?」

  「好啊。」

  然後,安寧發出去之後才後知後覺注意到號碼是陌生的……恩……984932?誰啊?

  薔薇:「阿喵,誰啊?」

  安寧:「不知道。」

  眾黑線:「不知道你也回那麼積極?」

  安寧:「……人家挺友好的嘛。」

  薔薇沉吟:「我有的時候覺得你挺邪惡的,怎麼有的時候又看著那麼單純呢?!」

  安寧微笑:「這樣才吸引人麼。」

  朝陽「切」了聲,「我就沒見過比你還與世無爭的人了。」

  那天晚上安寧還是按照對方發過來「七點你樓下見」的短信,到了寢室樓下,安寧當時想的有兩個可能,一是惡作劇,二是真的有人挺友好地打算請她吃飯。

  於是,當安寧七點整看到某道高挑身影朝她走來時,她驚訝於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唔,早知道就不下來了……不對不對,應該下來……也不對,可誰讓她回了「好啊」……可是,她跟他不熟吧?真的不熟吧?

  當對方輕笑著跟她說了句,「久等了」的時候,她下意識回了句,「不,不久等。」唔……她一定是被色誘了。

  ***

  那一天,安寧跟在徐莫庭的身後,離他一尺遠的地方小心翼翼走著,其實也只走了不到十米遠,他側身對她說了句:「如果你想看我的背影,我不介意,但是,我更喜歡你走在我旁邊。」安寧想,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笑起來熠熠生輝的。

  最終某人猶豫地走到他身邊,徐莫庭放慢腳步,他微抬手的時候,安寧心口不禁一跳……然後,他把左手插-進了褲袋裡,唔……原諒她思想不純潔,她以為他會牽她的手……某人無比慚愧地低下頭。

  走了一會安寧又覺得不自在,她是習慣走人右邊的……可是,如果現在再繞過去會不會看起來很傻呢?

  「……」

  他偏頭看她,「什麼?」

  他的敏銳度有必要這麼高嘛,「我叫李安寧。」似乎還沒有跟他說過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

  知道?好吧,她的名字可能已經在黑名單之列了。

  安寧:「那個,我隨便問問的,你跟其他女生出去吃飯的時候——」

  徐莫庭:「我不跟女生出去吃飯。」

  「咦?那我上次還看見你……」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吧?她想問你跟其他女生出去吃飯的時候習慣走哪一邊?然後她可以含沙射影道出自己喜歡走右邊……

  「徐程羽是我堂妹。」他一頓,然後隱約笑了一下:「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沒擔心啊……安寧絕望地想,完了,誤會大了。

  「想吃什麼?」

  「青菜面。」說出口後才發現好像寒磣了點,不過,她的確想吃麵條。

  他又笑了,似乎得出一個結論,「你很好養。」

  這算是誇獎吧?

  麵店裡人不多,但安寧進去就遇到了認識的人,江旭看見她便上來打了招呼:「真巧,你也來這邊吃飯啊?」

  安寧:「恩……我來吃麵。」

  「……」江旭這時也看到了她身後站著的徐莫庭,不由一愣,臉上有明顯的訝異,最後轉頭對安寧說:「那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我裡面還有朋友在,回見。」走開時又補了句:「跟我向薇薇問好。」

  安寧:「好。」

  徐莫庭:「你找位子坐,我過去點菜。」

  安寧一坐下,表姐短信進來:啊……多麼銷魂的一天……

  表姐:九張圖紙全部重畫,讓死機來得更猛烈些吧!!

  安寧:荀子說心胸要寬廣。

  表姐:都E cup了,還不夠廣哪?!說一句安慰的話吧。

  安寧:……廣。

  表姐:……

  莫庭過來將手上的一杯飲料給她,等面的空擋,安寧聽隔壁桌的人談話,不是偷聽,因為她們講得蠻響的。

  F君:「昨天新下了一個遊戲,發現裡面好多武器是專打臉的。」

  G君:「打人不打臉啊!」

  F君:「我男朋友的武器是一塊純金圓盤……投擲系的。」

  G君:「很強大吧?」

  F君:「這就要看他扔的是一塊還是一堆了。」

  G君:「一堆純金?你男朋友真是有錢人啊。話說圓盤應該可以回收吧?」

  旁邊一個一直插不上話的同伴笑出來:「回收?難道扔出去,不管中不中,跑去撿回來,再扔,再撿……」

  F君聳肩:「反正他有錢啦,撿不回來也沒事兒。」

  安寧默默扭頭,剛好對上徐莫庭的眼睛,他似乎也聽到了,於是淺笑著:「怎麼?」

  鑒於他們離旁邊桌太近,安寧只好俯身過去對他說:「恩……按金庸的邏輯,用奇怪兵器的人都不是主角。」

  他似乎有一瞬的停頓,也不知是因為她的話還是她的接近。

  而安寧此刻想的是楊過那把玄鐵重劍,劍重兩百四十斤,力壓千軍,其實也是挺詭異的吧?

  在安寧同學低頭吃麵條的時候,有人走過來叫了聲徐莫庭:「你今天在學校啊?!」

  莫庭已經起身,「過來交份資料。你呢?」

  「學生會有點事情要處理。一群大幾的學生,什麼事兒都幹不了。」對方看到徐莫庭對座的安寧,不由多瞄了兩眼,倒也不多說什麼,「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來著,近期學校有個『形象大使』的比賽,你能不能抽空做一下初試的裁判?」

  安寧不由拉長了耳朵聽,因為薔薇報了這活動。

  徐莫庭:「我可能沒時間。」

  耶?安寧抬頭望著他,答應吧……這樣她就可以走一下後門了……呃,不對……走後門關係要很好才行啊……要不送個禮啥的?

  徐莫庭這時又淺笑著問了她一句:「怎麼?」

  這人其實是神吧?「不如,你做一下裁判?」

  安寧堅定忽視那位陌生人投注過來的視線,以及意味深長的笑容,反正……恩,當事人大概早已經誤會了。

  然後當事人笑著回了陌生人:「可以。」

  安寧沉吟,她可不可以也誤會一下他在喜歡她呀……

  ***

  面後被謙謙有禮地送回寢室,安寧顧盼自若地說了「再見」,走進宿舍門,聽見毛毛在說:「不想相親,我要邂逅,純天然的,像路口,咖啡店,飛機上。」

  沈朝陽:「如果你在咖啡店或者飛機上看見一個符合你要求的人你想怎麼做?萍水相逢而已吧。」

  毛毛一下興奮:「這種時候我YY的不知道多熟練了,當然是看準角度風向速率唯美地撞過去啊! 」

  安寧:「……原來如此。」

  毛毛:「當然旁邊一定要有你在啦。」說完勾住剛進門坐下的人。

  沈朝陽:「如果你毀了人家衣服被人家怨恨討厭了怎麼辦?」

  毛毛:「所以我說旁邊一定要有喵在嘛。」

  安寧:「給你付乾洗費?」

  毛毛:「被怨恨討厭了由你來擋,當然被喜歡了我來給他洗衣服了啊,哈哈哈哈,生活真美好啊! 」

  沈朝陽直翻白眼:「是YY真美好吧。」

  毛毛:「總的來說就是『被仇視了喵上,被看上了我上』,當然如果安寧看中了想接手也可以啦,然後我繼續物色新獵物,男人啊男人,一整飛機呢。」

  其他兩人無語。

  朝陽:「對了,阿喵,你剛跟誰去吃飯了?」

  安寧:「恩……薔薇呢?」

  朝陽:「太明顯了吧轉移話題?」

  安寧微笑:「被看出來了呀?」

  一旁毛毛問:「明天誰陪我去爬音山?上面有道觀噢,我們可以參佛,求男人。」

  朝陽鄙視:「毛曉旭,你真的很猥瑣。」

  「我明天要回家。」安寧想要不要告訴毛毛,進道觀參佛,結局一定不會樂觀。

  毛毛:「朝陽,你呢?」

  朝陽:「不去,我進道觀會笑場。」然後遙想當年:「三年前的一個春天,我冒著感冒跟同學去白雲觀玩,一進大堂,看到案上供的是菊花……我當場就囧了,然後上二樓,供的是玉帝王母,結果案上供的是百合……然後倆小廳,分別供西王母東王公的,分別也是供菊花和百合,問題是,西王母身邊是女童,配以百合;東王公身邊是道童,配以菊花。最後我笑得太厲害脫口而出:啊,真相!當天感冒加重,失聲……有此朱玉在前,導致我後來一進道觀就怪笑不已。」

  毛毛也跟著淫-笑起來,「世界大同啊。」

  安寧低歎,「子不語怪力亂神。」被無視之。

  這天安寧在洗澡的時候毛毛來敲門,「阿喵,你電話響好久了,要不要給你遞進來啊?」

  「恩……你幫我聽一下吧。」

  於是,一分鐘之後,毛毛猛敲門:「是男的!我跟他說你脫光了在洗澡,他說他等會再打過來,我說要不我跟你聊聊啊,他婉約拒絕了——順便,他說他姓徐。」

  下一秒安寧拉開門,臉上紅撲撲的,「你……跟他說什麼了?」

  毛毛:「要不我跟你聊聊?」

  「上面一句。」

  「你脫光了在洗澡。」

  安寧呻吟:「毛毛……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結果是那天到睡覺前手機都沒再響起,安寧不知為何倒是覺得小小鬆了口氣。

  隔天一早去學校後門坐公車回家,然後碰到了……恩……徐莫庭。

  對方靠在站牌邊,一身休閒裝束,身材好所以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地英挺,安寧望著這道側影,表情有些為難……她要不要走近然後說聲早安什麼的呢?可是,她跟他好像又沒什麼特別的「交情」……糾結,然而安寧的糾結沒持續太久,因為徐莫庭看到了她。

  於是某人努力裝作偶遇的樣子(事實上是偶遇吧……),走上去靦腆地笑了笑,「你也來這邊等車啊?」

  徐莫庭站直了身子,「不是,我等你。」

  「……」

  「你室友說你今天回家。」

  呃……他不會是來送她的吧?

  事實證明他的確是來送她上車的……

  然後,安寧第一次在公車上沒有去驗證五十分零七秒這個數字的偏差,一路上在想……徐莫庭……

  中午在家跟母親大人吃飯的時候不知怎麼聊到了「對像」這一話題,李太太的意思是,「閨女啊,你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找個男朋友來處處了?」

  安寧:「我才二十四歲。」很乖巧地一笑。

  李太太:「我二十四歲的時候你都能叫我媽媽了。」

  安寧:「恩……那您希望自己四十五歲的時候有人叫你奶奶嗎?」

  李太太:「……你還小,再晚幾年吧。」

  在幫媽媽洗碗的時候安寧心想,如果她一輩子都不結婚會不會很不孝呢?也許爸媽離婚的事情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傷害,只是,沮喪和難過還是有的……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19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1 PM 編輯

第三章  後援團

  晚上安寧和母親大人聊了會天,薔薇線上找她,李太太也有點睏了,打著哈欠跟女兒說了句早點休息就回房去了。

  薔薇:又在看旁門左道的東西?

  安寧:在吃零食。

  薔薇:胖,努力胖!

  安寧:我吃的是花粉,貌似是減肥的。  

  薔薇:幹嘛吃這種東西?!乖,快去吃肉去,去,去去!

  安寧:下午的時候看到一位老太太背著一大袋蜂蜜啊花粉啊在我們小區裡面,我看她大雨天背這麼重的東西,就買了一罐蜂蜜一罐花粉,買了當然得吃,浪費不好。

  薔薇:嘖。講正題,江旭今兒跟我說了件事,他說昨晚上看到你跟個男生出去吃飯了。

  安寧:^_^師兄好眼力。

  薔薇:他說那人是外系的,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我說你什麼時候招惹了這麼一個人物了?

  安寧:恩,我也在想,什麼時候……

  薔薇:……

  薔薇:算了。下週二比賽,你覺得我應該唱什麼歌?

  安寧:兩隻蝴蝶?

  薔薇:再配以扭一輪秧歌?我說你能不能認真點兒建議啊?!

  安寧莞爾看著對話框裡跳出來的凶狠表情,晃眼喵到書桌上的手機,猶豫著拿起……

  「你喜歡聽什麼歌?」

  安寧發出去後才覺察……她這樣算不算套裁判的話呢?

  正決定無視先前的行為,結果對方直接來電,安寧猶豫著按通話鍵,「……你好。」

  「還沒有睡?」他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有些低沉,又帶著點輕輕柔柔的味道。

  安寧:「嗯,正要睡。」

  對面傳來一道低柔的女聲,他說了句「稍等」,安寧想其實「再見」也可以的……

  在「稍等」中看群上薔薇跟毛毛聊天。

  薔薇:"spice girls hot,spice girls hot,spice girls spice girls hot hot hot!! "

  毛毛:= =!

  薔薇:哦?你看懂了啊,我還以為要給你翻譯呢。

  毛毛:= =!這個符號是代表我不明白的意思。  

  薔薇:不明白啊。

  薔薇: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

  毛毛:= =!  

  薔薇:靠,中文的也不明白啊!

  安寧笑出聲,電話那頭的聲音這時傳過來,「你是不是申請了學校的專項學術研究?」

  安寧微訝,他怎麼知道的?她昨天才到導師那裡填的寫申請表……目的是為了多拿兩個學分,多學一分知識,多掌握一些經驗……簡言之就是為了少上一堂課……

  安寧心虛又正直地回:「恩……為了想多學點東西……」

  「找到合作的人了麼?」對方打斷了她的話。

  安寧:「有兩個同學跟我一起……」

  莫庭略沉吟:「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安寧無知了……

  後來跟表姐聊天,安寧問:有沒有可能有一個長得很好看,又非常聰明的人……恩……中意我呢?

  表姐:不大可能。

  安寧:……

  表姐:除非聰明反被聰明誤。

  安寧:…………

  週日下午返回學校,一進寢室門就被薔薇拉出去買衣服。

  她們一幫人中最不能逛街的就屬李安寧,半小時就喊累,不會還價,還時不時給乞丐零錢導致她們自己沒零錢坐公車回去,不過,薔薇無奈地想,她還是最喜歡帶安寧同學出去的……因為討喜。

  薔薇:「你覺得我穿這件好看還是那件好看?」

  安寧:「都……」

  「都好看啊?」多麼討喜的孩子,薔薇想。

  都差不多……安寧想。

  安寧:「薇薇,我腳好酸,能不能讓我先坐一會?」

  薔薇今天心情好,於是大方開恩:「坐吧。」

  安寧剛找了店裡的小沙發坐下,就見有人推門進來,很巧的也是X大的學生,而安寧之所以會認出來是因為上次在圖書館裡跟她們說過一句話……

  進來的兩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鏡子前左右搖擺的薔薇,「真是冤家路窄。」

  薔薇回過頭來:「呦,原來是江旭的學妹們啊。」

  彼此一番兩看兩相厭之後,各自看衣服,A對B說:「其實衣服這東西還是要人來襯的。」

  B對A說:「人不好看穿什麼都像套著麻袋。」

  A:「哎,這麼老了還參加什麼形象大使,我們大二大三的玩玩還差不多。」

  B:「有些人就是不知道什麼叫『自知之明』。」

  薔薇轉身:「說誰呢你們?」

  A:「我有指名道姓嗎?不過,你自己想要對號入座我們也不介意。」

  安寧起身走到薔薇身邊,疑惑地問了句:「薇薇,她們跟我們不是同齡嗎?我以為是學姐。」

  薔薇一愣,狂笑出聲!

  A,B臉色一白一紅,隨即認出安寧:「你不就是——」

  A的話說完整是:你不就是上次扽了我們的那女生嗎?

  B的話說完整是:你不就是上次我去報名時看到跟外交系的老大靠在一起的女生嗎?!

  ***

  安寧跟薔薇進到市區的一家中式餐廳,薔薇目不斜視衝到一張視野極好的靠窗位子坐下,伸手,「taxi!」一愣,「錯了,waiter!」

  安寧一瘸一拐跟過去入座,「我請客吧?」

  薔薇:「為嘛?今天應該是我犒勞你才對麼。」

  安寧笑道:「等會吃飽了你背我回去。」

  薔薇瞪眼:「你走出去隨便一喊,很多人願意背你的姑娘。」

  「可是我怕生嘛。」

  「喏,熟人來了。」薔薇低頭看信息,「毛毛說要請我們吃甜點——雖然個人覺得她都胖成那樣了就不能吃點鹹的?」剛放下手機又有電話進來,一看名字,心花怒放。

  「江師兄啊,對,對,在吃飯呢,你看到我們了啊?你在附近?!那過來一道吃吧,人多熱鬧嘛——」

  於是十分鐘後,安寧再一次對著江旭吃了一頓飯。

  期間江師兄關懷地問了她兩個問題,一,「不介意我跟薇薇一樣叫你安寧吧?」

  安寧:「恩……薇薇不叫我安寧的。」

  二:「你——認識徐莫庭?」

  安寧:「認識。」

  有名師兄沉默了,轉頭與薇薇交談之……後來有人過來跟江旭打招呼,「你是江旭江師兄……我沒認錯吧?」

  江旭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微點頭說:「是,你是——」

  「我也是Y大的,無名小卒而已。」對方謙虛擺手,「你是咱們Y大打擊社的創始人,我對你仰慕已久!我現在在裡面擔任鍵盤手。」

  一門心思低頭吃飯的阿喵同學「咦」了一聲,好耳熟的名稱……

  「你的照片一直登在我們學校的宣傳冊上。」

  「這是母校抬愛了。」

  「師兄之後怎麼轉去X大讀研了?」

  江旭淺笑:「想換個環境,多體驗點東西。」

  安寧越聽越覺得像是一場名人訪談錄……最終小卒君在要了一個簽名之後滿意而去……留下薔薇更加傾倒的眼神,以及回去路上源源不斷的「我的羅密歐啊,哦,我的羅密歐……」,直到安寧「哎呀」了一聲,「原來是他呀。」

  薔薇:「誰?」

  安寧:「呃,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美女。」

  薔薇搖頭歎息:「你說你沒出息的,怎麼想美女啊——」斜眼見她緩了腳步,「咋啦?」

  安寧:「毛毛……」

  二號食堂門口,此時毛曉旭正手舉一張紙板,上寫:十七大精神總結……被進出食堂吃飯的人圍觀中。

  「同學們,今天我毛某想從十七大報告出發來談談我校飲食工作需要改進的幾個地方。」

  「在十七大上,濤哥指出,這次大會的主題是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繼續解放思想,堅持改革開放,推動科學發展,促進社會和諧。」

  「我校的食堂工作,長期以來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積極開發新的菜品,以穩定的品質服務於師生,為X大的教學、科研活動提供了堅實的後勤基礎。為了更好的建設和諧社會,貫徹黨的十七大精神,我向學校飲食部門提出以下的建議:

  一、食堂的面量好少!能不能增加一些?

  二、可否在食堂仍然提供雞肉和牛肉的食品?以素雞代替雞不是長久之計。」

  「我希望學校能夠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的決心,增加面量,恢復雞肉和牛肉的供應,合理定價,走一條可持續發展之路!」

  薔薇默念:「我不認識她我不認識她……跟我們沒關係跟我們沒關係……」

  毛毛:「在這裡我順便提一下,這週二我朋友傅薔薇要參加學校的形象大使比賽,傅薔薇,物理系十班,我朋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投票!」

  薔薇:「嗷,讓我死了吧!」

  安寧笑道:「恩……薇薇,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咳咳。」身後有人似乎非常君子地忍住笑輕咳了一聲,安寧回身——愣住。

  他看了眼五米外人形圈的中心,「你同學?」

  可不可以說不是……「嗯,室友。」

  「外面回來?」

  「嗯。」

  「我剛過來,陪我走走?」

  如此高風亮節風度翩翩……可是,她能不能說不啊……

  此時薔薇正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安寧:「……」

  徐莫庭:「怎麼?」

  安寧:「走吧。」

  薔薇:「……」

  ***  

  安寧那天出去陪走,其實沒怎麼走,對方見她腿腳不便,就選了一家餐廳入座。

  這家位於學校休閒區的中式咖啡店,說它中式是因為裡面提供各類中式菜式,包括蛋炒飯牛肉麵砂鍋等,她以前跟毛毛來過一次,回去之後毛某人在校園論壇上發過一則「關於休閒街祥和咖啡店牛肉麵之警示錄:一、請自帶牛肉!二、大碗是指碗的直徑,與面無關!」

  安寧想,毛毛喊著要減肥其實是喊著玩的吧,一直以來……

  「笑什麼?」徐莫庭看著她淺笑。

  恩……我有笑麼?正直而嚴謹地望回去。

  對方咳了一聲,手搭放在唇畔,心中沉吟:怎麼會……竟然還會緊張……

  徐莫庭:「叫飲料吧?」

  安寧:「呃,我可不可以喝純淨水?」

  莫庭叫了一份咖啡和純淨水,然後安寧喝著水恍惚想到一個關鍵問題,我來幹嘛的啊?

  正想說點什麼,對方手機響了,他拿起來聽了兩句,掛斷後對她道:「有兩個朋友要過來——」

  咦?「那我先——」

  「你見一下吧。」

  「……」

  來者是徐莫庭的一個室友,及其他的女朋友。

  張齊一來就對安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最後笑著對莫庭說:「漂亮!」惹得旁邊女友嘖嘖搖頭。

  「坐吧。」徐莫庭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張女友對安寧微頷首,自我介紹之後,女友不由道:「名如其人。」

  張齊笑了笑跟莫庭說正事:「林教授那邊你打算怎麼答覆?他讓我來當說客呢。」

  徐莫庭:「我會考慮,但基本不會答應。」

  張齊:「呵,讓你說出肯定的話,可不比登上喜馬拉雅山再刻上一個到此一遊容易多少。」

  這邊張女友觀察了安寧一會問,「你不是我們系的?」

  安寧:「……恩。」

  張女友挺喜歡這姑娘的,秀秀氣氣,有點文弱的樣子——她大概有保護弱者的傾向。

  女友:「你也是研究院的,什麼專業?」

  「應用物理。」安寧想了想還是說:「其實……喜馬拉雅的山頂終年覆雪,刻不上字的……」

  正跟徐莫庭說話的張齊停下了來,「……」

  張女友大笑出聲:「她可真是可愛。」

  恩……她要不要說聲謝謝呢?

  張女友:「咱倆換張桌子聊吧?讓他們談事去——」

  安寧無所謂,剛要起身,徐莫庭伸手輕拉住她,「不用,坐這就好。」

  在對面兩人不知道是驚異還是敬意的眼神中,安寧莫名其妙紅了下臉。

  這天他送她回宿舍,一如既往平靜如素,安寧有些迷迷糊糊,因為他一直牽著她的手……直到進寢室門才回神,確切地說是被嚇回神。

  朝陽:「阿喵!」

  薔薇:「喵!!」

  毛毛:「喵!!!」

  一片貓叫聲……

  安寧:「……春天來了麼?」

  薔薇呻吟:「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坦白從寬,說!」

  朝陽:「說出事實真相!」

  毛毛:「男人!」

  安寧:「容我想想。」走到床邊坐下,她今天腳酸死了,「恩……應該是妲己暗戀伯邑考,但是伯邑考身為文王長子,無心情事——」

  朝陽:「什麼東西?」

  薔薇:「別轉移話題!」

  毛毛:「男人!!」

  安寧無辜:「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這句話是妲己對伯邑考說的。」

  眾:「……」

  後來安寧跟表姐聊天,說到神話與歷史的話題。

  安寧:歷史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它未必真實,但另一方面無論你怎麼掩飾,總會有一絲裙角若隱若現。它不是不能塗抹,只是抹不乾淨,當然,也乾淨不了。

  表姐:矯情!我二十九號去你們城找你Shopping!

  安寧:……

  表姐:我這幾天在學車,明天考試,到時候開車來吧?

  安寧:什麼車?

  表姐:兩輪的!

  安寧:兩門的?

  表姐:……

  安寧黑線:小綿羊上高速會被人逮下來的吧?還有,你真的打算一拿到駕照就上高速嗎?

  表姐:高速有啥可怕的!麻煩的是市區裡面。

  安寧:而且都是單行道……你開錯了路轉不了彎卡那了怎麼辦?

  表姐:是個問題。

  安寧:恩……我今天跟一男生手牽手了……

  表姐:噢。

  安寧:沒什麼要說的?

  表姐:人如果沒慾望,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意思是……她以前是鹹魚嗎?還是現在依然是鹹魚,安寧糾結了……

  ***  

  班級的群聊安寧很少參與,但偶爾會圍觀一下。

  C君:我前天回家我家狗狗竟然不認識我了!這才分開多久啊?!死沒良心的!

  朝陽:哎,畢竟不是親生的啊……

  薔薇:有AV嗎?

  D君:我今天去食堂吃飯,吃了一個白菜和冬瓜,真辣啊,是不是他們換了四川籍的大廚?怎麼也不事先通知我們一聲的。

  E君:我說你就不能用眼睛看看上面那飄著的一層辣椒?

  薔薇:有AV嗎?

  C君:墨西哥那邊豬流感復發,是不是咱們又不能吃豬肉了?

  毛毛:那就改吃素唄,反正最近我也剛好信佛中,哈哈哈哈!

  朝陽:中國跟墨西哥隔了太平洋,早著呢,吃吧!

  E:某陽,你不知道豬也可以坐輪船咩?

  薔薇:有AV嗎?

  ……

  C:薔薇,你明天不是要參加那個什麼形象大使比賽了嗎?怎麼還有時間看AV啊?

  D:就是,好歹你也是咱們研究院的代表,別第一輪就給刷下來了啊。

  E:免得大學部的人老說咱們年老色衰,喵的!

  D:這麼一說……阿喵同學在不?

  朝陽:……剛還在,這會去玩ikariam了。

  C:說到這個web遊戲,義憤填膺啊!我玩的時候不小心惹到一個睚眥必報又死纏爛打到極致的聯盟。沒事堵著港口、一天攻擊11次或者叫囂著超過我300倍的兵力強制盟約什麼的——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玩網游的都是這麼渣嗎?!

  朝陽:遇人不淑而已。

  毛毛:好睏啊……都十一點了,睡吧睡吧!

  突然間,N多人湧上來,「還早呢!」

  「還沒有人回答傅同學的問題啊!」

  ……

  薔薇的後援團是龐大的……

  朝陽轉頭問安寧:「她是故意的吧?」

  安寧已經關掉遊戲,因為表姐失足墜樓了,「恩……本意。」

  比賽當天,也就是隔天,安寧早上有兩堂選修課程,所以當她趕到文體中心時比賽已經開始了,現場人潮洶湧,果然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想她當年參加力學競賽時來看的人不過二十,其中包括八名參賽者,同樣是校級比賽,卻是天差地別啊。

  安寧給朝陽打電話,知道她們在裡面了,門口人裡三層外三層,好不容易擠進去,望見毛毛在中間的位置佔了地,之所以安寧能這麼迅速找到組織完全是因為毛某人今天的一身上紅下綠……鮮艷的扎眼……

  朝陽:「來了啊!剛有人唱了曲《東方紅》,又不是春節晚會,搞這麼政治幹嘛?」

  毛毛:「個人愛好吧。」

  朝陽:「哈,那我一定唱一首《東方不敗》!」

  安寧:「薇薇第幾位出場?」

  朝陽:「倒數第三,也就是說我們要熬到最後了。」

  毛毛:「還好啦……看評委席吧,左邊第二個,雖然只是一道背影……呵呵,呵呵……」

  朝陽:「之前主持人介紹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兒眼熟,現在想起來……竟然是他啊,順便,毛毛,你的笑聲太淫-蕩了。」

  安寧抬眼望去,舞台下面第一排上的某一人,英挺的背影,一副正派的感覺……恩……他應該是一個意志堅定,嚴謹又條理分明的人,好比……軍官什麼的。

  安寧沉思:XX一定很難走吧?

  下一秒安寧收到了一條信息:「要走後門嗎?」

  安寧:「……」徐莫庭的手機被盜了嗎……

  「你是……」

  這次對方很久回過來,「徐莫庭。」

  安寧似乎看到了對方犀利沉毅的眼神,弄巧成拙了……可她也是第一次走後門啊……

  於是某人按照自己的賄賂模式乖巧地發過去一條:「我送你禮物吧?你想要什麼?」

  對方:「晚上陪我吧。」

  不會想歪的人不是人……安寧石化了……

  毛毛:「哦呦喂,他側著臉,手搭在嘴唇邊的樣子真性感啊!」

  朝陽:「你哪裡來的望遠鏡?!」

  毛毛心無旁騖中……

  兩小時後,薔薇上場,「有人問我為什麼這麼『老』了還來獻醜,沒辦法,我就是愛現!人生就像一盤磁帶,出生,求學,畢業,工作,生子,老死,一路快進,為什麼我們不在這最青春的年月裡及時行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問我這個問題的人純粹是沒事找茬欠抽的!Well,接下來這首歌我要獻給我們研究院的同仁,物理系的同胞,十班的兄弟姐妹,寢室的六位姑娘,我最愛的阿喵同學!《為了遇見你》,謝謝。」

  「浩瀚星海中

  堅持一種夢

  你手中的溫暖

  我好想觸摸

  茫茫人海中

  我與誰相逢

  你眼中的溫柔

  是否一切都為我

  為了遇見你

  我珍惜自己

  我穿越風和雨

  是為了交出我的心

  直到遇見你

  我相信了命運

  這未來值得去努力

  為你……」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0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3 PM 編輯

第四章  同學會

  薔薇晉級初賽,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她唱歌本來是不差,但作風不夠正統,在熱愛黨熱愛X大的橫幅下其實是應該被刷掉的,但是一位裁判說了,「我喜歡貓科動物,所以,你唱得不錯。」

  在六成人不明所以,三成人不明所以的「帥啊」和一成人「果然外交系的老大就是高深莫測」的感慨中熱烈鼓掌!

  薔薇下來的第一件事是對後台還未出場的其中一人,也就是B君微微一笑說:「實力,是檢驗真理的唯一途徑。」

  B君:「傅薔薇,有意思麼?」

  薔薇:「有意思啊,我正等著你上去驗證另一半呢。」隨即哈哈大笑晃出簾幕。

  據傅某後來描述當時的感覺:宛如天堂。

  據沈朝陽描述薔薇描述當時的感覺:宛如看見昨天在賣-淫的人今天去嫖-娼了。

  總而言之,薔薇很得瑟,更讓她得瑟的是她曾以為安寧跟某一個人物之間有貓膩,沒想到,果然有貓膩!!

  蕩回到研究院地盤時某人得到了熱情的歡迎,「薔薇啊,出息啊。」

  薔薇:「沒沒沒,實力而已。」

  「可是阿薇啊,為什麼你沒有說到我啊?為什麼你只說到阿喵啊?為什麼啊?!」受冷落的同學。

  薔薇笑著摟住一旁正幫朝陽調試相機的某人,「因為阿喵同學討喜咩!」

  此時舞台上的B君正在唱一個人的精彩,而正瞄舞台下的毛毛髮出了一道驚疑之聲,「咦?他要走了嗎?!」

  只見對方朝旁邊的一位老師微點了下頭,起身一手插褲袋一手撥著手上的手機從最前門走出了會場。

  朝陽嘿嘿一笑:「估計給女朋友回短信呢吧?」

  薔薇沉吟:「怎麼走了啊?不是——」下意識瞄某人。

  這邊安寧調試完焦距抬起頭,手機響了。

  「臨時有點事情,我明天過來。」

  「安寧,相機。」朝陽久侯不到回音:「阿喵,發什麼呆呢?」

  安寧臉不知怎麼有點紅紅的:「恩……我明天要請假回家。」

  此次初賽,兩百多名選手進了五十名,其中包括薔薇,包括B君。

  而安寧第二天真的請了「事假」回家了……其實她確實是有事情,母親大人前段時間跟她說身體偶感不適,她就一直想什麼時候陪著去趟醫院檢查一下,所以……擇日不如撞日,就週三了。

  在李太太跟主治醫生聊天時,安寧百無聊賴手機上網瀏覽古埃及的資料,正到公元前27世紀時,有人叫了她一聲。

  在這種地方居然會遇到高中同學,有些詭異。

  「你是李安寧?!」對方激動之情難以言表,「你又變漂亮了啊。」

  安寧微笑中。

  「我們以前是同桌啊!」

  「恩……」

  「你借了我五十塊錢我至今沒有還呢!哈哈!」

  「……」忘了。

  一輪寒暄之後,對方要了她號碼,「有空多聯繫啊。」

  「好。」安寧想,其實估計以後不會怎麼多聯繫的吧?

  沒想到就在她回學校的第二天,這位同學便給她撥了電話,說是週末在某餐廳開高中同學聚會,讓她去——是組織已久的。

  這下不止意外了,這種同學聚會該有多生疏啊……安寧反應過來原想說她可能沒有空,也是實話,剛申請的學術研究批下來了,他們組她負責找資料,要一馬當先,結果她剛要開口,對方甩過來一句,「李安寧啊,你都消失五六年了,怎麼說也得來一次吧?」

  「……」

  「阿喵,過來看照片。」朝陽在位子上喚她,「沒想到薔薇還挺上照的,不錯不錯。」

  毛毛:「可惜帥哥只拍到一個背影。」

  安寧掛斷電話走過去看了一眼,「恩……」

  朝陽:「不錯吧?」

  安寧:「……可惜。」

  「……」朝陽:「你剛跟誰通電話呢?一副糾結的模樣。」

  安寧:「高中同學,說禮拜六要聚會……」

  毛毛:「聚會?去!不吃白不吃啊!」

  安寧黑線:「我是答應了,只不過……」一直不怎麼習慣去觸及往昔,高中,是父母離異時最難過的一段時期……

  ——————————應孩子們需求的分割線——————————

  週六當天安寧還是應約到了酒店門口,看到兩名男生站在外面接客,有點面熟,不過已經叫不出名字,跟記憶中的相去甚遠……染著頭髮,穿著夾克,其中一人的手上還夾著一根香煙……安寧不由感歎當年的少年如今都長大成人了。

  兩人看到她有點驚訝,其中的W君親自領她到包廂裡,中途挺靦腆地說:「你大概都不記得我了吧?」

  安寧尷尬,的確是不記得了,「恩……對不起。」

  對方笑起來:「你還真是沒變多少啊。」

  包廂裡已經有十來個人在了,安寧是除了上次在醫院裡碰到過的K君看起來面熟一點之外其餘都面生。

  有人「咦」了一聲,「李安寧啊?!」

  K同學笑著起身走到安寧身邊:「我了不起吧,竟然把我們班的乖乖女也請到了!」

  站門口沒走的W:「了不起了不起。」引得不少人笑了。

  這次聚會是跟隔壁班一起辦的,安寧記得高中時一個班級是三十多個人,今天一共來了二十五位,不錯了。不過都蠻拘謹的,偶爾搭一兩句話,更多的是跟旁邊的人低聲細語:「哎,剛那是誰誰誰吧?都認不出來了。」

  正式上餐桌吃飯的時候,人倒都開始放開起來了,笑著互相問好,交換著各自的信息,誰誰誰讀研了,誰誰誰工作了,誰誰誰出國了,誰誰誰結婚了。

  「李安寧,你怎麼都不說話啊?」有人朝她敬酒,安寧拿起果汁回敬。

  K君感歎:「我們安寧同學就是這麼文靜啊。」

  安寧乖巧微笑,淑女形象無堅不摧……

  坐在她旁邊的副班長幽幽說:「想當年啊,追你的男同學,包括我,你都給了好人卡——哎。」

  咦?有這麼回事嗎……她完全沒印象了。

  這時候隔壁班的L同學過來跟副班長敬酒,副班長現在在日本留學,於是L同學一臉色狼相地問:「能不能給我帶一點光碟回來呀?」

  副班長認真地回答:「嗯,不過都挺貴的,要一兩百塊一張。」

  L:「哎呀,再不買來不及了啊!你看,武籐蘭死了,飯島愛也死了,好不容易松島楓復出了……」

  安寧:「呃,武籐蘭沒有死……」

  L:「死了,死了的!」

  安寧:「……那只是網絡上的謠言,後來她官方出面闢謠了。」

  世界瞬間暫停了,L同學滿臉驚疑地問:「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安寧:「……」薇薇說的……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安寧聽到副班長喚了一聲:「徐莫庭。」

  ***

  現在是什麼狀況?他……跟她是高中同學?

  安寧看著徐莫庭與人打招呼,文質彬彬、斯斯文文……L同學正雅痞搭在他肩上,「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恩……是隔壁班的……

  她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我記得上星期是你來找我通知我的。」他的聲音低低的,好像有點感冒了。

  L呵呵收回手:「忘了老大不喜歡跟人勾肩搭背了。」

  徐莫庭但笑不語,走過去拉開安寧旁邊的一張空座位坐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

  副班長遞給他一罐啤酒,「你能來真不容易啊。」

  「有空就來了。」他晃了晃手上的啤酒,拿起右邊的一杯果汁喝了一口,坐一旁的安寧郝然,「那個……是我的杯子。」

  徐莫庭側頭,輕聲問:「是你的又怎樣?」

  「……」好吧,他是老大,安寧識時務地說:「請慢用……」

  離他們最近的副班長看到此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徐莫庭,你欺負女生?!」

  這音量以及內容立刻引來不少人注視。

  莫庭微揚眉,而安寧:「沒沒,他沒有欺負我,我自願的。」

  「……」

  什麼叫越抹越黑,這就是了。

  安寧意識到之後恨不能鑽桌子底下去,為什麼每次碰到他就這樣啊?鄙視自己!

  「我們中年齡最小的應該是李安寧了吧?」W岔開話題幫忙解圍。

  安寧感激地瞟過去一眼,旁邊的徐莫庭仿若有些漫不經心,食指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玻璃杯。

  「我記得安寧是比我們小上一兩歲的。」副班長惆悵回憶,「我當初對她的『八六年』一直耿耿於懷啊,比我小竟然還每次考試超過我!」

  安寧非常不好意思低下頭,「……我盡力了。」

  副班長一愣,我盡力了,盡力考得差了……「我不活了!」

  這一出鬧下來,去了生疏,氣氛好了……聊的話題也開始百無禁忌起來,期間不乏葷笑話,搞得幾位女生頻頻臉紅,安寧想這個時候薔薇要是在肯定會很愉快,而且……技壓群雄。

  W拿了酒過來,「李安寧,我敬你一杯吧?」

  安寧見是剛才出手幫過她的人,正要接過,旁邊的人比她先一步,「她晚點還有事,不能喝太多酒,我替她吧。」

  什麼叫抹黑之後裝裱,這就是了。

  已經有人狐疑地瞄著李安寧……大伙承認,不敢瞄徐莫庭……

  副班長笑道:「知道為什麼我跟我前女友分手嗎——因為她連灌三瓶XO面不改色,我當時看到這一幕,就覺得我們的緣分盡了。」

  所有人大笑,「是不是女友太強悍有失面子啊?」

  「嘿嘿,主要是我想找一個一杯倒的。」

  「兄弟你學壞了,再不是咱們當初品學兼優的副班長了,不過,依然是學習的榜樣啊!」

  副班長:「有李安寧在,『品學兼優』這個詞我可不敢當,再說了,徐莫庭也在呢。」

  安寧同學無奈微笑中,而她感覺身邊的人雖然始終淺笑著,卻有些心不在焉……於是,伸手去拿被他放置在一邊的那罐啤酒,結果剛碰到邊緣就被對方阻止了……確切地說是他的手心覆住了她的手指……

  他轉頭看她,「怎麼?」

  安寧:「……渴。」

  徐莫庭笑著打開罐口,然後推到她面前,「別喝太多。」

  「……」她又不是酒鬼,而且,安寧看著對方拿起她的玻璃杯慢慢喝著果汁……恩……她可不可以懷疑他一直在耍她啊?

  一女同學忽然問道:「李安寧,你是在X大讀研嗎?」

  安寧:「嗯。」

  女同學:「那就是跟徐莫庭一個大學的?」

  安寧:「……恩。」

  對方:「呵。」

  安寧:「……」

  徐莫庭盛了兩勺玉米濃湯到她的碗裡面,低語了句,「別只顧著跟人說話。」

  哪有?安寧鬱悶……垂頭吃東西。

  坐在旁邊的副班長湊過來:「徐莫庭跟你說啥呢?」

  安寧想了下:「如果是現在的話……那就是不要跟你說話……」

  副班長:「……」

  另一側的L同學聽到了,不由大笑出聲,也非常同情地拍了拍某人的肩,「唉,那啥,十年如一日啊兄弟。」

  副班長哭笑不得。

  這時對面有女同學過來敬酒,L剛要興致勃勃-起身,她便說:「不好意思,我是來敬我們班徐莫庭的。」

  「我也是『我們班』啊!」L不樂意了,「姑娘,瞧不起不到一米八的啊?」

  對方一訕,「沒瞧不起,只是沒興趣。」

  L慘叫一聲,撲進旁邊副班長懷裡……

  安寧看他們惡搞,不禁失笑。

  這邊女同學已經向徐莫庭舉杯:「先乾為敬,你隨意。」

  然後,徐某人真的很隨意地拿果汁敬了一下對方……

  最後,安寧在女同學意味深長地注視下,轉頭望牆角美好的壁燈,嗯……即使臉紅也是燈光照的……

  ***

  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出來時副班長竟然還建議續攤去唱K,安寧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正等著眾人提反對意見,結果大夥兒都興致盎然……

  安寧:「我……」

  「李安寧,去吧,難得的,我記得你唱歌很好聽啊!」同班的一位女生過來攬住她。

  她唱歌好聽嗎……據薔薇說是五音不全的。

  不過安寧向來不太會拒絕女孩子,正左右為難時,兩米外一手插褲袋與人閒閒交談的徐莫庭朝她招了下手。

  安寧不由嘀咕:「你要不要再丟一根骨頭呢?」

  女同學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一時竟也說不上什麼了。

  一旁的W拉住要走開的安寧問了句:「你回學校嗎?」

  安寧:「嗯。」

  「我送你過去吧?我家就在X大附近。」

  「呃,不用了,謝謝。」安寧也有點感覺出W同學對她的「特別關照」,所以,更加不能麻煩人家了。

  W望了眼不遠處的徐莫庭,「我當初以為……你會報離本城遠一點的學校。」

  安寧疑惑:「為什麼?」

  W:「那個時候你家——」

  「安寧,走了。」徐莫庭這時輕喚了她一聲。

  安寧並沒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只想著如何順水推舟地跟W同學道別,「那個,他叫我了……再見。」

  安寧快步走過去的時候,又有兩位同學過來跟徐莫庭要電話號碼。安寧等了一會想要不她先走……其實她本來就不需要等他的吧……

  「你手機在響。」徐莫庭提醒了她一聲,他表情淡淡地,完全看不出先前是他半誘導半命令地招她過來的。  

  安寧慢一拍陶出衣袋裡的手機,是她堂哥的電話,正要走開去接,只聽徐莫庭說:「在這接吧,馬上走了。」

  安寧無奈,電話接起時對面就是問她這週末約好的到她家拿東西怎麼人不在?!

  「我忘了。」安寧說了聲對不起,「嗯,我今天不回去了,東西在我房間裡,門沒鎖,你自己進去拿吧……」

  掛上電話時面前的兩人均一臉笑意望著她,其中一個男生率先開口:「李安寧,男朋友啊?」

  安寧:「沒……」

  那女生也忍不住開了幾句安寧的玩笑,後者很是無奈。而徐莫庭似乎是最不在意這話題的人。

  副班長過來再次確定他們不去唱歌,不禁連連惋惜:「徐某人是大忙人也就算了,李安寧你怎麼也不去啊?」

  安寧低歎:「……難道我看上去真的是很閒的人嗎?」

  這時徐莫庭倒是笑了一下,跟副班長說了句,「唱歌的費用我來出,我們先走一步。」

  副班長還不來及調侃,安寧就已經被某人輕搭著肩膀帶走了……出租車駛遠時,不知是誰感慨出一聲,「簡直就是徐莫庭所有,碰者殺無赦嘛。」

  有人笑著附和,有人微感苦澀,有人若有所思……五六年的背後都有幾分感觸。

  這邊,安寧同學坐在車裡,只覺得……恩……很安靜,非常安靜,身邊的人望著窗外的街景,有點走神的樣子,他的側面清冽而俊朗,安寧一直覺得他似曾相識,可又覺得,也許對方只是長得好看,所以在大學校園中擦身而過時無意間注意過幾次……結果,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相識的。

  這該怎麼說好呢?安寧並不習慣主動搭話……於是,只偶爾看他一眼,然後繼續保持安靜。

  直到他轉過頭來,幽深的眼睛對著她,「怎麼?」

  這是他的口頭禪吧……「你以前就知道我們是同一中學的嗎?」

  「以前是多久?」

  呃,好冷淡……安寧有點受挫,低頭不說話了,也隱約感覺到自己哪裡得罪了他。

  「你記得林文鑫?」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還以為隔壁班的你都不記得了。」

  林……L同學?吃飯的時候副班長叫過幾次這個名字……安寧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他,於是沉默著,而他也似乎並不想要知道答案……車裡播放著電台的音樂節目,主持人甜美的聲線正介紹一位男歌手的新專輯。

  這一天的最後,徐莫庭跟她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讓安寧久久不能平靜……

  我也曾給你寫過一封信,你記得嗎?

  很久之後某人的腦子都是紛紛亂亂的,今天的意外真的是太多了!

  ……她竟然拒絕過……徐莫庭……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1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4 PM 編輯

第五章  反常合道

  多日來,安寧都有點神思恍惚,雖然症狀不明顯,但確實是心不在焉的……

  比如跟表姐聊天,「今天有人叫我神仙姐姐了!」

  阿喵答曰:「許仙姐姐啊……」

  然後,表姐不再理她了……

  安寧感覺自己單純的人生中,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於是,決定修身養性一段時間,否極泰來……寧靜地走在校園內,旁邊薔薇在哼第二輪比賽要唱的歌曲,安寧看著秋天的枯葉慢慢落下,不由想……恩……徐……呃,不對不對……想,秋天為什麼會落葉呢……

  安寧無力垂頭:「太牽強了。」

  朝陽:「聽說這次形象大使的冠軍能拿到一萬塊的獎金,薔薇你可要加油啊,贏了請咱去五星級大酒店搓一頓。」

  薔薇:「一定一定。」

  毛毛:「不知道上次那位帥哥還會不會出現噢?」

  朝陽恨鐵不成鋼:「我說你腦袋裡除了想男人還能幹什麼啊。」

  毛毛:「少裝了,換你不想?」

  薔薇笑道:「換我,我還真不敢想。」

  「同學,請等一下!」一道聲音叫住了她們,一個看上去挺……健康的男生慢慢跑近……

  毛毛:「他在太空漫步嗎?」

  男生在安寧面前站定,神情有些靦腆,「你好。」

  安寧:「……」

  薔薇和朝陽自動退開一步,男生看著李安寧……微風吹動她的長髮,這樣溫婉的女孩子才稱得上美吧……

  毛毛柔笑道:「同學,有事?」

  「也沒什麼事……」男生猶豫著摸了摸臉頰,又看向阿喵同學:「你後來怎麼都不去上音樂賞析了?」

  呃,她沒必要主動再走錯一次教室吧……

  男生一咬牙,終於說出來:「我叫劉楚玉,大二的,師妹,你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安寧:「恩……我研二的,目前沒什麼困難。」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如果不是在這個時間點上安寧會看清號碼再接,或者不接……但現在想著如何早點結束眼前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所以沒有片刻猶豫按了通話鍵,「喂?」

  「如果不去上課,可以過來看我打球。」低低的語氣,安寧全身一凜,下意識有些感應,扭頭看向左後側的籃球場……十來米外的地方,徐莫庭正坐在球架的下方,一手搭在膝蓋處,一手拿著手機,閑雅的坐姿,鮮明的存在感。

  「是他哎!」 密切注意週遭的毛毛十分激動地吆喝出聲,扯了扯旁邊安寧的衣角,「Look,帥哥!」

  「……」

  那天後來是怎麼樣的……帥哥朝她們的方向過來,朝陽潛回安寧身邊低聲問:「他怎麼好像……認識你啊?」  

  一目瞭然,徐莫庭的眸光只鎖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我們可憐的阿喵同學。

  安寧還沒緩過神來回答,他已經不著痕跡地搭上她的肩膀,向旁邊的三人以及一人提問:「能否跟她單獨談一談?」恭而有禮的語調。  

  安寧用眼神告之朋友們要團結一致,結果朝陽毛毛作忙碌狀,薔薇朝路邊剛巧經過的一個老師響亮地喚了一聲,「老劉,忙嗎?」(老流氓嗎……)

  老劉淡定地轉頭……

  安寧條件反射地拉住徐莫庭,快步脫離丟臉區域。

  他看她的手抓著他的衣袖,一抹笑意爬上嘴角,他不想承認,就在十分鐘之前,他徐莫庭,居然站在球場上,吃一個不明男生的醋!

  他一向心高氣傲……那時給她寫的那一封信,是他做過最……出自己意料的事情。

  沒有回音,當時是什麼感受,憤怒嗎?有一點的,更多的應該是挫敗……

  這邊安寧咳嗽一聲,「對不起。」她已經放開手,臉上是真切的不好意思。

  莫庭皺了下眉,倒是文質彬彬地說了句,「沒關係。」

  另一方面,某三人五步齊回頭。

  薔薇:「這樣不行,太明顯了,我們一個一個來,阿毛你先。」

  毛毛:「哦喲,那微皺的眉,那優美的嘴唇……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我們學校有這麼一男人啊!」

  朝陽回頭:「如果是外交系的話,大學本科是在本部的……說起來,剛那小男生怎麼逃了?!」

  薔薇回頭:「抱她抱她抱她抱她……」

  朝陽忍了下,「阿薇,你的表情像老鴇。」

  毛毛:「阿喵過來了!」

  於是,三人作留戀落葉狀……

  安寧:「等我?」

  眾:「……」

  薔薇嘿嘿笑:「這回總得交代一下了吧?」

  朝陽也有點不依不饒的感覺了:「說吧,他到底是誰?」

  毛毛:「背影都這麼迷人……」

  安寧忽然想到什麼,笑了一下,「劉宋也有一個人叫劉楚玉,第一美人——我記得沒錯的話叫山陰公主。」

  眾不著邊際中……

  安寧:「這位年輕貌美的公主以豢養面首以及與自己的弟弟亂倫而聞名,嗯……要不要聽?」

  薔薇:「面首是不是男妓啊?」

  毛毛:「亂倫!?」

  安寧笑道:「公主的駙馬爺,叫做何戢,從史料來看是頗為隱忍的一個人。說起來當年山陰公主曾中意於當朝的一個官員褚淵,向皇帝,也就是她的弟弟,討來在家裡鎖了十天。」

  毛毛:「監禁?!」

  朝陽薔薇:「然後呢?!」

  安寧:「然後褚淵同學寧死不屈寧彎不直,沒有屈服於山陰公主之淫威,而是與忍辱負重的駙馬爺產生了某種超越……的革命感情。」

  眾人無限YY中……

  安寧這時望了一眼身後,輕咬下唇……唔,他一定是故意的……那麼義正言辭的樣子,就為了說聲「沒關係」嗎……

  ***

  這天去實驗室遲到是必然的,不過難得嚴苛的教授沒有追究。

  毛毛後來笑道:「看來我最近參佛還是有用的。」

  朝陽搖頭:「想到上次你在寺廟門口大喊:我要吃肉!……覺得應該不是你的功勞。」

  毛毛:「心誠則靈嘛,而且阿喵說很多仙人都是人修煉成的,他們也是過來人,能夠體諒我的苦處的。」

  薔薇隱約一笑:「我要是修煉選都不用選的,直接立地成魔!」

  這時同班的一名男生過來跟薔薇說事,「阿薇,聽說你跟江旭挺熟的,能不能介紹我跟他認識啊,我對他有興趣。」

  毛毛「呀」了聲,她最近在看同性戀題材的小說不能自拔,所以一有曖昧因素就直往那想,更何況當時某人給她的那簡直就是明媚了。

  毛毛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還小。」他道,「我不小了。」毛毛說,他對你不會有興趣的。他說,我對他有興趣就行。你還是放棄吧。我不會放棄的。是沒有結果的。我只要經過。

  「……」

  最後才弄清楚這位仁兄其實只是想要採訪江旭……

  而台上的教授好不容易克制住的脾氣,終於還是爆發了出來:「傅薔薇,你們當這是菜市場嗎!?要說話到外頭說去!」

  薔薇抑鬱了,「喵的,我就只說了一句吧!?」

  教授皺了眉,剛要起身,安寧指向黑板:「恩……是這樣的教授,你的公式寫錯了。」

  「……」

  當晚安寧得到了一份免費大餐。

  隔天一早安寧去見專項研究的帶頭老師,對方問了個問題:「為什麼要申請做項目?」

  安寧正直地答:「為了想多學一份知識。」

  老師笑了笑,似乎頗欣慰,然後說:「原本你們這個題目是批不下來的,上周外系的一名學生過來跟我們科研組說了,他做你們的顧問——」

  搭檔某男開口:「老師,外系跟我們不太搭吧?」

  「他做過許多項目,套路很熟悉,當然本質內容還要你們自己努力。」

  某男:「行。」

  「李安寧你是組長,你過來把名字記一下,回頭跟他聯繫,有什麼問題可以先請教他。」

  安寧:「……」

  老師見她不動,「有什麼問題嗎?」

  「……沒。」當安寧走過去拿過老師手邊的本子,慢慢謄寫那漂亮的書法字體時……唔,竟然學了有七分像了,這時候手機響起來,安寧下意識接通,「你好?」

  對方也非常禮貌地回了個「你好」,他的聲音有點啞,帶著點鼻音,「你在哪裡?」

  安寧是真的措手不及,吶吶道:「在寫東西,老師辦公室。」

  對方想了想,「大概還要多久?」

  「恩……我可不可以說很久?」口隨心想問了出來,安寧頓悟過來之後唯一的想法是:完蛋了!

  那邊沉默……

  安寧亡羊補牢:「請、請在『嗶』聲之後留言……」

  雙方就這樣停頓了幾秒,直到對面的人掛斷電話。

  安寧呻吟:「我怎麼不再蠢一點啊……」

  事隔數天,原本凡事雲淡風輕的某人,突然之間勞心費神起來……導致寢室裡的人誠惶誠恐,薔薇率先提出可能性:「你們說阿喵會不會突然變邪惡啊?」

  朝陽:「如果她真變壞了,我覺得我們一個都鎮不住她。」

  毛毛疑惑,「我們什麼時候鎮住她過?」

  朝陽:「……」

  薔薇複賽當天,安寧忙完手頭的事五點多跟毛毛她們碰頭,當晚的比賽還吸引了不少老師到場,參賽者更是使勁渾身解數博弈。

  安寧看著人群鼓掌,然後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可惜啊,上次那個評委沒有來……」「聽說三號叫徐程羽的是他女朋友。」「怎麼著我就找不到這麼養眼又有能耐的男朋友啊?」「我印象最深是他走路的樣子,特別有味道。」「……」

  安寧聽見在她身邊的朝陽感慨:「簡直是非線性的特點嘛,橫斷各個專業,滲透各個領域,無處不在比比皆是。」

  安寧歎息,不由往舞台下方的評委席上看了一眼,有些惆悵。等到退場,久久不見薔薇從後台出來,朝陽跟毛毛過去找人,她到大門口等候,然後在玩手機的時候按了某個號碼,那邊響了兩下就接起,但接的卻不是他。

  「抱歉,徐莫庭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轉達——」

  「恩……沒事。」

  對方頓了一下,「你是李安寧?」

  「……恩。」安寧也認出是他室友的聲音。

  「哈!」張齊笑出來,「你的名字他用的是英文備註,我都看不懂!那啥,我把電話給他啊。」

  安寧遲疑,其實是有點怯,「他不是不方便嗎?」

  「呵呵,在睡,老大這幾天忙地要死,前兩天又感冒了,這會在掛點滴,沒事兒,我把他叫醒——」

  「不用了,也沒什麼事情,我晚點再打……」幾乎沒等對方的回話就收了線。

  這時朝陽從後面攬住她:「想什麼呢姑娘?」

  安寧:「她們呢?」

  朝陽:「跟兩個大二的學妹掐架呢,我真覺得這兩人是越活越回去了,走,咱們吃飯去!」

  「也好。」

  朝陽又偏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的啊?」

  安寧微笑道,「恩……好像感冒了。」

  ***

  因由自己說了感冒,不出意外最後被朝陽拖著去店裡買了藥……現在看著手上的幾盒感冒退燒藥,安寧頭痛,這計劃是一回事,操作起來卻顯然有點難度,難道還真跑去找他遞上這幾盒藥以示歉意不成?

  最後猶豫不決地……跟朝陽一起回了寢室,安寧實在有些垂頭喪氣,走到宿舍樓下時倒是見到一道頗熟悉的身影,江旭是背對著她的,而此時面對他的人是毛毛,熟悉的音調傳來,「要不你從了我吧?不然,我從你也行啊。」

  安寧按了按眉心,最近有些精神疲勞,還是繞道走吧,只是,她忘了身後還有一個朝陽,「阿毛!?」

  毛毛「啊」了一聲笑著蹦躂過來,「小伙子來找薔薇,我說要不陪你聊聊啊,他說好啊。」

  「……」

  這會江旭已經走到安寧身邊,「好久不見。」

  安寧也回了句「好久不見」,接著似乎要她開話題了,「你找薔薇?」

  「算是。」對方這話回的有點意味深長。

  安寧哦了聲,一低頭,手機又響了,說了聲不好意思到旁邊接聽,「喂?」

  「你找我?」稀疏的語調,不容錯辨的嗓音。

  安寧第一反應是為自己先前的魯莽行為默哀,於是,臨時抵賴,「沒啊……」

  那邊停了一下,「是麼。」簡短冷淡到極點的回覆令握手機的人呆了一呆。

  毛毛:「阿喵,誰啊,是不是薔薇?是讓她趕緊回來,有人等著呢。」

  本想裝得坦率地再說點什麼,可畢竟不擅長,就在這時江旭湊來過跟她說了句:「完了麼?我有點事情跟你講。」

  安寧皺眉頭,下意識後退一步,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句「算了」就要掛電話,「等等。」喚出來之後才覺自己沒有理由。

  「我買了感冒藥。」還是講了出來,有些緊張……如果對像不是徐莫庭,她的表現能穩當得多,但不管如何,安寧希望自己至少要做到坦誠,「恩……你在哪裡?」

  「宿舍。」

  「我過去,你等一下。」

  他應了一聲,沒多廢話,收了線。

  他淡漠的態度讓安寧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人家都去醫院過了,怎麼可能還沒配藥呢……一轉身,發現三雙眼睛都盯著她:「怎麼了?」

  「是那個人?!」毛毛笑著,似乎掌握著第一手內幕,「帥哥跟你講什麼了?」

  朝陽也頓悟過來,「好啊阿喵,前面說感冒其實是另有其人是吧?」

  安寧難得面露尷尬,然後毅然決然往外走,不多作停留,「我出去一下。」

  那天跑出去後才想到還不知道他宿舍號,但礙於對方身體不佳,慎重考慮之後給其室友撥了電話,結果對方一接起就轉給他,「莫庭,你女友電話。」

  安寧:「……」

  「4號樓,217。」原本冷淡的語調此時似乎已經消融了,不過,他也太神通廣大了吧?她都還沒問呢。

  這男生寢室樓,安寧是頭一次進,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在敲響那道門之前,有人比她先一步,張齊的笑臉閃出來,「動作真快啊,老大還讓我下去接一下你呢,進來吧!」

  安寧溫婉一笑,盡量表現鎮定,「打擾了。」

  「呵,這是我們的榮幸。」

  「老張!」裡面有人佯裝等得不耐煩地沖這邊輕嚷,「快讓美女進來啊。」

  安寧是真有些意外,裡面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人在,而徐莫庭剛洗了臉從衛生間出來,就這麼兩人打了照面……他的臉色有點蒼白,嘴唇也有些乾澀,眼神卻依然幽深銳利。

  一個略顯老成的男生過來,一手架在張齊肩上跟安寧打招呼,安寧禮貌應對。

  莫庭看了她一眼,走到茶几邊倒水喝,男生宿舍比女生宿舍來得大,尤其外交系的這一幢樓……學校明顯偏科嘛,竟然還有小客廳。

  「藥呢?」等安寧在他旁邊坐下,他便輕聲問了句,而這引起了所有在座人士的關注,張齊笑道:「老大,該跟我們說明一下了吧?」

  「想聽官方發言還是內部聲明?」他已經看完某人遞過來的幾盒藥片上的服用方式,扣了兩粒過了水。

  「可否是據實以告?」

  徐莫庭:「我還以為已經足夠眼見為實了。」

  老成男生直感歎,「不得了不得了。」

  安寧循規蹈矩坐一邊,對他們的說辭算是半知半解,不過以她的修為基本能做到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只是她本來想送完藥表示下慰問就回宿舍的,結果卻被三男生拉著嘮家常了,八卦果然是無性別差啊。

  而徐莫庭,竟靠在她肩上閉目養神了……原想不動聲色移開一些,卻在看到他眉宇間明顯的倦意時不敢再動一下。此時旁觀的三人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非常識相地起身閃人了……

  安寧望著一下空蕩蕩的寢室,偶爾有人經過的走廊,欲哭無淚:至少把大門關上吧!

  ***

  安寧望窗外昏暗的藍天白雲,回頭見走廊無人,似有如無伸出手,結果剛要碰到他肩膀就被阻止拉了下來,對方淡淡說了句,「別動手動腳的。」

  阿喵淚目,「徐莫庭……」

  「嗯?」

  「你沒睡著啊?」

  「嗯。」

  「……我肩膀酸。」

  他居然很合作,放開手,直起身子,正當安寧鬆一口氣時他說:「去床上吧。」

  一瞬間……冰封。

  這時有人敲了一下他們開著的門,安寧立即感恩戴德望過去一眼,這位仁兄看到她時愣了一下,隨即對徐莫庭道:「知道你在,老大,千萬得幫我一個忙啊!否則我就要捲鋪蓋走人了。」

  「哪那麼誇張。」他的語氣還有些倦,但聽得出情緒尚佳。安寧突然唉聲歎氣,他對她總是很嚴厲,「我冷漠的高傲頹然跌倒在印著你足跡的地上……」不知哪看到過的一首現代詩,此時有感而發背了出來,然後阿喵發現門裡門外的兩人都望著她。

  徐莫庭竟然輕笑了一下,最後轉頭應允同學,「我這兩天都在學校裡,你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大神啊,謝啦!」對方歡呼一下,走開時又像想起什麼:「老大,你女朋友很漂亮啊!美女,也謝你啦!」

  ……跟她有什麼關係嗎?阿喵思緒有點混亂了,見莫庭看著她,不知怎麼心虛起來,於是決定聊點輕鬆的話題緩解氛圍,「呃,你知道神為什麼會泯滅嗎?我的設想是,在洪荒時代世界很不穩定,很多神祇鎮守各方,但是當物質結構穩定之後,神就漸漸泯滅了……」在對方若有所思的注視下,安寧聲音越來越小,「恩……神這種生物畢竟是異類,雖然能力強,但是性格力量都是不穩定的……」(這裡看得懂嗎?只要把某人代入……當然安寧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的……)

  消音,沉默,無言以對……不過安寧想她運氣真的不錯,因為又有人來敲門了,徐程羽見到她時倒沒有露出太驚訝的表情,只是對著堂哥笑得有些奸詐,「聽說你感冒了過來看看,看來多此一舉啊。」

  「進來吧,要麼出去把門關上。」輕聲卻不失威懾力,對方連忙舉手表態:「這就走這就走。」完了又補了句:「李安寧要不要也一起回了?」如果是以往她可沒這膽量,難得大哥體弱一回,身邊又恰巧有能影響到他的人,當然不肯錯失良機,即使事後可能會被紅牌警告。

  安寧在想的是……恩,面熟,於是慣例微笑應對,少說少錯,但是關於回去的問題,「回!」

  程羽沒想到這姑娘這麼直白,不由笑出聲,莫庭抬手按了按眉心,最後說:「程羽,麻煩你送她回去。別亂說話。」後面一句是帶點警告味道的。

  徐程羽挽著阿喵出來時,嘴角一直是四十五度上揚,能從堂哥手上搶東西,而且還是這種級別的,這經歷算是首例,側頭看身旁的人,不免自語:「這感覺是不是像『全世界是你的,但你是我的』?」

  安寧想了想接上:「酒吧裡,服務員上來問:『先生還需要什麼嗎?』他答:『不用,請讓我靜一靜。』點明:他忘了帶錢包。」

  「……恩?」

  「不是在玩笑話接龍嗎?」

  程羽很久以後才想明白……她被鄙視了?這女生不是城府很深很深,就是真的思路異於常人。

  跟徐程羽分道後安寧走進宿舍樓,然後又見到了江旭,他正跟宿管老師聊天,此人的口才似乎男女老少通吃,他看到她便起身走過來。

  安寧驚訝:「薔薇還沒來?」

  「我等你。」

  「等我?有什麼事嗎?」

  對方左右看了看,隨即壓低聲音開腔,語氣夾帶著不可置信:「你真的跟徐莫庭在一起了?!」

  當晚安寧跟表姐通電話:「我得罪了一個人……」

  表姐:「同病相憐啊,我今天去公司,第一天就跟客戶掐架來著。簡單地說,因為遠程服務器端鬼魅的權限設置,我不得不和遙遠的有著四分之一天時差的歐洲客戶通訊,然後,由於我極差的口語,以及對方極詭異的發音,在交流二十分鐘後,我們各用自己的語言,應該說是方言,掐起了架!」

  此時薔薇嚷嚷著進來,「上午就發現Opera mini 不斷404(錯誤提示),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喵的!『中國用戶請訪問mini.opera.com立刻升級至Opera Mini中國版,更快更穩定。』穩定你個頭!你們全家都穩定!」

  毛毛從電子秤上跳下來:「餓著真難受,可以瘦我倒還能忍忍,丫還給我胖起來!!」

  呃,現在是在比誰更慘嗎?這麼說來好像她還不算太慘,只是得罪了一位學校的有名人士……其實「恩……關你什麼事?」這不算太過分吧?只是實話實話啊,但對方的確是拂袖而去了。

  薔薇:「喵你幫我看看,能不能解決啊!」

  安寧:「中文版不好嗎?」

  薔薇:「我跟它有代溝!而且英文版我都用順手到可以盲打了,不想遷就中文版。」

  毛毛:「要不使用Opera china論壇下載的國際版改國內服務器版本?」

  「恩……」安寧剛要開口,毛毛打斷:「雖然吾退出Opera江湖多年,汝也不要隨意刺激江湖人啊。」

  安寧:「我只是想說——」

  毛毛:「汝想做什麼?!阿喵仔住手啊!控制你的獸性,停下你的暴行……不可啊!罪過啊!咱們這樣下去是錯誤的啊。」

  薔薇:「我想摁死你啊!」

  安寧歎氣:「毛毛,我只是想說,你的回答不錯。」

  「……」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5 PM 編輯

第六章  反常合道

  難得的週末野餐,薔薇在接到家姐要來的消息時,瞬間萎靡了。

  毛毛:「你姐什麼樣的?」

  薔薇:「據傳說,很小就出門打架,曾經抄著磚頭出去打,除了上房揭瓦什麼都幹過。傳說很多……標準級的殺傷力5000,噩夢啊……我表哥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下,說起來我哥早年很帥的,近幾年——唉,不說了,其實也沒什麼……不就是早殘了二三十年麼。」

  「……」

  朝陽驚恐:「她只是來看看你比賽而已,應該不會做什麼事吧?」

  薔薇深沉搖頭:「你是溫室裡長大的,不會明白的。」

  毛毛轉頭看向某處:「我們怎麼忘了還有一個隱秘殺傷力一萬的人在這裡!」

  此時正靠著樹幹睡覺的人被眾人一喊,睜開惺忪的眼,安寧只見面前三雙發亮的眸子正閃著某種光芒注視著她,「恩……開飯了嗎?」

  傅家大姐來的當天,也就是隔天,薔薇寢室全部列隊恭迎,毛和朝陽也在,只有安寧當時項目小組開會缺席……其實阿喵寧願去列隊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

  「還有什麼問題?」熟悉的徐式官方語調,此刻首位坐著的人正是他們組被臨時安排進來的顧問,也可以說是成員,直白一點就是幕後老大……

  安寧坐尾端,另外兩合作人各坐左右,其中某男似乎有些跟首座人較勁的意思,連番提刁鑽問題,對方倒並不介意,從容作答,最終某男頹然敗陣,問無可問,他私底下跟阿喵關係不錯,於是朝她擠眉弄眼妄圖得到「組長」支持,安寧真的很想告訴他,一、你向他問問題就已經是你輸了,二、她像是會去自動找茬的人麼,而且對像還是他……

  女生E君開口:「能否問一個私人問題師兄,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您啊?」

  某男嘖了一聲:「你這招也太俗套了。」

  「你管我啊。」姑娘說著倒有幾分生氣了,在有好感的異性面前是最恨別人拆台的。

  安寧扣指輕敲了一下桌面,阻止兩位同伴起火,首座的人翻了兩張資料紙,抬眸掃了一眼在座的人,最後對E君道:「我算不上你的師兄,至於是不是見過,同一個學校,也不是沒可能。」

  安寧覺得他講話可真是周全,然而跟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詞不達意,好吧,她有時也是詞不達意……

  「李安寧,你的資料沒填完整,怎麼回事?」

  他正看著她,安寧回過神來,「我填得很完整了啊……」

  「出生年月,家庭電話。」

  這種跟項目無關緊要吧……「可不可以不填?」

  他的目光閃了一下,嚴肅了些:「你說呢?」

  某男逮住時機立馬幫腔:「其實這些不填也沒事的,而且,李安寧怎麼說也是我們組長。」意思已經很明確,你得聽她的……可顯然徐莫庭並不在意,「我沒說她不是。」

  雖然回答了卻等於是沒回答,但也無從挑刺,某男飲恨,忘了對方還是外交系的。

  「恩……我再補充一下吧。」安寧覺得她現在是典型的牆頭草了……走到他旁邊填寫的時候,原以為瀏覽資料的人不會注意她,「這裡。」

  安寧一愣,「嗯?」

  修長的手指點了一處,「出生地。」

  「哦……」為什麼連這種都要填啊?唔,感覺像是人口調查……

  那天項目大綱討論完後,某男是第一個走的,E君要趕去碩導處,於是安寧負責善後,而剩下的那人,閉目養神中。

  將手頭修改的資料歸檔後,朝靠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人望去一眼,柔和的光線打在他的面頰上,臉色竟看上去有點透明了,想到他感冒可能尚未痊癒,就來這邊忙了一下午,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徐莫庭……」

  「嗯?」他睜開眼睛,望向她。

  「恩……你感冒好點了麼?」

  他微揚了下嘴,「托福。」

  今天其實是挺「和睦」的一次,只是兩人在離開時倒是發生了點意外,安寧剛打開小教室的門,發現外面以之相連的實驗室有人在,一男一女,而且,嗯……畫面兒童不宜,雖然是傍晚時分,但還沒到夜黑風高啊……阿喵當場愣在了原地,後面的人輕攬住她將她往後拉了一步,下意識要出聲時對方很明確地摀住了她嘴。

  「你傻了啊。」他的聲音裡似乎還夾著些許歎笑。

  安寧是反應過來了,可是……此刻身後人的氣息吹拂她的頸項,她的後背全貼著他,可以清晰地感覺他胸膛均勻地起伏……安寧竟比先前看到那一幕糾纏熱吻還來得緊張了。

  莫庭靠近她耳邊低笑道:「別舔我手。」

  哪有?她只是想說話……剛決定拉下他的手,結果外頭兩人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誰?」

  安寧再不敢動一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聽著外面讓人面紅耳赤的喘息聲,唔,讓她死了吧。

  李安寧生命中迄今為止最尷尬的一次記錄。

  當晚跟毛毛她們說起這事,當然前提是屏蔽自己當時這一邊的處境,然後得到的結論是:X大真TM越來越開放了!以及傅家大姐的一句:「恨生不逢時啊。」

  ***

  傅大姐來X市主要是來出公差的,順帶看看妹妹,兩天下來已經跟毛毛她們混熟,此時她正靠在315寢室的窗戶邊,一手夾著一根燃著的煙,仰望天空一半明媚一半憂傷。

  毛毛:「這幾天青島在大閱兵,N多水兵啊!恨不能飛去圍觀調戲一把!」

  朝陽:「哎,連軍人都不放過啊。」

  薔薇呵呵笑:「毛你越來越風流了。」

  毛毛:「人不風流枉少年啊。」

  傅大姐:「誰的風流比過我。」

  「恩……蔣介石吧。」一道慢慢悠悠的聲音:「14歲正太時娶了19歲的夫人;24歲和23歲的煙花女子同居;32歲在黃埔軍校見到14歲的小蘿莉;34歲終於推倒了16歲的小蘿莉;42歲時迫於政治,不得不搞定了30歲的御姐。」

  「……」

  傅大姐眼角抽了一下:「小姑娘,你寫小說的吧。」

  安寧莞爾,指了下電腦,「別人寫的,挺有意思的,也算是符合史實。」

  薔薇:「姐,你放過她吧,她不是有意的!」

  傅大姐:「你腦子有病啊。」

  當晚傅大姐便摟著阿喵同學去看電影了,大姐看人一向憑第一直覺,相中就相中!可憐阿喵這只日行性動物,夜間活動堪比精神折磨,可又不擅長拒絕人,而旁邊朋友更是全躲牆角毫無義氣,於是只能半夜……其實也就七點鐘,出門看戲了。

  看的是《蠍子王》,對於一個喜歡考據的人來說,很痛苦,故事發生在金字塔時代之前……最早有史料佐證的階梯金字塔始建於公元前27世紀,應該是第三王朝時期。與此同時,黃河流域的熊氏族長姬軒轅正在和九黎部落掐架,「如果影片大環境是設置在公元前27世紀之前,那應該是一個遙遠的近似於傳說或者神話的時代,這個時代會有馬鐙和火藥嗎?唔,雖然他們自稱是中國來的魔粉,可是,黃河流域還是氏族社會啊……」

  後半段阿喵完全是歪著腦袋在睡覺了。直到身邊的人咳了一聲,「小姐,散場了。」

  安寧睜眼發現右邊位子上的大姐不在了,而自己則靠在另一側的一位男士肩膀上,立刻端正坐姿,非常不好意思地道了聲「對不起」。

  對方笑了一下,「電影很無聊?」

  「……還好。」

  他的笑容似乎更明顯了些,站起來時說:「你朋友去廁所了,她讓你在外面門口等她。」

  安寧點頭道謝,跟著這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走出場,對方見她哈欠連連,忍不住挪揄:「睡了一個小時,還沒醒?」

  安寧有些赧然,不過也沒再多說什麼,她處事是有些認熟的。

  走到外面的馬路邊等時竟就看到了一位面熟人士,嗯……他跟她前世一定有過五百次的擦身而過,在這種地方都能碰到。從對面大廈出來的徐莫庭也看到了她,安寧幾乎是立即的精神一凜。

  今天的他穿著正統,黑色的西裝,一看便知的精英分子形象,安寧稍有些失神,然後腦海中閃現出那天在小教室裡……他低頭在她肩頸處親吻了一下……轟地一下,一股親密的感觸湧上胸間,而他朝她這邊微頷首,跟先前一起出來的幾位人士坐入一輛黑色轎車中離開。

  大姐過來時就見阿喵在發呆,「咋啦?」

  安寧抬起頭,眼中的波光流轉讓問的人竟愣了一下,俗稱「驚艷」,而阿喵這時幽幽說了一句:「想睡覺。」

  這學期的任務進入正軌之後,安寧慣例要去龍泰實習上班了,這是李太太給她找的一份工,因為地點比較遠,所以基本上每天都要6:30起床洗漱,7點前揪著背包趕出門,然後和小學生一起排隊買早點,和中學生一起趕路擠地鐵……這個作息時間表每次都讓她像是回到了遙遠的蘿莉學生年代……哎。

  安寧:又要開始去實習了。

  安寧:週末不能回家了。

  安寧:接下來只有加班的份了……

  安寧:太悲慘了。

  表姐:==!

  表姐:我每天都是假期。

  表姐:等我這次出差回來,再買一個相機玩兒。

  表姐:蔡司的樣片太美了。

  安寧:我希望今年能活著去九寨溝……

  表姐:真可憐……我想去哪裡隨時都行。

  表姐:哦,自由啊!

  表姐:你看上禮拜我陪導師玩深圳,這周又陪公司一撥人逛香港。

  表姐:累死了。

  表姐:要是我也學物理就不會有這種悲劇了。

  當晚表姐被拉入黑名單……一周。

  毛毛氣喘吁吁跑進門:「運動了一小時,然後吃了很多,媽的,還不如不動不吃!」

  朝陽:「毛毛,你是不是動了我的移動硬盤啊?」

  毛毛:「誰動它啊,大概下界為妖去了,3天了,小U盤都生了吧?」

  「……」

  朝陽,毛毛均下意識看向趴在桌子上的人,安寧:「怎麼了?」

  「沒沒!」

  安寧這一邊在想的是……徐莫庭,沉澱了一下情緒,終於拿出手機,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地撥了他的號碼。只不過對方接到時正在開夜車。莫庭看到來電顯示,示意兩位同僚暫停討論,轉身走到窗口接聽。

  「你好。」他說地紋風不動,但嘴角已經輕輕上揚。

  「恩……我只是想問,如果我明天請你吃飯,你比較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

  徐莫庭的確是一愣,隨後說:「什麼都可以,你決定吧,我不挑。」

  安寧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心跳也有些加快,於是乾脆結束通話:「那,明天見。」

  這一通電話對於徐莫庭來說可謂是撩撥心神的,一同僚站起身時看到他溫柔明朗的神情,不禁腳下停步。一向不走柔情路線的徐莫庭,此時眼睛像沾了水似的清亮……

  「怎麼?」

  「沒沒!」

  ***

  確定了正式去實習的時間之後,安寧被眾人圍之曉之以大理:「正所謂內行人不說外行話,工作期間要無時無刻關注有無可攻之目標,隨時回報!」

  安寧很有些哭笑不得:「盡量。」

  出於某種原因上月開始在畫廊打雜工的毛毛頗感慨:「最近我接觸的倒都是有錢人啊有錢人,要麼就是一級的畫家啊畫家,感覺真TM言情啊言情,但是但是……我不敢上啊!」

  朝陽:「你存在的意義不就是釣金龜婿?!不敢出手你活著是幹嘛的啊?」

  毛毛:「你說得簡單,一個在就好了,通常是一堆啊!」

  安寧:「恩……什麼東西只要一堆一堆出現都是挺毛骨悚然的。」

  朝陽:「跟前跟後努力凸顯自己存在嘛,然後等著他落單…… 」

  薔薇:「悲哀,真悲哀!你說咱幾個,多青春活潑開朗,竟然活到二十四五歲了都沒有男朋友,悲哀!」

  毛毛:「誰說我沒有了,早年追我的多了去了!就是中途碰到一個極品,讓我晚年有了陰影,丫把我逼牆角,『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最後被拒絕之後竟暴出一句『把錢交出來!』」

  「……」

  薔薇:「……於是造就了你今天只敢意-淫,不敢出擊的德性?」

  毛毛:「我當時只是想要欲迎還拒一下而已咩……蒼天啊!!」

  安寧:「恩……凡事都有第一次的。」

  「……」

  晚上,安寧如約出門,她挑的餐廳在市中心,朝陽推薦的,說是口味獨到享譽X市……恩,安全起見,安寧帶足了money,從學校前門打的過去二十分鐘,原本是想跟他一起去的,省車錢,也合情合理一點,但徐莫庭這兩天都不在學校裡……很好,嗯……很可惜……安寧提早半小時就抵達目的地了,選了一個安靜的位子。但是她一坐下就開始發怔,之前的淡定也被緊張取代,突然想臨陣脫逃……但是,是她約的他,如果真溜了,估計明天會被格殺勿論……吧?

  二十分鐘後,徐莫庭推門進來,目光懶散地四處打量了一圈,望見坐在窗口邊的人,雙手滑入褲袋慢慢走過去。

  當他站在她身旁時不禁輕歎了一聲,拉開對面的位子坐下,修挺的背脊不緊不慢地靠向椅背,乾淨的手指交叉隨意擱在大腿上……望著面前趴在桌上睡著的人。

  李……安寧。

  對於徐莫庭來說,如果一個人記著五、六年還忘不掉,那麼,就乾脆記一輩子,因為他清楚不可能會有第二個再出現。

  其實安寧並沒睡著,聽到動靜張開眼,看到對座的人,前一刻悶頭做的心理調試瞬間就瓦解了,抬起頭故作鎮定地打了招呼:「……嗨。」

  「昨天沒有睡好麼?」感覺他的語氣透著股縱容。

  「恩……偶爾會失眠。」

  莫庭仿若想起什麼,看著她平靜地開口,「沒想到你也會失眠。晚上活動挺多的?」

  安寧倒完全沒察覺到什麼,只很可憐地說:「我也不想晚上出去活動啊。」

  而徐莫庭聽到這句話,恍然覺得自己真是……現在居然會動不動就走進這種不平衡的狀態裡去,抬手按了下眉心叫來服務員點菜。

  「恩……前幾天我翻東西找到了我的出生證 ,原來我是午時出生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午時三刻……」安寧為了融洽氣氛開了一個話題。

  徐莫庭微揚眉,「嗯?」

  「……陽氣很重。」

  這時旁邊站著的服務生也側頭看了她一眼,而徐某人依然答:「那又怎麼了?」

  安寧:「午時三刻是殺頭的時間。」

  「啪」服務生筆掉地上的聲音,反應過來撿起筆就撤退。而徐莫庭:「嗯。」

  安寧:「……」

  他在這時笑了,微一低頭,輕聲問道:「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安寧輕「啊」了一聲,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臉紅了:「項目資料上……你也有填。」不想處在尷尬中,於是努力帶動氣氛,「十月十五號,那你應該是天秤座的。」

  徐莫庭看著她,輕勾起嘴角,「天秤座怎麼了?」

  安寧:「按星座來說,你的守護神是愛神……我的守護星是金星。」

  「然後?」

  「恩……金星在基督教代表的是魔王,魔王和愛神……你讀過彌爾頓的《失樂園》嗎?」

  他只是笑,於是,她繼續:「魔王和愛神的孩子是……死神。」

  徐莫庭:「哦,那很好,我沒意見。」

  「嗯?」什麼沒意見?

  「你說我們將來的孩子是死神,挺好的。」

  「……」我沒說啊……還有,什麼時候已經說到他們的孩子了?

  就在這時候走過來兩個人,對方接近時才發現徐莫庭的對面坐著人,自覺唐突,「原來有佳人在場,抱歉抱歉。」其中的美女不好意思地朝莫庭舉了下手。

  徐莫庭側頭看到她笑道:「剛回來?」

  「我都回來一個多月了,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漠不關心啊,怪不得程羽妹妹老說你『冷凍』她。」美女終於是忍不住好奇心看向他對座的人:「既然碰到了,不介紹一下嗎?」

  「安寧。」莫庭指了指站著的兩人,「我監察院的同事。」

  美女「嘖」了一聲,不過已經友好上來跟安寧握手:「蘇嘉惠,請多指教。」

  「噢……」安寧這時總算是想起來美女旁邊的人是誰了,昨天看電影時遇到的那位男士……果然是無巧不成書嗎?後者已經朝她點了一下頭。

  嘉惠倒是被安寧這個「噢」逗得大笑出來,追問徐莫庭,「女朋友吧?哈哈,監察院裡估計有很多姑娘要傷心了哪。」

  徐莫庭一笑,沒否認。後來等他們走開時,安寧忍不住問:「那個……你不解釋嗎?」

  她的問題有點不著邊際,但對方聽明白了,也作了答:「解釋什麼?這應該是實情不是麼。」

  「…………」

  安寧這頓飯是吃地再恍惚不過了,最後去洗手間時,碰到了裡面的蘇嘉惠,對方跟她聊了幾句,「莫庭很難親近吧?」「……還好。」「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啊?」「……剛剛。」出來時,徐莫庭正站在櫃檯處等著,雙手插在褲袋裡,姿態閒適,安寧因為不留神腳下絆了一下,幸好徐莫庭及時伸手扶住,嘴巴上已經批評,「走路別東張西望的。」

  「是地毯……」說地無辜。

  莫庭笑了一下,抽了台上的紙巾給她,「把手擦乾。」

  「噢……」

  蘇嘉惠看著這畫面,心裡微覺苦澀。

  而安寧忽然想起來,「你已經付錢了嗎?」

  徐莫庭知道她的念想,只笑道:「下次吧,有的是機會。」

  唔,下次是什麼時候啊?還有他今天未免也笑得太多了吧……

  ***

  莫庭把安寧送回去之後回自己寢室拿東西,一進去就看見自己的桌子上不少禮品盒,張齊剛走進來一抬頭看見他就笑,「都是你的仰慕者,呵,連我女朋友都送了。」  

  徐莫庭今天心情是的確不錯,「帶了幾罐啤酒,陪我喝一杯吧?」

  「恭敬不如從命。」張齊走到沙發邊坐下就問:「往年忙得不可開交,隔天才跟咱一幫哥們去吃一餐,今年似乎一開始就節目滿檔啊,剛跟——李安寧出去吃飯了?」

  徐莫庭恩了聲,遞了一罐啤酒給朋友。

  「老實說,我還真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一向不近女色,結果女朋友說有就有了,嘿!」

  莫庭抿了口酒說:「也不算快。」

  張齊拍拍他肩,示意大家知道規矩,「小姑娘怎麼追地你?竟然能把咱們外交系的頭號人物都給攻下來了,不簡單啊。」

  「她跟我們同級,不用叫她小姑娘。」徐莫庭淡揚嘴角:「還有,是我在追她。」

  張齊不可置信:「你開玩笑!」

  在旁人看來,他徐莫庭受家庭庇蔭,又手握常青籐的文憑,如今也順理成章 地劃入青年才俊的行列,學業事業交友……任何課題都似輕易可達成,沒有一點懸念……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唯一的這段感情上……被拒絕過一次,如今這次也算是「硬性強制」對方接受他的……嘖,莫庭按了按額頭,現在,每次想起李安寧,胸腔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平靜了,會時不時地想到,那個人此刻在哪裡,在做些什麼……真是要命。

  張齊是真有點感觸的,最後笑道:「老三上次說錯了,李姑娘才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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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了的李安寧隔天一早出發趕地鐵上班,忽然有一種再生為人的感覺——不是因為清晨的空氣或者初生的太陽之類八點檔的東西,而是……為什麼現在小學門口都停著寶馬奔馳梅賽德斯?而中學生們……中學生們……為什麼比她這個上班族還要成熟?他們的校服是西裝款的,女生都畫著淡妝,她卻是牛仔褲T恤球鞋外加素面朝天……

  茫然……在地鐵裡跟表姐發短信:我是不是應該要學點化妝啥的了?

  表姐:是的。

  安寧:是嗎?

  表姐:……

  表姐:昨晚上我夢見我們老闆把我扔總部培訓去了。

  安寧:免費出境旅遊嗎?

  表姐:P!首先,我們總部在德國,然後,我只帶了500歐元,接著頭腦發熱花了490歐元買了新手機,而且開通了BIS,但是沒買套餐……醒過來第一反應是:完了,沒開套餐我肯定會被認為欠費扣在德國的!!

  安寧:要不把手機退了?

  表姐:……

  當天安寧是踩點進公司的,一路上上網過來,信號一直不穩定,在地鐵裡時一度連edge都找不見,乾脆顯示gsm了,走到龍泰大門口信號突然回升到70dbm……馬路對面是證券公司,不愧是金融區啊,「終於找到組織了。」

  後面跟上來的一位同事聽到她說話就笑道:「安寧啊,打游擊呢。」

  安寧郝然,關了手機上的唐宋歷史跟前輩問好。

  龍泰這邊化驗室裡的人都是去年就混熟的,所以工作方面並無人際關係或者技術上的困難。

  中午的時候接到一條信息:今天我不回學校,有什麼事情打我電話。

  安寧靠在窗戶前,心想……唔,完了,果然既成事實了嗎?要不,反抗一下?這時腦中閃現出對方「正派」的模樣,安寧承認,不敢反抗。

  傍晚回宿舍的時候見毛毛舉著衣叉站在陽台山嘴上嚷著什麼打雷吧穿越吧。

  安寧:「她怎麼了?」

  朝陽:「要去邂逅隋煬帝。」

  毛毛一見安寧回來就立馬衝進來,「喵啊,趕緊跟我說說我未來的夫婿是什麼樣的人吧?!」

  安寧正巧這段時間在回顧過唐朝的歷史,「隋煬帝啊,史書上雖然給了一個較為公允的大功大過,但暴君這個稱號總是逃不掉的,嗯……竊鉤者誅,竊國者王侯。毛毛,你真的確定要跟他邂逅嗎?」

  「啊哈哈哈哈!政治不穩定嗎?一個女人改變歷史的時刻到了!」說完又跑回陽台山。

  朝陽實在看不下去了:「毛曉旭,如果你真的被雷劈中了,我們只會在醫院裡見到你。」

  毛毛:「靈魂穿越靈魂穿越!你們看到的只是一具沒了靈魂的軀殼,這是藝術,藝術懂不?現在流行!」

  安寧這時不由笑了一下:「讓我想到了尼祿的遺言:Qualis artifex pereo!大致意思是,看這個藝術家究竟是怎樣死的?」

  「……」

  這時有人敲門:「請問誰是李安寧?」

  安寧側頭:「我是。」

  「外賣,請拿一下。」

  「耶?我沒叫啊。」安寧疑惑地走過去,朝陽也馬上跟上:「哇哇,雅德的牛肉餃子和龍蝦派嗎?」

  安寧皺眉頭:「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X大,十四號樓315李安寧,一位顧客在我們餐廳用餐,中途點的外賣,錢已經付過。」送餐人員並不等當事人猶豫,將手上的袋子遞上便轉身離開了。

  「……」

  「誰這麼闊綽啊,還顧慮這麼周全,四人份啊。」朝陽多多少少有點心照不宣,「阿毛,別玩了,過來吃飯,順便去隔壁叫下薔薇。」

  當晚安寧給某人發信息,琢磨半天只打出一個:「謝謝。」

  對方回:「不客氣。」

  「……」

  ***  

  當薔薇在吃下最後一個龍蝦派時才想起關鍵性問題:「這大餐誰買的啊?」

  朝陽指了指某人:「標的物。」

  毛毛獰笑:「誰想泡阿喵啊?」

  朝陽同笑:「毛,注意遣詞用語,回頭有你叫的。」

  毛毛:「切,畏首畏尾的,怎麼做大事。」

  安寧:「什麼是大事?」

  毛毛:「比如XX,XX和XXX。」

  眾:「……」

  安寧還是很好奇什麼是大事……

  這時毛毛突然「啊」地一聲:「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急速跳動起來?」

  薔薇:「平常都不跳嗎?」

  「加速,是加速!」毛毛看著安寧,顫著聲音開口:「莫非——我剛才吃的是某位帥哥買的晚餐?」

  安寧:「呃,有毒嗎?」

  「……」

  安寧本來決定隨便找一個托詞,但她停頓片刻說:「恩……他叫徐莫庭,我跟他目前……貌似是在交往。」

  此話一出,滿座皆靜。兩分鐘後315寢室炸開了鍋。安寧一向能做到不驚不擾,看著朋友們鬧騰,形色平靜……只是不知道這三個字這麼有威懾力,哎。

  而這一邊的徐莫庭也是首次在簽單時不免搖頭苦笑,竟然做起這種事情來了,慶幸理智猶存,沒有頭腦發昏地打電話過去問一句「味道如何」,否則真像是在討便宜的小鬼了。走出餐廳,有人提議去酒吧再坐一會,莫庭看時間:「我不去了,還有事,酒錢算我賬上。」

  「老大,不會是人約黃昏後吧?」老成男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試探。

  徐莫庭只拍了拍他肩,說:「回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當晚一夥人在酒吧裡猜測徐老大的心儀對像究竟是何許人也,老三和另一名男生是見過的,而最清楚內幕的自然是張齊,不過張兄明哲保身,未經當事人允許還是少說為妙。

  徐莫庭抵達公寓,洗了澡便開始坐床上發呆,這算是千年難得,最後歎了一口氣躺在床上抬手覆住眼睛,這麼首尾不顧地對一個人孤注一擲,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如鬼迷心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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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最近都是天濛濛亮就開始出門奔波勞碌。兵慌馬亂的兩天裡倒都沒見到徐莫庭,雖然未覺異樣,但寫報告的時候偶爾會一個人陷入思考,只是回過頭去追溯又毫無所獲,所以她將此歸結為「單純性發呆」。

  當週五安寧與朝陽她們為薔薇的最後一場比賽加油時……見到了徐莫庭……恩……他似乎是受邀來頒獎的,這個男人只是從容地立在那裡,坦率持穩,便惹來多方關注。

  剛從酒店過來的傅大姐不由感歎說:「要是早生兩年我就追他!」

  毛毛跟朝陽去後台幫忙了,C君聽到此說辭立刻挪位過來跟傅大姐聊天:「是吧是吧?很有型吧?我打聽出來了,人是外交系的高材生,姓徐,獨生子,高幹子弟,孝順,有抱負有野心,無不良嗜好。」

  旁邊某人聽地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剛要藉故起身,C君便朝她招手,「阿喵,毛毛說你跟他認識的,來來來咱們嘮嗑嘮嗑,資源共享啊。」

  安寧不確定毛毛出去亂說什麼了,對著C君滿臉期盼的表情,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其實,呃,我對他的瞭解還沒有你多。」這算是實話實說。

  C君一聽如此,深受鼓舞,再接再厲奉上自己的內幕消息:「現在我們寢室裡有兩人立誓,誰能追到他就給創辦此節目的人送一份紅包,以報知遇之恩。」

  安寧忽然咦了一聲,心想,盤根究底起來這紅包是不是應該送給她啊?當然,就算是她也沒膽拿便是了。

  安寧這時才發現,他以前的「默默無聞」被她的「想走後門」打破了……唔,罪過。

  而那天的最後,某人的「默默無聞」也被打破了,徐莫庭在為破天荒取得季軍的傅薔薇頒獎時,後者在麥克風下朗聲道:「感謝李安寧的男友給我頒這一個獎項!謝謝!當然,也謝謝各位!」

  「……」

  此時站在台上神情自然嘴角迷人被眾人聚焦的外交系老大,沒有一句反駁的言詞……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6 PM 編輯

第七章  招蜂惹蝶

  李安寧現在只要碰到熟人就會被逮著問上一句,「阿喵啊,你男朋友真是那誰啊?」或者「安寧你太神了!」亦或者「李安寧,是不是姐妹啊,這種大事都藏著掖著,什麼態度嘛。」總之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安寧本身喜靜,如今算是被攪得不得安寧了。而罪魁禍首傅薔薇倒是一臉「我乃開國功臣」的音容笑貌四處晃蕩,毫無愧疚之心,遇到有不知道「徐莫庭」為何許人也的同志還會熱情地從中點撥一下,惹得對方好奇心大起。總體來說就是現在物理系這邊的人都已經知道此事了,甚至有人還問阿喵什麼時候成婚的?這是真的把她給嚇著了,現在的人都這麼一意孤行嗎?

  薔薇這天剛進門,朝陽就風水輪流轉地拍了拍她肩說:「兄弟,早死早超生啊。」

  「記得給我燒真錢。」

  朝陽一笑:「我燒我自己也不燒錢啊。」

  薔薇嘖了聲然後走過去對坐在窗口看書的阿喵說道:「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安寧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柔聲問了句:「然後?」

  「我錯了!!」

  朝陽鄙視:「沒風都能轉舵。」

  「這叫沒風?」

  安寧這邊是歎了一聲,不過再惱朋友的胡作非為,也還不至於去牽怒。

  薔薇識相轉移話題:「我請大家去吃大餐吧?五千元獎金隨便花!」

  毛毛:「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吃,潰瘍,嘴巴爛到說話都不能大聲了。」

  朝陽:「撒一些西瓜霜吧?」

  毛毛:「剛好爛在口腔最裡頭,想噴也噴不到!」

  最終權衡再三改去唱K以慶祝薔薇的季軍。

  毛毛對此依然有意見:「唱歌不是一樣要用嘴巴嗎?!」

  結果當天毛曉旭在現場是這樣的:左手一隻烤雞,右手麥克風,然後當音樂響起時,她一口烤雞,一口「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摘自熊汝霖《傾國傾城》)

  朝陽:「我看著怎麼有點滲人啊?」

  安寧一直在旁邊喝飲料,反正她唱歌也不好聽,那天薔薇還叫了同班幾位關係不錯的同學,十來個人在包廂裡面鬧騰,中途項目組的某男過來跟安寧說話,第一句就是:「他是你男朋友?!」

  「十四。」  
  「什麼?」  

  安寧笑答:「你是第十四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

  某男這邊已經明顯受了刺激,「我是不是把幕前幕後的都得罪了?」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來者正是幕後黑手徐莫庭……

  當時場面有五秒鐘靜默,只有「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直至朝陽喊了句:「下一首誰要唱?」瞬間又回復到歌舞昇平。

  徐莫庭這時坐到她身邊,安寧慢慢抿著飲料,想到什麼問:「要喝嗎?」

  對方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安寧也下意識伸手壓了壓自己微翹的頭髮。

  「蒙頭睡了?」

  「嗯。」中午的時候洗了頭沒吹乾就睡了,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很亂嗎?」

  「還好。」他說,眼角帶著份情愫。

  突然感覺到幾道投射過來的眼神,安寧立即想到自己跟他之間的舉動非常引人遐想,於是端正坐好。

  毛毛帶著一份崇敬之心走過來給徐莫庭送上紅酒,「請用。」

  莫庭道了聲謝,這次他沒再拿她的果汁代替,端起來喝了一口,側頭問李安寧:「我來你不介意吧?」

  他表現地很合宜,但語氣卻輕柔地讓人赧然,安寧抬頭看毛毛,她正東奔西竄,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對方想了想說:「你有一位室友姓沈?」

  安寧心中呻吟,現在她這邊的人算不算一致倒戈啊?

  後來有人按捺不住過來邀請徐莫庭唱歌,對方也好說話:「可以,不過——」他按了下喉嚨處,於是李安寧不得不對面前的朋友說:「不好意思,下一次吧,他感冒剛好。」讓她死了吧……

  當日徐莫庭沒坐多久,接到兩通電話後便起身告辭了。

  男主角前腳剛走,剩下的人就瘋了,「阿喵,咱們女生要求集體免費授課!」

  其中一女頗感慨:「李安寧同學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種清高的角色……嘖嘖,我連想都不敢想。」

  於是,當晚的K歌日成了「探討如何追到大神級人物的可行性報告日」,報告人自然是某人了,可問題是……她沒追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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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寧的思維拋物線一向很平滑,所以很少會有外物能讓她心神不寧,所以這次連續三天的間歇性發呆算是頭一回,最後跟爸爸通電話的時候都差點講錯詞。

  回想起父親大人今天的建議不禁又迷惘了幾分——爸爸要讓她去G市工作……如果她去G市了媽媽要怎麼辦?根本是不可能會答應的事情,但是,父親大人又不是那種無故講廢話的人。

  對她來說,媽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其次是……其次好像也沒什麼了。

  「安寧,我的移動硬盤又打不開了!」沈朝陽突然的聲音拉回了某人是思緒。

  「恩……運行裡輸入cmd(命令提示符),後台打chkdsk盤符,冒號,斜槓,f。」

  朝陽不得不佩服:「我的女神啊!」

  「Google才是女神。」安寧歎笑,「可以了嗎?」

  朝陽:「……『非法操作』,丫這麼說!」

  安寧走過去查看:「……冒號後面要空一格,別跟著就寫f。」

  朝陽看著她,忽然道:「把你嫁出去還真不捨得啊。」

  安寧輕笑了下:「那就留著吧。」

  薔薇帶著外賣走進來:「祥和咖啡館收小費還真是名聲在外又在內,不過總的來說,服務態度還行,收錢也利落。」

  朝陽聞香而起:「每天讓你這麼破費真是不好意思啊!」

  薔薇:「破費的不是我。我剛進門就碰到阿喵她男人,呵呵,呵呵,我才上去叫了一聲而已,就受益匪淺。」

  「……」

  朝陽:「你叫什麼了?」

  薔薇:「妹夫。」

  「……」安寧撫額走開。

  當晚收到徐莫庭短信:「下周可能都不在學校裡,有事打我電話。」

  上次的一條類似短信沒有回,這一次安寧在睡前終於回了一句,然後關機睡覺。

  ***

  隔天下工,對安寧來說,坐地鐵的一大樂趣就是看每個人手上的電子設備。一般來說,PSP(一款多功能掌機)是最為普及的,幾乎橫掃所有年齡段,無視性別。而且也經常性地出現其山寨機,嗯……正面看像N73反面像立體聲喇叭的機體,非常之有趣,安寧一直佩服國人在某些方面的大膽創新理念。

  而她這天也碰上了一位達人,加班晚了,上車的時候人很少,於是隨便找了一個位子,然後拿出BB(黑莓)翻看新聞。眼角掃到隔壁一個爺爺轉頭看了下她的機子,也開始掏包。安寧堅信地鐵是神人出沒的地方,於是開始猜測——爺爺是不是也會掏出BB呢,或者PSP或者一個MP4……

  然則,事實總是超乎想像的,安寧瞠目結舌地看到這位北北掏出了一隻——電子詞典,開始玩俄羅斯方塊了……

  爺爺迅速敗了一局之後,轉頭問安寧:「小姑娘,你的手機能不能借我打一通電話?」

  「可以。」安寧關了網頁遞給他,對方笑道:「我讓我兒子到車站外頭來接我,你幫我撥一下吧?」

  安寧撥通之後老爺爺講了兩句,還給她時道了聲謝,最後問:「小姑娘,要玩俄羅斯方塊嗎?」

  「不用了,謝謝。」安寧婉拒。

  那天安寧折去洗手間一趟出來時,旁邊一輛車開過來,到她身邊時喊了句:「小姑娘,送你一段路吧?」

  安寧這才看清車裡的是先前的老人家,開車的是……徐莫庭的同事?上次在影院碰到過的……

  「呃,不用了,謝謝爺爺。」

  但車子已經停下來,西裝筆挺的男人下車對她說道:「是在X大吧?上來吧,我是順路。」

  安寧已經往旁邊走去,嘴上也沒停:「謝謝,嗯……我還要去買點東西,拜拜。」

  這話倒也不假,先前薔薇電話過來讓她回去的時候帶兩條絲巾,也不知道要來幹嘛?

  於是轉道去某大街,在經過中心廣場時,瞄到一幢大樓上金光燦燦的一豎立大字「XX省監察廳」……

  安寧走進去的時候才覺自己行徑莽撞且莫名,只一會她就發覺這裡進出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員,而她的一身T恤衫尤為顯眼,如果理智,應該立即調頭,但安寧發現自己已經在服務台前詢問,不過前台小姐的回復是當事人正忙,如果要見需要等一下。

  「等啊……」也算是慶幸,跟對方說了聲謝謝,就準備撤退。

  這時電梯裡出來的人叫住了她:「安寧?!」此人正是蘇嘉惠,已經快步走過來,「真是你啊,來找莫庭?」說著笑瞇瞇地往後看去。

  安寧下意識側過身子,看向離她只有幾米遠的人,眼神交錯的一剎那,安寧覺得自己的心臟莫名地一緊,可能是因為自己先越界,有些窘迫。

  這邊徐莫庭也確實是意外,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見到她,站立了兩秒鐘,習慣性雙手插袋慢慢走過來。

  「看來我這餐飯要記在下一頓了。」嘉惠笑道。

  「沒事,一起吧。」

  嘉惠已經舉了下手後退,「謝謝你的邀請,但我可以確定這是外交辭令。」

  徐莫庭也不勉強,等蘇嘉惠走後才認真看向身側的人,而他的手已經輕牽住她的左手:「特地過來找我?」

  那個「不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吶吶道:「買東西,剛好在附近。」

  他瞥了她一眼,最後說,「請我吃飯吧?」

  安寧跟出來的時候心裡哀歎不已,怎麼看都像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徐莫庭帶著她穿越人群,手一直沒鬆開過,在過馬路時,他索性攬住了她的腰,後者剛要開口,他已淡淡一扯嘴角說了句:「再動我現在就吻你。」

  第一次聽這個斯文的男人講這種類似於威脅的話,安寧一下懵住了,側頭看他,一直覺得徐莫庭週身聚集著一股氣場,凌厲深斂、無法揣摩……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坐在餐廳裡,暗自搖頭拋開紛亂的思緒,清澈的眸光掃視了一下室內,環境幽靜,非常適合情侶約會,不由脫口問道:「你跟同事經常來這邊吃飯嗎?」

  對座的人沒接腔,安寧似乎也意識到什麼,忙擺手道:「恩……你不回答也沒關係。」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他看著她說:「這裡我是第一次來。」

  安寧一聽此言,然後不知怎麼又想到自己前天回的信息……擦過面頰的氣流都彷彿是熱的了。

  對方倒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她的「不良狀態」,抬手叫來侍應生點餐。

  飯局到最後時徐莫庭接了一通電話,那頭的人講了起碼有五分鐘,莫庭一掛斷,安寧馬上說:「你忙的話先回去吧。」

  他只是望著她,正當後者不明所以時,徐莫庭站起來俯身過來,氣息慢慢靠近,嘴唇覆上她的,安寧這時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第一反應是後仰,可對方已經先行一步按住她的後腦勺,他輕咬了一下,安寧吃痛,「唔」了一聲閉上眼,心如鼓跳,他把舌頭探進來的時候,安寧全身都僵住了,睜開眼睛,下一秒便跌進了一雙深色的幽黑眼眸中……

  ***

  安寧從未像現在這樣如坐針氈,如果不是在公共場合,她可能會立即把頭伸進涼水裡冷靜一下,心臟仍在劇烈地跳動,氣息也依然紊亂。

  而對座的人已經恢復一貫的狀態,向服務生示意買單,似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再理所當然不過。

  「我送你過去?」徐莫庭說完頓了一下,又道:「相對於短信,我更喜歡實際的回復。」

  安寧「咦」了聲,剎那百感交集,最終將手摀住了自己的額頭——她那天幹嘛去回一句「kiss good night.」啊?

  服務生過來時不免多看了一眼頭低垂至桌面的姑娘,莫庭拿出錢放在托盤上。

  「先生,需要開發票嗎?」

  「不用,也不用找了。」

  服務員點頭:「謝謝。」

  徐莫庭起身,一手滑入褲子袋裡,繞到某人旁邊不由輕淺地一笑:「走了。」

  安寧跟在後面,站在門邊的服務生拉開門:「歡迎下次光臨!」

  徐莫庭微頷首,在走出門口時,這個看似氣定神閒的男人輕微咬了一下嘴唇,將褲袋中一張沾了手汗的紙巾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七點鐘徐莫庭送她到達學校前門後說了句「別太晚睡」便讓出租車司機掉頭走了。

  安寧懵懵懂懂回到宿舍,朝陽一見她就問:「臉怎麼這麼紅啊?」

  「恩……天氣熱。」

  「我也熱。」毛毛淫-□道:「阿喵,你上次說的那個受,他和箕子是什麼關係?」

  「箕子是殷受(商紂王)的王叔,帝乙的兒子,裝瘋後被貶為奴隸。」安寧真佩服自己竟然還能對答如流。

  毛毛:「為什麼要裝瘋?」

  安寧:「恩……因為殷受要把他處於絞刑。」

  朝陽:「他哪裡惹到小受了?」

  安寧:「史書上說,勸諫。」

  毛毛:「勸諫他什麼?廢除妲己嗎?」

  朝陽:「我記得安寧上次跟我說是當時殷受正樂於廢祭祀,不待見王公貴族,啟用平民奴隸……但商朝用女人做官的歷史一點不短,如果箕子是想憑這點來勸諫純粹是自己抽自己呢吧!」

  毛毛:「殷受還做過什麼?」

  安寧已經洗了冷水臉:「你指哪方面?其實他的史料不多。」

  毛毛:「都可以。」

  安寧想了想:「聽信女人的話,不祭祀祖先,對祭祀大事不聞不問,不任用同宗兄弟,重用逃犯,讓他們虐待百姓,胡作非為……等等。」

  毛毛呻吟:「我喜歡SM!」

  朝陽別開頭:「阿喵,炮烙真的是殷受發明的?」

  「什麼烙?」薔薇走進來,身上帶著股燒焦味。

  毛毛和朝陽看到她的樣子就笑抽過去了。

  薔薇扭捏狀:「笑什麼啊?都是某男啦,硬要說什麼在高處看煙火更好看,拖著我去天台,結果是很清楚沒錯,丫就在眼前,然後我就被火星四散烙得滿身是洞了……」一夜成名的季軍看來這兩天活動相當豐富多彩。「對了阿喵,你有沒有幫我買絲巾啊?」

  「啊……忘了。」

  當晚,辦事不利的李安寧被派出去帶宵夜,回來時因為心不在焉沒發現身後有人跟蹤,結果繞到食堂後面的小道上就被人堵住了。

  對方兩人來勢洶洶:「你是傅薔薇的朋友?」

  安寧:「是。」

  一高大女生嗤笑了聲,剛要出手就被人截住了,一回頭便狠吃了一巴掌。

  沈朝陽繞到安寧身前,甩了甩手說:「這肥肉打起來軟趴趴的,真不舒服。」

  被打的姑娘其實不胖,但畢竟女生最忌諱這個,所以一撩撥火力全開了。

  安寧退後一步,「手下留情。」

  對方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開口:「你覺得有可能嗎?!」

  安寧委實有點無辜:「我是在跟朝陽說。」

  「……」

  後來弄清楚這兩位是專科院的大二生,不知怎麼被薔薇惹了,過來尋釁,等不到當事人便拿旁人開刀,不巧碰上沈朝陽,後者學過七八年的武術,對付兩個小太妹自然是綽綽有餘。

  原本朝陽也只是想嚇唬一下完事兒,只是中途一個沒品地去打安寧主意,當時阿喵擔心朝陽沒及時反應過來,左臉上被刀片劃開了一道小口,當即沈朝陽也不顧情面了,直接撩脫臼了兩人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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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故」後的第二天,安寧從公司回來,之前收到徐莫庭短信讓她去XX路的一家餐廳,既不敢違旨就只能乖乖聽命,結果剛到XX路附近的步行街就被不少人堵住,走上前去查看,這才發現是警察在查封一商廈,其中還有一些身穿深藍色官裝的人,正打算調頭走,就聽見身後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對方走過來,筆挺的制服讓她不由看著出了神,徐莫庭已經開口:「臉怎麼了?」

  「打架。」

  他伸手輕撫了下她的傷口處,「我快完工了,等我十分鐘。」

  安寧點頭。

  徐莫庭返身走進警戒線裡面,安寧呆在原地待命……這場景多麼像是她特地提前過來等他「下班」啊,早知道就繞大廈後面的路走了……安寧忍不住抬手扇了扇微發熱的臉,直到感覺一道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才本能地回首——多次的碰面(電影院是首次),多少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了,也終於讓她想起了他是誰,而對方已經朝她點了下頭。

  這天徐莫庭是自己開車的,他熟練打著方向盤,最後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同事?」

  安寧坐在旁邊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自然而然說道:「他應該是我後媽的弟弟,算是我的小舅。」

  徐莫庭扭頭看了一眼安寧柔和的側臉:「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安寧微赧,「才三天而已。」

  莫庭笑了笑:「比起五六年是不長。」

  此時車子已經停下,他靠過來時安寧第一反應是吻她,嗯,猜對了……難道吻著吻著會成習慣?

  ***

  安寧在學習工作兩頭忙的情況下,近來又多了兩項任務:約會與腐敗,前者自然是跟某人……至於後者,因傅薔薇突然對各類娛樂活動興致勃勃,於是開始經常性地夥同毛毛朝陽等人出入酒吧,KTV,十足一副吃喝嫖賭的架勢,安寧雖然不愛湊熱鬧,但目前有一種心態:需要分散注意力,所以偶爾也會赴約。

  某日,薔薇一進門便大力推薦:「姑娘們,明天各大院校大型聯誼活動,有沒有興趣?」

  不用想除了安寧全都有興趣,不過毛毛堅決要帶上阿喵,為了緩和氣氛,以免衝動起來發生流血事件,於是安寧也沒逃過一劫。

  活動是在隔壁大學的禮堂裡舉辦,當天被佈置成舞會現場。毛毛和薔薇都是裙裝出場,朝陽一如平常,但也是裙子當道,唯獨安寧穿著最不專業,亞麻襯衫搭牛仔褲,毛毛連連飲恨,資源浪費!

  當晚男多女少,女生幾乎一進場就被男同胞上來邀去跳舞了,自然也有不少男士過來跟安寧攀談,面對陌生的人她並不習慣多交流,所以只禮貌應付,還算和平。只是中途一位別校的大四生對她窮追不捨,直至一通電話替她解了圍。

  「在忙麼?」對方似乎是剛出辦公樓,能聽到一些人在跟他打招呼。

  安寧想了想還是據實以告,「在聯誼會上。」

  「哦。」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有鍾意的嗎?」

  他……生氣了?安全起見,安寧立即說:「我是被迫過來的。」

  「是嗎?」聲音裡有笑意,「我今晚過去,你要有時間見一面?」

  「這是疑問句嗎?」所謂的「脫口問出」。

  「……」莫庭這邊輕按眉心。

  一時間安寧不知該如何「補救」,但是卻莫名地覺得這樣的靜默很舒服,聽到毛毛朝她嚷過來,「我要掛了,朋友在叫我。」

  莫庭應了聲,最後提醒,「別喝酒。」

  他的口氣怎麼老像她是酒鬼似的……一轉身,毛毛已經站在她旁邊:「你家男人呦?!」

  安寧:「叫我什麼事?」

  「剛薔薇碰到上次欺負你跟朝陽的人了,原來兩丫是這學校的,哈哈,對方似乎已經被校方處理過,又是批評又是留察,這邊的領導真是英明啊。」毛毛樂得合不攏嘴。

  安寧心裡想的是:應該是朝陽把她們欺負了吧?

  過八點的時候安寧提前回去,剛到寢室樓下,見到站在門口的人不由驚訝,這個身穿深色風衣的男人轉身看到她,擰滅了手中的香煙,然後走到她身前:「剛好在附近,就擅自過來了。」他道出緣由,合情合理。

  安寧點了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實在不熟。對於爸爸那一邊的「親戚」,她不排斥,當然也不會特別去在意和關注。

  對方似乎也沒有多停留的意思,只說:「你父親讓我帶一句話,如果有時間回G市一趟。」

  安寧再度點頭,原以為他接下來就要走了,卻發現沒有動靜,她抬起頭時他正看著她,「有空嗎?找家餐廳坐一下吧,我沒有吃晚飯。」

  安寧沒想到局面往這方向轉去,一時無以為繼,而對方只是等著,並不急躁。

  最終還是答應了,雖然勉為其難,但也確實難辭其咎。在剛進餐廳時倒是碰到了從裡面出來的張齊,後者看到面前的兩人有些意外,但表情未變,隨意交談兩句便告辭,走開時忍不住問了句:「今天莫庭說要過來是吧?」

  「嗯。」安寧莞爾,原來男生的聯想力也可見一斑。

  張齊自覺撈過界,最後笑著道了別轉身出門,門關上的一剎那又往後看去,眼睛閃爍了一下,是真的吃驚——周錦程,監察院的第二把手。

  「有什麼可以推薦的?」他坐下後問。

  安寧反應過來是在跟她說話,「這裡的鐵板燒不錯,不過你可能——」

  「那就試試吧。」他笑了笑,伸手招來服務生。

  這種每天都是山珍海味的人吃鐵板燒?好吧,偶爾清淡小粥也是需要的。她自己叫了份果汁,在聯誼會上已經吃了不少。

  十分鐘後一名身著簡單T恤的清俊男子走進餐廳,當莫庭在看到窗口這一桌人時暫緩了腳步,原本是想來給她帶晚餐的,看來不用了。輕撫了下額頭,退到身後邊的一張桌面入座。喝了一口服務員端上來的溫水,之前的胃疼稍有緩減,而手機也在這時候響起,是短信,「我現在在清和面吧,你打電話來好不好?就說有急事……恩……我跟這位小舅真的不知道怎麼交流。」可以想像表情有點可憐。

  安寧這邊咬著吸管耐心等回復,不須臾對方回過來:「吃完了再出來吧,我沒什麼急事。」

  寢室裡的人都在聯誼,發短信俱不回,所以只好找了某人……還真是「見死不救」。

  而周錦程這時抬眸看了她一眼,「在等人?」

  安寧想如果自己真是貓,此刻一定全身毛都豎了一遍:「恩……你試過燈影牛肉嗎?」

  他笑了下:「沒有。」

  「還有北歐的一道特色菜,生雞蛋拌生牛肉?」

  「沒有。」

  「……」安寧頭一次有出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於是沉默。

  從餐廳出來時,服務員告之賬單已經有人付過,一個是驚訝,一個若有所思,最後周錦程轉頭對她笑道:「看來我是沾了你的光。」

  奔馳車開走的時候,安寧沉吟,其實她應該是不喜歡這種親戚的吧?這些權勢在握的人,一直是她的心結,好比爸爸,所有的事情都夾帶著利益關係,不知道有多少付出是出自真心。

  這廂徐莫庭回宿舍沖了澡,張齊對著正擦拭頭髮的人嘖嘖稱道:「我現在知道女人為什麼這麼迷你了。可惜你不愛張揚,否則絕對能壓過文學院的江旭。」

  徐莫庭對此話題沒有興趣,拿起桌上的腕表帶上:「這學期碩導對你讚賞有嘉,可以更上一個平台。」

  「升博嗎?是有這個想法。」說到這邊不免問:「你呢?如果你想應該輕而易舉——」

  莫庭笑了一下:「目前沒這個意向。」

  「也是,你也不差這張文憑了。」張齊見他要出門,突然有些欲言又止,被後者看出來:「還有什麼事?」

  「這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剛看到你媳婦了。」

  徐莫庭隨意恩了一聲。

  張齊:「就這樣?」

  「不然怎麼樣?」口氣平淡,不像說謊的樣子。

  「我以為至少應該有點介意。」看來是他小題大做了,張齊一放鬆忍不住開玩笑:「說真的你家那位算是大美女哪,不時時看著放心嗎?」

  正扣襯衫紐扣的手指停了下來,到這裡徐莫庭不否認有點影響情緒,但開口的話卻是平靜異常:「又跑不掉。」

  ***

  徐莫庭下來的時候就見到某人站在花台旁,低著頭踢著腳邊的石子。背影在路燈的朦朧照射下看起來有些纖弱,頭髮已經長到腰際,想起幾年前被同學拉去體操館觀看女生比賽——那個時候,她的頭髮還只到肩膀處……青春期的一次窺視讓他首次察覺到自己體內萌發的悸動,像是觸及到一片罌粟花,手心些微的麻楚,直至牽連胸口。

  安寧一抬頭便望見了正往這邊走近的徐莫庭,她自然地遞給他一抹溫煦的淺笑,站直身子將手背後面等著。

  「剛好在附近,我就提早過來了。」她希望自己表現的足夠泰然自若。

  莫庭伸手撫了一下她臉上的創口貼,「好點了嗎?」

  一碰到現實場景又馬上不行了,臉因他的觸碰而微微顯紅:「呃,沒事了,小傷口而已。」創口貼也是被毛毛強貼上去的,說什麼有野性和「禁慾」氣息,安寧確定她最近是太無聊了。

  這個時間點,又是隱秘的樹下,人流稀少的角落,徐莫庭略作沉思,最後上來舔了下她的嘴唇,因為太突然,安寧反應不及,而他的手已經繞到她的髮絲裡禁錮住她。

  「別咬著牙。」

  當雙唇相抵,舔舐變成深吻,安寧神經再度癱軟,他的氣息含著茉莉花的味道,有些清涼,又是濡濕的。

  徐莫庭拉她到花台的石柱後面,阻擋外界的一切,他靠在她的頸項,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一個人懷有執念,餐廳裡初吻的緊張和驚心,牽引出的是藏在身體深處的震顫。他不願再明明想要,卻得不到。

  不著痕跡地偏頭在她的眼瞼處落下一吻,像是一種儀式。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一方獨立的天地,兩個原本想繞近路走的女生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晚上情侶間的親密戲碼學校裡並不少見,但問題是眼前這個英挺的男人,正是她們外交系無懈可擊,凜然不易親近的徐莫庭。

  「對……對不起。」一女生先回過神來,扯了下旁邊人的衣袖,兩人慌忙撤退。

  「徐莫庭……」

  「嗯?」他的聲音還有點啞啞的。

  安寧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了,「恩……你很喜歡我嗎?」

  安寧回寢室的時候朝陽正在問大家各自的第一台電腦是什麼時候買的?

  薔薇:「九七年,印象頗深,香港回歸。」

  「九七年啊?」毛毛深沉搖頭:「那時我是乖孩子,要考大學所以從不上網。」

  薔薇皺眉:「那時我在上小學。」

  「……」

  毛毛一見安寧進來立馬跳起來問:「阿喵,推薦點書看看吧?」

  安寧:「要不……童話?」

  毛毛:「我不看童話的,看也是看成人版的。」

  薔薇微笑:「其實童話故事都是黑暗到無以復加的。《紅鞋子》告訴你什麼?如果你不想光著腳參加葬禮,如果你只有一雙紅鞋子,那麼等待你的就是被砍掉雙腳!《醜小鴨》告訴你什麼?這個世界是以美醜為中心的,你是醜小鴨的時候誰都想弄死你,除非你能活到長成天鵝的那一天。《小美人魚》呢?哦,你不應該去覬覦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會變成海上的泡沫。《豌豆公主》不知所云,還有《打火匣》那是在鼓勵什麼啊?簡直是欺世盜名!」

  朝陽:「赤-裸裸的憤青啊。」

  薔薇:「哼哼,最後還要謹慎名著,或許《簡愛》比《呼嘯山莊》要正面,《傲慢與偏見》比《幽谷百合》要積極,看看唐詩宋詞總比《惡之花》要好吧,另外《卡夫卡全集》絕對比希區柯克要恐怖!」

  毛毛:「於是大家一起來看有益身心健康又積極向上的NP文吧。」

  「……」

  薔薇:「阿喵怎麼悶床上去了?」

  我暗戀你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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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項目小組的會議安寧就遲到了,她進去時兩搭檔已在,而徐莫庭也在座,聽到開門聲,側頭對她微頷首。

  E君等她到身邊坐下便笑道:「蒙頭睡了吧?頭髮亂蓬蓬的。」

  安寧恩了聲抬手扒了扒頭髮,但因為過長,到下面就打結了,於是索性隨它去,低頭問E,「你們講到哪了?」

  「才剛開始。」對方壓下聲音,「今天某男進來時摔了一跤,你沒看到啊,真是笑死了。」

  「恩……」

  首位的人輕敲了下桌面,兩姑娘識相結束八卦。

  某男將一張紙條推到安寧面前,後者猶豫著拿起,「阿喵百曉生,推薦點什麼跌打酒吧。」

  安寧第一反應是笑出聲,然則首位的人已經看過來,所以立即端正表情。

  某男心中思量,這兩人不是情侶嗎?怎麼相處模式這麼陌生的?

  這天的討論績效不錯。

  「現在的問題是要借一個實驗室,供我們長期使用,但目前來看貌似整個校區都資源緊缺。」說到這裡某男義憤填膺:「校方對咱們物理系也太冷落了吧!」

  安寧:「這方面我會去協商。」

  某男:「行,勞你折騰了。我開始專心做二期,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安寧:「嗯,你只管去做,其他我會處理。」

  某男:「閣下英明神武!」

  E笑出來:「你們倆還真有默契。」

  某男脫口而出:「那是,我跟阿喵仔可是大一就是一個班的。」

  這時剛到窗口接了一通電話回來的徐莫庭,對著李安寧淡淡說了句:「徐程羽約你逛街,我幫你拒絕了。」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5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7 PM 編輯

第八章  反客為主

  安寧一直想問徐莫庭一件事,有關於那封信,可又怕這種事情表述地不恰當……她就玩完了。

  理論上,她不記得有收到過他的疑似信件,但基於她記人薄弱這一點無法辯白,所以看起來也是符合邏輯:他給了,她忘了,然則,她收到別的人信通常都會回,即使是回一個對不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找不到漏洞。

  「靈魂歸位啦!」女同事笑著拍了下正發呆的人,「安寧,實在對不住,今天業務部的人都走光了,所以不得不勞你陪我去替總老闆接風洗塵了,沒問題吧?我跟你們主任打過招呼了,明天放你大假。」

  安寧是無所謂,算起來也是她賺到了。六點半,來到市區一家享富盛名的餐廳。老闆姓賀,是香港人,四十剛出頭,成熟穩重,講話有理有據又不乏幽默,當時與座的還有他大陸這邊的幾位達官商友。

  女同事敬了一圈酒後,安寧也陪著喝了不少飲料,在座的大人物都算開明,並不強求小姑娘喝酒,有高官還對女同事開玩笑說:「楚經理難得帶小姑娘來,頗感欣慰,以前你們業務部的小張喝酒厲害啊,我見了他都怕——」

  眾人都笑了,當中途又有一位人士由服務員帶領進來時,安寧目瞪口呆,當即挺了挺背,賀老闆起身跟他握了下手,周錦程坐下時不免看了她一眼,但未說什麼。

  他顯然跟這些人是熟悉的,有人替他斟上酒:「錦程,先前不是說跟高老先生在飯局嗎?」

  周錦程笑道:「也好久沒見你們了,過來坐坐,怎麼,不歡迎啊?」

  「這話說的,周大外交官出場,咱們放禮炮還來不及呢。」

  笑鬧之餘又有人問這邊頗安靜的阿喵,「小姑娘是在龍泰實習吧?我看著跟我女兒差不多大,二十歲到了嗎?」

  安寧不知道這算是誇還是貶了,只回了句「嗯,在實習」。

  楚喬不由解釋:「陳老闆,安寧是名牌大學在讀研究生,現在在我們化驗科工作,能力不錯,你可別把人看扁咯。」

  對方哈哈大笑:「不敢不敢!」轉頭對賀老闆稱道:「龍泰人才輩出啊!」

  賀天蓮倒也不謙虛:「中國大陸人傑地靈。」

  這邊某高官問周錦程,「你跟徐家的人是不是有點交情?」

  「算是。」

  陳老闆:「聽說徐家的太子爺在你們單位?」

  錦程笑道:「他是全憑實力進來的。年輕人心高氣傲慣了,連我都不怎麼放在眼裡。」

  呃,怎麼有點似曾相識之感,這時安寧手機響了,因為是坐在裡邊的位置,出去不方便,桌上的人又都在聊天,接一下應該沒關係,「你好?」

  對方的聲音溫和有禮:「你在哪兒?」

  「飯局……」

  「怎麼在那種地方?」似乎對此略有不滿,不過徐莫庭一向點到即止,最後只說:「別光吃油膩膩的菜,吃點飯,還有,也別喝酒。」

  呃,這叫點到即止嗎?安寧弱弱想,好像每次都是她的行蹤據實予告,不平衡之,「你在幹嗎?」

  對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學校游泳館,跟張齊他們一道。沒有女生,放心。」

  我沒不放心啊……

  「大概什麼時候結束?」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自力更生是必須的。

  對面微沉吟:「也好。」

  安寧掛上電話後就聽到有人在說:「我見識過這徐家獨子,才二十五歲吧,嘖,處事相當嚴苛,雷厲風行,將來不知道會是怎麼厲害的一個角色——」

  嚴苛?安寧不耳熟都不行,當然,她不會承認自己有聯想到……呃,徐莫庭去,他還是相當謙和有禮的,這時對座的陳姓老闆感慨出一句:「我在事務上倒是跟他接觸過一次——這徐莫庭做事是真不講情面,半點通融不得,我都說我跟他父親是舊交,你們道這小子回了什麼嗎?隨時歡迎找家父敘舊。」

  咳……

  安寧嗆了一聲,旁邊周錦程順手倒了杯水給她,還問了句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是,一時落差太多,想像不能……

  「周外交官,還是頭一回見你體貼女孩子啊。」

  周錦程但笑不語。

  飯局到將近八點才散場,楚喬要送她回去,安寧婉約拒絕,說路口就有公車,後者想想這邊還有幾位老闆在,於是也不勉強,關照她路上小心,安寧剛走到站牌處,一輛車便停在了她旁邊,周錦程探出頭:「送你過去吧?」

  安寧有些訝異,他之前不是答應了某老闆要去哪裡活動,「不用……」

  「上來,後面車子過來了。」

  果然後方來了兩輛小轎車,這單行道另一邊又在修路,還真是……沒得選擇,最終一咬牙坐了上去,「小……舅,那麻煩你了。」

  他似乎皺了下眉,「還是叫我名字吧,這稱呼聽著彆扭。」

  周錦程嗎?未免太僭越了……

  對方伸手過來的時候,安寧忽然受驚一樣彈跳了一下,周錦程伸到一半的手停住,然後收回,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恩……好久沒見到舅舅了。」安寧拘謹地撥了一下額前的劉海,笑笑。

  周錦程一直注意著前方的路況,很久之後他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安寧低頭想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不用,我好像都忘記了。」

  安寧忘記了周錦程這是事實,畢竟都好幾年沒見了。

  而她與他的淵源也不過是當年爸媽離婚的時候她不懂事,吵著哭著,他負責帶她走,總之是出了意外,從車上滾了下來,她在醫院裡住了兩個多月,哎,真丟臉啊。

  一路上兩人都未在開口。

  安寧回到寢室的時候表姐來電說是這月的二十九號不能來本城找她了,「我感冒了,前幾天總部的人過來培訓——喵的,這幫煙槍就不能老老實實在茶水間抽煙麼,非叼著煙頭到處晃悠!」

  安寧:「姐,我頭疼,想睡了。」

  「怎麼又頭疼了?好了好了,趕緊睡吧,如果疼太厲害就吃止痛片。」

  安寧隔天睡到了中午才起來,也幸虧當天休假,開機時就收到多條信息,其中一條是,「1號教學樓底層的實驗室可以用,有什麼問題再找我。」

  旁邊座的毛毛看著某喵搖頭:「不行不行,小姑娘不能總是對著黑莓笑得春心蕩漾,來來,跟阿毛我一起看NP文。」

  安寧:「……」

  ***  

  徐莫庭很少住宿舍,一來他外面的房子離工作地比較近,二來學校裡也沒什麼重要事情,當然第二點是以前的,如今因為私事頻繁「返校」已經習以為常。這天剛到就被閒來無事的兄弟邀去餐廳吃晚飯,他倒的確有點餓了。

  老三一坐定便推了推徐老大的手臂:「莫庭,外語系的系花正在十米處的地方鯨吞你的背影。」

  張齊「噗」一聲噴出了嘴裡的茶:「你就不能別在我喝東西的時候說這種話?!」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不免搖頭,「這眼神還真是——告訴她咱們老大已經名草有主,請她自重一點吧。」

  老三:「可惜了這麼一美女,怎麼就不看我一眼呢,否則我立馬從良!」

  張齊:「呵,明顯大嫂比她漂亮多了。」

  徐莫庭頗受用這句對其「內人」的誇讚,但並不發表什麼,有些東西自己清楚品茗就足矣。好比,這家餐廳的菜色就是某人最為偏愛的。

  張齊這時朝他笑道:「自從你在那什麼比賽上露了下臉後,可謂名聲噪起,這種麻煩事情也來了,該說幸呢還是不幸?」

  徐莫庭只是微勾嘴角:「有人內疚就行了。」

  此時正從宿舍裡出來的某人連打了兩個噴嚏。

  毛毛:「阿喵,有人在想你。」

  安寧:「你想我?」

  薔薇「切」了聲:「她想也只會是想男人。」

  毛毛:「知己就是這樣練成的。」

  「……」

  三人剛出寢室摟就碰上兩位外國的留學生過來問路,毛毛揮退旁邊兩人,熱情地上前指導,「go this way,then,go that way.....」五分鐘後對方兩人五官扭曲……薔薇為免越來越多人停下來圍觀,跨步上去說了兩句,拉住阿毛便走,後者一路不服狀:「他們就快明白了你打什麼岔啊。」

  走進餐廳薔薇終於失去耐性:「不就是兩個男的嗎。」

  毛毛:「答對了!兩男的,帥哥,而且還是外來品種!」

  薔薇哼哼唧唧:「那也叫帥?阿喵,你說帥不帥?」

  正想事的人無所謂道:「嗯,帥。」

  毛毛仰天長笑。

  「嫂子!」旁邊有人喊來了一句,毛毛和薔薇一同回頭,只有某人目不斜視,直到薔薇拉了下她衣角,安寧回身時便與卡座裡的一人目光碰觸,呃,好巧。

  張齊已經起身過來,滿臉笑容,口氣熟稔:「你們也來這邊吃飯啊,嫂子,要不要坐一起?」

  安寧被這個稱呼弄得著實尷尬,剛想說不用了,可身邊兩人動作上已經不支持,毛毛搶了一個靠窗的位子一屁股坐下,然後朝她猛招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唯一剩下的位子就是徐莫庭旁邊,安寧過去落座後對他笑了笑。

  他看她的神情自然,「這麼晚才吃飯?」

  「嗯,下午有兩個實驗。」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薄開衫,整個人英氣逼人,還帶幾分清冷味。

  莫庭察覺到她的觀看,嘴角揚了一下,桌下的手拉住她的,慢慢牽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另一邊的兩男兩女已經做完自我介紹,老三對著薔薇左看右看:「嗨,美女,似乎有些面熟啊。」

  張齊笑道:「她就是這屆形象大使的季軍,現在的名聲可比冠軍都要來得大!」

  薔薇謙虛:「高處不勝寒啊。」

  「……」

  老三恍然大悟,「你就是老大罩的那人?」隨即頗有感慨地搖了搖頭:「果然是嫂子娘家那邊的人啊,太護短了!」

  薔薇並不介意此,反而相當引以為傲:「咱們家阿喵一向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

  張齊狗腿道:「那是!剛有個普通級別的還想妄圖窺伺老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是絕對支持嫂子的!」

  「行了。」莫庭不緊不慢地阻止,也有點警示意味。

  張某人非常機靈地舉手叫來服務員加菜,順便轉移話題:「對了,剛才嫂子在說誰長得帥?」

  「……」這人是故意的嗎?不過,身邊的人好像並不在意,安寧覺得自己想多了,「恩……兩名外國的留學生。」

  毛毛:「外國人啊,壯士啊,肌肉啊,圓滿啊!」然後對著張齊問道:「你也不差啊,有對象了嗎?」

  安寧默默扭頭,薔薇則是隱忍著某種衝動。

  張齊:「有了。」

  毛毛一聽已是有婦之夫,歎了口氣,「君生我未生,君有我未有。」

  老三笑不可抑,最後說:「怎麼不問問我啊?」

  毛毛:「一看就知道沒有麼。」

  老三:「……,小姑娘——」

  毛毛:「我看上去很小嗎?」

  老三:「好吧,大姑娘——」

  毛毛:「我看上去很大嗎?」

  老三:「……流氓!」

  「……」

  毛毛剛要開口,安寧明智阻止:「你們吃完晚飯打算做什麼?」阿毛的流氓三部曲是:「躺床上,脫衣服,腿張開。」她確定毛某人在任何場合都講得出來。

  「目前還沒有節目,不過莫庭可能要忙公事,嫂子有什麼建議嗎?」張齊笑問。

  沒建議。安寧為難,開了頭就要接下去,苦思冥想出來一個:「要不要去看電影?」

  四道聲音同意,只是徐莫庭旁若無人地低聲對她說了句:「他們去吧,你陪我。」

  安寧心一跳,但馬上鎮定下來,倒是看周圍人賤賤的眼神,有些無力,最後不知怎麼思維轉到:與其自己尷尬還不如讓別人尷尬,於是微一側身吻了一下某人的嘴角:「好啊。」

  「……」

  後來張齊對徐莫庭直感慨:「你家那位還真是……爆發力十足啊!」

  這邊徐莫庭敲打筆記本電腦的手略一停頓,想到什麼低垂的眼眸微閃爍,口上隨意問道:「昨天的電影怎麼樣?」

  張齊苦笑:「我只能說大嫂的朋友太強悍了,只不過我跟老三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只要電影裡有兩男的對視超過兩秒鐘她們就尖叫?」

  ***

  徐莫庭雖在外面呆過一段時間,外國人男歡女愛稀鬆平常,但他的骨子裡對待感情卻是傳統而嚴謹的,也可以說是「從一而終」,他不習慣東張西望,於是認定了一樣東西就不會再去多作改變,在他看來這種秉性沒什麼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軌跡,他只是習慣確認之後一路走到底。

  將鑰匙放在桌面上,抬眸看了一眼抓著門欄的人:「你打算一直站在門口?」

  「沒啊。」安寧一笑,將手放背後面慢慢走進來,嗚……死定了!她剛才耍了流氓……會不會被報復啊?安寧到現在都還想不通自己怎麼就熊熊撲過去主動吻了他,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定是腦抽了。

  小心踏足,這是安寧第一次進入徐莫庭的住處,相當乾淨整潔,地上鋪著奶白色的地毯,客廳正中間放著一個簡易式活動書架,沙發是淡色系的,配著地毯非常簡約大氣,臥室跟廚房都是開放式,整體寬敞卻並不空曠,一切都恰到好處……果然是一絲不苟的人嗎?

  回過神來時,看見站在床邊的人正在脫去那件黑色開衫,安寧從瞠目結舌到沉湎酒色,呃,身材真好,皮膚也好……不對不對……「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對方只皺了下眉頭,「我不喜歡身上有油煙味。」說完已經拿出床沿的一件白襯衫套上。

  垂淚,她不CJ(純潔)……

  誰知那邊的人卻輕聲一笑:「你想我做什麼?」

  「沒……」這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莫庭看著她,某人立即抖擻精神開腔:「你辦公吧,我在旁邊看書,不會打擾你的。」

  徐莫庭確實沒再搭理她,開了手提做正事了。

  時針一秒一秒過去,兩人的空間裡,有種獨特的靜謐。

  安寧先前在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國際政治》翻看,剛開始看得挺認真,過了大概一刻鐘,覺得手上的這本書有些無趣,於是無所事事在暗光中觀察他……徐莫庭在燈下的剪影煞是好看,拿筆寫字的樣子也是獨樹一幟明快有型。

  安寧有些出神,拿起旁邊的一支筆在廢紙上塗畫……

  「你動什麼?」他側過頭來。

  「……我沒動啊。」

  徐莫庭莞爾,眼瞼半掩,遮住一抹微芒:「那你在看什麼?」

  「……我沒看啊。」嚴謹地低頭翻了一頁《國際政治》。

  安寧感覺原本安靜的空間裡湧起一股流動的念力,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徐莫庭已經走到她面前,某人不由微愣,而他伸手過來……散開了她的髮絲。

  安寧強制鎮定扯出一抹笑容:「公事做完了嗎?」

  莫庭只是看著她,手慢慢下滑,經過眼角,臉頰……當唇在下一秒印上她的嘴唇,莫庭感覺到她輕顫了一下。

  他微斂眉,反覆告誡自己,要慢慢來,在這個環節上出不得錯,清楚對方不習慣太急切的感情,所以態度上一直有所保留,可他發現如今連不動聲色都有些難度了,尤其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安寧,要不要吻我?」他抬起頭,聲音帶著勸誘。

  室內一片寂靜,安寧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而徐莫庭這一邊,握在手心中的髮帶有些緊。

  安寧心一橫,當時想的是:每次被強-吻很吃虧啊,而且……好吧,她的確又被色-誘了,一想通就伸手攬緊他脖子,直接將嘴唇貼了上去,因為起身起得太突然,腳下趔趄,結果就將他撲倒在了沙發上……儼然一副色-欲熏心?安寧面部燒紅,而躺在下方的人一副任君欺壓的模樣。

  剛要狼狽退開,可又想:反正都這樣了,乾脆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怎麼想過去的?)……

  回憶起他吻她時的步驟,於是伸舌頭舔了舔他微抿的嘴,身下人漆黑的眼睛望著她,手不著痕扶住她的腰,輕啟唇,任由她深一步的侵犯……

  ……潮潤溫熱的氣息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悸……

  直至突然的開門聲驚擾了沙發上的兩人,正行不義之事的人暈乎地抬起頭,下一刻差點摔下沙發,幸而徐莫庭敏捷地將她摟抱住,莫庭看到來人也是稍有訝異,隨即平靜自若地叫了一聲。

  媽?伯母……某人的驚愕難以平復……她剛剛是不是很飢渴地在侵犯她的兒子啊?

  安寧埋在徐莫庭的頸項想就地悶死算了,而莫庭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轉頭問母親:「您怎麼來了?」

  徐女士已經收拾了表情,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只笑道:「給你送點吃的過來。有朋友在?」

  安寧沉吟,就算再丟臉還是要禮貌打招呼啊……正想推開身邊的人,結果對方不配合,依然抱著她,安寧疑惑地抬頭,發現他也在看她,眼睛裡面透露出一些色彩,直接坦然熾熱。想當然地某人臉紅了,而對方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然後若無其事鬆開手,起身過去接了徐女士手上的一袋食物拿進廚房:「您一個人過來的?」

  「嗯。」女士笑著跟進來,安寧已經站起來輕喚了聲「阿姨好」。什麼叫「等會你可以繼續……」啊?

  「你好。」徐媽媽此時才明目張膽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本不想嚇壞人家,可忍不住問:「小姑娘跟莫庭是同學?」

  「恩……」

  「媽,茶還是純淨水?」

  「我坐坐就走你別忙了,倒是怎麼不給小姑娘倒一杯?」徐女士見安寧面前的茶几上空空如也。

  安寧瞄了一眼先前徐莫庭遞給她的茶杯(御用的),唔,被坑了?「恩……阿姨,我不渴,沒關係。」

  徐女士見她說話輕柔帶怯,不免寬慰道:「不用緊張,跟阿姨聊天就當是在家裡跟媽媽聊天一樣。」

  安寧點頭,其實她是真沒緊張,就是……尷尬啊。

  徐女士對獨生子的私人生活並不會多加干涉,一向持樂觀態度,只是兒子交上女朋友,多少感覺這不算小事,以前在國外就是獨來獨往,她還勸說過如果有喜歡的女同學可以嘗試著交往,結果他總說目前沒這項打算,書一年一年讀過去,當媽的是真有點擔心自己這清高的兒子最終來一個「不婚」,多少擔憂……

  忍不住又對面前的姑娘仔細一番打量,長得確實舒心,他們這一輩人最相信看面相,鵝蛋臉,人中清晰,山根略淺,眼神清透,是最適合宜家宜居的,倒沒想到自己兒子喜歡這種溫婉型。

  「你叫什麼名字?」

  安寧有問必答,報上姓名。

  徐女士念了一遍,疑惑道:「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安寧承認自己的名字比較大眾化。

  徐莫庭這時靜靜說:「她的名字比較大眾化。」

  「……」不用這麼直白吧?

  徐媽媽也笑了:「什麼時候過去阿姨家裡吃個便飯?」

  安寧求助地看向靠在洗手台邊就不過來了的某人,對方接受到她的目光,幫忙答曰:「下個週末吧,她這段時間比較忙。」

  「……」

  徐女士頗感安慰:「你爸爸這段時間也是忙進忙出的,兒子帶女朋友回家估計可以讓他清閒上一天。」

  安寧:「……」高幹家都是這樣「一意孤行」的嗎?

  離開時徐媽媽輕攏了攏她的長髮笑著說:「六七歲之後還是頭一回見莫庭這麼粘人。」

  粘人?

  於是安寧望著翻著手邊的資料跟同事打電話的某人……阿姨,您一定是搞錯了。

  過九點的時候徐莫庭開車送她回學校,在經過一家餐廳時轉頭問她:「要吃宵夜嗎?」

  而車已經停穩在停車道上,安寧:「……」

  她今天一直有點無言以對,實在是之前被刺激到了,仔細想來雖然是她佔優勢,但好像又是被誘惑地去占的優勢……最後還在那種情況下見了家長,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嗯……事實好像也是風平浪靜?

  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被坑了……

  兩人推門進去時,就碰到一位顧客在跟櫃檯處爭執,安寧後來定睛一看才發現面熟,之所以會難得的一眼認出來,只因前不久臉上的傷疤便是拜這號人物所賜。

  安寧從她背後經過時她剛巧退後過來,徐莫庭反應及時,將粗心的某人先一步拉回身邊。

  轉過來的女生被面前的人嚇了一跳,不由狠瞪了安寧一眼,隨即像是認出了她是誰,剛皺了眉便又見站著她旁邊的人,不知怎麼一怔,最後只啐出一句:「要死了,真倒霉!」罵罵咧咧跨出了餐廳。

  安寧不解:「見到我很倒霉嗎?」

  徐莫庭一笑,走到位子上坐下的時候問了一句,「認識的?」

  安寧想了想,她其實並不擅長複述社會類事件,於是只說有過一面之緣。

  莫庭也沒興趣對此多問,示意服務員,點了兩份涼綠豆湯。

  「晚上少吃一點。」

  安寧看他,最後扭頭看窗外的夜景,沒錯,是她想來吃宵夜的……

  「不過你應該多吃一點。」

  安寧扭回頭。

  對面高俊的某人挺認真地說道:「下次你要吻我的時候可以再有力一些。」

  ……這就是所謂的真正的耍流氓嗎?安寧突然頓悟過來……她才是一直在被他耍流氓…吧?

  這天某人飽飽地回到宿舍,薔薇等人已經看完電影回來,嘴上一直在說著:「現在的男人好純情啊。」

  「……」
  
  ***

  「阿喵,妹夫什麼時候請我們吃飯啊?」薔薇。

  「是啊,都快到年底了,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了。」毛毛。

  「如果說是地主——徐莫庭不正是麼。」朝陽。

  「……」安寧。

  一天的最終落幕。

  隔日一早安寧換上正裝趕車上班,當時已經晚點所以沒有前往地鐵站,而是到前門的公車站打的,高教園區裡X大附近一共有三所學校,這個站牌通常等的人最多,基本上坐公車跟擠沙丁魚罐頭一般,而這個時間點連打的都困難。

  正沉吟間聽到身後有人在說什麼「就是她嗎」之類的,安寧剛開始沒在意,如果沒有那句「她真的是江旭的XXX」某人肯定自始至終目不斜視,嘈雜聲中聽到某個略微熟悉的名字,讓她稍稍留意了一下,隨後就是「也不怎麼樣嗎」或者「XX又高又瘦明顯比她好看麼」等等。

  安寧回頭過去,眼神安靜,神情淡然,莫名的有股不可侵犯的感覺,讓說的人斷斷續續消了音……而她心中想的是:……她被多少人關注了?

  一道「哈嘍」在這時不期然地響起,「大嫂你也趕早吶?」老三已經走到她身旁:「要去單位?」

  「嗯。」

  「今天天氣不錯。」老三跟她扯了幾句,最後笑問:「要不要幫您恐嚇一下?」暗示性地瞥了眼後方。

  安寧笑歎,原來他剛才一直站在人群裡。「謝謝,但是恐嚇會被處分的。」

  老三不禁唏噓,想到什麼忽然靠過來說:「大嫂,江旭跟老大比差遠了。」

  「……」有什麼深意嗎?

  「喂,李安寧。」

  安寧不疾不徐地轉頭,剛才交頭接耳中的一名女生站出來。安寧並不喜歡成為眾人的聚焦點,於是態度稍顯冷漠。

  「我想跟你談談。」女生:「我欣賞江旭,我要他,我奉勸你最好退出。」

  「噢。」絕對的配合。

  但對方顯然當她是在敷衍,「你根本不瞭解他。」

  「嗯,不瞭解。」

  女生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李安寧,你沒有權利綁著他。」

  安寧撫額,最終認真開口:「我對他沒有興趣,我看你是完全找錯對象了。」

  「你說傅薔薇?呵。」

  這聲「呵」讓安寧微皺了下眉頭,語重心長道:「同學,耶穌說,你們得不著,是因為你們不求。你們求也得不著,是因為你們妄求。」

  「……」

  「噗!」接二連三的有人笑出來。一直想要出手,卻顯然不用幫忙的老三也已經笑開了。

  當天老三在車上給徐莫庭發短信:「大嫂太酷了!」

  而當天安寧上班遲到了。

  

  中午收到徐莫庭短信:「今天起晚了?」

  「……恩。」隨即一凜,他早晨不會也在人群中吧?

  「我下午在學校有場友誼賽,你要有時間可以過來看一下。」

  「噢。」

  兩分鐘後徐莫庭發過來:「你可以再敷衍一點。」

  「……」終於目睹到了老大的本性嗎?安寧剎那悲喜交加!

  說來也巧,這天下班回到學校,經過體育館時見到入口站滿了人,有點納悶。有人回頭發現老同學,慷慨激昂的D君向她跑過來,「阿喵,你男朋友在裡面打球噢,超帥!」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D君拉了進去。

  館內熱火朝天,觀者雲集,而她第一眼便發現了徐莫庭……不能怪她,只是某人太過眾矢之的,球場上的徐莫庭像是換了一個人,紅白相交的運動衫下有種形於外的不羈,舉手投足間的威懾力不由人反駁。

  比賽已臨近尾聲,鼓掌,吶喊、助威聲不絕於耳,徐莫庭傳出球的時候不由停了一下,朝體育館門口望來一眼,眼神交錯的一瞬間,安寧莫名的一陣緊張,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似曾相識的場景,記得以前有一回經過食堂後面的籃球場,也看到過他打球,然後他停下來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某人下意識又左右看了看,嗯,美女。

  場上接回球的徐莫庭已經突破重圍將球帶入禁區,正當對手以為他會投球時,一個巧妙的轉手將球傳給了後方已經退居三分線的隊友,張齊躍起,完美的空心球,三分,精彩的結束!

  吶喊聲震耳欲聾,不得不承認,被勝利光環籠罩的徐莫庭更加耀眼奪目,優美流暢的背脊,飄逸潮潤的黑髮……而當他慢慢朝這邊走來時,安寧覺得,剛平定下的情緒又莫名波動起來了。

  「你在東張西望什麼?」 在萬眾矚目下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就知道是被說教的……

  「來多久了?」

  「剛剛。」安寧盡量平淡地開口,雖然內心些微窘迫。

  另一邊,裁判員已經招呼大家集合,徐莫庭清楚現在自己的狀態有些松怠,擔心再站她面前情緒稍一放任,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於是跟她說了一句,「等我一會。」便轉身回歸隊伍。

  剛徐莫庭過來自動退居二線的D君此刻又湊上來,伸手攬住安寧的肩膀,口中唸唸有詞:「沾點光沾點光。」

  「……」

  莫庭走到席位邊拿起水瓶喝了幾口,裁判員已經正式宣判比賽結果,77比68外交系勝,場內又是一片激昂,綵帶齊飛,一名穿著裙裝的女生走到外系的隊伍裡,對徐莫庭笑道:「去哪慶祝?」

  莫庭將手上的護腕脫下,口中只淡淡道:「你們去吧,我不餓。」

  她也不介意,「張齊,你是隊長,說句話吧。」

  「團支書大姐,徐莫庭明顯有事麼,您就別折騰了。」

  「是啊是啊!」隊友們附和,贏了球的心情都有些high,而徐莫庭已經拿起拎包,拍了下張齊的肩便朝門口走去,當站在安寧面前時徐老大說道:「走吧,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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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寧在等徐莫庭完澡……

  他的寢室是第二次來,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安寧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薔薇來此一遊會不會去掀校長的桌子?物理系的宿舍連單獨的床位都沒有安置,上下鋪,薔薇是上鋪,一度摔下來打過石膏……恩,會掀。

  當徐莫庭身穿浴袍從浴房出來時,就見某人處在認真沉思的狀態裡,他停下腳步,然後退後,姿態閑雅地靠在牆邊,看著她。

  除了稍顯清瘦了的臉,她似乎高了一些,曾經安靜的輪廓變得溫和透徹,執著憂慮的眼睛已經坦然……慢慢清晰的美麗,像一隻蛻變中的蝶,讓觀賞者不知不覺沉入下去。

  一見鍾情?好像已經說明不了。

  一些感應安寧回過頭來,她算是處驚不變型:「嗨。」

  莫庭已經站直身子繞過她,走到衣櫃前穿衣服,開著的櫃子門半掩挺拔的身影,安寧看窗外……

  「……恭喜你贏球了。」

  徐莫庭穿戴整齊走到飲水機邊倒了水喝。「謝謝。」

  安靜,安靜……「呃,你身材很好。」

  「咳。」真正一向處事不驚的人被嗆到了。

  安寧意識到什麼,臉上泛紅:「我……我開玩笑的——」開始語無倫次。

  莫庭微瞇眸:「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不怎麼樣?」

  不是!安寧搖頭:「比、比GV裡的還要好,真的。」

  「……」萬籟無聲。

  安寧頓悟過來之後……還是讓她死了吧!!

  徐莫庭看著埋進沙發裡的人,不禁失笑,語氣輕描淡寫:「走吧。」

  「……去哪裡?」氣若游絲。

  莫庭已經過來將她拉起,「你不是餓了麼?」

  安寧抬起頭,徐莫庭對上她坦率卻略顯迷濛的眼眸,只感覺心口一緊,最終問道:「安寧……要不要吻我?」

  「嗯?」對方親暱的提問和貼近都使她有些神思恍惚。

  時間彷彿又倒回到某一個空間,溫熱的體溫,清新的帶著貪念的味道,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可他卻是那麼想……想撕裂她吞入腹中,盡歸自己所有。掩埋的一些東西一旦被挑起,就有點想入非非了,但,顯然還不是時候,低頭間徐莫庭已經恢復平淡的表情。

  「你在什麼單位實習?」

  「……龍泰。」

  沉默了片刻,徐莫庭說:「搬去我那住吧。」

  這回是真嚇得不輕,安寧站起來的時候險些撞到徐老大優美的下巴:「你開玩笑的吧?」

  「龍泰離我的住處只有十分鐘路程。」

  這算是循循善誘嗎?

  「我喜歡住寢室。」嚴謹地回答,聲音卻緊張得乾巴巴。

  徐莫庭看著她,不禁笑出來,最後越笑越過分,安寧火大……不過,第一次看他開懷的大笑,竟然覺得瀟灑不凡,神采風揚……

  心裡的某根弦被輕巧地撥動,而徐莫庭已經站起來,上前一步,乾脆地在她嘴角一吻:「也好。」

  「……」

  被耍了?

  其實他剛剛只是嚇嚇她吧?!

  當天4號樓二樓的走廊上,一個秀氣的零錢包正中某道英挺背影。

  來往行人霎時停下腳步行注目禮。

  隔天外交系的大樓裡傳出眾多流言,其中被眾女生鄙視,最沒有可信度的一條是:「外交系老大被其夫人虐待了……」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8 PM 編輯

第九章  冷暖自知

  作為有名師兄江旭中意的「幸運兒」亦或形象大使比賽之後跟外交系老大也有牽扯的人物,李安寧現在所到之處均能引來不少非議,然則一米六五的身高再加上無意識狀態下呈現出來的「高傲」姿態,令觀眾們只敢嘀咕不敢明講。

  說回江旭一事,要追溯到三周之前,他與同伴友人喝酒,當時江旭心情不怎麼好,一瓶紅干下肚,酒後吐真言說自己中意物理系一女生,隔天此事就被當日同去陪酒的某一人傳出,以致江迷撕心裂肺,少不了一輪追查,最終落實到物理系一名姓傅的人身上,一些膽大的女生就直接上門過來挑釁了,而傅某人也不否認:「是我,怎麼著?」

  然而一些精明人士從蛛絲馬跡出發,順籐摸瓜發現其實另有其人,這其人便是傅薔薇的室友,因為據說江師兄曾經「主動」找過她數次。

  當時徐莫庭在寢室裡聽到這消息,只冷哼了一聲。

  最無辜就是李安寧了,什麼都沒做就成了緋聞女主角。而最近還有一條說是她虐待外交系老大……安寧欲哭無淚,江旭的事情可以不在意,可是,可是她什麼時候虐待徐莫庭了?

  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導致數天上班遲到,狀態不佳。這日剛踏進辦公室,主任就過來頒布消息:「今天院裡有人下來視察,本市市長也在其中,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務必做好本職工作,隨時以最佳狀態恭候。」

  佳佳舉手:「我們化驗科也要列席嗎?」

  「不一定,但如果他們過來我們至少要做到不出紕漏,提前準備總不會錯。」主任說完走到李安寧面前道:「等會你去上面幫一下忙,今天老闆那邊人手可能不夠,楚喬說你辦事不錯。」

  「噢。」

  正與主任做細節溝通,佳佳一臉期待地站到她旁邊,直到結束安寧轉身詢問,她才略顯激動地道出乾坤:「安寧,你上次去陪老闆吃過飯是吧?有沒有遇到一位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著一股冷傲的男人啊?」

  「沒有。」

  「……」

  同事甲大姐:「那有沒有一個大概三十來歲,四十歲不到,成熟穩重,資金雄厚,戴無框眼鏡,手錶是勞力士的一款限量版,聽人說話時總是微微偏頭……」

  安寧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預感,不會是……

  「他姓周。」

  安寧:「……」主任,我能不能收回那個『噢』啊?

  中午的時候賀老闆的直隸秘書一通內線電話下來。正整理資料的安寧靜默片刻,最終背一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出門了。

  主任在她臨走前提醒道:「安寧啊,都是政府官員,小心伺候著。」

  喳。

  剛到十五樓,正準備去秘書處報到,結果是楚喬先看見她。「安寧!」

  安寧回過頭來叫了聲楚經理。

  「又麻煩你上來幫忙。」

  安寧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她心理已經調試完,既然躲不過也就顧不得了。

  楚喬也不拐彎抹角:「其實是上頭點名讓你過來的,安寧,原來你認識周錦程?」

  「恩……我要做什麼嗎?」

  楚喬一笑,也不介意她轉移話題,說明接下來的事項:「等會要麻煩你跟阿蘭泡茶進去,如果他們問到公司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可以說明。噢,還有,一會兒你陪我跟他們去各部門轉一圈,介紹由我來,你只要跟著就成了。」

  安寧點頭,阿蘭過來朝她笑笑,順便把手上的一次性茶杯分給她一半,「裡面有一位是我的夢中情人。」

  安寧表示理解。

  推門進去的時候,原本泰然的李安寧,在看到站在窗邊的人時差點腳下一滑。

  阿蘭抬頭看她一眼:「怎麼了?」

  「沒事。」盡量平穩地端著盤裡的西湖龍井,舉步行進,賀天蓮接過她的茶杯時笑道:「辛苦你了。」

  安寧也一笑,剛要往左繞,結果大老闆說:「去跟你舅舅打聲招呼吧。」

  「……」

  「錦程來的時候還在說呢,這邊有一位親戚在。」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聲音宏亮:「原來是外甥女啊?」

  周錦程坐在一邊的席位上,呈現出來的是應有的身份和立場:「算是。她是李啟山的女兒。」

  這一句話讓不少人停下了動作,安寧皺眉看著周錦程,最後過去將茶杯輕放在他的桌面上。「請用茶。」

  「在這邊做得習慣嗎?」

  「……恩。」

  周錦程似乎也只是隨口問問,朝她微點頭,喝著茶跟旁邊的人作交流了。

  然後安寧每送出一杯茶,都會得來幾句,「姑娘,你父親在本市任職時對我可是恩惠有加啊。」「以後來伯伯家吃飯。」等等……

  再往右走就到窗邊了……原路返回嗎?嗯,用長遠的眼光看,不可行。

  佳佳你應該說清楚麼,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皺眉間還帶著一股冷傲的男人……這形容也太大籠統了。

  安寧踟躕地走過去,將盤上最後一杯綠茶遞出。

  「謝謝。」他道。

  安寧擺手:「呃,不敢當。」

  站立在旁邊不遠的兩人側來一眼,其中一名年長的笑出來:「莫庭,不要對人太冷淡了,人家小姑娘見你都緊張了。」

  安寧:「……」

  徐莫庭雙手轉捏著手上的紙杯,他的姿態一向偏傲慢,不想搭理的人事物,他都如同是一個局外人,只站在外面看著事態發展。這會兒倒是笑了,平易近人,「你緊張了?」

  「……」有過多次類似經驗的人可以肯定他是在作弄她——下意識就瞪他一眼,明智地轉身走開。

  莫庭的目光輕微一閃,低頭間的一抹淺笑再真實不過。他發現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就被安撫了……抬手輕撫眉心,雖然不願承認,但好像確實是被吃死了。

  抿了一口手上的茶,他從來不喜歡紙杯,也不喜歡綠茶。

  發現前方的注視,抬頭對上周錦程若有所思的眼神,莫庭微頷首。

  安寧走出來時,一直聽他們說話的阿蘭就表現得有些興奮過頭:「安寧,你站他面前不緊張嗎?」

  某人不由咳了一聲,「你看中的是徐莫庭?」

  「他姓徐?」

  安寧:「恩……我猜的。」

  阿蘭已經狐疑地盯住她:「我差點忘了,安寧小朋友你貌似也是太子黨啊,說,是不是跟他家世交來著?」

  「我——」我媽媽只是一名語文老師。

  不容拒絕地打斷可能有的借口:「李安寧,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公司,是誰帶你參觀的,是誰領你去食堂吃飯的?是誰——」

  安寧投降。「如果只是介紹認識……我試試。」這算是賣「友」求榮嗎?

  阿蘭感激涕零,而後又著魔似的低語:「他真是令人驚歎是不是?跟我們年紀一樣怎麼就這麼——這麼難以形容呢!」

  安寧猶豫著開口:「阿蘭,我比你小一歲。」

  「……」阿蘭:「我永遠十八!」

  「……好吧。」

  兩姑娘的無聊八卦沒聊多久,楚喬就過來叫安寧「遊街」去了。

  賀天蓮跟幾位領導在前面談笑風生,一幫人跟著走馬觀花地過場,安寧走得最慢,到技術部時周錦程等著她上來跟他一道並排走。

  安寧原本想裝得若無其事一些,結果對方第一句話是:「我下周回G市,你跟我回去一趟吧。」他說的是陳述句。

  安寧心裡一疙瘩,口上只道:「下星期我可能會很忙。」

  「我跟你老闆打過招呼了。」

  腳步不由停頓下來,心裡微微不平和,沉靜地略低下頭,「我不想過去。」多年來又一次任性說話,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應付各類突發事件,可顯然高估自己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那你想什麼時候過去?」周錦程退一步。

  我哪裡都不想去。安寧正要開口,身邊有人輕攬住了她的腰,清淡的語調是熟稔的。「她哪裡都不會去。」

  空氣被奇異的氣氛籠罩著。周錦程看著她,安寧垂下眼瞼,即使到現在,她還是有點害怕他的為人處事。

  「抱歉,失陪一下。」徐莫庭帶她出去的時候,安寧臉上有些躁熱,她為自己的軟弱感覺慚愧,可有的時候會突然想要依靠一個人,因為此人可以信賴。

  「莫庭,你真好。」她低低開口。感覺身邊的人腳下一滯,進到會議室時,安寧剛要說先坐一下,就被人托住後腦勺壓在門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住了,舌尖在第一時間攻城掠地,急切地糾纏,引導她回吻,讓她的唇舌沾染上自己的津液……當激吻變成細碎的輕舔,安寧覺得整個胸腔都被抽空了,潤濕渙散的雙眼對著面前的人,徐莫庭垂眸,阻隔某種青春的誘惑。

  安寧平復心慌意亂,尷尬極了,這裡是她的公司,隨時會有人進來的會議室……忍不住又瞪了某人一眼。莫庭難掩胸口的輕微悸動,不過開口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一起吃晚飯?」

  安寧現在腦子還被他弄得混混沌沌的,不知怎麼就說到:「我室友問你什麼時候請她們吃喜宴?」

  一絲驚詫從徐莫庭的眸光閃過,隨即斂下,微微一笑:「那就今天吧,夫人。」

  「……」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下門,「安寧,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是佳佳。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說詞,安寧呻吟著埋進徐莫庭胸口,丟臉丟大了!

  這天周錦程離開時,對她說了句,「我會找你再談。」

  安寧對人一向絕情不起來,但最終還是說道:「如果想回去我會自己回的。」

  發動車子時周錦程攏起了眉心,看著後視鏡中慢慢走向她的清俊男子,如果是徐莫庭,那就難辦了……

  ……

  ***

  安寧很想將喜宴這詞收入腹中,當沒說過。或者說等下一次,至少等他忘了這詞。於是不擅長撒謊的人吞吐地開口:「我手機沒電了——」

  「用我的吧。」灰色的機子已經遞過來。

  安寧踟躕著接過,扭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閃過的街景,低頭撥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請問你是?」熟悉又陌生的柔軟音調。

  不由輕歎一聲,「是我。」

  對面的人停了停,隨即恢復正常嗓門:「還以為是帥哥啊啊!阿喵你幹嗎啦,好端端的換號碼打?」

  我也不想啊,「毛毛,要不要出來吃飯?」

  「你請客?!」

  「呃,徐莫庭請客。」

  對面一片嘶叫聲,良久之後是薔薇接手:「阿喵,我們強烈要求去妹夫家裡吃飯!」

  「……」安寧回過頭去詢問當事人,當時抱持著徐莫庭畢竟是「難說話」的最後一絲僥倖心理,然而事實總是出乎她設想。

  「可以。」這麼容易。

  安寧報上地址,掛斷電話後想到一個現實問題:「你那裡吃的夠嗎?」實在不是她多慮,毛毛她們吃東西堪比蝗蟲過境。

  徐莫庭打著方向盤,「不夠,所以要先去趟超市。」

  跟徐莫庭逛超市會是怎樣一種場景?安寧望著旁邊推著推車的清俊側影,說實話,他的相貌身材都算出眾,即便普通的休閒裝都能穿出一些特別的味道,徐莫庭也許低調,但並不表示他的出色不會受人注意,已經有不少人擦身而過時向他們投來視線。

  「能吃海鮮嗎?」走到冰櫃區時,他突然靠近在她耳邊輕聲問。

  「……恩。」

  莫庭俯身挑了幾份冷凍食材,安寧忽然想到薔薇無酒不歡,於是拉了拉身邊人的衣袖:「莫庭,我可不可以買酒啊?」

  這句話出來兩人倒是都停了一下,這麼自然而然的對話,猶如多年的情侶,安寧馬上咳嗽一聲轉身走開:「我去拿酒,你等一下。」

  徐莫庭直起身看著跑開的人,嘴唇淡淡勾起一縷淺笑。

  安寧剛轉進過道裡,就被一人輕拍了下肩膀。

  「李安寧,又見面了。」

  側過身來,面前高大的男生正對著她嘿嘿笑著,安寧有些驚訝:「副班長?」

  「難得這麼快就認出我啊。」對方莞然。「逛超市呢?」

  「嗯。」

  副班長似乎有跟她聊天的興致——安寧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明她趕時間。

  「副班長,你不是在日本留學嗎?」怎麼會在這裡的?

  「回來了!我只是交換生,去外面一年而已。」說著聯想到什麼,「徐莫庭不是也一樣。」

  聽到這一句,安寧疑惑:「什麼一樣?」

  「哎?你不知道嗎?他學校在美國,來這邊交流一年,今年底差不多也應該要回去了——」

  短短的幾秒鐘,安寧的心情慢慢慢慢沉澱下去。

  一向看慣李安寧的淡然從容,突然見到她面上的憂鬱有點不太能適應,意識到她可能跟徐莫庭之間的關係,副班長尷尬:「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

  「沒。」安寧搖頭,倒是提出一個疑惑,「呃,副班長,這種情況應該是跟你的剛好相反吧?」問完非常不好意思,因為對方的臉色極差,連忙補救:「其實也可以說是異曲同工的!」

  「謝謝你的安慰。」某人輕歎。

  直到副班長離開,安寧在酒架前徘徊了半分鐘才走回冷櫃區,莫庭正靠在車邊等她。

  在安寧平和地對上他的目光時,對方遞出一抹淡笑,並沒有催促的意思,「選好了?」

  安寧「恩」了聲,過去將手上的東西放入推車內。

  「怎麼了?」徐莫庭一向是直覺精銳的人。

  安寧被他問得拉回心神,微微搖頭:「沒,沒什麼,遇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噢?」表面風平浪靜,走了兩步不動聲色問道:「我認識嗎?」

  畢竟不擅長撒謊,「是高中裡的副班長。」

  莫庭這次沒再追問下去,也可以說是克制,可能是隔著那許多關係的緣故,讓他藏起了一些陰暗面,每一個舉動都精打細算。

  駕車到達公寓時毛毛她們已經在樓下候著了,一見安寧就上來一通亂抱,作多年不見狀,回頭喊妹夫都喊得熟門熟路。

  在電梯裡的時候毛毛嘴裡一直嘀嘀咕咕著:「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裡,竟然能進到徐莫庭的家裡……」

  安寧偷偷挪開一步,手臂不小心碰到徐莫庭的,又下意識退開一步。她沒有發現對方的眼睛微瞇了一下。

  薔薇諂笑:「不好意思啊妹夫,來這邊打擾你——們。」

  「沒事。」對方很好說話。

  朝陽:「我們家阿喵以後就拜託您了。」

  「應該的。」

  安寧:「……」

  進到公寓時毛毛東摸摸西碰碰,又是一陣咕噥:「高檔,真高檔,咱們家阿喵發達了啊。」

  「……」依然是某人。

  徐莫庭脫了外套,「稍等二十分鐘,你們自便。」

  三人:「等多久都沒關係!」

  很難想像徐莫庭這樣的人能進得廚房,而且並不覺得突兀,捲著袖子,黑色的圍裙綁在腰際,閑雅的站姿,動作嫻熟。

  坐在沙發上的薔薇靠到安寧耳邊低語:「你家男人真的是無所不能啊!」

  朝陽:「風華絕代。」

  毛毛捂嘴一笑:「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

  當天三人小組吃完飯在九點之前走人,十分識趣,安寧剛要跟著走,徐莫庭卻拉住了她,「我有事同你說。」

  也不指望已經奔進電梯裡的人。面對對方略顯沉靜的表情,安寧不覺想說點什麼,以掩飾自己的一些心慌。

  「今天的晚餐……謝謝你。」

  徐莫庭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探究,像是要在她的臉上發掘一些真實的東西,下一刻,他伸手撫觸了一下她的側臉,雖然只停留了一會便放開。

  「安寧,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這句話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次卻有些暗含深意。

  她的心臟漏跳一拍,但沒有吭聲。

  可能,再過幾個月,他們便已經分手。她有自己的簡單生活,本不想牽扯太多情感,可驀然回頭,發現這個人已經走進了自己的生命,現在要怎麼辦呢?

  安寧覺得難過,之前從超市回來的一路上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平時大而化之慣了,但今天的這一情緒卻有些不知如何排解。看著面前的人,突然就有點委屈,最終將手探了出去扯住他的衣服,將嘴唇貼上他的。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願意,安寧一鼓作氣地追索。

  室內的光打在他的面頰上,讓原本英俊的輪廓看起來細膩柔情,平日裡精明的黑眸也更加深不見底。徐莫庭垂眼,已經伸手將門關上。掌心攬住優美的腰身,那力度似有鼓勵之意。

  男人的貪念有時不是意志能夠控制的,更何況當撩撥的人是自己心念的對象時,淪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的手指慢慢纏繞進她的長髮,像是牽制她,又好像讓她牽制自己。

  電話鈴聲這時候響起,驚醒了兩個意識朦朧的當事人。安寧驚覺到自己的行為,自己都嚇了自己一跳,猛地倒退一步,難為情是一定的,臉上潮紅,心虛到不行:「對、對不起。」

  鈴聲在響了五、六下後歸於安靜,而對面的人也一直毫無聲響,安寧抬起頭,她的身影清晰地倒影在他的眼中,這雙熾烈的眼睛此時蒙著一層迷離的霧靄,像是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莫庭將呆愣的人慢慢圈進懷中,兩人的身體貼合,填充了彼此之間的空隙。

  他靠在她耳畔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呻吟:「安寧,你是在引誘我嗎?」

  就這樣停頓了幾秒,直到徐莫庭歎了一聲:「我送你回去吧。」有時候他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可能是為了避免再有親密舉動,接下來徐莫庭的動作堪稱合理有據,對視間還有一些溫潤的餘韻,卻誰都不敢大力觸動某根弦。

  車子的窗戶一直開著,風灌進來,沿途的路燈和婆娑的樹影一一掠過,都讓人感覺有些過分平靜。

  回到寢室時安寧就被眾人圍住了。

  薔薇:「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毛毛:「有沒有怎麼樣?他有沒有抱你,吻你,摸你?」

  朝陽臉上一抽:「阿毛,為什麼我聽你講——anything,都會覺得噁心呢?」

  安寧坐到位子上,額頭抵著桌面,無聲地喟歎,沒有反應。

  這姿態倒是讓其餘三人有點摸不著頭緒了,好歹暴句冷幽默也可以啊。

  毛毛小心問道:「阿喵,你終於也慾求不滿了麼?」

  隔了好一會,安寧才重新抬頭,眉心微皺。

  出現了!薔薇在心中吶喊,所有被阿喵同學當面用這種千年難得不帶人氣的冷酷眼神射到的人,依照個人承受能力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據說會讓人產生一種被人無情地從五十樓頂一腳踹下去的錯覺。

  薔薇壯著膽子問:「阿喵,你跟妹夫之間——不會發生了什麼吧?」這麼快!不愧是大人物啊!

  朝陽拍案而起:「莫非他霸王硬上弓了?!」

  毛毛:「是不是我們今天吃太多了?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安寧無力與她們抬槓,起身拿了換洗的衣物進浴室。

  「我洗澡了。」

  片刻之後朝陽開口:「你們有沒有覺得阿喵在妖魔化啊?」

  「……」兩隻顫抖的土撥鼠。

  ……

  ***

  表姐:我這有一師姐,比我大兩歲,博士生,剛結婚。我想說的是,我跟她的聊天讓我倍受……感觸。具體對話如下:

  【表姐愛表妹:哇,這麼早就結婚了,好幸福啊。(她老公如同……就是八戒樣,不對,八戒尚且比他多幾分仙氣!)

  博士博士我最美:快點結婚吧,我結一次婚賺了20萬!你結婚應該也能賺到幾萬的。

  表姐愛表妹抽搐倒下。】

  表姐: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呵,20萬,接著她說就等著生孩子了,生完孩子等著養大他or她,她越說我越崩潰,原來思想真的可以差那麼遠。

  安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表姐一愣:怎麼,今天心情不好啊?

  安寧:沒有。

  表姐:跟你講一個笑話,「寫下你最深愛的一個人傷你最深的話——某男答曰:你進去啦?」

  安寧:……姐,爸爸讓我去G市工作。

  表姐:沒幽默感!不想去就別去麼。

  安寧低歎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

  表姐半響回復:安寧,你好邪惡噢~站著做-愛不腰疼!

  安寧想,她的確是有點跟上不表姐的幽默了。將手機放進衣兜裡,瞄了眼此時站在實驗室外的人。

  傅薔薇正貼著窗口:「教室裡的人啊,不要為我的靜站而悲傷,如果我在裡面,你們一個也靜不了。」

  上面的教授已經滿臉黑線,隱忍再三。

  朝陽慶幸:「幸虧跟她不是同一寢室的。」

  毛毛疑惑:「有差別嗎?」

  安寧又歎了一口氣,舉手道:「老師,我需要傅同學的配合。」

  教授回頭見是她,權衡利弊之後,朝外頭喊了聲:「傅薔薇,進來吧,以後上課注意點!」

  薔薇進門一路握手過來,「謝謝,謝謝謝謝!」教授臉上紅白交加。

  「你幹嗎老是針對他啊?」朝陽等她過來不免問。

  薔薇說:「生活太無聊麼。」

  朝陽:「我看你是太無聊了。別研二再當課啊,否則我都要替你丟臉了。」

  薔薇:「有阿喵在麼。」

  安寧:「這學期我做項目,免考兩門。」

  薔薇一愣,立即趨步上前,「老師,您渴不渴?我給您泡杯茶吧?」

  朝陽轉頭,「太猥瑣了。」

  安寧第三次歎息。早上接了一通電話就一直有些情緒低落。這天剛出實驗樓又碰到這段時間頻繁來找她麻煩的一名女生,是上回在公車站牌處碰到過一次的,此人對她不服氣,於是莫名其妙地從追求江旭變成糾纏她,安寧不堪其擾。

  此時路過的一名同學看到這一對立場景立刻停下了自行車跑過來,「學姐,你沒事吧?」

  正等著安寧VS不良少女的毛毛三人見到來者,眼睛猛地冒出意味深長的光澤,劉楚玉啊……

  藝術學院陽光男生的自信並不能在喜歡的人面前發揮,一面在掩藏自己的緊張情緒,一面英雄救美。「我送你回去!」

  「李安寧,你真厲害啊,這麼快又多了一個姘頭?」

  劉楚玉皺眉頭:「你是女孩子,講話就不能好聽一點?」

  她哼笑:「我沒讓你聽啊,你可以滾的!」

  安寧第四次歎息,「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女生上前一步抓住安寧的手臂,「喂,你別走啊!李安寧,你別以為找了外交系的徐莫庭就了不起了,他——」

  安寧這時終於將目光移到對方的身上了,「他什麼?」

  清亮銳利的眼睛令某女不由一怔,竟不敢再造次。

  安寧本來不想製造對峙場面,輕巧地拉下她的手,「別說他的是非。」

  逆我者亡?「……」

  毛毛有些同情地奉上金玉良言:「同學,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薔薇攬住已經炮灰的劉楚玉胳膊:「山陰啊,來來來,跟姐姐說說,你最終到底是跟誰在一起了?」

  先前從另一幢樓出來的老三,算是聽了全過程,差點沒笑噴出來,但因對嫂子的室友尚且心存餘悸,不敢過來湊一腳,只用手機拍攝了這一幕,走出危險區時立即轉發給了老大。

  安寧這廂回寢室,剛到樓下就遠遠看見一輛車開過來,截住了她的路,車上的人開門下來,「寧寧。」

  「霍叔叔。」安寧有些意外,他是父親的司機,從她小學時就幫忙開車了,算得上熟悉,沒想到是他來載她。

  「好幾年沒見你了,都長這麼標緻了。」對方滿臉笑容,「走吧,你爸爸說跟你通過電話了。」

  安寧很想要臨陣逃脫,「霍叔叔,我能不能明天再去啊?」

  「你說呢。」霍大叔拉住她,「姑娘,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更何況我都過來了,你忍心讓我空手而歸的?」

  「忍心……」

  霍大叔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寧寧,怪不得周先生說你變了不少。」

  這段行程說長不長,安寧一路看著風景過去,多少有些不情願的姿態,霍大叔從後視鏡裡望她:「寧寧,你爸爸常提起你,你一直是他的驕傲。」

  「……恩。」

  到飯店時,霍忠沒再跟進去,安寧剛推門,服務員就將她領到了一張桌位前。

  李啟山年過五十,風采依舊,只是這幾年多了些許白髮,見女兒入座,示意服務員上菜。

  「半年沒跟爸爸見面了吧?」

  「嗯。」

  李啟山笑著給女兒斟茶,「最近很忙?」

  「還好。」安寧乖巧地拿起茶杯慢慢喝著。

  冷盤上來,李啟山讓服務員先上飯,嘴上已經說道:「今年又在龍泰實習?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這半年我對你太缺少關心,有什麼事,你也都不再主動同我講,錦程說你好像交了正式的男朋友。」

  「爸爸,我覺得龍泰挺好的。」

  「我沒有說這單位不好,但是你沒畢業,不用那麼急著工作。」語氣透著股不甚滿意,「你媽媽是怎麼想的?」

  安寧低頭,不想多說。

  李啟山也不勉強,他這個父親也是做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對女兒畢竟有些堅持,「畢了業還是到爸爸那邊發展吧?」

  神情終於有些苦悶了,「爸,我不想離開這裡。」

  「寧寧,你沒必要為一時的陪伴去換未來,你媽——」

  「可是爸爸,」安寧輕聲打斷,「你的那種未來對我來說也是沒有必要性的。」

  李啟山看著她,最終歎了口氣,「有主見不是壞事。但是工作的事情別太早下定論,多一份考量,對你將來總不會有壞處。」

  父親已經難得的持不強硬態度,她也盡量配合,而父親沒有再問起「男朋友」的話題,只因他覺得無關緊要吧,其實,也好。

  徐莫庭並不是她的什麼人,他隨時有離開的自由,而自己也應該沒有陷得太深,所以也很好。

  安寧揉了揉略疲倦的眼睛。

  李啟山又問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安寧有一句沒一句應著。跟父親的晚餐一完,原想自己打車回學校,但父親堅持送她。在宿舍樓下下車就霍然駐足。走廊的柱子邊站著的人正是徐莫庭,而他在對上安寧的眼睛時已經手滑入褲袋慢慢走過來。

  「這麼晚。」語氣裡沒有一絲因等待而產生的不耐。

  安寧站在原地,面對徐莫庭似乎始終冷漠不起來,「恩……你可以打我電話的。」

  「你手機沒電了。」他笑了一下。

  「咦?」安寧拿出手機查看,果然。

  李啟山也已下車,聽到交談的兩句,有些明瞭,只朝他們微點頭,沒有多停留。

  黑色的車子開出校門時,霍忠開口:「書記,他應該就是徐家的長孫了。」

  「確實一表人才。」李啟山笑道:「小孩子談戀愛,作不得準。出了社會,現實問題一面對,能有幾對功德圓滿的。」

  「倒也是。」

  這邊兩人剛轉到露天區,就有人揚聲喊了一句,安寧回過頭,不禁歎氣,這人是在她身上裝了跟蹤器麼?

  女生已經主動跨上前,臉上掛著不可捉摸的笑意,「百聞不如一見啊,徐師兄。」

  徐莫庭對不在意的人向來不會多看一眼,但因之前看過一個視頻,而且看了三遍,所以對面前的女生有一點印象,不過語氣冷淡,「有事?」

  「我跟安寧是朋友,我以為之前她是跟某某出去玩兒來著,呵呵,沒想到現在換成徐師兄了,有點驚訝而已。」

  安寧礙於徐莫庭在場,不便發作,只是無來由地有幾分不舒服。

  莫庭卻只是說了一句,「我愛她。」故而可以包容一切?

  這一句赤-裸的表白,不僅那名女生,連安寧都是措手不及。一向諱莫如深,令人莫測的徐莫庭突然直白起來,效果十分震撼。

  安寧的心砰砰狂跳,堪稱……慘烈。來不及表達情緒,就已被徐莫庭帶走,佔有權可以對外明示,但是親密行為他還不會大方到在閒雜人等面前表演。

  等某人回神時,發現已在幽靜的小道上。

  「我……」安寧此刻竟有些無法矯正自己的目光,他的注視專注地讓她覺得有些魅惑味道,絲絲入扣,波動心湖。

  她那天說了什麼最終自己也忘了,只記得月光朦朦朧朧地灑在他身上,也灑在自己身上。

  他在吻她的時候總是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他將溫潤的氣息埋入她的頸項。

  而有一點安寧不會知道,這個男人當時當刻略顯深沉的表情。

  …………

  ***

  「你可不可以不走?」

  你可不可以不走你可不可以不走……睜著眼睛望著室內朦朧光線下的天花板,神情有點怔怔的,整張臉也慢慢地升溫。這究竟是夢還是……安寧不確定,所以,萬分頹喪。

  等到陽光穿透寢室的窗簾,聽到下鋪毛毛摸索著上廁所。

  「幾點了?」

  毛毛嚇了一跳:「醒了啊,我看看——六點一刻。」

  電話響起時,朝陽也被吵醒了,「誰那麼缺德啊,一大早擾人清夢!」

  安寧黑線:「貌似是我的手機。」

  毛毛已經出來,將機子拋給阿喵。安寧看號碼是陌生的,猶豫一下才接起,對方一上來就是一句誠心的「對不起」。

  安寧沒聽出是誰:「你是?」

  這次換來對面幾秒沉默,「江旭。」

  「噢,有事麼?」

  「安寧,我很抱歉,事情我到現在才知道。她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這女生是我以前輔導過的一名學妹,行為比較叛逆——」

  安寧輕咳一聲,不得不中途開腔:「不好意思江師兄,我室友還都在睡覺,有什麼事情能不能晚點再說?」

  「……」

  在對方默許之下安寧收了線,跟她對頭睡的朝陽這時說了一句,「有些人在各類交際圈中都游刃有餘,但並不表示他人品卓越,只能說現實需要一些圓滑和恭維。」

  「我知道。」

  這一整天,事情應接不暇,安寧的腦子偶爾會放空,但做實驗的時候又必須保持清醒。

  同事佳佳端進來一杯吉林紅茶,香溢滿室,安寧抬頭時就見她屁股斜坐在她的桌面上,茶已經放在她手邊。

  「謝謝。」

  「昨天你沒來,我們博采眾議了一番,這麼乖巧婉約的姑娘私生活竟然如此神秘。」說完嘖嘖有聲。

  安寧輕歎:「你想知道什麼?」

  佳佳靠過來,「有沒有私家照?半裸全-裸都行。」

  原來是人都會被耀眼的東西吸引,不外乎她,安寧安慰了。「沒有。」

  佳佳站起身雙手捧心狀踱步,「太可惜了,想想他穿正裝的盛氣凌人模樣,回頭再看半裸的胸膛,哇,那落差絕對能令人心馳神往。」

  「……」

  「嘿嘿,安寧啊,有這麼一位男友壓力一定很大吧?」對方一副深表理解的表情,不過有件事要提醒,「阿蘭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阿門。」

  安寧也很想胸口畫十字。中午休息的時候果然阿蘭氣勢磅礡下來,逮到某人就是劈頭蓋腦一頓,總體來說就是如今都『這樣』了,介紹要,飯也要!

  安寧稍有些無奈,這樣吃下去,不知道地主會不會頭疼?於是只能答「待他有空」。

  阿蘭得到滿意答案,含笑而歸。

  下班時間一到,公司裡的一幫戀家族就都有些蠢蠢欲動了,安寧收拾完東西跟佳佳他們一齊出大樓,然後就看見——對街一道完美的身影,一身清爽出類拔萃,能隨時吸引路人,安寧當即「啊」了一聲,不能說是慘叫,驚訝是有的。

  四目相對時,他沒有立刻過來,站了一會兒,才手插口袋慢慢接近,神態自然坦誠,彷彿他出現在這裡是最稀鬆平常的事。

  從他跨步到立定在她面前,安寧能感覺到四周劈里啪啦的視線。

  不過徐莫庭一向不關注別人:「走吧。」

  「莫庭……」安寧輕扯他的衣角。

  「怎麼了?」

  早死早超生地指了指身邊兩米處的地方,「她們想認識你。」

  安寧隱約覺得他皺了下眉,好吧,地主也頭疼了。

  徐莫庭皺眉之餘倒是非常配合,任由某人將他介紹給兩名女生。阿蘭跟佳佳也算理智,「相談甚歡」之後跟安寧使了下眼色就撤退了,雖然後者完全沒明白那挑眉和眨眼是什麼意思。正要穿過馬路,卻被徐莫庭拉住了手腕,不解地止步,那人的手下滑至掌心,十指相扣。

  直到兩人坐到車裡,安寧才有些面色紅潤,心懷鬼胎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想來就來了。」連借口都不願意找的人。他發動車子時才問:「要去哪吃飯?」

  「呃,我還不餓。」這倒是實話。

  莫庭側頭看了她一眼,「那陪我去個地方吧。」

  車子一直開到海邊,安寧想到表姐說過:「中國的海岸線是用來捕魚的,外國的海灘才是旅遊。」 不過,難得X市的這片海域碧藍清澈,海水沖上沙灘,空氣裡有些鹹濕的味道。

  安寧先下車,走了幾步回頭見徐莫庭依然靠在車子邊,雙手插褲袋,有幾分慵懶的風情,這人今天似乎心情不錯?安寧想。

  莫庭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朝她招手,「過來。」

  安寧狐疑地走回去,他將她輕攬住,額頭相抵,另一隻手拉起她的手腕,安寧只覺有一絲冰涼穿過,低頭發現是一串通透的珠子,紫紅色。

  不由抬手晃了晃,「有點像血色。」

  「上面附了符咒。」

  「啊?」

  莫庭低低笑出來,「怕了?」

  安寧瞪他一眼,「我雖然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但也相信鬼神不會害人。」

  「而我對於你而言,就沒有足夠的可信度,或者說安全感?」黃昏的光折射出徐莫庭那比任何人都要幽深的眼眸。

  安寧若有所思望著他,對方輕歎一聲,下一秒就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吻,是溫存的、細膩的、勾引的,只輕輕碰觸兩秒便分開。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怎麼可能還捨得走。」這樣煽情的話可謂是生平頭一次,徐莫庭再次用蜻蜓點水的吻來掩蓋自己的緊張。

  被輕薄表白的人心微妙地鼓動著,湧現出一股酸楚的甜蜜。

  安寧閉著眼攀上對面人的肩膀,也不知是誰先缺了克制力慢慢探入對方的口腔。

  沙灘上稀稀落落走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這對出色的情侶望來一眼。

  「年輕真好啊。」

  「……」

  事後,某個垂著頭紅著臉被拉著散步於沙灘上的人,「二十四歲也不算小了吧?」

  「可以結婚了。」

  「……」偷瞄了眼身邊的人,平常如斯,安寧覺得比起他的修為,她真的是太嫩了。

  「莫庭,我愛你。」

  「……」

  好、好鎮定。安寧承認果然不是他對手。

  徐莫庭的手機響起,他接聽了幾句,然後轉頭問她:「我媽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吃飯?」

  「伯母?」這一驚非同小可,「什、什麼回去吃飯?」

  對方顯然不願低就來解說這種問題,直接將電話遞給她,「你跟媽講吧。」

  安寧是真接得措手不及,瞪著面前的人,那聲「伯母」叫得低不可聞,「……我們在外面,不,不,回去吃的,嗯……他……呃,不對,是我想來沙灘散步……莫庭帶我過來……恩,馬上就回來了……」電話掛斷時安寧都覺得有點心力憔悴了。

  而身邊的人說:「你要再逛逛也可以。」

  安寧瞪眼,「你先前幹嘛問我要去哪裡吃飯啊?」明顯是誤導麼。

  「你不是說還不餓。」多麼和風朗月……撇得一乾二淨啊。

  安寧:「……我餓了。」這回是真餓了,果然跟學外交的人鬥,太耗神了嗎?

  -------------------回家吃飯的分割線-------------------

  結果那頓大餐最終也還是沒吃成。當時路開到一半,安寧突然肚子疼起來,而此疼非彼疼,安寧很有股「天要亡我」的感覺。

  「莫庭,今天能不能不去了?我想回寢室——」

  「怎麼了?」徐莫庭側頭看她,見她臉色有些白,不由分說將車停靠在了路邊。

  這個要她怎麼說啊,「就是有點……肚子痛。」

  徐莫庭就是徐莫庭,「來那個了?」

  「……」

  滿臉通紅地被送回寢室,中途徐莫庭在便利超市門口停下,「等我一下。」回來時手上多了一袋東西……連紅糖生薑茶都有。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被他的「開放」態度影響,安寧也口無遮攔了,「每個月來的第一天都會有點疼,醫院也治不好,反倒睡一覺就好了。我媽媽說等結婚了這個症狀自然會好的。」

  最後一句話讓安寧三天處在想要自我了結的情緒中……

  毛毛見某人在廁所裡呆半天了都不出來,「阿喵,你不會掛了吧?」

  安寧:「我想死。」

  朝陽噗笑出來:「剛才妹夫送你上來的時候,隔壁怡紅院的阿三姑娘和對面麗春院的婷婷姑娘也羨慕你羨慕地想死了。」

  安寧無力地拉開門,洗了手後就趴床上了。

  毛毛:「很疼啊,我給你泡了生薑茶,你要不先喝點?」

  「不喝。」

  阿毛灑淚奔向朝陽:「陽陽喲,阿喵她耍流氓喂~」

  「……」

  當晚徐老大電話過來,安寧正睡著,於是毛毛接起。

  「妹夫啊,對對,是我毛曉旭,您記得啊,呵呵,呵呵,嗯,喝了茶,恩恩,先前還疼得臉兒發白,現在好了,可憐喲,流了很多血啊……」

  「毛毛……」氣若游絲。

  某毛:「等等,沒見我正跟——哎呀,阿喵你醒了啊?」

  是你說得太響了。

  阿毛已經嘿嘿笑著將手機塞給原主,「我去找薔薇玩兒了!」

  「……」我能不能收線啊。

  「醒了?」對面人的聲音低沉輕柔。

  「恩……還想睡。」這不是借口不是借口,默念一百遍。

  對方相當寬容大度。「那你睡吧。」

  結果是兩方都沒有擱斷電話,安寧愣愣的,好久之後才意識過來,「啪」按了紅色鍵。

  睜著眼睛望著室內朦朧光線下的天花板,整張臉再度升溫。這絕對是現實啊……安寧確定,所以,萬分XX。

  ***

  再度逛街日,雖然離上次出來shopping已有不少日子,然而,她還是經期第三天啊,為什麼會被拖出來暴屍(暴曬)。

  十二月初的天氣,冷則冷已,但陽光依然強烈。安寧坐在廣場的石階上等著毛毛跟薔薇從對面的一家服裝店裡廝殺出來,因為對比裡面的冷氣,特殊期間還是暴曬安全一點。

  正等得百無聊賴,安寧開始無意識哼歌,曲目不詳。直到兩名小朋友跑過來問路,一聲:「阿姨,請問肯德基怎麼走啊?」

  「叫姐姐,不然她不會理你的。」二聲內向地輕聲提醒。

  「姐姐,請問肯德基怎麼走啊?」

  安寧:「……」

  薔薇跟毛毛回來時就見安寧在給兩小孩指路,毛毛即時批評:「太令人髮指了,才幾歲啊你都出手?小心妹夫看到直接把你滅了。」說完「意味深長」地大笑三聲。

  兩小孩嚇了一跳,跟安寧匆匆道別就跑開了。

  安寧想,比起毛毛的巫婆形象,她這個「阿姨」還是相當和藹可親的吧?

  薔薇:「餓。」

  安寧起身過去幫薔薇拎東西:「我今天沒吃早飯,也不覺得餓啊。」

  薔薇:「你強麼,我今天早上吃了一杯燕麥,三香蕉,一蘋果,一大盒子酸奶,三菜包,一肉包。」

  毛毛一跳:「你豬嗎?!」

  三人到達麥當勞時薔薇已經虛脫了,毛毛飄然去點餐,她這陣子在追一男的,身心俱舒暢,於是客也請得積極。

  薔薇感歎:「我比起想找個男朋友更想找個有男朋友的男朋友。」

  安寧默默扭頭,正巧望到毛毛匍匐在櫃檯上:「來一盒蛋撻!」

  安寧再度扭頭,遠處隱約傳來:「怎麼沒有啊?你們這是不是肯德基啊?!」

  入冬的街景真不錯呀,安寧欣賞著,隨之望到了——張齊跟一名男生拉拉扯扯,最終對方強行牽住了張師兄的手,無視路人曖昧的回視,走進了廣場的水幕電影區。

  太、太勁爆了。

  安寧第一反應是跟某人短信。

  「莫庭,我看到了張師兄(比她大的安寧一律稱師兄,當然某人例外),他跟一名男生在一起。」也不是安寧八卦,只是實在是太過驚訝了。

  對方回:「嗯。」

  太冷淡了吧。安寧義憤:「跟你說真的呢。」

  「存在即合理。」果然是徐老大啊。還沒等安寧感歎完,對方電話過來了:「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嗯?」

  「我過來。」稍一停頓,解釋道:「陪我去買台電腦。」

  十五分鐘後一道出類拔萃的身影拉開了麥當勞的大門。毛毛揚手一句「妹夫,這裡!」引來多方關注,徐莫庭從容不迫走過來,對對面兩人微頷首,看到安寧面前的飲料時不由輕皺了下眉,「怎麼在喝涼飲?」

  安寧非常有先見之明地轉移話題:「我們走吧。」

  在毛毛和薔薇的歡送下,安寧主動被帶出了場。

  數碼城就在附近,所以兩人直接徒步過去,經過廣場時再度碰到了那兩位小朋友,手上抱著全家桶,側頭看到安寧齊刷刷地叫了聲「姐姐」,發自內心的。

  「嗯。」安寧圓滿了,旁邊徐莫庭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到達目的地時,莫庭直接走到一個品牌的專櫃前,裡面的人見是他已經將一台電腦拿出來。

  安寧在櫃檯前逛了一圈,「莫庭,這台,這台還不錯。」她以前買電腦的時候搜過資料,不過當時太貴了沒買。

  莫庭望過去一眼,說道:「阿丁,麻煩那台也裝一下系統,晚點送去我住處,謝了。」

  「沒問題。」

  安寧有些錯愕,而徐莫庭已經買完走過來,事實上只是取一下吧?

  兩人出來時,安寧弱弱說教道:「你錢多麼?買兩台做什麼?」

  當事人只說了句,「以後你用得著。」

  「……」

  當天徐莫庭沒有往學校開。安寧疑惑:「我們還要去哪裡嗎?」

  「監察院。」開車的人不疾不徐:「怎麼,你有其他事情?」

  ……這威脅也太明顯了吧?安寧扭頭繼續街景。

  莫庭輕揚了下嘴唇,眼中笑意明顯。

  算起來是第二次到他工作的地方,從進大門到他辦公室,安寧不免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畫了一隻烏龜?怎麼每個人都要瞄她一眼。

  蘇嘉惠敲門進來,手上拿著一杯咖啡,笑著遞給坐在沙發上的人,「我的手藝不錯,嘗嘗。」

  「謝謝。」

  嘉惠靠坐在沙發扶手上,跟正掛外套的徐莫庭半開玩笑道:「眾口紛紜啊,徐莫庭帶女生上來,威力堪比原子彈爆炸。」

  徐某人只是笑了一下,不予置評,倒是喝咖啡的人猛嗆了兩聲。

  嘉惠連忙伸手撫她背:「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原來她是原子彈嗎?

  莫庭抬腕看了下手錶:「你不是四點要去外面開會?」

  嘉惠大歎「見色忘義」,不過倒也識趣退場。

  安寧見又只剩他們兩人,於是東瞧瞧西看看,徐莫庭的辦公間不大,但是乾淨整潔,書架上的文檔夾、書籍都理得一絲不苟,莫庭倒了一杯純淨水過來給她。「別喝太多咖啡。」

  「噢。」安寧沉著地走到書櫃前,「你忙吧,我自己找書看就好了。」

  徐莫庭望著窈窕的背影又淡淡地笑了。

  寧靜的冬日午後,雖然兩人一個翻文件,一個翻三國誌,但,這算是約會了吧?也許跟別人家的戀愛不同,但安寧卻感覺怡然。

  沙發的這個位置剛剛能照到一點陽光,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很舒服。

  聽著鋼筆劃過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響,偶爾指尖輕敲鍵盤的聲音……安寧慢慢地慢慢地睡著了……

  隱約聽到他的同事進來,又出去。

  感覺有人過來坐在了一旁,沙發略微塌陷下去,安寧翻了身,有一股熟悉溫潤的味道輕微靠近。

  安寧模模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外套。她坐起身,見徐莫庭依然在瀏覽文件。

  他似乎真的很忙。

  而安寧發現肚子不疼了,原本走了一上午的腳酸也緩減了。躡手躡腳站起來,對面目光一直在電腦屏幕上的人說了句,「醒了?」

  「恩……」安寧輕聲道:「莫庭,洗手間在哪裡?」

  徐莫庭抬起頭,「我帶你過去。」說著已經起身。

  「不,不用!」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這種事情都要領。

  莫庭笑了一下:「出門左轉,走到底就是。」

  臉不紅氣不喘地走出門,安寧感慨,被他耍多了,她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唔,不知道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洗手間客滿,安寧在等的時候望見鏡子裡自己的脖子上有塊紅痕,一目瞭然,不由皺眉仔細研究,然後聽到其中一格裡的人感歎出一聲,「徐莫庭竟然有女朋友了,哎。」

  二聲:「說不定只是女性朋友。」

  三聲:「就算不是也輪不到咱們啊,人家蘇嘉惠倒還有點希望。」

  「說起來,嘉惠長得漂亮,身家也好,又肖想了徐莫庭半年多,他怎麼對她紋風不動啊?」

  「呵,也沒見得有多漂亮,再說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徐家的地位,這種身家算什麼。」

  「總比今天來的那位好吧?」

  「我倒覺得今天來的姑娘比蘇嘉惠漂亮多了。」

  「早知道他不介意平民百姓,我也追他了。」

  「你們猜那女的是怎麼追地徐莫庭?死纏爛打?」

  「大概吧。不過看上去挺文氣的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

  記得有人說過洗手間是一個八卦雲集的地方,果然沒錯。

  安寧一邊研究頸項上的可疑紅斑,一邊想著……想著想著突然「啊」了一聲,這次是真的慘叫,這、這是吻痕嗎?

  此時一聲已經拉開門出來,與某人在鏡子裡視線相交,前者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倒霉,一時做不出反應了,倒是安寧笑了笑,雖然臉上有點紅,「嗨。」

  越過呆立的人進了廁所,一進去就拿出包包裡的小鏡子,再次研究,再次肯定,真的是吻痕啊……

  當天安寧回徐莫庭辦公間,第一句話是:「你幹嗎吻這裡啊?」太顯眼了。

  門口的人捂著頸側,臉上緋紅,莫庭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放下筆,手背支著下顎,有那麼一點雅痞:「那你想吻哪裡?」

  「……」絕對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安寧見他已經在關電腦,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出去了。卻沒有想到會遇到周錦程,對方看見她,迎上來,眼神倒並不意外。

  「前兩天見過你父親了?」

  「嗯。」

  「在等徐莫庭?」周錦程並不是多話的人,難得會多此一問。

  而安寧並不喜歡這種虛假的試探,可也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合理,直到身後有人輕攬住了她的腰,不覺鬆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依賴他了。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29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8 PM 編輯

第十章  不想傷害我就別傷害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會降溫,結果昨天剛說,今天就降了7、8度,足足凍壞了一批人。

  X大的校內論壇也開始吵得厲害,且一怒遷怒,諸多以前的不滿紛紛浮上水面,好比,學校的澡堂熱水時不時中斷,好比,寢室裡的網絡極其不穩定。其中某同仁發的一貼最為精闢:「同學們別吵了,現在總比舊社會強。

  有地方住不用吹西北風,宿舍冷了就多穿點!再不行讓你娘給你寄床厚被子。

  澡堂嘛,冷熱水交替可以促進血液循環,湊和一下吧,反正病了醫務室的藥也不用花太多錢,雖說那開的感冒藥從來沒治好過人,不過大家年輕不怕,大不了就是肺炎。

  斷網了就去實驗室或是學院的機房裡上,而且又不是一直不能上去。

  舊社會的人都那麼活過來了,照樣建立了新中國,我們這點算什麼?!

  忍過冬天就好了。」

  毛毛沙發:「俺剛買的秋裝怎麼辦啊?!」

  毛某人在寢室裡裹著床單義憤填膺:「這日子沒法過了,不行,得遷徙了。」

  「記得往南飛,別北上啊。」朝陽瀏覽著帖子提醒。其實近期X大論壇上最熱門的不是社會版的這些現實問題,而是情感劇場的兩貼,《江旭情人之我見》以及《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某陽此時正在圍觀徐莫庭的身家背景,真是不得了,連「皇親國戚」都出來了。

  「阿喵,有好多女同胞打算勾引你家男人啊。」

  安寧正在弄項目的事項,她這一周跟單位請了假,快到期末,需要複習和收尾的工作尤為多。「嗯。」

  毛毛淫-笑:「阿喵你在裡面可是強大的話題人之一啊……也被攻擊地很慘,呵呵。」

  朝陽受不了毛毛不合時宜的笑聲:「該不會這貼裡阿喵跟妹夫相視而笑的那張照片是你放的吧?」

  安寧霎時一口水噴在屏幕上。「什麼照片?」

  朝陽已經高效力地將網址轉發給她,安寧猶豫了一下點了進去。

  【掛牌】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回復本文】發信人:little star,信區:情感劇場

  標題:【掛牌】新生代偶像徐莫庭身家背景之大討論

  貼子開頭就是一張照片,徐莫庭本尊。但因為是遠距離拍攝,所以稍顯模糊。

  隨之是外交系老大的簡單檔案:

  生日:乙丑年10月15日

  身高目測:181cm

  體重:67-68kg

  主題:徐莫庭身份之大討論

  1F:LZ,等我成了徐夫人,我會回來告訴你真相的。

  2F:樓上的你搶了我台詞。

  3F:1L我相信你已經實現你的目標了,除了那個「徐」字。

  4F:3L,你真相了!

  ……

  慣例地在一堆金牌銀牌之後,才進入到正題,而慢慢地開始有人抱怨,既然是探討當事人身份背景,奈何連張清晰的照片都沒有?!

  接著莫名其妙地帖子的走向迅速轉向如何獲取徐莫庭清晰無-碼大頭照,到第四頁的時候甚至出現了懸賞。

  安寧歎了口氣,「毛毛,你不會是為了那個懸賞才把照片放上去的吧?」

  毛毛嘿嘿笑:「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安寧粗略翻到第五頁,一上來就看見了自己的照片,也一眼瞄到了發圖人的ID:等待春天的小百合!

  照片背景是在徐莫庭家門口,是在他拉住她說「我有事同你講」的時候——相視而笑?她是笑了,可那是苦笑吧,還有,他哪有笑啊?表情還有些嚴肅。

  旁邊座的朝陽靠過去,手臂撐在安寧的椅背上看向屏幕:「嘖嘖,不是我說,你家男人還真是有型啊,只是隨意一個pose,就把隔壁貼ps過的那張圖給比下去了。」說完寓意深長地拍拍某人肩膀:「喵,現實社會競爭很激烈啊。」

  果然照片下面的回復馬上就上「真相」了:這女的我認識,物理系的麼,一腳踏兩船啊!

  板凳:nani?!有了這麼完美的男朋友還要紅杏出牆?

  地板:一入豪門深似海啊,偶爾出牆是需要啊。

  地下室有人弱弱詢問:你們說她腳踏兩條船……有證據嗎?我看這女生挺正氣挺不錯的。

  只是這質疑立馬淹沒在口水和板磚裡,「我還妖氣橫生呢!」

  接下來就是大片的花癡男生,攻擊女生,再一次印證情感劇場是女人的天下。

  小百合:「筒子們,歪樓了!你們說這徐莫庭究竟是什麼人啊?」

  下一樓繼續真相黨:「據可靠消息得知,乃皇親國戚也。」

  於是繼續口水四濺:「當今紅色貴族裡有姓徐的嗎?」

  「誰有國家高級幹部名單的?羅列一下我們好對號入座啊。」

  瞬間百度google一大片,帖子沸騰了……

  「我強吧,一切都在掌控中!」毛毛慫恿安寧拉到下面,還有更為精彩的。然而當事人顯然沒多大興趣了,關了瀏覽器。

  毛毛顫抖地奔向朝陽:「kowai!阿喵再度耍流氓了!」

  只是關了網頁而已,已經產生「蝴蝶效應」了麼?

  這時薔薇過來滿櫃子找吃的,未遂。「不行了,要餓死了,誰陪我去吃東西啊,順帶上課。」

  安寧看時間也差不多,起身穿外套。毛毛原本不想去,但苦於再逃課可能會被當課,勉為其難只能迎風而上。

  氣溫驟降,校園裡出來活動的人都變少了。

  去食堂吃中飯時,人也是稀稀朗朗,不過主要原因應該是已經過一點。

  她們旁邊桌坐著一名外籍學生,他起身時過來輕拍了一下安寧的肩膀,指指她盤裡的煎餃,安寧不明所以,但還是將盤子往外挪了挪,他拿了一隻餃子丟嘴裡,說了句「Thank you!」就走了。

  ……

  朝陽:「這才是強人啊。」

  毛毛:「哎,說起來咱家妹夫也太老實了,都沒見過他跟阿喵牽手,這種速度什麼時候能見血啊?」

  薔薇對此也頗感慨:「文質彬彬的男人就是太規矩了。」

  安寧兀自呻吟。

  當天實驗完了出來時一直在沉吟的毛毛忽然驚叫一聲:「啊!阿喵,你被調戲了?!」

  「……」

  「我想了好久,你看他為什麼就只吃你的餃子,不吃我的麵條啊?明顯的麼!」

  朝陽:「你想太多了。」

  某人歎氣,她還以為終於能夠沉冤得雪了……

---------------------我是沉冤得雪分割線--------------------------

  安寧今天要回趟家,已有一個多月沒回去,對於戀家的人來說堪稱酷刑。跟朝陽她們分道,剛到學校後門,一輛棕綠色車子兜到她旁邊,車窗搖下,是江旭,對方臉上流露出淡淡笑意,倒也像是偶遇。

  他已經跨下車來,語氣溫和,這類人一般修養功夫十足:「安寧,對於那件事情,還是想親自跟你說聲抱歉。我已經告誡過那名女生,她應該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安寧「恩」了一聲。見旁邊有不少人望過來,當機立斷,「師兄,你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我不忙。」他笑了一下,也拉住了她,「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安寧婉約拒絕,江旭想了想,倒也不勉強:「那行。什麼時候一起吃頓飯吧?叫上薔薇。」對方是平常不過的徵詢,安寧也不大好意思再不給面子,只說:「我幫你問問薇薇。」

  他放下手,「真的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謝謝。」安寧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說:「恩……師兄,其實棕綠色是不祥之色。」

  「……」

  當天坐上公車的時候老三發過來短信,先是寒暄幾句,隨即說道:「大嫂,我一刻鐘前坐在老大的車裡從後門出來。」

  安寧:「……」

  老三:「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而且老大也『應該』沒有看到你出牆。」

  「…………」

  老三:「順便說一句,大嫂,我食物中毒,有空來醫院看我啊!!」

  安寧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一小時後回到家,李太太從菜場回來,一進門就見女兒一瘸一拐在倒水喝:「寧寧你腳怎麼了?!」

  「恩……在車上被人踩到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總不能說是靈魂出竅吧,「媽媽,我幫你洗菜。」

  「乖乖坐著去。下次記得,人家踩你你要狠狠踩回去!」

  恩……她家媽媽很可愛啊。

  晚飯時李太太倒是問到一事:「你爸跟你說工作的事了?」

  「嗯。」

  「你自己有什麼打算麼?」

  「媽說呢?」

  「媽媽沒什麼特別要說的,你覺得對就去做,作為母親,我只希望你過得幸福。」

  「謝謝媽。」

  李太太這時笑道:「那感情上有沒有動靜?照例我女兒長這麼標緻不可能無人問津的。」

  「……謝謝媽。」

  「你大阿姨也常常念叨你來著,說是要給你做媒,要不這周去見一位,不合適也沒關係,就當多交一個朋友。」

  安寧低頭扒飯,咕噥道:「媽媽,我有交往的對象了。」

  「嗯?」

  歎氣,「我說我有交往的人了。」

  李太太這回是驚訝了:「男的女的?!」

  安寧深深地確認,她的媽媽果然很可愛啊。

  ***

  晚上萬變不離其宗地跟表姐聊天,然後聊到表姐的一位朋友,愛人失憶了又康復了……的偉大愛情故事,安寧有點被感動,於是很反射性地跟徐莫庭MSN,他的號是上周他短信過來的,沒有一個中文字符解說,當時安寧還以為是什麼暗號——艱辛破譯之後回了一串解碼過去。

  片刻之後,對方問:什麼?

  安寧平衡了,遂大方回曰:達芬奇密碼。

  莫庭:……MSN。

  安寧:啊?噢……

  哎,跟不上神人思路啊。

  此刻安寧並不確定他在不在線,但還是發了過去:「莫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失憶了,你還會記得我嗎?」跟他相處久了,膽子也不免大了些許,有些玩笑也能自然而然地信手拈來。

  對方居然在,且回復相當理智而客觀:「既然是失憶,當然不會記得。」

  安寧對這一離標準答案相去太遠的回答不甚滿意,諄諄善誘道:「恩……其實失憶中,比較常見的是解離性失憶症,這種病症通常是對個人身份的失憶,但對其他資訊的記憶卻是完整的。」

  對面的人很有耐性地回過來:「所以呢?」

  「所以,你可能會記得我,卻忘了自己。」

  他並不反對:「很不錯的觀點。」

  「謝謝。」說完,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他似乎有點……縱容她啊?一切不尋常都是不正常的,安寧似有若無若隱若現轉移話題:「你今天有來學校嗎?」

  「嗯。」

  「那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啊?」唔,惡人先告狀了。

  對面許久未回,第一次當惡人的人慢慢羞愧內疚緊張了,正想坦白從寬。電話不期而至,安寧一看正是當事人,小心接通:「你好。」

  「安寧,我到你樓下了。」

  安寧這次是真的跳了起來:「你不是在上網嗎?」

  「手機。」

  呃……

  安寧套上外套跑出房間,正在客廳織毛衣的李太太皺眉道:「匆匆忙忙地幹嘛呢?」

  「媽,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李太太抬頭看鍾:「都過八點了。」

  「恩……餓了,我去王伯伯那裡買烤地瓜。」

  李太太笑道:「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那幫媽也買一個回來。」

  「……好的。」

  買地瓜去的李安寧在跑到樓下時就見徐莫庭坐在花台邊,兩條修長的腿交錯,路燈的光灑在他身上,清俊貴雅,果然是皇親國戚啊……

  安寧整理一下表情走過去。「嗨。」

  莫庭輕輕拍左側的位置示意她坐他身邊。安寧若無其事坐下,她已經不會去問他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不過,「你怎麼過來了?」

  「你不是想見我。」緩緩道出。

  徐老大,你絕對常勝。

  「冷嗎?」他問。

  「還好。」竟然真不覺得冷,跑太快了。

  「那陪我一會吧。」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神態流露幾分倦意。

  這一天,徐莫庭只是坐在花台邊,輕靠著她的肩膀,閉目了十分鐘。

  最終安寧覺得肩膀有點酸了,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莫庭?」

  「嗯?」

  「我們去吃宵夜吧?」

  「你請客?」

  安寧在心裡不厚道地想著:人家都是女朋友靠在男朋友肩上,人家都是男朋友請客……

  徐莫庭:「沒帶錢?」

  「……」

  莫庭直起身子,安寧剛要起身就被他拉住,掌心相觸,他將五指滑入她的指間緊緊相纏:「再陪我坐會兒。」

  安寧小心征問:「莫庭,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突然笑了,交纏的手指使了使力,「怎麼會呢?」

  真的生氣了!安寧心中波濤洶湧,據說,這種不動聲色的低調高傲型男人,報復心極重啊!

  「那,要不我親你一下?」這是天音吧?!

  莫庭輕笑,一時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牽起她的手腕,撥弄著她右手上那串紫紅色珠子,徐莫庭不露聲色是很有些高深的,常常令安寧招架不住,而且某人前面又「口出狂言」,不免有些失據,所以未敢有所行動,任由他……指尖撫過留下些微溫潤酥麻,最後他拉起她的手,咬了一下……

  於是難得的休息天,安寧卻因為噩夢而七點多就驚醒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噩夢,就是小白兔夢到了大灰狼……坐起身望著窗外陽光燦爛,果然是夢啊,安寧擦汗,然後瞄到了手背上依然在的齒印。

  「……」他來就是為了來咬她一口?

  心事重重地換了衣服,洗漱完打開門出去,一瞬間,安寧愣了一下,沙發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周錦程,呃,還有大阿姨。

  客廳裡的兩人聽到聲響也回過頭,大阿姨已經笑著起身:「寧寧,起來了!」

  安寧咳了一聲:「阿姨,我媽呢?」

  「我來的時候就沒見著了,大概去超級市場了,喏,在樓下碰到周先生,他說有事情找你媽媽,我就帶他上來了。」

  安寧不動聲色地朝他微一頷首,對方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笑意。

  大阿姨越過她,輕拍了下她肩膀:「我去廚房給你盛粥,你跟周先生聊聊。」

  安寧無奈,其實也不能怪阿姨,她只知道周錦程是父親那邊的人,詳情並不清楚,而且當年父母離婚,兩邊家族也都算是明理之人,沒有生太多仇怨。

  至於她的那場意外,連母親都不知情。

  安寧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邊坐下,「小舅,您找媽媽有什麼事麼?」她希望自己表現地合宜一點。

  「也沒什麼事情。只是——代你父親過來探視一下你們。」他說的包容合理,神情也是直白無諱。

  她多少已經學會了透過現象看本質,這個長輩也許在很多方面都勝人一籌,行為模式有據有理,但卻也是無情冷酷的。安寧不否認對於周錦程自己的立場可能一開始就站得有些偏差。

  而這一次意外碰頭,隱約有點知道他的來意,想了想說:「我跟媽媽都挺好的。」

  房子裡很安靜,只有廚房傳來的些微聲音。周錦程再次開口,卻是換了另一話題。「你跟徐莫庭相處地如何?」

  安寧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她的感情如此在意,只輕聲「恩」了一句,並不願意多談。

  這邊周錦程不疾不徐道:「安寧,你有沒有想過,徐家的身份地位……能夠接受單親家庭嗎?」

  待了一會兒,她開口,語氣自然、坦誠,「其實……周錦程,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沒有立場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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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講的時候挺強韌的,然而,心裡卻不可否認因他的某一說辭而掀起了一絲波瀾,下午跟媽媽逛街就有一些心神不寧的。

  路過一家服裝店時,心不在焉的某人瞄到兩隻貴賓犬隔著玻璃門對望著,眼露深情,嗚嗚低鳴,憐憫心一起,立即上前為它們拉開門,期待它們的相遇,結果是……一輪廝殺。安寧目瞪口呆,當時李太太已經到隔壁店去看鞋子了……來往的路人都笑出來,安寧丟臉死了,剛想裝作若無其事走開,人群中有人叫了她一聲。

  「你也出來逛街啊?」程羽笑著走過來,手上拿著幾袋衣服,旁邊兩位女生應該是她的同學。

  安寧沉吟,她能不能裝不認識啊?「嗯。」

  徐程羽不由「嘖」了聲,「大哥這人太缺德了,我每次約你,他都說你沒空!」說完又有些點忌憚地左右看了一下,「我大哥他不在附近吧?」

  安寧黑線:「不在。」

  程羽擊掌:「行,那一起去喝茶吧?」

  安寧正要拒絕,李太太從旁邊店裡出來,一見女兒,揚聲說了句,「寧寧,同學啊?那你跟她們去玩兒吧,你二姨在前面的銀泰裡,我過去找她——」

  於是,安寧莫名其妙地坐在了茶餐廳裡,跟著一個不熟悉的和兩個不認識的人……喝茶。

  安寧極少進茶館,不過其餘三人貌似是熟客,那位態度偏顯傲慢的同學叫來服務員上茶,轉頭問安寧要喝什麼,後者無所謂,對方笑了一下:「那就鐵觀音,這裡的都挺高檔的。」

  「……」

  徐程羽掛上電話說,「亮子他們也完了,這就過來。」於是又添了椅子,成了六人茶話會。其中一名男生是高傲君的男友,一到場就對她伺候地極其周全,端茶送水,服務員的工作幾乎全包攬下來了。

  安寧在旁邊喝著,呃,高檔的鐵觀音,心想,她到底是來幹嘛的……

  那名叫亮子的同學對安寧頗有些興趣,一勁兒的插科打諢口沫橫飛,直至高傲君一句,「你別想了,她是徐莫庭的女朋友。」才戛然而止,安寧感歎,還真的是……始皇既沒,餘威震於殊俗啊。

  為紓緩氣氛,安寧開口:「恩……其實,鐵觀音分四等,這裡的應該算是最為差的,條索微卷,色澤稍帶黃,形狀也不甚勻整……」

  「……」全場靜默。

  呃,好吧,她又冷場了。


  ***

  安寧改喝檸檬水,而安全起見保持但笑不語狀態,其實本來她也是來得莫名其妙,心中不免盤算著等差不多的時候便告退。而一直面色冷沉的高傲女生,這時倒笑道:「李安寧,徐莫庭都不陪你出來逛街嗎?」

  徐程羽一向會察言觀色。「眾所周知我堂哥是忙人麼,哪來的時間逛街啊姐姐?」

  高雪瞪了多嘴之人一眼。程羽心裡好笑,這女人對她堂哥有非分之想,卻又不敢表示,到頭來拉了一個二十四孝的男人當男朋友,嘿,原來心裡還一直沒放棄吶。

  不經意地瞥了眼一旁的安寧,臉上依舊是若無其事的表情,淡然輕柔地令人心服,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平心靜氣,還是表面敷衍功夫了得了。

  「不過,某些方面我堂哥的確不如阿雪男朋友,給女朋友端茶送水的事情肯定不會做。」程羽算是客觀評定。

  高雪一聽,心中微感喜悅。目光定在對面人身上,不否認她想看李安寧的反應,而後者只輕「嗯」了一聲……贊同的語氣。

  「……」徐程羽心中歎息,這水平高的。

  亮子翻著菜單笑道:「這裡的糕點竟然要一百塊一盤,這價定的,我還當我在歐洲咧。」

  徐程羽:「大少爺還差這點錢。」

  亮子:「為人要節儉。不過說真的,太廉價的也不成,當年我買過一條廉價內褲,小爺我第一次進超市買內褲啊,隔天要去攀巖,特意選了一款大紅色想圖一吉利,結果當天下大雨,全身濕了,沒想到內褲褪色,嘖嘖,淺色的長褲上就滲出一絲一縷的血水來,當時跟我一道去的那幾位哥們表情是相當的複雜啊。」

  高雪「噗」一聲笑出來,「你就逗吧。」

  「咱不是想讓美女開心嘛,自報家醜也甘願。」說完望了一眼李安寧,見她神情依然漫不經心的,不由有點氣餒,還真邪門了。

  亮子確實是有些心理矛盾,雖然知道她是徐莫庭的女朋友,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據說徐莫庭跟她感情不甚熱絡。

  等程羽走開,亮子突然來到她身邊:「晚點有時間嗎——」

  而安寧這廂,在望到隔壁卡座裡的人時「驚悚」的感覺一直在加劇……不會這麼不幸吧?

  亮子見聽者無心,也察覺到異樣,敲了敲桌面,「怎麼了?」

  之前一直在跟男朋友說事的高雪也將目光移了過來,先是看了安寧一眼,隨即視線轉向隔壁,幾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士,一目瞭然的高層人員,其中一人對服務員抬了抬手。「給旁邊桌上一份天福的普洱。」

  高雪忽扯了一下嘴角,看回李安寧的眼神略帶了絲鄙夷。

  徐程羽從洗手間回來時,服務員正在上普洱,「喲,誰點的啊?頭牌都上了。」

  高雪笑了笑:「應該是李安寧認識的人吧?」

  安寧……但笑不語,雖然心裡已是暗歎連連。

  徐程羽順著高雪的視線往某一處望去。「呵。」

  亮子感歎,「果然有美女在就是好處多啊。」

  高雪男友也頗贊同,而安寧淡定地對著為她斟好茶的服務員道了聲謝,端起來抿了兩口,唔,剛才喝太多涼水了,暖暖胃。

  高雪:「李安寧,你不去跟那名慷慨者道聲謝嗎?」

  安寧疑惑,為什麼要?而且他們在談正事,打擾不太好吧?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那名女生這時嬌俏道:「我果然還是比較欣賞比我大許多的男士啊。」

  「咳!」某喵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亮子:「你沒事吧?」

  安寧擺手,拿紙巾擦了下嘴角,掩飾某種想要扭頭的衝動。

  高雪對嬌俏女本來就有一些嫌惡,這會兒一雙一起討厭了,口中嘀咕,「這年代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了——看不順眼。」

  安寧轉回頭,「恩……聖經上也說,『愚昧人喜愛愚昧,褻慢人喜歡褻慢』。」

  「……」

  >_<冷了兩次場,安寧想,她還是沉默是金吧。

  當天出來的時候,高雪叫男朋友去開車過來,問了程羽和嬌俏女要不要送她們回去,唯獨過濾掉中間的李安寧,態度有些……自暴自棄?

  安寧倒完全無所謂,正要招計程車,程羽拉住她,「叫我哥來接吧?」

  「啊?」原本雲淡風輕的神態忽然有點兒起波動,「不用了,他很忙的。」最主要是昨天被他咬的那一口……心理影響甚大啊。

  「忙,永遠是男人的借口。」高雪目不斜視。

  亮子奮勇自薦:「我送你回去吧,不過我的是機車。」

  正要婉拒,一輛黑色車子停下來,「寧寧。」沉穩渾厚的聲音喊了她一聲。安寧沉吟,父親大人不是走了嗎?此刻端正坐在後座的人正是先前給女兒叫普洱的李啟山。

  「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哦,爸爸……」

  在眾目睽睽下上了黑色轎車,哎,早知道就不捱到最終散場了。

  車子勻速前進,安寧不露聲色的垂頭喪氣讓前面的霍大叔忍俊不禁,「寧寧,今天是跟朋友出來逛街麼,怎麼都沒買東西啊?」

  「恩……」

  旁邊的李啟山道:「胃不好,就少喝點涼茶。」

  安寧點頭。

  李啟山又道:「今早錦程有去你那兒嗎?」

  「……恩。」掙扎了一下還是將一事表明,「爸爸,以後您能不能別讓小舅來找我了?」

  李啟山有點意外,以前他這女兒偶爾會任性一下,但這些年已經乖巧的有些……過頭。

  「寧寧,你可能覺得爸爸在多管閒事,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一點。」李啟山歎了口氣:「你也知道你媽媽的胃癌,能活多久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爸爸,」安寧打斷他,低下頭看著毛線衣上沾了一滴茶漬的一角,「以前,我多麼希望你給我哪怕是一點點的力量,可是現在,我很少想了,您知道為什麼嗎?」

  李啟山沉默不語。安寧淡淡答道:「爸爸,我沒有怨恨過您跟媽媽離婚。可是,當媽媽暈倒了,我……沒有力氣,我拖不動她,我打您的電話,您的秘書說您沒有空……我說媽媽暈倒了,她暈倒了,怎麼叫也醒不來……你說,打120……呵,我好笨的,我當時怎麼忘了還可以打120……」

  李啟山屢次想要開口,喉嚨卻像被堵住了,接不上一句話。

  「爸爸,有的時候我挺恨您的,你對媽媽那麼殘忍,我知道你們沒有了感情,但怎麼能做到如此徹底?我曾經想,是不是因為我不夠乖巧,所以你不要我了,也不要媽媽了。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誰都沒有錯是不是?只是不愛了。」

  「寧寧……」李啟山發覺自己的聲音異常乾澀。

  「我只是想坦白——你的女兒現在並不需要那麼多愛了。」安寧的眼睛終於有些濕潤,「我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關心,但偶爾,我也會想對你說不。爸,我不要你給我安排的生活,那些東西只會讓我更加排斥你。」

  李啟山用手抹了把臉,沒能成功俺去臉上的疲憊與傷感。「寧寧,我很抱歉。」馳騁官場手握權勢的男人,在此時竟然有些無法負荷親生女兒的指責,只因她說的都是事實。

  安寧搖了搖頭,「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現在過得很好,爸爸,如果媽媽走了,我依然只會留在這裡。」

  那天霍忠送她到樓下時,欲言又止,最後只摸了摸她的頭髮。安寧上樓,在家門口茫然地立了數分鐘,才開門走進去。廚房裡,媽媽正在熟練地把做好的菜裝盤,轉身看到女兒:「寧寧,回來得剛剛好,來,幫媽媽把最後一道菜端出去,咱就開飯。」

  安寧上前端菜,又跑到廚房洗了手,「媽媽今天有買到衣服嗎?」

  「買了兩件,不過是給我家女兒的,放在你床頭,回頭穿給媽媽看看。」

  「噢……」安寧低頭吃飯。

  晚上試裝,李媽媽感歎了N遍自己的眼光准啊准之後回房間歇息了。

  毛毛線上找她:乃什麼時候回來啊?

  安寧:明天早上。有什麼要帶的嗎?

  毛毛:肉,肉!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吃上肉了!

  安寧:= =!

  毛毛:我最近都吞維C片了,說起來那藥片做得可真大啊,每次吃都卡在喉嚨裡下不去。今天特意把藥片掰成兩半吃。結果,被卡了兩次。

  安寧:恩……要不掰成四瓣?

  毛毛:……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啊!阿喵,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安寧:……

  阿喵隔天回學校,剛進宿舍門就被薔薇的一聲狼嚎嚇了一跳。

  「你最起碼告訴我你是個gay我才會平衡點啊!」電話ING。

  毛毛奔過來接肉,安寧輕聲問:「她怎麼了?」

  毛毛:「玩兒。」

  於是,聽到薔薇柔和了聲音說著:「那你到底愛不愛我?」

  安寧擦身而過時,電話那邊傳來更加柔和的男音:「我一天9塊錢的伙食費,其中8塊5毛都讓你拿去買零食了,你說我愛不愛你?」

  「……」安寧覺得自己回家兩天,怎麼回來有一種「天上一天地上十年」的感覺?

  ……

  ***

  項目小組開會已經是long long ago的事了,可憐某男做實驗一夫當關,安寧這個組長因為事務繁忙,從中沒有出多少力實在是當之有愧。

  這天剛到固定的小教室,依舊是她最後一個到場——唔,徐莫庭應該比她更忙才對,怎麼每次都那麼準時的?

  安寧過去跟E君和某男打了招呼,最後才弱弱跟首位的人道了句「早安」。

  他淡淡應了一聲。待落坐,E君俯身過來與安寧交頭私語了幾句,後者倒有幾分神色顧盼,虎口上方的齒痕已經消退,但被他舔過的溫熱卻彷彿還留著……安寧微吐一口氣,稍稍正襟端坐,嗯,不能感情用事。

  徐莫庭支頜的樣子很有感染力,發表意見的時候平靜而理性,但並不嚴苛。這類人很容易讓人產生服從感。

  到終場的時候,徐莫庭問了句,「還有什麼問題?」

  某男:「沒了,我資料已經全部傳給組長。後續整理就要麻煩阿喵仔了。」

  安寧慚愧,「應該的。」

  某男嘿嘿笑,身體不自覺傾近一些:「阿喵啊,我之後傳給你的東西你有沒有看啊?」

  「什麼?」

  某男擠眉弄眼,示意大家心知肚明。

  安寧想到那個標注「好東西」的文件夾,「呃,還沒看。」

  某男捶胸,「這種東西應該先看的麼!」

  「噢……」

  兩人「相談甚歡」,一道冷淡的聲音插-進來,「沒事的人散場吧,李安寧你留一下。」

  清場?

  E君起身笑著跟安寧道再見。某男雖有不甘,但想想……實在不是對方對手,雖跟阿喵仔情比金堅,然而還是明哲保身重要。

  於是E君前腳剛走,某男吶喊等等我,安寧感歎,這年代講義氣的人真的不多了。

  兩人中間再無阻礙,空氣中彷彿有一些浮躁的顆粒籠罩著,安寧轉身對上徐莫庭英俊的臉龐,他也在看著她,淡淡一笑,「坐過來一點,我看看你的手。」

  安寧含糊其辭:「已經不疼了。」不過還是有些抱怨:「你幹嘛咬那麼重啊?」

  「很重嗎?」

  這麼一說,安寧很自然地走過去將手伸給他,「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到印子的。」

  「是我沒有把握尺度。」他誠心道歉,然而眼中輕柔的笑意未減,也牽住了她的手。

  有一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滲透進靈魂,再也抹煞不去。

  跟徐莫庭走在校園裡是什麼感覺?嗯……比逛超市還彆扭。

  無視路人的注目,安寧想到一事問道:「呃,莫庭,老三師兄是不是住院了?」

  「嗯。」

  「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啊?」道義上似乎是需要的。

  結果旁邊人淡然道,「不用了,我去過了。」

  「……」有什麼含義嗎?

  路過球場時,看到薔薇跟毛毛在給自己班的幾名男生加油。安寧遠遠望到同班級的一位男生跳起身投籃。出手偏了,不過當時一陣風吹過,將球帶進了籃裡……場上靜默五秒鐘,直到薔薇一句:「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咱學物理的!」

  「……」

  「妹夫!」毛毛看到他們,猛地朝這邊招手,一臉笑容。

  安寧:「……」

  阿毛已經下一秒衝上來:「妹夫,您今天也在學校啊!」說完才像是發現了旁邊的人,一跳,「阿喵,你也在啊?!」

  安寧:「你可以繼續當我不存在的……」

  毛毛笑瞇瞇地,看著面前站著的兩人,那樣的身高氣韻,恰當地猶如一幅畫。

  「妹夫,要不要來看下我們班級的比賽?」毛毛輕快地問道,「說起來,裡面六號一直在追我們家阿喵啊,當然,也一直未遂。」

  徐莫庭微沉吟,最後笑道:「好啊。」

  安寧:「……」

***

  一場籃球比賽,場上的人熱情激昂,場下的人若有所思,氣氛委實有些異於常規,安寧感歎她這輩子還沒這麼風光過,雖然沒有到全場聚焦的地步,但三三兩兩的注視卻是不間斷的。相較於身邊人的從容,她腦中的某根神經卻有點受罪,而照目前的狀況看,徐莫庭沒有抽身的打算。

  安寧不想遭遇什麼不良事件擴大-波及面,正想找一理由即時撤退,結果下一秒鐘薔薇已經跑過來,高分貝的音量鎮壓全場,「妹夫,你無法想像我有多麼想念你!」

  安寧佩服自己,只是稍稍一怔,就穩住了。而徐莫庭的厲害之處在於隨時隨地都能保持穩妥誠然的風範,他朝薔薇微點頭,後者眉開眼笑:「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無緣對面不相識。」某道清幽的歎息聲,李安寧也。

  薔薇嘻嘻一笑,靠過去低語:「吃醋了呀?」

  「沒有。」只是有點無力。

  去而復返的毛毛手上拿著一瓶飲料,熱切地遞給徐莫庭。

  「謝謝。」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耀!」

  你們可以再猥瑣一點嗎?安寧歎氣,幸好她一向有淡化肉麻言語的能力。

  於是薔薇毛毛熱情健談,徐莫庭神情寬容謙和,雖然大多時候後者都只是在聽。當毛毛講到場上的一名選手時,徐老大倒也開始有了點提問的興趣:「他是本校升研的?」

  毛毛:「不是。是北方人,大學是在那邊念的,為人相當豪邁開朗,呵呵。」

  對方的微微揚眉應該是有興趣的意思?於是毛某人再接再厲爆內幕,「小六第一次寫情書給阿喵,阿喵回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哈哈,樂死我了!還有還有,第二次——」

  「毛毛。」安寧不得不強硬地打斷她,不帶這麼陷人於不義的,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家門不幸。

  被指名的人不由噤聲,阿喵發話,不敢公然不從。徐莫庭的表情倒是淡淡的,沒什麼特別變化,眼光也一直停留在場上的比賽上。

  安寧將焦距移到他的臉上,莫庭緩緩偏頭對上她,一笑:「夫人很受歡迎啊?」前者當場就鎮定了。

  這種一驚一乍一緩一緊的情緒還真是磨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動聲色,或者說殺人眼都不眨一下的……狠角色?

  安寧考慮對手強勁,不值得冒險。幸而他的手機也在這時候響起,徐莫庭接聽了一會兒,按斷之後對她道:「我要回單位一趟。你呢?」

  「我等薔薇她們。」說地太快,差點咬到舌頭。

  有人淡笑:「也好。晚點我過來接你。」

  什麼接我?

  「晚上要回家裡吃飯,你不會忘了吧?」

  你根本沒說過好不好?不容反駁,對方已經輕撫了下她的白臉兒,瀟灑退場。

  這人絕對是死了也會心之所至上來鞭一下屍的狠角色啊。

  安寧鬱悶死了,不厚道地想,若要說招蜂引蝶,徐老大你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實力派吧。

  這邊徐莫庭拉開車門,嘴角舒緩,神情是萬分的輕柔。

  毛毛薔薇見安寧面露古怪的深沉,之前退開兩米遠的,這時小心湊上來,在她一針濺血前先行賣乖:「阿喵——」

  「生命很美好,但也是短暫的,死亡是少數幾件只要躺下就能完成的事情之一。」

  一灘血。

  當天比賽物理系小勝,散場時有人跑過來跟安寧打招呼,正是小六也。

  「這麼快就要走了?要不要跟咱們一道去吃頓中飯?」說完勾住旁邊薔薇的肩:「薔薇姐也一起來啊?」

  薔薇問:「敢情你請客?」

  「嘿嘿,也可以,不過這次是班費出。」

  毛毛向來是不吃白吃的,「六兒啊,出手闊綽啊,走!」

  安寧:「呃,快考試了,我還是回宿舍看書吧,拜。」

  「……」

  毛毛深深感歎人世間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想到自己的那段艱辛愛情之旅,對六兒猛然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六兒啊。」

  「毛毛姐。」

  「沒了愛情,肉還是要的。」

  「嗯。」

  薔薇看著走遠的兩人,「這什麼組合and情形啊?」

  安寧回到寢室,泡了杯麥片正要看書,薔薇從後面衝上來,「你怎麼走那麼快的?」

  安寧想了想,「恩……腿長。」

  薔薇再度一口血。

  待安寧進衛生間時,黑化的薔薇拿起桌上的BB,「莫庭,我又想你了。」發出去之後隱隱覺得有種冒犯了神明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短信進來了。「傅小姐是麼?麻煩你帶安寧出去吃一下中飯。」

  神人啊!!

  這天安寧被拉出去吃了大餐,那杯充當午飯的麥片被倒進了廁所。飯後薔薇要了發票,回頭找妹夫報賬麼。她現在是御用的免費陪吃人了。

  從學校最高檔的餐館出來,安寧見旁邊的人始終帶著和諧的笑意。「你今天中了彩票嗎?」

  「差不多吧,『福利』彩票。」

  安寧搖頭笑:「恭喜。」

  「同喜同喜。」

  「……」

  沒走兩步巧遇老三,人家剛從一輛跑車上下來。望到安寧遙喊了聲「嫂子」。

  薔薇已經快步上前,摸著那輛白色車的屁股,「真性感啊。原來還是個大少爺哪。」

  老三看清來人,心下一驚,「是嫂子的朋友啊。」

  「叫我薇薇吧。」露出招牌式的唯美猥瑣笑容。

  這時車上的另一名男生拎著兩沃爾瑪的袋子下來,「嗨,美女。」

  老三趕緊阻止同學的愚昧搭訕:「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按了車遙控,車燈閃了兩閃,跟安寧揚了下手,「嫂子我走了。」

  「嗯。」哎,這稱呼聽著聽著竟然也習慣了。

  薔薇看著走遠的兩人:「就算是直的,我也能把你們想彎了。」

  「……」

  到傍晚,「回家吃飯」的行程又臨時取消了,雖然貌似是不應該的,但安寧確實是微弱地鬆了一口氣。可惜道:「沒關係,下一次吧。」

  對面聞聲只淡淡問:「你很開心?」

  「恩……跟你打電話很開心。」佩服自己,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如日中天……其實也不全算是睜眼說瞎話。

  徐莫庭微微笑著:「真是遺憾,原本今天——」

  什麼?安寧屏息等了半天,差點斷氣,這人絕對是蓄意的,於是她不得不恥下問:「什麼?」

  「我好像還沒有正式跟你表白過?」

  什麼什麼啊?安寧淡定的臉紅了。

  他的口氣略帶惋惜:「等下一次吧。」

  安寧下意識沉吟出聲:「無事起波瀾,非奸即盜。」

  沉默,沉寂……

  「安寧。」對面的人低柔地叫了她一聲,「你是想我盜呢還是——」

  安寧已經被自己腦補的某字震得魂飛魄散了,脫口而出:「徐莫庭,你太下流了。」

  「……」清高的徐老大第一次被人華麗麗地罵了下流,嗯,感覺不是太差。

  進門的毛毛手指顫巍巍地直指某人:「汝,汝竟然說妹夫下流,多麼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啊!阿喵是壞人——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汝想做什麼?以解釋之名行不道德之事?!不要啊!」

  這算不算是被迫害妄想症?掛斷電話眼見毛毛越來越凌亂,想要不要阻止一下。這時門被人不合時宜地推開,打斷了毛某人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單人肉-欲戲。世界安靜了,站在門口的十班班導崩潰了。

  「恩……老師,她腳抽筋了。」

  「……」

  薔薇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NND,跟一男人表白,丫回一句我有老婆了,但是也有女朋友。這是打擊我呢還是鼓勵啊?」

  安寧垂死掙扎:「……她不是我們寢室的。」嚴重的救助疲勞。

  十班班導有氣無力地說:「辛苦你了李同學。毛曉旭你跟我出來一下。」

  當晚,迎接李安寧的還有另一樁吃力活,周錦程的電話讓她走到樓下。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引人注目。老實說,安寧沒有多少的精力以及能力跟這位長輩「打太極」,只希望「溝通」能速戰速決。

  錦程看見她走出來,表情如常,不熱情也不疏離:「不介意陪我走走吧。」

  安寧心裡為難,口上也不再通融,「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看著她,最後歎了一口氣,「寧寧,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有我的立場。」

  安寧輕輕一笑,有些乏:「你的立場是什麼?利益麼?可是,我曾幾何時侵犯過你的利益了?其實,是你們一直在侵犯我的利益啊。」

  周錦程不由深深地蹙眉。安寧知道自己的言語苛刻,她只是不想再矇混過關,她只是……不喜歡他。

  「沒有其他事情我上去了。」

  「安寧。」過了好一會兒錦程才開口,聲音透著生硬:「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那麼,就別傷害。」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1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第一場雪

  周錦程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傾向。他不否認對安寧有一份愧疚,在不干涉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希望她能過得愉快些。只是,也許他一開始的切入點就錯了。電影院,地鐵站聘請的「演員」……他的手段還沒這麼拙劣過,但事實證明他確實在她面前出了紕漏。一種感性超過理性後所造成的低級弊病。

  錦程坐在書房的座椅上,目光望著窗外的蕭瑟景象,心裡有些不知如何去走下一步。徐家是碰不得的,只是,這徐莫庭年紀輕輕便已是心狠手辣,想不忌諱都不行。

  而安寧這邊,當然沒有太多心思去思考周錦程這位諱莫如深的「長輩」,快寒假了,首先要應對的是末考和實驗總結和項目報告。這日子過得可真是如……人飲水啊。

  她們寢室,毛毛考試向來是一星期搞定,當幾門算幾門。薔薇跟朝陽也都是聽天由命型,不過好在聰明,臨場發揮總不會太差,低空飛過還是行的,當然,其中老師的思想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安寧很多時候會想她寢室應該算得上是X大彪悍團體中的一員了。

  至於徐莫庭,這幾天也是事務纏身,於是除了每晚的一通睡前電話,兩人倒也獨立得可以。週五下午安寧剛從門庭若市的圖書館出來,考試前一個月這裡總是很熱鬧,往常基本上是門堪羅雀的。

  薔薇跟上來,「陪我去趟學校超市再回寢室吧,我餓死了。」

  安寧疑惑:「你剛剛不是一直在吃嗎?」不間斷的啃食聲還導致周圍一圈正在瀝血叩心臨時抱佛腳的同仁直射來一刀刀的幽怨眼光。

  薔薇扭捏狀,「人家性-欲不足用食慾代替嘛。」

  「……好吧。」

  兩人來到學校的南門超市,薔薇一進去竟然就看到了自己仰慕許久的……許多男生中的一位,虎軀一震,「莫非上天垂憐?」

  安寧見前者突然定住不動了,「怎麼了?」

  「帥哥。」

  安寧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一眼,「噢。」

  薔薇幽幽開口,「你不一樣,已經嘗過1992年的皇家鷹鳴赤霞珠,這種木桶裝的紅干覺得寡味也在所難免了。」說完立刻讓安寧發信息給麗麗毛毛等人,過來圍觀帥哥。

  安寧無奈,群發了幾位專業人士:「來看帥哥,在學校南門的超市裡。」發完之後見薔薇正貓步尾隨帥哥,樣子十分猥褻,安寧為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也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著。幾分鐘之後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阿喵回頭,這一嚇差點魂不附體。「莫、莫庭,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淺笑,「你不是叫我來看帥哥嗎?」

  安寧醍醐灌頂,群發短信,錯發給他了?不用這麼悲慘吧?

  某人負隅頑抗,「莫庭,在我眼裡你是最帥的!」

  這廂原本還想借題發揮一下的徐老大微微一愣,最後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我過來上課,陪我上堂課吧。」

  陪徐莫庭上課?陪上課?陪……客?「我——」

  「怎麼?不願意陪你眼裡最帥的人上課?」

  「……我的榮幸。」終於明白他在別人面前低調,卻在她面前有些張揚,因為,她縱容……

  安寧被帶出來時才想起還有一人在超市裡面。「我跟薔薇打個電話。」

  「不用,她看到我了。」

  「……」果然,義氣這種東西就是那天邊的浮雲嗎?

  政法大樓,安寧雖然上下課時常路過,卻從來沒有進去過。今日一見果然威嚴。跟著徐莫庭走進一樓的階梯教室,中間排已有人朝她招手,「嫂子,這邊兒!」此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張齊。

  此時教室裡在的三十來號人都齊刷刷朝門口瞥來,場面堪稱壯觀。

  安寧羞怯了,「莫庭,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啊?」

  徐莫庭靠過去低語:「你不是說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莫非那句負隅頑抗的話已經晉陞成「在我眼裡你是最帥的,所以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了嗎?安寧突然——淡定了,也可以說是都已經死了不介意再鞭下屍。

  行屍走肉地入座,後面一排的張齊俯身上來,「嫂子,您怎麼來了?」

  我是被脅迫來的,「我來旁聽。」嚴謹的一笑。

  另一側的老三也靠過來,笑瞇瞇的,「嫂子,今天你有時間麼,晚點跟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嗯?」

  老三指指張齊,「今天阿齊生日。」

  「真的?生日快樂。」

  張齊拱手,「謝嫂子。」

  之後聽課的時候,安寧輕聲問身旁的人,「莫庭,我要不要送份禮物啊?」

  徐老大目不斜視,「不用了,我買了。」

  「嗯?」

  「一家不用送兩份。」

  「……」

  安寧想她還是看書吧,看書看書,幸虧她還帶著複習資料。

  結果是整一教室中最乖最奮筆疾書的人被教授點了名。安寧覺得她可以去燒香拜佛一下了。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光題目就沒弄懂,只聽到了一個什麼國家體系。她政治這環節算是最薄弱的。這麼說來徐莫庭是「政治」專業的,這算是互補嗎?安寧熱淚盈眶,她竟然還有閒情逸致想這些。

  教授雖已皺眉,但還是耐心問道:「那麼,你哪裡不懂?」

  「……全部。」

  教室內非常有喜感的一片靜默。

  張齊忍著笑俯上前用筆碰了碰安寧背,「嫂子,科學外交,來自於「中立國」的第三方合作者可以緩和與來自一個很少交往國家之間合作的緊張關係。俺們的體系決定俺們是中立國。」

  徐莫庭按了按眉心,比較直截了當,「教授,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本專業的。」

  老教授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笑道,「原來是咱們系榜首的女朋友。什麼專業的?」

  怎麼成嘮家常了?安寧忐忑:「物理系的。」

  老教授有點意外,「理科生啊,難得難得。」

  安寧想這應該是誇獎吧?「謝謝。」

  全場又是安靜兩秒,陸續有人笑出了聲,善意的。

  這姑娘真是有意思。

  徐莫庭搖頭,眼中亦是清淡柔和的笑意。

  後知後覺的人坐下來,然後恍然大悟,僵硬在了位子上。她這是順水推舟呢還是努力呈現?

  於是一整堂課,安寧的複習資料一直停留在第五頁上。

  下課出來時安寧深深感慨,徐莫庭如果不那麼「出色」一點,估計老師就不會那麼多此一問了,嗯,「你太出色了」可以當作以後分手的理由……雖然,似乎有點欠抽。

  走出政法大樓,莫庭問,「在想什麼?」

  「分手。」

  「……」

  「…………」安寧下意識就是諂詞令色,「我的意思是你那麼出色,我永遠都不會跟你分手了。」

  莫庭「恩」了一聲,「很好。」

  李安寧你可以再阿諛一點嗎?安寧鄙視完自己就打了一噴嚏,西北風太冷了,其實她已經穿很多了,但因體制問題,天生不耐寒,正要豎起高領,頸項圍上來一條深色圍巾,有淡淡的檸檬香味,很淡,但聞得出來,因為是與他肌膚相貼的。

  安寧有些臉紅,走在前面的兩人這時回頭,「嫂子,咱們今天的安排是回寢室吃火鍋,料十足啊。」大冬天吃火鍋最帶勁,張、三兩人已經蠢蠢欲動。

  你們寢室竟然連火鍋都有嗎?安寧承認她嫉妒了。

  張齊踟躕著問:「嫂子寢室的朋友要不要也叫過來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呃,師兄,你的表情好像有點糾結啊?」精準地說是悲情且猙獰。

  張齊仰望蒼白寒冷的天空,「沒事兒,塵世間的種種,忍一忍都會過去的。」

  ……終於超脫世俗了嗎?安寧看了眼身邊的人。

  「怎麼了?」

  「恩……我要先回趟寢室放點東西。」

  「我陪你過去。」

  安寧搖手,「不用了,天那麼冷。」

  莫庭微笑,「你心疼?」

  這人現在逮著機會就逗她,安寧一咬牙,反逗,「我愛你嘛。」說完指了指旁邊的小道,「那我走近路了,呆會見,拜拜。」

  跑地可真快。莫庭低歎,然而心情突然非常好,看著窈窕的身影伴隨著長髮的搖曳消失在轉角處。站了一會兒漫步上前,等在那裡的老三被俊男美女的恩愛戲碼刺激了,即興發表演說,「我也好想談戀愛啊!再不談就要被歸為異類了,昨天竟然有人打電話給我,讓我去聽孕期專家講座,媽的我是一男的,尚且還是單身中!」

  徐莫庭只淡淡道:「今晚禁酒。」

  「為什麼?」老三怪叫,「這太不人道了!」雙手痛苦地伸向安寧離開的方向,「嫂子,你一定要來主持公道啊!」

  張齊拍拍他肩,「老大這是為你著想,回頭喝醉了,怎麼死在嫂子親友團裡的都不知道。」

  老三剎那醒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幸得老大挽救!」

  徐莫庭斜睨他們一眼,他只是為了女友不受酒鬼騷擾,不過他們要這樣想也可以。

  這時有人上來跟徐莫庭打招呼,老三一眼就認出來人,外語系的系花,萎靡的精神馬上一震,只可惜美女眼中只有一人。「徐師兄,我想約你吃頓飯,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徐莫庭皺眉,說:「抱歉,沒空。」

  「……」

  張、三事後弱弱地想,其實,老大對女生真的蠻狠的,確切地說是除嫂子之外的女生,簡直是斬立決,不留半點情面。老三惋惜不已,人家雖然不及嫂子,但也是美女啊美女。

  ***

  那天同去火鍋的只有毛毛,朝陽這段時間不曉得被什麼刺激了,打算考博,每天忙進忙出不見蹤影,薔薇一小時前去醫院了,起因想當然是在超市裡,原本想跟那男的來一場「偶遇」,結果弱弱伸腿絆了他一下,使得他重重磕在了貨物架上,血流不止,直接120了。

  當天在毛毛滿面紅光敲響217的男生宿舍門之前,安寧不放心地提醒,「毛毛,你等會兒不能亂說話知道嗎?也不能耍流氓。」

  毛某人委屈,「有男的在不耍那多難受啊。」

  雖然有點殘酷但為了毛毛的名聲安寧還是義正言辭道:「難受也要忍著。你看我,呃,面對徐莫庭不是照樣堅定不移地把持住了麼?」

  毛毛猛地眼睛發光,「原來阿喵你其實也是一直想著要撲倒妹夫的,但就是辛苦地忍了下來?!」

  內部會議怎麼著都行了,「可以這麼說吧。」剛說完門被人輕巧拉開,那人的手悠然地搭在門邊上,嘴角帶著淡淡的淺笑。「怎麼到了不進來?」

  安寧當即目瞪口呆,他怎麼在門口?最主要是:他聽到了?!

  安寧被朦朧帶進去的時候,裡面除了張齊,老三,還有幾名不認識的男生,以及徐程羽。

  毛毛一下打入了內部,不過難得表現規矩。

  除了——「你有女朋友了嗎?沒有啊,真可惜,我有心上人了。」「有什麼好的AV可以推薦啊?」「……」

  跟某毛同寢室的人失聰地轉頭看窗外。莫庭過來遞給女友一杯溫水,然後坐在了她旁邊,「你們宿舍娛樂蠻豐富的?」

  安寧幽怨地望他。

  徐莫庭低頭笑了笑,「餓了嗎?」

  安寧搖頭,「冬天好像消化系統都變緩慢了。」看著在張羅鍋子食材的老三和另一名男生,剛才她要幫忙,被強烈婉拒了,說是體力活就該是男人做的。不由瞄旁邊跟她一樣空閒的男人。

  「怎麼?」莫庭莞然。

  「沒,沒什麼。」這人明明對她挺知根究底的,好像想什麼他都知道,卻總是拐著彎讓她支吾。安寧想,徐老大莫非是S?

  那完了!

  徐程羽過來跟堂哥借人,「老三忘了調料醬,我跟安寧出去買一下,就回來。」

  莫庭倒也大方放行。「到近一點的那家,別跑去南門。」

  「知道了。」程羽出來的時候不可思議地嘀咕,「堂哥竟然會囉嗦這種事。」

  安寧說:「外面挺冷的,我一個人去也可以了,只要調料醬是吧?」

  徐程羽笑道:「我其實是想去買冰淇淋。冰淇淋配火鍋,絕配吶!」

  安寧輕皺眉心:「冷熱刺激太大,會得口腔癌的吧?」

  「……」

  兩人剛到寢室樓下,就碰上了進來的高雪,對方看到她們,上來跟徐程羽打了招呼。

  「我來找我男朋友。打電話又不聽,不知道死哪去了。」高傲女似有若無望了眼安寧,低聲問程羽,「你現在怎麼老跟她混一起?」

  「飛鳥擇良木而棲麼。」她是哪邊兒有意思呆哪邊兒。手機這時響起,徐程羽跟安寧點了下頭走到一旁接通。

  高雪難得屈就過來跟阿喵搭腔,「說真的你知道徐家是什麼身份背景嗎?」

  安寧對這種場景是有些頭疼的,不過還是友善道:「不怎麼清楚。」

  「我們高家跟徐家也算是世交。」高雪說著又望了她一眼,「徐莫庭的爸爸是美大地區的外交部副部長,而他爺爺——」

  安寧等了會兒見她沒打算再說下去,怎麼總有人喜歡話講一半的?

  「你覺得你們會有結果嗎?」

  安寧想了想,「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嗯……宿命論是那些缺乏意志力的弱者的借口。」說完又補充道:「好像是羅曼•羅蘭說的。」

  「……」

  身後有人叫了安寧一聲,正是徐莫庭,他拿著她的圍巾走下來。

  程羽正巧掛斷電話走回來,疑惑地輕笑:「堂哥,還有什麼吩咐嗎?」

  徐莫庭只是將紫色圍巾遞給女友,對徐程羽道:「你上去吧,我過去買。」

  「跑腿的事情咱們女生做就行啦。」

  「等你買來都可以散場了。」莫庭冷淡地實話實說。

  「嘿,太過分了啊。」徐程羽不滿,不過也不敢跟堂哥多抗議。「那安寧麻煩你幫我帶一冰淇淋回來,謝了!我會記住冷熱分開吃的。」

  安寧應了聲,於是就是莫名其妙跟著徐老大出門了,在經過高雪時,不由輕問身邊的人,「那個,你不跟她打聲招呼嗎?」她一直在看著你噢。

  莫庭皺眉,淡淡道:「不認識打什麼招呼。」

  不認識打什麼招呼……

  打什麼招呼……

  招呼……

  徐程羽也聽到了這句不輕不響的回話,不禁為自己同學掬一把同情淚,也不知阿雪怎麼得罪他了?跟她堂哥作對,非死即傷啊,這人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走出來時安寧忍不住好奇心,「你真的不認識她啊?」都說世交來著。

  徐老大輕描淡寫地開口:「無關緊要的人,認不認識有差別嗎?」

  「……」安寧承認,她有點開心,唔,罪過罪過,自己一定是扭曲了。

  「晚風吹來,你耳邊有一種無聲的語言。它沒有語調,可你一定聽得見。它隨著風兒,隨著清新的空氣,掀動著你精美的襯衫。它慢慢地梳理著你的黑髮,那麼耐心,悠緩。」

  時間在大學的冬日小道上輕悄而溫柔的流逝。在當日當時經過的人,看到的一幕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挽著男朋友的手臂,口中清朗地念著一首現代詩,表情還挺生動的,而旁邊的英俊男友,嘴邊帶笑。

  買完東西回去時,安寧一推開門就聽到毛毛一句,「you know?I am japanese!」

  「……」

  「……她平時在寢室裡不這樣的。」安寧試圖給毛毛挽回一些形象,雖然事實是她在寢室裡還要來勁,但顯然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因為裡面已經炸開了鍋。

  總之,火鍋之夜熱鬧非凡。

  安寧當天無聲無息吃了不少,反正,「原來嫂子寢室裡經常看的是蒼井空啊,哎,女生跟男生眼光就是有一些差別,我還是比較待見武籐蘭。」「大嫂寢室真厲害啊,A-片都是白天觀摩嗎,學習學習!」等等,等等。

  酒足飯飽之後安寧就想睡覺了,她的生物鐘比較悲催。可是毛某人卻還在興頭上,安寧無奈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清醒一下,剛抬頭就見徐莫庭站在那兒,接著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她靠在洗手台邊沒有動。直到他的身體貼上她的背,安寧感覺自己微微一顫。他笑了一下,氣息停留在她耳際。「我上次說要表白是吧?」

  安寧深覺徐莫庭惡意起來真的很……惡意啊。

  「不用,不用了,我瞭解你的心意。」安寧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快些平復。

  「可是,我覺得需要再名正言順一點。」他的手緩緩移上來,溫柔地攬住她的腰。

  這樣還不夠名正言順嗎?

  安寧轉身,卻是一怔,他的眼睛裡有太多的內容,一些沉甸甸的久遠的東西,交織著坦白的情感。

  他低下頭,吻也已經順勢落下,修長的指尖滑入她的髮中一下一下地梳理,安寧覺得頭皮都酥麻了。輕歎一聲,與他擁吻在一起,過了良久兩人才氣喘吁吁停下。

  「安寧,我愛你。」他說地很慢,也很鄭重。如果是書面的形式,她想,這五個字每一筆他都會勾勒地深刻,留在紙上,難以磨滅。

  徐莫庭將她提抱起坐在洗手台上,安寧下意識抱緊他的手臂,他勾起她的下巴,重新吻住她,這次比前一次要纏綿許多,時而輕含時而侵入,安寧當時想的是幸虧坐著,否則腿軟地肯定站不穩了。

  正當某人渾渾噩噩的時候,對方理性地收斂起,在她唇邊徘徊了一會兒,將額頭與之相抵,徐莫庭歎息道:「感覺真不錯……」

  門外過道上有人猶豫地敲門,「老大,如果你跟嫂子恩愛好了,我能不能進來上下廁所啊?」

  安寧聞言臉上燒了起來,這下夠名正言順了。沒敢扭頭看他的表情,而跳下洗手台時腳下還是軟了一軟,莫庭出手扶住。「小心。」

  「謝謝。」

  徐莫庭笑道:「跟我不必這麼客氣。」

  「……」

  徐老大想到什麼又靠過來說了一句,「安寧,如果你把持不住了,我不介意的。」

  「……」聽到了,真的聽到了!安寧——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豁然轉身,但因太激動,腳下一踉蹌,局面就是往他身上撲了過去,下一秒便是老三的開門聲,「不好意思,我真的憋不住了——啊!!!」

  於是,當夜,李安寧在外的名聲成了:嫂子果然有膽識!原來嫂子是S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我們老大在感情方面還是很保守的啊原來。堂嫂我好崇拜你啊!

  ***

  研究院的考試安排在月末,安寧上交完四門課的論文和實驗報告,剩下的三門筆試還是相對比較輕鬆的。

  第一場是老張的量子統計,依然在鈴聲響起前五分鐘進考場。提早到場做桌上工作的毛毛朝她吹了聲口哨,她兩學號相差一號,基本上座位安排都是在附近,毛毛為此一度得道升天,安寧坐下便聽到跟她們隔了三個桌位的薔薇回頭淫-笑著對後座的人說:「嘿,兄弟,等會兒咱盡量互相幫助相互提升啊。」不巧監考老師剛好走到這一邊,他皺眉望了薔薇一眼,然後回頭看著一臉糾結的男同學,等著他的回復,男生表情堪稱經典,總體來說就是痛苦到扭曲,「我——」剛想澄清,薔薇沖監考老師燦爛地笑笑:「老師,我這是在幫您試探他,不當真的。」

  安寧看到那位男生已經風中凌亂了。「哎。」幸好不是她們寢室的。(薔薇不是她們寢室的)

  坐在最角落的朝陽深沉搖頭,「幸好不是我們寢室的。」

  「……」

  當天考完出來,毛毛要請阿喵大餐。

  安寧說:「你最近不是缺錢嗎?還是我請你吃飯吧。還有毛毛,下一門我不用考,你要不要看下書什麼的?」

  毛某人大手一揮,「看什麼書啊,船到橋頭自然直!」心裡想的是:完了,得學微雕了。

  薔薇跑上來跟上隊伍。「姑娘們接下來有什麼活動不?」

  安寧問:「朝陽呢?」

  薔薇:「去圖書館了,這丫頭瘋了。」

  毛毛說:「要說活動麼,吃飯,睡覺,做春夢。」

  薔薇鄙夷。「你能不能提點有建樹性的?」

  安寧肚子餓了,問兩斗嘴的人晚餐想吃什麼,她們倒口徑一致,隨便。

  毛毛接著說:「要說樹麼,我決定了!我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薔薇嗤笑,「我可打算每一棵樹都吊一吊。」

  安寧說:「吃麵吧。」

  「……」方圓兩米內的人。

  吃完晚飯回寢室時發現整幢樓衛生間的熱水都中斷了。安寧正打算要洗澡的,先前吃麵,毛毛見一老師進來,雞腿掉進了碗裡,濺了她一身的湯汁,頭髮上都是,油膩膩的,難受死了。

  毛毛是短髮,沒波及到,脫了外套就完事兒。薔薇看著阿毛單穿一套肉色的棉毛內衣在寢室裡走來走去,「看著怎麼那麼像是一隻扒了皮的青蛙。」

  安寧這邊無可奈何,整了換洗的衣物,「那我去外面的浴室洗澡了。」

  薔薇喊住她,「阿喵,你去妹夫那洗麼好了。」

  「啊?」

  剛進來的朝陽一下抓住關鍵詞,「妹夫?我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他了,他跟一女生從我面前經過來著。」

  全體肅穆,一會兒後薔薇叫出來:「慘了,阿喵仔有情敵了,傳說中的小三出場了。」

  毛毛語氣期待,「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上來叫板?真是羨慕啊,我這輩子就想被人叫一次狐狸精。」

  朝陽:「阿喵才是正牌徐夫人吧。」

  安寧無力向身後揮揮手:「我出門了。」

  走到樓下時,就看見徐莫庭拉開車門走下來,雖然知道他在學校,但一出門就見到他不免有些詫異。

  「……嗨。」

  對方走近,「剛想給你打電話。要出去?」

  安寧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只「恩」了一聲。

  徐莫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很平淡自然地開口:「去我那洗個澡吧。」

  「……」

  安寧被邀去洗澡。

  於是,車裡。

  「那個,我借用一下浴室就好了——」

  「難道你還要做其他事情?」

  「……」

  安寧的意思是:借用一下浴室,然後我自己回學校就可以了。不想太麻煩他,因為他很忙嘛。

  徐老大的意思是:洗完澡如果還要做其他事情,他悉聽尊便。

  安寧扭頭望街景,徐莫庭側目看了她一眼,心中一笑,說道:「今天學校的熱水都中斷,男生宿舍也是。」

  「真的麼?」安寧覺得他們學校每次什麼什麼大會,領導在上面總把X大標榜得很牛,怎麼連區區熱水都不能做到即時供應?

  「要不要搬去我那裡住?」徐老大總是在很適當的時候提一下建議。

  安寧一愣,只當他是在逗她,心情已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下來,「同居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她很傳統的好不?

  「這樣——」徐莫庭還真認真地想了想,「那要不合法同居吧?」

  徐老大你就不能偶爾讓我鎮定久一點?安寧想,人家談戀愛男朋友都是甜言蜜語溫柔體貼,怎麼到她這裡就成了「冷言冷語」?抱著手中的衣服袋子輕聲問:「徐莫庭,你其實也是火星來的吧?」

  「……」莫庭低歎。

  安寧一進徐老大的公寓門就往浴室走去,身後的英俊房主不忘提醒:「新的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櫃子裡。」

  「知道了。」說不害羞是假的,第一次用男生的單獨私人浴室,而且這個男生又是自己的男朋友,總覺得有些曖昧啊。

  安寧關上門,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有點紅,不過不明顯,掬冷水洗了把臉。放熱水泡澡的時候研究旁邊烤瓷檯面上擺著的日用品,他的洗髮露沐浴露味道都很淡,淡淡的檸檬味,很熟悉……水有點熱啊。

  等安寧終於一身清爽穿戴整齊出來,一眼望見徐莫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還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鏡,從來不知道他也是有點近視的。

  徐莫庭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摘下眼鏡站起身道:「過來,幫你把頭髮吹乾。」

  剛想淡定地說「我洗完了要回去了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叫出租車就可以了」,結果對方一句話就又被打回原型了。

  電視裡在播新聞,耳邊的轟隆聲蓋過了主持人的聲音,安寧坐在單人沙發上,而徐莫庭靠在扶手邊,幫她吹乾長髮。

  每過一分鐘,不好意思的感覺就增加一分,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發間,讓她覺得——得主動找點話題:「恩……如果你去評選市十佳青年,一定手到擒來。」

  徐莫庭敷衍地應一聲,說:「你今晚住這邊吧?」

  「啊?」衝動地回頭,正好對上對方英氣的臉龐,燈光下,美色尤勝三分。

  「你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你們寢室連冷水都中斷了,她們去飯店住一晚。」算是解釋。

  所以沒帶鑰匙出來的人自行想辦法?「我能不能問一下她們為什麼要打給你?」安寧翻看自己的手機,沒有一條記錄,鬱悶了,這親疏對比也太明顯了。

  徐莫庭答曰:「她們讓我收留你。」

  「……」

  安寧當時如果沒有被某種強烈的什麼情緒沖昏頭腦,以致思考能力下降到一般水平線以下,至少還能想到自己也可以去住下飯店啥的,也就是說,不只有「同床共枕」這麼一個結局。

  很不幸的是,她當時腦抽了。

  於是當晚,十一點鐘的時候,徐莫庭洗完澡出來,身著一套深灰色睡衣,這年代有身材披塊布都有型,何況是有型的深灰色睡衣,安寧承認她思想混亂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啊?面對這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手段有手段的……男朋友,難不成真的同床共枕一宿?苦思冥想最終選擇折中方案,「你睡床,我睡沙發。」

  對方睨了她一眼,「我這只有一條被子。」

  「呃,那被子給你,你睡沙發,我睡床。」好歹還有一條床單。

  莫庭皺眉頭,「你覺得我會睡沙發嗎?」你覺得我這種高貴人種會去將就睡沙發嗎?

  「……」

  徐莫庭這時低頭笑了一下,說:「安寧,我相信你可以把持得住。」

  「……」

  徐老大不再多說,上床,當然很風度地讓出了一半床位,安寧見對方如此坦然,她磨磨嘰嘰地實在小氣,只是睡一張床,又不會怎麼樣,思想工作一做通,便手腳麻利地繞到另一側上了床,徐莫庭已經伸手關燈,只留床頭一盞橙黃壁燈開著,安寧背靠著他,抓著被子,鼻息間有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下意識將被子拉下一些,不曉得他有沒有開暖氣,有點熱。安寧往床沿挪了挪,認真注視前方黑暗中的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依舊睡意全無,可又真的不早了,明天還要考試,這樣的精神亢奮實在是不利啊。翻來覆去,清醒異常,異常到都可以聽著遠處他書桌上鬧鐘走的步調,很慢很悠遠。

  「睡不著我不介意陪你打發一下時間。」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安寧被嚇了一跳,差點掉下床,「我就要睡了。」

  徐莫庭慢慢道:「你再挪過去,就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安寧翻身,面朝天花板,也挪進來一些。

  他歎了一聲,「你動來動去,搞得我也睡不著了。」對方的口氣裡似乎有點點不滿,第一次聽徐莫庭這麼孩子氣的抱怨,安寧抿嘴想笑,可人在屋簷下為人要謙和,等了一會,旁邊安靜地奇怪,忍不住扭過頭去,朦朧燈光下,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眸此時正靜靜望著她。閃神之際,對方已經傾靠過來,將呼吸埋於她的頸窩處,輕輕道:「安寧,我睡不著。」

  他嘴唇極輕極輕地貼上了她的耳畔,萬般珍惜地落下一吻。


  ***

  安寧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靠得她很近,他的氣息是燙人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安寧覺得暈眩,週遭充斥著徐莫庭的味道,寧謐而強韌。

  他的左手順著她的背脊慢慢下行,他側過臉將嘴唇貼上她的。他吻了很久,舌尖緩慢地滑過她的上顎,退出來時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安寧感覺有點痛,睜著眼睛,那裡面迷茫地浮著一層水霧。

  他說:「安寧,要不要碰碰我?」他的掌心是濡濕的,他執起她的右手,將她的手心貼到他的胸口。

  安寧一臉緋紅,感覺自己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著,「莫庭……」這名字此時就像是烏羽玉,讓她幾乎麻痺。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關了壁燈,黑色像是一道可以破除禁忌的魔咒,屋內某種莫名的壓抑的情熱越積越厚重。

  被他汗濕了的手心一路引領著,安寧的緊張無以復加,她是有些預感的,但又很茫然。她想要阻止,卻每每被他的低喃催眠,「安寧,不要拒絕我。」

  「我沒辦法……」

  「你可以。」

  在縱容和自願之間,安寧自己也分不出界線了。

  像是被額外的溫度燙了一下,身體微一彈跳,「別……」

  「一下……就一下。」他的聲音啞得不行,安寧不敢想像,自己會不會就此心率停止。

  慢慢的,喘息伴著渴望,耐心且情-色地摩擦,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沁出,滴落在床單上,熱浪滾滾而來,蒸發濕淋淋的理智。

  在交融的氣息吐納間,在這一方有限的空間裡,兩具年輕的身體構成目眩的場景。

  徐莫庭在之後緊繃了全身,他埋入她發間,低低呻吟了一聲,一股激熱勃發而出,而安寧的手心也隨之一片潮濕。

  莫庭擁住她躺著,灼熱紊亂的氣息一點點緩和,他伸手抽了矮櫃上的紙巾,細細擦著她手上的體-液。

  對安寧來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也太驚心動魄,久久緩不過神來,感覺像是天堂地獄都走了一遭,又重新回到人間。

  也不知道是被嚇壞了還是真的「心力憔悴」累了,安寧閉上眼,當然她不否認自己也根本不敢睜開眼睛。

  他叫了她一聲,安寧只當自己死了,莫庭低低笑了一下,溫潤的指尖滑過她額頭的濕發。

  「你的臉有點燙。」

  他是故意的麼?

  他的唇又在她唇上吻了吻。「睡吧。」

  「……」

  安寧原本以為這一晚是肯定睡不著了,結果沒多久恍恍惚惚地竟起了幾分睏意,身邊人清晰的味道包裹著她,細膩溫醇,好像能安定人的心神。

  隔天醒來,窗簾的縫隙間有陽光照射進入,一時間安寧不知身在何處,記憶逐漸回潮時才驚蟄般地坐起了身,下意識地四下望了望,房子裡只有她一人,不禁鬆了口氣。

  下床穿上外套,神情還是有點怔怔的。走到餐桌邊,上面擺著齊全的早點,牛奶杯下壓著一張紙條。

  【我出門了。門口櫃子上的備用鑰匙你拿著。有事打我電話。】

  安寧轉身去洗手間,新的牙刷牙杯妥帖地放在洗手台上。開了水龍頭,冷水淋過手心時,整張臉不受控地升溫。

  洗漱完吃了一塊三明治,剩下的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左思右想之下在紙條下方寫了句,【吃不下了。】

  安寧回到學校差不多十點鐘,幸虧她上午那門不用考,要不然就是傳說中的因什麼而廢什麼了。一進寢室就聽見毛毛在叫:「那老師憑什麼沒收我橡皮?!」

  朝陽:「你帶了七八塊,且塊塊字如麻。」

  「不是你說不要在一隻羊上拔毛的嗎?」回頭見到安寧,「哎呀阿喵,你回來了!」

  安寧避重就輕,問:「你們提早交卷了?今年的工程數學很簡單嗎?」

  朝陽毛毛同時面部扭曲:「太難了。」

  毛毛:「對了阿喵你昨天——」

  「我昨天住旅館了。」安寧表情坦蕩蕩。

  毛毛「噢」了聲,「今早妹夫打電話跟我確認了一下你的考試安排,然後說你會晚點過來學校。」

  「……」不帶這樣玩的!

  「阿喵~」

  「我要看書了,下午考試!」

  後來整整一天半,安寧都一心一意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管毛毛怎麼連滾帶爬,朝陽旁敲側擊,她都是一副春山如笑圖。

  第二天上午考完統計物理,跟薔薇她們道別,安寧到科研樓交項目的總結報告。結果腳剛跨進辦公室大門,就與裡面的一人視線相交,猛地定住了身子,眼睛也瞪大了。

  她的指導老師看到了她,叫了她一聲,「李安寧。」

  安寧拉回心神走上前,與那道熟悉的身影錯身而過,「教授,我來交報告。」

  「嗯,放這兒吧。」指導老師並沒有察覺到李同學想要放下東西就走人的心態,兀自說開:「你們這一門課題能夠定稿,你可要多謝謝人家徐莫庭。」

  安寧想這老師平時挺矜持的,怎麼今天突然熱情起來了?不得不轉身,語氣盡可能地平淡無波,而當時不知道怎麼了,還伸出了手,「謝謝師兄。」

  對方淡淡一笑,與她相握了一下,「應該的。」

  安寧收回手時掌心留有的溫度讓她不由紅了下臉,隨即趁熱打鐵告辭。「那老師沒事我先回去了。」

  安寧如蒙大敕出來時,就收到了短信,「在外面等我一會。」

  安寧回:「不要,我要回去了。」

  辦公室裡的人挑了挑眉,眼波流轉間,眉梢都似帶了情。

  安寧回宿舍時正巧遇到走到她們門口的薔薇,對方不由問:「怎麼了?後面有人追你啊跑這麼急?」

  「恩……我想起來衣服還沒洗。」

  薔薇無語,「又不是阿瑪尼,你泡皺了也就百來塊錢。說起來,我上次看到妹夫戴的那款手錶就是這個牌子的,那低調的GA標緻啊,我瞇地眼睛都酸了才看清楚。還有你有沒有發現他很多衣服都是GA的,褲子基本上是Lee,啊,多麼感情專一的一個人啊。」

  其實,無語也就是無止境的言語嗎?

  薔薇講在興頭上卻見聽者明顯神遊太虛,不免心生恨意——恨鐵不成鋼,一手按住對方肩膀,「我說你好歹給點反應吧?」怎麼說都是在講跟她息息相關的男人不是。

  「嗯。」反應了,「那麼薇薇,我可不可以洗我的百來塊錢衣服了?」

  「……」

  當晚,安寧收到短信,「你忙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安寧小小舒了一聲,隨後又輕輕「切」了一聲。

  徐莫庭此時正坐在床上,慢條斯理翻看養貓一百招。

  第一招:切莫太急躁。

  考試周很快接近尾聲,安寧是最早結束此議程的,在毛毛等人依舊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她已經開著電腦看賀歲片了。

  毛毛薔薇朝陽指著她:「你不是人!」

  安寧:「……」

  本來安寧可以回家了,但毛毛堅持,考完試大家一起去吃頓大餐。明年上來都要準備實習工作,聚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像以前那麼多,估計一上來就是各奔東西,各自拚搏。

  於是,此時空閒地不得了就等著吃大餐的人,看看電影殺時間不是太過分吧?

  毛毛奇怪了,「要我,有時間,有如此英俊一男朋友,鐵定每天纏綿上數十回合,讓他下不了床,只能眸中含水看著我,我如魔似幻看著他。還要!不行我沒力氣了。可是人家還想要嘛。那就坐上來吧。」

  安寧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毛毛等人離開不久,電話響了,是張齊,叫她出去吃飯?

  安寧看時間,三點鐘,不上不下這算吃哪一餐啊?

  對面已經笑過來,「嫂子,你考完了是吧?我們也完了,太無聊了,打算去酒吧喝酒,程羽也在,來吧,當然老大也會來。」

  安寧想到無聊,的確是有點,不過徐莫庭也去啊,下意識挺了挺背,她幹嘛不好意思,怎麼說都是他,咳,耍流氓在先,要不好意思也是他才對。

  張齊得到肯定答案便立即跟徐莫庭電話,「老大,跟我們去喝——別掛呀,嫂子也去。」

  徐莫庭不在學校裡,所以安寧是坐張齊車去的,當時車上還有另外三名女孩子,老三的車在後面,男生滿座。

  徐莫庭到場比較晚,推開包廂門時裡面已經鬧上了,眾人見他進來一陣起哄,老規矩遲到了罰酒,他看看左邊沙發上的安寧,她眼裡閃爍,明顯是站在看戲的那一邊,莫庭笑笑喝了下去。

  三杯下肚,徐莫庭走到安寧旁邊坐下,拿她的果汁抿了兩口,壓去嘴裡的酒味,他一向不喜歡苦澀的東西。

  這時一女生斜手遞過來一杯新倒的飲料,「徐莫庭,那杯是李同學的,這杯沒有喝過。」

  坐另一端的老三已經笑出來,「團支書姐姐,她是我們老大女朋友。我們一直在喊嫂子你不會沒聽到吧?」

  那女生明顯怔了下,有些尷尬,「我當你們喊著玩兒的,誰知道——」說著看了眼徐莫庭。

  徐老大對別的女生從來不用一分心思,認識的頂多也就點下頭,相當「不拖泥帶水」,女同志最終咬了咬唇走開了。

  原來讓對方知難而退的最高境界是無視,安寧欽佩,桌下徐莫庭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這是他慣性的親暱動作。

  安寧想,他動手動腳起來還不是一樣很精通!

  ***

  何時起,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慣有的模式,她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他坐在她旁邊安適從容?好似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變成了天經地義。

  安寧想到第一次跟他遇見,在她的記憶裡是在學校的圖書館,也就是半年前,她把自己的圖書卡借給他,他當時回頭平淡地說了聲謝謝,真的很平淡啊,讓她不由暗想是不是帥哥都是這麼冷酷不理人的?很難想像如今自己就是這號人物的女朋友。不能說驚訝,但覺得世事難料還是有的。不知道他怎麼會相中她?呃,據他說還是相中她好幾年的。

  徐莫庭這時淡淡開了口,「你再盯著我看,我可能會不好意思。」

  深呼吸一口,安寧轉回頭,冷酷是浮雲啊。

  「老大,你都不陪咱們喝酒,就只跟嫂子聊天,太過分了啊。」有人抗議了。

  徐老大今天心情好,拉扯嘴角配合地接道:「怎麼,有意見?」

  當然有意見,就您有女朋友,咱們還都是光棍呢,太殘酷了也太殘忍了,「要不讓大嫂陪咱們喝兩杯?」

  老三心想終於要有幸目睹到什麼叫「戰略性失策最終可能導致的毀滅性後果」了?

  「好啊。」大嫂友好回復。

  於是,老三在一年前奉英明神武的徐莫庭為老大之後,今天又多了一個崇拜對象,大嫂——頭一回見女生喝酒可以如此率性且酒力深不見底的。

  張齊也不免感慨,「嫂子真人不露相啊。」

  安寧亦感歎,我每次都想露來著,只是旁邊的人總是讓她少喝點,不過難得今天徐莫庭法外施恩,「那就勞煩夫人擋酒了。」然後他就真的在旁邊只喝果汁了。

  老三當天醉酒當歌:「娶妻當娶大嫂這種文武雙全之流!」

  在場的男同胞們一致嫉妒起徐莫庭——女朋友擋酒(自己喝果汁),關鍵還是美女啊!而女同志們在衡量對手實力之後決定棄暗投明,再說了徐莫庭就是那天邊的雲,觀賞可以,真要采還是有相當大難度的,而且如今已經擺明了是名草有主!

  只有徐程羽心中深深歎喟她堂哥是一如既往的高啊。

  至於暢飲的安寧倒是心情愉悅,她的酒量可以說是勝過薔薇一籌,小時候爸媽忙,她都是跟著爺爺在城鄉交接處的小酒館裡混,爺爺也是覺得小姑娘打小練練酒量,喝點米酒啥的並無不妥,多年下來這酒量自然是練出來了,後來爸爸升職轉到了大城市裡,就很少喝酒了,上初中的時候還會在節假日去爺爺那邊呆兩天,陪著喝上兩杯,初三那一年爺爺過世,郊區的老房子也隨之變賣,之後就真的極少碰酒了。

  不過安寧喝酒是越喝越沉默的人,所以想要乘機套點話題的人基本上都是無功而返。

  徐莫庭中途離場去接電話,老三因嫉妒開始挑撥離間,「大嫂,你不能這麼盲目地維護老大啊!我跟你說,你別看老大這麼道貌岸然,其實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想當年他剛轉來X大的時候,正常模式麼人生地不熟的都應該要謙和一點——結果,哎,往事不堪回首,我們男生這方面就不說了!對待女生,他也是狠心啊真狠心,比方外語系的系花吧——哎哎,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安寧無語,這根本什麼都沒說麼!虧她還有了那麼一點興致,事實上是很有興致,往某一處望過去,他似乎還要一會兒,要不趕緊乘機似有若無地問一問?「老三師兄——」還沒說完,只見老三乾嘔兩聲手捂嘴巴狂奔出門。

  安寧目瞪口呆了一下,牽強地接上上句,「多保重。」

  程羽過來跟安寧聊天,「咱們聊重點吧,我堂哥過來了我就得撤!」

  安寧汗,怎麼聽著像洪水猛獸?以表安慰從善如流,「你想聊什麼?」突生一種自己儼然是坐台的感覺。

  「我堂哥那人很難搞吧?」

  安寧開始思考,所謂的「重點」……「呃,其實還行。」

  「嘿嘿,你們有沒有親密接觸過?」程羽見對方顯然被震驚到了,不得不換種說辭,「我堂哥從小就是生人勿近,熟人也免談的,所以我對此非常好奇啊!」

  安寧咳了一聲,「沒有。」

  忽然就想起了某晚上,真是要命!那是幻覺幻覺夢境夢境阿門!

  這時候,很難搞的人已經朝這邊走過來,她身邊的人立馬作鳥獸散。

  等他走到身邊,安寧率先鎮定地開啟一話題,「你是不是從小欺負你妹妹啊?」看人家都怕你怕成這樣了。

  莫庭對此沒興趣多討論,只說,「你喝了多少了?臉有些紅。」似乎有點醉了,徐莫庭微沉吟,隨即一笑,「要不要回去了?」

  「不要。」安寧搖頭。

  莫庭靠過去低語,「可是我想回去了。」

  安寧還是有點為難,徐莫庭趁虛而入,一本正經道:「你要想喝,回去也可以喝,是不是?」

  眼睜睜看著美女被帶走,已經回來的老三直搖頭,「老大那明顯是——不是君子所為啊。」

  有人醉醺醺地嚷著:「老大什麼時候君子過?」

  「……」剛出門口的徐莫庭歎一聲,算了,秋後算賬吧。

  安寧這邊坐上車,迷迷糊糊地要去口袋裡拿手機。

  「又怎麼了?」他笑出來。

  安寧腦子並沒有很模糊,只是有點酒氣湧上來讓她難受,「打電話。」

  「打給誰?」有人微揚眉,接著一隻有力的手臂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室友。」安寧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我想睡覺。」

  隱約間,一條柔軟的溫熱毛巾擦過臉頸,讓她獲得短暫的舒坦,感覺有手指輕撫過她的眉心,嘴唇,安寧緩緩睜開雙眼,才發現已經睡在床上,習慣性地側身將自己裹進被子裡,旁邊的位置一沉,耳邊傳來一些言語,讓她有那麼一陣傾心的放鬆,隨之又睏倦地跌入夢鄉。

  天濛濛亮徐莫庭去附近公園跑了一圈,也順便帶了早餐回去。到住處洗完澡換身衣服,隨後開電腦工作,八點多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她的,徐莫庭睨了眼上面顯示的名字,拿起來接通。

  「安寧,不好意思,應該起來了吧?我跟薇薇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頓飯,你——」

  莫庭點著鼠標,不緊不慢道:「她還在睡。」

  「……」江旭。

  時間指向一小時後。徐莫庭關了電腦,發現窗外竟然在下雪了,見床上的人似乎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走過去半跪在床邊的地毯上,伸手輕摸她的臉,「李安寧,下雪了。」

  「李安寧,這學期你已經遲到十三次了啊——」有些年長的班主任也不想多批評這號優等生,可頻頻遲到班級扣分也實在不算小事。

  「恩……老師,今天下雪了。」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白白淨淨的,聲音溫婉清甜,看起來也是特別乖巧懂事。

  老師對這種學生是狠不起心來的,最終道,「今天是冷,可別人也都沒遲到啊,好了這次就算了,下回一定要注意。」

  「恩……」接著的那句「我盡力」說得輕,所以走開的老師自然沒有聽見。不過安寧想,這天氣估計明天還是爬不起來。

  這時有人從她身後經過,兩個身高都算高的男生,一個還回頭朝她笑了笑,安寧當然不認識,從東邊的走廊過來應該是隔壁班的。而沒有回頭的那一人穿著一件白色外套,修挺的背影看起來相當悅目清爽。

  「安寧。」自己班的同學從窗口喊了她一聲,安寧施施然進去,高考啊,不成功便成仁,還有半年她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不是說自身的壓力,而是裡面的氛圍。

  回頭望了眼走廊外的大雪紛飛,好想冬眠啊。

  安寧逐漸醒來,表情有些朦朧,其實還是想睡覺,頭有點疼,而且被子裡是那麼暖和。

  「嗨。」他慵懶地打招呼,安寧轉頭對上床邊人的視線,不由眨了眨眼,「早安。」

  莫庭一笑,緩緩地說,「不算早,等你起來,我們可以去吃中飯了。」

  安寧是完全清醒了,坐起身,剛想說要不我請你吃中飯啊啥的,就被封口了。

  安寧後來被輕薄完之後看時間,才九點多而已?誰家吃中飯那麼早的?!

  洗漱完穿戴整齊,試探性地開口,語氣偏向想要得到否定性的答案,「那你還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吃中飯?」

  「當然,我反正沒事。」

  什麼理由麼?出門的時候她笑著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作親密狀,然後問:「那個,我昨天有沒有怎麼樣啊?」

  對方斜視了她一眼,「嗯?」

  「就是有沒有亂說話或者——」夠清楚了吧?不過安寧想肯定沒有,據說她喝醉了特別安靜。

  「沒有。」

  安寧放心了。下一秒對方補充:「除了一整晚抱住我不放。」

  「……」

  當事人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既然都這樣了,安寧,我們什麼時候把婚結了吧?」

  「…………」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3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0 PM 編輯

第十二章  最蒼白的記憶

  終於進入寒假,回家前跟寢室裡的人出去大餐。薔薇做主選了一家火鍋店,不過冬天吃火鍋的人尤其多,剛進去時沒有位子,於是在門口的沙發處等著,旁邊有兩韓國人在討論中國的食物,以及X市哪裡的餐廳比較正宗。

  毛毛不免同情,「只有一道泡菜可以吃的國家真是可憐啊思密達。」

  結果這句話被他們聽到了,對方立即用生澀的漢語傲嬌道:「我們韓國的泡菜是相當有名的!」

  毛毛一聽如此,馬上陪笑,「呵呵,你們是第一次來中國吧思密達?要不要我介紹一家比這家更物美價廉的火鍋店給你們啊思密達?」

  朝陽跟薔薇憋著笑,估計那兩韓國人除了思密達其餘都沒聽懂。

  意外的是那兩人竟然聽懂了,「在哪裡?」

  毛毛站起來熱情指路,「出了門左拐,經過三紅綠燈左拐,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左拐,再走過三紅綠燈就到了,一點路而已,完全不用叫車的思密達!」

  對方斟酌片刻,竟然真的起身走了。

  薔薇朝陽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這路線怎麼有點——」

  安寧歎氣,「繞一圈,就是在這邊了。」差別只是前後門。

  只有毛毛笑得春風得意,「等他們回來,咱們應該也吃完了。在我們的地盤上還敢囂張,霍霍,我真是愛國啊思密達!」

  當天除了毛毛其他三人都吃得比平常快許多。下午安寧回家,莫庭過來接她,一見到人便問了:「不舒服?」

  阿喵捂著肚子,不能說是吃撐了,「胃有點疼。」手上的行李箱已經被對方接手,「我車上有藥,上去的時候吃一粒。」

  安寧驚訝於徐老大的周全,不由脫口問出:「你不會連整個醫藥箱都隨身帶著吧?」

  徐莫庭看她,「以後確實需要。」

  這邊毛毛和薔薇拖著大包小包出來(朝陽留校奮發圖強,說是要圖到年三十才回家==!),對著徐莫庭就是諂笑,無第二表情,「不好意思啊妹夫,搭你們的順風車。」

  安寧已經事先跟他打過招呼,毛毛跟薔薇要去火車站,每逢節假日打的都很難打,所以,呃,就麻煩徐老大順便載過去了。

  徐莫庭幫她們把行李放到後備箱。毛毛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問安寧,「阿喵,你們同居了嗎?」

  安寧一驚,「胡說!」

  毛毛被她反嚇了一跳,委屈道:「沒有就沒有嘛,那麼凶。」

  莫庭走回來,「安寧,別欺負人。」

  「……」

  那天在車上安寧吞了兩粒斯達舒之後,連頭都疼了。

  「妹夫啊,我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時候她也欺負我來著——」此時不告狀更待何時?毛毛開始爆自己的辛酸史,「我考上X大我容易嗎?!我懷著美好的憧憬和健康的心態過來,結果還沒進寢室門呢,阿喵就上來問我,進得來嗎?」

  進得來嗎……

  「我有那麼胖嗎我!?」

  安寧好無辜,她當時只是看新來的室友手上拎那麼多東西純粹想要幫忙而已,壓根沒有人身攻擊的意思。

  正開車的徐莫庭輕咳一聲,挺公正地說:「是有些過分了。」

  安寧無語望蒼穹,口中默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

  莫庭笑著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安寧,幫我換張碟吧?」

  安寧糾結歸糾結,倒還是挺聽話地打開儲物格,裡面有四五張碟片,剛想問你想聽什麼?但想想自己幹嘛老聽從他的指揮,於是非常有主張地放了一張英文光碟進去。

  一放英文歌薔薇就不免感傷了,「突然想起來我的六級還沒過呢。」

  毛毛也是心有慼慼,「真不明白我們是理科生幹嘛還非要求過六級。哎,回憶起我CET4頭一次抄安寧答案,出來才發現竟然是分AB卷的。」

  「……我記得我好像有暗示你不能全盤照抄的。」

  毛毛瞥她,「你當時睡著了好不好!做完就趴著睡了,只朝我擺了擺手,我以為是『可以抄了啊』的意思。」

  安寧覺得再這麼扯下去,她們寢室什麼丟臉的事都全盤托出了。

  毛毛這時笑問了:「妹夫,我們講的你聽著是不是有些無聊啊?」

  徐莫庭微笑,「不會,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安寧這一刻可以無比肯定,徐老大喜歡她……為難。

  到了車站,徐莫庭幫兩女生拿下行李,薔薇毛毛接過時感激了一遍又一遍。

  安寧問:「要不要送你們進去?」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妹夫。」毛毛。

  「明年見啊妹夫。」薔薇。

  「……」安寧。

  果然是戲如人生啊。

  當車輪再次向前平緩滑出,莫庭從後視鏡看她,「去哪裡?」

  安寧哀怨抬頭:「回家。」

  徐莫庭眼裡是明顯的笑意,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深藍色的會員卡遞過來,「拿著它。」

  安寧接過,卡的設計很簡單,只在上面標注了XX俱樂部白金卡,「幹嘛的?」

  「約會。」

  安寧不解。徐莫庭慢慢道:「安寧,我們不能一個寒假不見面是吧?」

  呃,安寧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他的這句話有語病吧,什麼叫「不能」?

  而徐莫庭已經將車停穩在旁邊停車道上。他轉頭看住她,那目光比往常肆意了一些,讓安寧不由心跳加快,「怎麼停下來了?」

  他笑了笑,「不想走了。」

  耍賴?!安寧瞪著他,在這片刻的失神(其實是對峙)之際,對方靠過來碰了碰她的唇,很輕鬆的李某人被秒殺了。

  「安寧,很抱歉我的安全感比較不足,所以,你得說點什麼讓我安心。」

  被送回家的一路上,安寧一直在想她剛才混混沌沌地回了什麼?不過不管說了什麼,過年都是得回G市的。

  好像,有點依依不捨啊。

  抵達樓下的時候,阿喵在車上坐了一會兒,「那我上去了。」

  徐莫庭歎了一聲,安寧不清楚是不是有一絲無奈劃過他英俊的臉龐。

  「去的那一天見一面。」

  乖乖點頭。

  是出於自私也好怎麼都好,徐莫庭在這一環節上不想出錯,不過有些事情,還真是讓他難以忍受。

  安寧這邊猶豫地問:「你要不要上去,見下我媽媽?」

  莫庭目光輕微閃爍,笑了:「不了,下一次吧,正式一點。」

  安寧並沒發現就在前一刻自己輕巧地安撫了對方的不良情緒。

  車子開出大門的時候,安寧將那張卡從衣袋裡重新拿出來看了看,然後認真地收進了皮夾裡。

  李媽媽敲敲女兒房間的門走進來。

  「怎麼一到家就趴床上了。」坐上床沿,邊說邊將女兒的長頭髮擼到耳側,「晚上跟你大姨二姨她們吃飯,恩?」

  安寧自然地翻身抱住媽媽的腰,「媽媽媽媽。」

  「怎麼了丫頭?」李媽媽笑著捏她臉蛋,「還撒嬌了。好了你先休息會兒,回頭吃晚飯碰到你表姐,兩人又有得說了。」

  當晚,X市一家有名的飯店裡。

  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以慢動作鏡頭奔過來,「表妹!」

  「表姐……」

  「態度太冷淡了!」

  「半年不見畢竟生疏。」

  「咱倆不是經常暗度陳倉嘛。」等了一會兒,「怎麼不說了?」

  「……表姐,你的胸部壓得我喘不過氣了。」

  「……」

  大姨搖頭笑道:「別鬧了,都幾歲的人了。趕緊去點菜,完了有什麼話飯桌上說。」

  兩姐妹相視一笑。吃飯的時候,長輩們慣例地詢問起兩人的學習工作及交男朋友情況。

  表姐說了,「這年代戀愛這東西,戀也少了愛也虛了,就剩日實在了。」

  剛開始幾位長輩都沒整明白,直到二姨嗤一聲笑出來,隨即立刻嚴肅批評道:「一小姑娘怎麼不學好呢?!」

  安寧想她的人生真是無不處處有亮點。

  「寧寧呢?交男朋友了嗎?如果沒有,大姨給介紹一個?處處看,啊,不好咱可以撤。」

  李媽媽笑著開口:「寧寧有了!」

  「……」媽,你這口氣咋那麼像……懷上了!

  於是安寧被盤問了男方是什麼身份,哪裡人,學什麼的,工作情況,家庭背景……

  安寧回答:「是同一所學校的,本市人,學外交的,在工作了,不怎麼清楚……」

  大姨說:「下次帶來給我們看一看?如果不好咱即時換!」

  「嗯。」有點心虛啊。

  表姐:「我說娘喲,你怎麼越來越像老鴇了?」

  大姨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我這不全是為了你們——」

  表姐:「打住!您這套無私奉獻全為下一代的理論我都能背了。」

  於是,兩母女慣例地要吵上一回合。

  安寧想她家表姐還是很仗義的。

  然後當晚出飯店不久,說要再敘敘舊相攜去散步的兩姐妹,表姐一掌拍在表妹肩上:「好啊,背著我偷人!從實招來。」

  安寧淡定道:「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表姐怎麼覺得她家表妹的段數似乎被磨練地更高了。

***

  當晚散步途中,表姐的盤問不外乎——「有沒有照片有沒有照片?!拿出來讓我瞧瞧!」

  安寧搖頭外加小小蔑視了一下,「你就只會在意外表麼。」

  表姐笑了,「難不成還去關注內在美啊?!」

  呃,徐老大的內在啊……

  「究竟長啥樣的,你好歹口述下也成啊。」表姐沒啥耐心,「不會長得很寒磣吧?」

  安寧瞪她,「你才寒磣呢!」

  「我92,63,94那可是國際標準哪!」表姐怒了。安寧覺得再這麼聊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之是我喜歡的類型。」

  表姐盯住她,須臾,「完了,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你發春了。」

  安寧:「……」

  扳回一城的表姐心情愉悅,嘴裡不由哼道,「天上的星星……」忘詞了,抬頭,「參北斗啊!」

  ……

  安寧好想回家。

  最終是阿喵低頭一路,表姐也沒問到外貌,算是平局。

  剛進家門手機就響起,一看上面顯示的名字,跟客廳裡在看電視的媽媽笑笑便跑房間了。

  「晚飯吃了麼?」低低的聲音,很好聽。安寧抱著手機平躺在床上,「嗯,跟媽媽和阿姨她們出去吃的。」

  「明天見一面,可以嗎?」

  「啊?這麼快?」這完全是下意識的,畢竟今天下午才分開的嘛,不過問出來之後安寧就覺得疑似觸礁了,果然對方淡淡道:「看來我所托非人了。」

  所托非人?安寧黑線,徐老大你的說辭還真是……

  「明天早上我要陪媽媽去超級市場買東西,下午才有空。」

  「那就下午吧。」對方這時笑了,「安寧,我在看你的email。」

  啊?啊!

  記得末考完之後的兩天無所事事,於是她在寢室裡拿了許久沒用的手繪板塗塗抹抹,速成了七八張人物圖(徐莫庭本尊),非常有成就感地存進了自己的郵箱裡,打算回家的時候再稍作修改……問題是她有發出去嗎??

  「你盜我郵箱?!」

  徐莫庭此時此境也不免無聲了一下,「我想應該是你發給我的。」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頭腦短路了,存草稿跟發送還是分得清楚的毛毛……動過她的電腦。

  安寧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寧知道她發出去,呃,不對,是毛某人「代發」出去的郵件標題是:彼其之子,美無度(那個男子啊,美的沒有限度),她可能會真的直接就抹脖子了。

  「我……隨便畫畫的。」

  「嗯。」

  「你別當真。」

  徐老大歎氣。「明天你自己出來還是我去接你?」

  「自己出來。」

  停了一會兒,徐莫庭悠悠道:「安寧,你是在消極抵抗嗎?」

  被扼殺萌芽之後立即作出最積極的反應,「你那麼忙作為你的女朋友當然要獨立嘛。」

  女朋友,雖然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了,可這一刻從她口中如此自然地說出感覺又有些不同,徐莫庭很受用,相當受用。

  「安寧。」低柔的聲音從對面話筒中傳來,被點名的人心律不由跳快了一拍。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他也好似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微妙的氣流在彼此間流轉,安寧覺得這樣對心臟實在不好,於是速戰速決道:「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拜拜!」

  非常乾脆地收了線,李媽媽笑瞇瞇靠在門邊,「電話打好了?」

  安寧坐起來,「媽媽偷聽。」

  「我敲門了你沒聽見。」李媽媽撇清罪狀,人已經走到床邊,手捧住女兒的臉,「吾家有女初長成。」

  安寧剛想回抱過去接下一句詩,李媽媽已經自行道出:「何時讓我抱外孫?」

  媽媽唷~你這也跳地太快了。

  無從接起,倒頭便睡。

  隔天陪母親大人逛超市採購,臨近過年裡面掛滿了降價的牌子,安寧突然想到一個經典的段子,某某商品原價20現價19.99。說與媽媽聽,李媽媽「恩」了一聲,安寧想,果然媽媽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如此之淡定。走出數米,李媽媽突然停住腳步「噗」地一聲笑出來,「這降了不是跟沒降一樣嘛!」

  咳!她家媽媽一如既往的有愛啊。

  剛走出日用品區,安寧突然停住了腳步,前面走過來的人正是周錦程,身邊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女人,挽著他的手臂。錦程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有點意外,走近的時候他跟安寧媽媽打了招呼,李媽媽對周錦程說不上好感壞感,但畢竟是相識的,「周先生陪女朋友逛超市?」

  周錦程點頭,淺笑道:「寧寧學校放假了吧?」

  「……恩。」

  安寧看到對面的女人對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這是我外甥女。」周錦程對女友溫和介紹,又轉頭向李媽媽說了一下女友的名字。

  安寧覺得這種介紹其實沒什麼必要的吧?

  對方朝李媽媽微笑,「您好。」

  周錦程這時又將視線放到安寧臉上,像是不經意問道:「寧寧今年也是要回G市拜年的吧?我過兩天倒是也要回一趟,可以跟我一道過去,你爸爸也放心一點。」

  「呃,不用了。」雖然不大客氣,但有些地方安寧並不想拐彎抹角,「謝謝,但是不用了。」

  李媽媽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這孩子,周先生,晚點我會送她過去,多謝你好意了。」

  既然如此,周錦程也不再多說什麼,又客套了兩句,便道了再見。

  比起以前,現在的周錦程似乎已經恢復該有的立場身份,像一位正真的「長輩」。

  等他們走遠,安寧想到一點,「媽媽要送我過去?」怎麼也不會捨得讓母親大人開三小時的車送她過去的。

  李媽媽答:「送你去車站嘛。」

  安寧一愣,笑著抱住母親大人的手臂,「媽媽真好!我幫你推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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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安寧去赴約,路程不算長,徐莫庭指名的地點打車過去二十分鐘就到了,剛進大門,有兩名女生正被服務員攔著,「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裡是會員制的——」

  「什麼啊。」女學生有些惱,被人攔截這種事畢竟不光彩,「又不是皇家俱樂部……」

  服務員苦笑,謙和地作解釋:「真的很抱歉,我們的規定就是如此。」

  ……

  當另一名服務生過來「服務」安寧時,安寧立即拿出包包裡的卡遞上去。

  對方一笑:「李小姐是嗎?請跟我來。」

  從那兩名女生旁邊經過,感覺到有目光掃過來,安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裡想的是,怎麼這年代連腐敗都要設門檻了?

  被領著上了樓,二樓是茶座,環境相當清雅幽靜。

  安寧是早到的,選了一個半開間的隱蔽卡座,摘下淺色圍巾,「先給我一杯溫水,謝謝。」

  等的時候瞄到旁邊的木架上陳列著許多書籍,連史記都有,拿來翻看,一翻翻到牧野之戰,戰略上的以少勝多,歷史性的興周滅商。安寧一直覺得這場戰役商朝敗陣很大原因不是戰略上的失策,而是人員的組成,殷軍(商朝的軍隊)史稱是七十萬大軍,可大半是奴隸和戰俘,而戰俘和奴隸這種朝不保夕的存在,策反是尤其容易的——呃,這麼說來,所謂的「以少勝多」又值得推敲了。

  安寧喜歡歷史,最主要的就是它有很多地方可以研磨,但又是固定的,不會再變更的。

  電梯的開門聲讓她抬起頭,裡面走出來幾個人,其中一人便是徐莫庭,安寧表情稍稍一頓,顯然是沒想他身邊有其他的人,徐莫庭也是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她,眼眸一閃又恢復平靜。等衣裝革履的人們拐進另一條過道裡,安寧繼續低頭看血拼。

  幾分鐘後,徐莫庭走了回來,目光一直未離開那道優美的身影。當感覺身邊坐了人,安寧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笑了一下,「早來了?」

  安寧臉上是「幽怨」的表情,「你有公事忙,幹嗎還叫我出來啊?」

  「不算公事。」徐莫庭平常道:「我爸也在裡面,等會見一下吧?」

  「啊?」這下是真的懵了。

  ……

  「我還沒有準備好。」

  莫庭上下打量了某人一下,「已經很好了。」

  「……」

  安寧心情真是百轉千回,怎麼喝個茶成見家長了。

  當天安寧被帶進某包廂,唯一的感觸是那哪是見家長啊?簡直是見家族嘛。

  叔叔伯伯,然後,徐莫庭爸爸,安寧不得不承認自己小小驚訝了一下,她在電視上看到過,呃,要不要上去表示一下對對方政策的支持呢?

  然還沒等她發表什麼,這位和煦大度的徐家大家長已經笑著對她說了第一句話,「小姑娘,久仰了。」

  「……」這原本是她想說的。

  安寧偏頭看站在她身邊的人,徐莫庭根本不救場的!

  「安寧是吧,坐啊。」徐父指了指位子。

  連名字都知道了?好吧,自我介紹也不用了。

  安寧謹慎地落座。

  然後,在幾位長輩和藹的巡禮詢問下,她鎮定地一一作答,與其說是鎮定,還不如說是——她已經出離緊張。而安寧秀雅的外貌和溫潤的性情談吐貌似都挺討長輩喜歡的,所以總體來說,見家長算圓滿的,甚至最後一位長輩還說了,「等明年畢了業就結婚吧,後一年是壬辰,生孩子也好。」

  安寧囧,原來她結婚(假如)就是為了後年是龍年,生孩子好?

  假期頭一天,精彩的被陷害的一天。

  ***

  從包廂裡出來,安寧快怨死了,「你怎麼都不幫我?!」

  前十分鐘就在說完龍年生孩子之後,幾位叔伯隨口說到一個家族裡的親戚,常年駐留國外,這次回來是媳婦要生二胎什麼的,安寧在感慨原來大人物平時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時,因受身邊的朋友毒害實在太深,完全沒經大腦地就蹦出來一句,「常年在外國,怎麼會有第二胎呢?」

  ……

  全場寂靜,三秒鐘後,包廂裡響起雷鳴般的笑聲。

  安寧當時真的是切膚體會到了什麼叫「追悔莫及」,而旁邊的人又是不動如山的見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發誓他也笑了!

  最終是徐莫庭咳了一聲,對長輩說還要帶她出去走走,才得以獲得解放。

  莫庭輕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虛偽真虛偽,安寧懶得理他了。

  徐莫庭這一邊,他一貫是一個沉著冷靜的人,但感情上畢竟是生手,這麼一步步走過來也不是不緊張的,至少也是擔心她會拒絕,很多地方很多時候他都擔心。他已經絆過一跤,那種滋味不想再試一次。這一回,他會謹慎得多,只是,偶爾也會有點焦急。

  「接下來去哪裡?」出了大門,安寧問。

  「隨便逛逛吧。」他已經拉住她的手。

  雖然她也經常會陪朋友或者媽媽出來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覺有點奇怪啊。

  「怎麼了?不願意?」某人淡定地加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沒關係,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適當的安慰一下。

  安寧非常堅決,「才不要。」大街上人來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會引來不少人關注的。

  在路過一條街道時,安寧突然想起網上看到過的一段有趣對話,遂提問身邊的人,「你知道我們市最安全的是哪條街嗎?」

  「你左手邊的這條。」

  跟標準答案永遠相去甚遠。好吧,的確是她左手邊的這一條,僅僅幾百來米就駐紮了公安局,檢察院,法院。在此處犯法,足不出戶便可享受一條龍服務。

  莫庭這時咳笑了一聲,「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

  安寧無力擺手,不用這麼勉強的。

  炫爛的街燈、熱鬧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來得冷,卻也多了一些暖心的東西。

  兩人走到廣場時,徐莫庭接了通電話,聽了兩句後遞給安寧,後者疑惑。

  「張齊。」

  安寧不解地接過,對方一上來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麼洗啊?!」

  = =!「你被人潑硫酸了?」

  張齊黑線之後含糊道:「不小心潑到了一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寧想了想,「有沒有碳酸氫鈉?就是小蘇打。不要用水沖,用乾淨的毛巾擦掉,然後塗小蘇打。如果嚴重,最好去一趟醫院。」

  「謝了,嫂子!」對方掛斷之後,安寧把手機還給徐莫庭。在接上他投過來的視線時,不由心又是一跳,「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莫庭一低頭,笑道:「沒什麼,只是,感覺很不錯。」

  安寧想不帶這樣撩撥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即時救場,其實根本也算不上救場。

  「耳聞你在約會,本人剛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裡小飲果汁,要不要過來聯絡聯絡感情?」

  估計是聽她家媽媽說的。安寧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乾脆,馬上電話過來了,「你當做-愛哪,不要?趕緊過來,飲料都點好了!」

  安寧不由嘀咕,那你之前還問?看身邊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覺向來是敏銳到令人淚奔的。

  「需要我見客嗎?」

  淚奔!說的她都成皮條客了?

  「我表姐說話有點口無遮攔。」如果要過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會出什麼岔子。

  「不用擔心,我一向愛屋及烏。」

  「……」

  好吧,當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窮磨蹭實在沒必要,最終回了表姐,「就過來。」只希望表姐別太過火,她得瑟起來比毛毛和薔薇還要讓人無力招架,不過,徐老大這種人……她是不是擔心錯對象了?

  那天見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寧的設想。

  徐莫庭本來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經的。

  「讓你們這麼大老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沒事,安寧的親人自然是要見一下的。」

  表姐很認真地問:「你們算是正式在談戀愛吧?我們家寧寧各方面都是相當出色的,只是有時候有點迷糊,思想有些出格。」

  「不會。」

  意思是還挺喜歡的?

  「那就好,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我家寧寧了。」

  「應該的。」

  安寧真是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正琢磨著表姐什麼時候改性了,一條短信進來,「啊啊啊啊!帥啊!!!你哪裡搞來的極品?!那唇,那眼睛,那氣韻!至愛福玻斯啊!!」

  安寧差點把果汁噴出來,原來,一切都是假像啊假象,被騙了!

  表姐這時朝表妹眨眨眼,「寧寧怎麼都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了……

  結果就是一個誠摯托付,一個從容許諾,皮條客究竟是誰啊?

  是夜,徐莫庭開車送她們回去,先繞了遠路送表姐到家,後者下車時禮貌地說:「有機會再一起出來吃頓飯?」

  「可以。」徐莫庭對女友的朋友親人一向極好說話。

  「那行,路上小心。」然後對自家表妹道:「寧寧,到了家給我個電話。」

  「嗯。」可以預見等會兒少不了一番鬧騰。

  終於,又恢復到兩人,安寧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這時候說一下,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早死早超生,「後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裡了。」

  對方「恩」了聲,聽不出什麼情緒,安寧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放鬆下來笑道:「那我們明年見了。」

  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徐莫庭才問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嗎?」

  安寧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件事情老早就是排在她的議程之內,繼續在這邊讀書,留在X市的理由就多一條。

  「嗯。」說起來他英文應該很厲害,「你要幫我補課嗎?」

  「那倒沒有。」

  安寧瞪眼,徐莫庭慢慢說:「不過我可以犧牲一下。」

  「嗯?」

  「X大升博一張國家級證書可以加10分。」

  安寧更加糊塗了。

  徐老大雲淡風輕繼續補充,「結婚證應該算是國家級證書。」

  「……」

  這、這算是求婚嗎?

  喂!

  安寧臉上一燙,義正言辭道:「我要靠自己的實力!」才不走後門!其實,這也不能算後門吧?

  「是麼?」徐莫庭一點也不勉強,「那算了。」

  安寧不由懷疑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可是,她壓根沒什麼大事要做啊。

  安寧不厚道地猜測,「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個——」

  對方悠悠打斷她,「這種話說出來,你不怕天打雷劈?」

  「……」說歸說,幹嘛還詛咒她啊。

  車子在她家小區大門口的道上停了下來,徐莫庭轉頭注視她,安寧也下意識偏過頭來。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脖子,在她頸側吻了下去,然後張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後便未靠過岸的錨,再次遇到她之後,他才意識到他以前有多麼孤獨,他要的岸一直在這裡,他的自私已滲透進血液,他一定要她,別人都不行。

  此時她的氣息籠罩住他,讓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識至今,點滴支離的回憶拼湊成段,而幾年前的一幕讓他知道他暗戀的女生可以轉身便將他遺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學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等兩名女生走開,前座的林文鑫轉身過來,「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氣來約你,幹嘛那麼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頁手上的書本,意興索然,「快末考了,還是多看點書吧。」

  「我說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書照樣能進年級前三的,幹嘛非得整那麼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道:「這世界上沒有東西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的。」

  徐莫庭的同桌這時從試卷中抬起頭來附和:「老大這話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們年級理科班的榜首嗎?據說一半時間是在看閒書的。」

  徐莫庭聽到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閃爍,有幾分沉潛的眷戀,聽著旁邊的同學又聊了幾句,他放下書,剛要起身就跟從後門進來的一名女生差點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後一步,靦腆地笑了笑,「我找你們班班長,呃,你們的班主任讓他去一下辦公室。」

  莫庭往後望了一眼,回頭平淡道:「他不在。」

  旁邊一男生舉手,「同學,我們班長去廁所了,他回來我幫你轉達吧。」

  「謝謝。」轉身走的時候想到什麼又回過來對徐莫庭道了聲「謝謝」。

  朦朧中,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蟄伏已久的思念,他再度俯首吻了上去。

  安寧感覺嘴唇輕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侶中,她算是最悲壯的了。

  「安寧,不要轉身就忘了我。」

  ***

  她的忘記,只是因為不記,不在意。

  所以他覺得惱,覺得難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歡了,這世界上總是有一個人能絲絲入微地扣進你的心口處,將體內稚嫩純真的情愫一點一點勾引出來。

  「剛才那女生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說起來她媽媽在我們學校教語文的,她怎麼不念文?估不準就跟咱們一個班了,太可惜了!」

  「呵,那我們不就多了一個強勁對手。」

  徐莫庭已經轉身出去,原本走過來想說說話的女生一下子就沒了熱情,「哎,看書吧,聊別人幹嘛。」擺擺手走回位子上,回頭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種不張揚的卓然總是讓人本能地去追逐。

  徐莫庭品學兼優絕頂聰明,不僅是女生傾心的對象,也是男生的崇拜人物。張璃清還記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講台上看見他時,他穿著一套米白色的運動裝,柔軟飄逸的黑髮在一堆染髮燙髮的男生中顯得格外清潔出塵,他拿著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長,他口齒清晰有度,卻也摻入了一些無法調和的強勢沉毅。

  他是女生宿臥談會的焦點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時總是原形畢露地紅了臉。

  可有時多一份念想並非好事,徐莫庭是不切實際的憧憬,他的出類拔萃讓愛慕他的人不敢多靠近,而且他也是冷淡的,對人總是有那麼些距離。

  聽說,他是外交官的兒子,他爸爸經常出現在報紙電視上;他媽媽是教育局的領導;他從小便拿全國級的獎項;校長視他為得意門生;他是學校籃球社的主力;他參加的比賽都能獲獎……這樣的人是高攀不起的,這年紀也已經知道什麼是相配,所以只偷偷注意著,偶爾說上幾句話,也算心滿意足了。

  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徐莫庭跟班級裡的同學打了場球,發洩過後心境平和許多。

  莫庭走到場外一棵香樟樹下拿起飲料喝了幾口,林文鑫過來倚在旁邊抗議:「老大,今天手下不留情啊!」

  徐莫庭一笑,也沒說什麼。有活躍的女孩子這時在外圍喊了一聲,「徐莫庭我愛你!」直把林同學口中的水嗆了出來,「要死了!」回望過去也不知道是誰喊的,三三兩兩你推我搡。

  徐莫庭對此已經習慣,他並不是自戀的人,只是有些東西他缺乏熱情,他的熱情……只在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壓抑。心高氣傲的少年在半年前第一次經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他在隔天清晨醒來發現腿間的濕濡時,惱紅了耳臉。

  莫庭咬了下唇,將手上的飲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道:「我先走了。」

  「喂,老大,你回家了啊?」有男生投了一個球喊過來。

  徐莫庭走出球場,朝身後揮了下手,往教室走去,原是打算拿了鑰匙和包就回家,他不喜歡身上有汗水味,卻在樓梯上碰到了她,不由停下了步子,她低頭在包裡找什麼,在經過他時似乎被人影嚇了一跳,腳下踏空一步,莫庭第一時間扶住了她,隨即立刻鬆開手。

  安寧驚魂未定,茫然地抬頭,「謝謝。」

  「不客氣。」

  安寧並沒有多停留一秒,終於摸到包裡在震動的手機,邊跑邊接通,「我就來了我就來了。」

  徐莫庭握了握手心,嘴角微微苦笑。

  青春期,總是有很多的變動,很多的煩惱,即便是他徐莫庭也不例外。他是老師眼中的資優生,是同學的榜樣,是一些女生迷戀的對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段時間裡有多麼沒把握。他需要結果,需要勝利,不可否認,人一旦動念,真是可怕的經歷,他甚至還像懵懂的少年寫了情書。

  高中時期追求女生,對他的性格來講本就已經唐突了,而對方回報的是無視和難堪。

  他從小受的教育,本身對自己的要求,即使有些地方不能做到完全灑脫,卻又比一般人驕傲。既然……被拒絕了,那麼,又何必再死纏爛打。苦情劇裡的情節他不想上演,上天有意給他時間空間去淡忘,在高考之後便出國就學。

  後來的幾年,他過得很忙碌。

  徐莫庭伸手撫過被他咬出了一道齒印的頸側,輕輕巧巧道:「安寧,你以前走路經常一心二用的,我一直擔心你會摔跤。」

  「嗯?」

  「說起來我還救過你一次。」

  安寧不確定這人是不是在咬了她之後還來討便宜?然而手被他抓著又走不了,幽怨地瞪他,「你到底想怎樣?」

  「報一下恩吧。」他說地好溫柔。

  安寧想砍一刀也是砍,砍兩刀也是砍,「怎麼報?」

  「以身相許。」

  那是一刀斃命吧?安寧氣死了,臉也有點紅,「我要上去了,我媽一定在等我了!」

  某人落荒而逃,不過她也知道是對方願意放手,下了車快走了兩步,又回頭,神情有點英勇,「徐莫庭,我會想念你的。」

  此時,路過小區的幾位阿姨認出了正勇敢表達愛慕之情的姑娘,「寧寧啊?」

  「……」

  所以說,不能感情用事。

  安寧這一晚嚴重睡眠不足,除了主觀因素,最主要是,半夜兩點多,表姐電話過來,「我一直在等你給我打電話,你怎麼到現在也不打給我啊?!」

  「……」

  被表姐鬧到了將近三點,隔天安寧十點多才爬起來,一出房間就看到周錦程在客廳裡,也不覺得意外,走到媽媽旁邊接過溫水,「謝謝媽。」

  李媽媽輕聲道:「提早一天過去吧,媽媽沒關係,他來接你,也算是有誠意。」

  安寧微微糾結起眉頭,「不是說明天嗎?」

  「傻丫頭,不差一天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周錦程已經站起身,「如果寧寧決議明天再走,我可以推遲一天。」

  本來這件事就與你無關,又何須你多事?安寧想這樣講,卻還是忍了下來,傷人的事情她畢竟是不願意做的。

  媽媽幫著收拾了行李,安寧再三強調,「我二十天之後就回來!」

  「知道了。」李媽媽也是多少不捨,抱了抱女兒,「媽媽等你回來。」

     在門口跟母親道了別,安寧默默走在前頭,周錦程並不與之並行,而是在一米遠的地方走著。
  前面的女孩子不緊不慢也是不情不願。

  他一向擅長髮掘深層次的東西,也大概因為關注過頭,難免受到影響,釀成出一些連自己也辨不清的東西,抹了把臉,走上去接過她手上的行李,「我來吧。」

  抓著行李袋的指關節本能地緊了緊,「不用了。」

  這樣的場景,讓她想到了多年前他強制帶她離開。

  安寧甩了甩頭,阻止不愉快的回憶。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1 PM 編輯

第十三章  什麼最珍貴

  G市,到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安寧一直望著車窗外,一路沉默,而周錦程也是一門心思開車,並不尋找話題。

  安寧拖著行李下車,環顧大宅四周,花園裡多了一隻大狗,此刻正虎視眈眈盯著她這位陌生來客。

  她對小狗小貓是不怕,但這種大型犬無疑有幾分危險,幸好用鐵鏈栓著,安寧走地小心翼翼,身後邊的人這時倒是笑了笑,「同它相處上一段時間就好了,它不難討好。」

  安寧是喜歡寵物,不過——再望了眼,還是太大只了。

  大宅裡首先迎出來的是奶奶的保姆詹阿姨,一見是她,興奮地差點變了聲,「寧寧!?」接著就激動地轉頭往裡喊人,「老太太,寧寧回來了!」

  李家奶奶雖然年過古稀,卻依然健朗,披了棉大衣就跑出來,見著孫女差點喜極而泣,「我家寧寧總算來了,可想死奶奶了!」

  安寧笑了,上去抱了抱老太太,「我也想您,奶奶。」

  一老一小互訴了一通相思之情,老太太這才看到先前靠在門邊上,此時笑著走過來的周錦程,立即招呼他,「錦程,過來見見我的寶貝孫女,一年不見是不是又變漂亮了許多!」

  周錦程竟真的裝作剛見面的樣子,「你好,寧寧。」

  安寧心說:這演的是哪出啊?慣例只是點了一下頭。

  晚上見了父親,以及周錦程的姐姐,周兮,安寧對這位溫婉的後媽沒什麼特別大的觀感,不熟也不打算多交往。對父親的問題雖是有問必答,但也是不熱絡。李啟山也知道女兒對生母太過偏愛,對他有些生嫌隙,所以很多地方都遷就著,並不勉強。

  當天吃完晚飯,安寧到廚房幫忙,詹阿姨私底下突然問她,「寧寧,先前是不是周先生接你回來的?」

  「嗯?」安寧正洗水果,沒聽清楚。

  詹阿姨自顧自說:「前天周先生還在這裡,特意開了車去X市,也沒具體講,只說去那兒處理些公務,我說呢,這大過年的有什麼公務非得趕回去啊?原來是接我家寧寧去了,倒是有心了。」

  安寧一愣。

  出來時剛巧碰到要出門的周錦程,兩人一對視,對方朝她微一點頭。

  安寧望著他的背影,心裡不由想著,大人的心思還真是難懂。

  拿著水果去奶奶的房間聊天,八點多上樓時看到周兮在她房間給她加棉被,安寧輕聲道了謝,對方也是拘謹的,只笑笑出去了。

  安寧歎了一聲倒在床上,覺得自己像是壞人了。

  鬱悶了一會兒跳起來開電腦上網,一上線薔薇的頭像閃過來,「阿喵啊啊啊!你來G市了吧吧吧?!」

  安寧:「嗯。」

  「太好了!後天出來陪我!」

  薔薇是G市人,當年大一安寧說到自己過年也要住G市時,薔薇直感歎緣分啊緣分。

  「我能先問一下是幹嘛嗎?」

  「相親。」

  「啊?那我不去!」

  「又不是讓你相!我知道你有了妹夫這種國色天香,其他人那都是過眼雲煙!可我還是單身啊單身……」

  正看著薔薇源源不斷打「單身」過來,手機響了,安寧一看正是國色……咳,徐莫庭。

  「到那邊了?」低沉的男音,雖然已經很熟悉了,可每次聽著都有點入迷,安寧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聲控。

  「嗯。」之前跟他和媽媽發了短信,媽媽是必須的,而徐莫庭,當時也非常自然地報告了自己的行程。手指扯著桌上的流蘇慢慢說:「我昨天給你寄了兩個繡袋,裡面是葛籐花,還有一些素馨花,香味很淡,但是應該還是可以醒酒的。」

  「嗯。」

  「我特意挑了純黑色的袋子,男生帶在身上也不會太難看,而且如果要出去應酬,放在裡衣就可以了。」

  「知道了。」他的聲音像是在她耳邊,低聲細語。

  安寧耳朵一紅,說:「你怎麼不道聲謝謝啊?」

  對方微微笑了,「安寧,我們大恩不言謝。」

  很久之後安寧都沒明白,他是指此恩惠很大呢(可是兩小袋子實在不算大恩惠啊),還是暗示她下一句「施恩莫圖報」?

  此時,X市。

  徐莫庭正與幾位甫回國的朋友在酒吧裡喝酒。

  一個稍顯胖的男生走過來,將一杯酒推到徐莫庭面前。

  高架座上坐著的人,深色系的風衣,黑色的頭髮永遠乾淨清潔,一條腿曲著搭在腳架上,偏冷的形象……然而打電話時的神情卻是耐心而柔情,他此時正微低頭,手機放在檯面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

  那胖胖的男生坐到徐莫庭另一側,「你小子,早知道就不叫你來了,你一來這裡的美女都只盯著你打轉了。」

  徐莫庭拿起旁邊的酒杯懶洋洋抿了一口,「差不多是要走了。」

  「不是吧?這麼早!」

  徐莫庭抬手讓他看了看表,意思是十點不算早了。

  對方大歎,「我說你堂堂徐大少爺,有才有貌有錢,怎麼這生活過得這麼清心寡慾啊。」說著指了指他身後,莫庭回頭望過去——卡座裡坐著的女人,穿著紅色吊帶長裙,嬌艷欲滴,正望著他的方向。

  「莫庭,我這輩子最羨慕你的是什麼你知道嗎?女人緣!難得一見的美女,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徐莫庭一笑,「我對女人很挑剔的。」

  「這水準還不夠高啊?」

  徐老大起身,將酒錢放在吧檯上,「差遠了。」

  說完,離去。

  有兩人蹣跚著腳步過來,「徐莫庭走了?」

  「嗯。」

  「你怎麼放他走了啊?!他在美女在啊!」

  「他是徐莫庭,我攔得住麼。」

  三人面面相覷。

  這邊徐老大開車回到公寓,手上拎著一份鰻魚飯。

  剛開房門,一團黑色的東西就跑過來,親暱地繞在他的腳邊,莫庭俯身將它抱起,小傢伙舔了舔爪子,「喵喵」兩聲,柔順異常。

  徐莫庭帶它帶廚房的大理石台上,打開盒飯,黑色的小胖貓埋頭就吃起來,莫庭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

  「要不要帶你去見媽咪?恩?」

  小傢伙竟然非常配合地抬起腦袋,看了眼主人,然後「喵」了一聲。

  徐莫庭一愣,笑了出來。
     .................

     時間過了兩天,且說李安寧,心境平和一點日子過起來也不算太遭,每天跟媽媽通電話,呃,還有徐莫庭。

  這天早上跟奶奶去附近的公園練了半小時太極,回來時難得碰到還沒出門在吃早餐的周兮。

  「寧寧,吃早飯麼?如果你今天沒事情,陪阿姨去逛逛街吧?」

  安寧想了想,搖頭,「我有事情。」的確是有事情,約了薔薇十點在一家咖啡座碰頭。

  當天見到薔薇的時候,安寧覺得自己真不應該來蹚這趟渾水。

  薔薇的嘴角浮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雙瞳犀利,顯示出特別的執著。

  「為什麼要裝扮成同性戀啊?」安寧欲哭無淚。

  「測試他的性取向。」

  「……」

  當時安寧是硬生生被拖進去的,當薔薇走到那男的面前,說到「我是傅薔薇,她是我愛人」的時候,讓安寧差點仰天長嘯。

  對方一笑,「傅小姐是嗎?請坐。」他看了眼安寧,「請問你叫——」

  「我姓李。」沒打算說名字,趕緊吃完了就撤,太丟臉了。

  薔薇卻是興致勃勃,因為是帥哥。

  不過,10點,醫院工作,11點,醫院工作,12點,醫院工作……薔薇興致平平了。

  「我說大哥除了你的醫院,咱能不能再說點別的啊?」

  對方停下來,笑了笑,「行,你想說什麼?」

  「你先前說你是什麼科的?」

  「department of gynecology,中文就是婦科。」

  薔薇興致全無了,想走人但也不能表現地太不客氣,於是笑問:「你們醫院處-女-膜修復多少錢?」

  對方嘴角抽了一下,緩緩站起身,「抱歉,我想起來今天還有事要去一趟醫院。」

  等那可憐的人快步走出咖啡座,安寧才忍不住笑了,「你就不能找一個委婉一點的理由。」

  薔薇聳聳肩,「大凡委婉,攻擊力都不大。你說一男的,婦科,我老娘也真是厚道!」說完挺傷感地擺擺手,忽然想到什麼就問,「對了,你這次來G市,妹夫有沒有表示啥?」

  「什麼?」安寧不動聲色。

  「就是不讓你來或者很粘你啊之類的?有沒有?」

  安寧鄙視,「他很大方的好不?」不過,那來之前的兩天……算是粘她嗎?

  薔薇深沉搖頭,「你要知道,越大仙的男人其實有些地方越魔鬼!他們寢室不是有一個人叫張齊嗎?昨天在網上碰到我就問我你去哪兒了,他們老大都惡劣(空閒)到找他們打球了,具體原話是,『媽的,老大那水平我們打得過嗎嗎嗎!?一局輸了就一個月工資啊啊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大嫂在哪裡啊?!』」

  安寧黑線。

  薔薇繼續學張齊的口氣說話,「我們老大從來沒讓人牽過手,從來沒隔著幾十來米就能分辨出走過來的女生是誰,還隔三差五准點來學校報道,丫的他去年就沒上過超過十堂課,老大跟大嫂在一起那是純良啊真純良——我說這麼多你明白嗎?——大嫂不在我們很難過啊。還有,嘿嘿,能不能讓大嫂幫我把錢要回來啊?」

  安寧非常無力地問:「多少?」

  薔薇同情答:「六千。」

  「……」徐老大,你也太狠心了吧?
 
  ***

  安寧跟薔薇從咖啡館裡出來時,竟就碰上了周兮,兩方都有些意外,倒是周兮先反應過來,笑語嫣然地問:「寧寧,跟朋友逛完街了?要回去了麼?」她臂彎上掛著兩袋衣物,是學生層的人穿的牌子,還有一些過年用的裝飾品,東西挺多,她拎地也有些累的樣子。

  安寧看在眼裡,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幫忙,可又實在覺得有點兒彆扭,最終只「恩」了一聲,也幸虧旁邊的薔薇即時救場,跟面前的女士說:「阿姨,我們還要逛逛呢,就先走了啊。」

  「她就是你那後媽?」沒走幾步薔薇就問了。

  「嗯。」

  「看起來不壞麼。」她算就事論事。

  「是啊,不壞。」

  其實,這位後母的性格跟母親有些相像,很多地方可能還要來得更溫柔一些,可安寧就是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交流。

  她還能依稀地記得上中學時第一次見到周兮,她是爸爸的秘書,她的腦海中一直記得周秘書漂亮的紫色長裙,步履輕盈,裙擺飄飄。

  可這位漂亮的阿姨後來對著她媽媽說:「他愛的是我,為什麼你就不能成全我們?!」

  為什麼?為什麼有人覺得用「愛」的名義可以去光明正大地拆散一個家庭?而陪著那男人一步步從頭走來的糟糠之妻就成了阻礙這份偉大「愛情」的絆腳石?安寧也不明白,但她知道的是母親因為這件事情身體愈加不濟,甚至胃出血進了醫院,她當時並不明白那有多嚴重,她只是難過地陪在媽媽身邊,沒有別人,只有她。

  母親醒來時對她說:「媽媽當了十幾年老師,累倒竟然不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而是為了這種爭先恐後的『兒女情長』,也真是慚愧了。」

  媽媽答應了離婚。而她判給了父親,這場婚姻結束時媽媽唯一哭的是女兒沒能屬於她。

  那一天父親找人將她帶到G市,那人長得很像周兮,好看的五官,帶笑的眼睛,一種渾然天成的大家風範。她當時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厭惡極了那種道貌岸然……她哭了,也鬧了,而她只是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母親。

  以前的很多東西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支離破碎,只不過一些不舒服的感觸依然抹不去。

  薔薇見安寧一直默不做聲,伸手碰了碰她胳膊,「阿喵,妹夫!」

  安寧四週一望,哪有徐莫庭,不禁皺眉道,「你幹嘛嚇我?」

  「噗」一聲,薔薇笑出來,「怎麼看到徐莫庭你是『嚇』啊?」

  安寧有些悻悻地,不過不良情緒倒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大半。

  薔薇摟住阿喵,「走,再陪我過一個地方!」

  「還要見人嗎?」安寧頭疼,「你到底約了幾個人?」

  薔薇安慰她,「放心,接下來是女人。」

  更加不放心了。

  薔薇去停車場取車,她的自行車停在一片汽車裡,在來去行人的注視下,薔某人一邊淡定地開鎖一邊問:「阿喵,你們寢室招賊了你知道嗎?」

  安寧一怔,「什麼時候?」

  「就昨天,朝陽說,半夜三更有人摸黑進來偷東西,結果被打得進了醫院,嘖,你說這賊也真會挑寢室,老沈那可是持有國家二級運動員證的吶!」

  「呃……做賊確實也是項技術活。」說到這裡,安寧不由想起一件事情,「我們學校升博,一張國家級證書可以加10分嗎?」

  「你聽說誰的?沒這回事兒,上次朝陽還特地去問了導師來著,加分那是今年考研那一批的政策。」

  安寧愣了愣。

  薔薇皺眉頭,「該不會是有人向你兜售假證吧?」

  「不是假證不假證的問題……」而是,那是欺詐吧!太缺德了太缺德了,安寧咬牙,徐莫庭這人……就說沒這麼善良。

  薔薇直起身,將鎖放車藍裡,見阿喵一臉糾結,「不會真被騙了吧?」

  安寧幽幽道:「我想回X市。」

  這時旁邊停著的車突然搖下車窗,「美女,你們要去哪兒,我帶你們一程?」

  薔薇打量了一下車主,以及車標緻,淡然一笑,說:「謝謝,不用了,我有車。」

  走出來的時候,安寧笑道:「奔馳不錯了啊。」

  「不行,我在等阿斯頓馬丁!」


        ***

  薔薇要帶阿喵去見到人是傅大姐,按薔薇的說法是她姐離家出走了,讓她幫忙勸勸,「我老娘天天問她漲沒漲工資。她最近壓力也挺大的,嚷了一句,『當我援-交妹啊,工資按日漲!』就走了。」

  安寧黑線,「那我要怎麼勸呢?我跟你姐姐也不算熟悉。」只見過一次面而已,會不會太逾矩?

  「沒事兒,她挺喜歡你的!」

  這跟喜不喜歡沒什麼直接關係吧?

  然則當天並沒有意料中地見到傅家大姐,薔薇猜測,「估計拔火罐去了,前些日子她身上整得跟七星瓢蟲似的。對了,什麼時候咱倆也去拔一拔?據說可以行氣活血,平衡陰陽,陰陽!」

  「……」想回X市。

  ***

  此時的X市,雖然溫度依然有點冷,但難得的是陽光明媚,所以週末休息的徐老大正帶著貓咪散步,林道上偶爾來去的人都不由望一眼這位清俊男人,以及跟在腳邊的可愛小黑貓。

  徐莫庭走到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小胖貓也乖,馬上跟過去跳到位子上盤坐,舔了舔背上的毛,朝主人「喵」了一聲,莫庭一笑,「你倒挺配合,不像——」說著撫了撫小傢伙的腦袋。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徐莫庭接起,對方就說:「老大,出來打球!」同樣輸了錢的老三也。

  正曬太陽的人懶洋洋道:「沒空。」

  「什麼沒空啊?大嫂又不在。」不贏回來誓不罷休!

  徐莫庭瞇了瞇眼,有那麼點命中紅心的感覺。「你還有錢嗎?」

  媽的,侮辱人啊!老三火了,使出殺手鑭,「我有一張大嫂的照片!」

  徐莫庭笑了笑,「她的照片,我要我大可以自己拍。」

  老三笑了,「嘿嘿,我手上的可是大嫂大一新進來時候照的,19歲啊19歲,你拍得到嗎?拍得到嗎?啊哈哈哈哈!」

  莫庭輕哼了一聲,「你找死。」

  當天下午安寧在回家的途中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嫂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啊啊?!」

  不像是張齊的聲音,是誰呢?有點耳熟。

  ***

  安寧進到家門時,周兮已經回來,在廚房裡煮晚餐,聽到聲音探出身,「寧寧,回來了。」

  「嗯,奶奶呢?」

  周兮笑道:「在房間裡。差不多開飯了,你叫奶奶出來吧?」

  老太太正戴著老花眼鏡在看京劇,安寧走過去坐到床沿,老太太拉她有些涼的手放進毛毯裡。「還是不喜歡周家的人?」

  安寧緩緩搖了搖頭,「也不是不喜歡。」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不喜歡也就不用勉強自己,一些人畢竟在你的生命裡只是過客。呵呵,過幾年奶奶就真是成了你的過客了。」

  「奶奶長命百歲。」

  老太太大笑,「那就借我金孫吉言了。」

  吃完晚飯,安寧在客廳裡陪著奶奶和周兮看了一刻鐘電視就回房間了。一開電腦,千年難得看到徐莫庭在線上,安寧想了想,發一張笑臉過去。

  徐莫庭回:視頻。

  安寧:= =!一上來就視頻,太輕浮了。打字的速度比腦子轉地快的悲劇。

  結果就是視頻加語音,兩人有三四天沒見面了,安寧發現自己看到他時竟然有種很想念的感覺。徐莫庭在家一向穿著很居家,很舒適,不是毛線衣就是羊絨衫。他的相貌性格屬清冷,穿著卻是偏愛溫和的料子,溫和的色系。

  安寧咳了一聲,說:「好久不見。」

  徐莫庭微一挑眉,「確實好久了。」

  「咳咳……你最近挺忙?」

  「托福。」

  「……」這種境界估計她一輩子都修煉不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一會兒,安寧想到之前的電話以及薔薇複述的那些,含沙射影問道:「莫庭,張師兄是X市人麼?」

  「張齊和老三都是本市人。」

  「噢。你去賭錢了?」原本安寧想委婉地一步一步來,先問:你跟張師兄他們去打球了?然後問:你們打球輸了是不是要被罰的?最後問:罰什麼呢?結果……

  徐莫庭看著已經趴在桌上的人,眼裡笑意明顯,但語氣還是挺淡的,「其實,要還錢也不是不可以。」

  安寧抬起頭,「嗯?」

  「我喜歡的人……以身抵債。」

  徐老大你上輩子是土匪嗎?嘴裡不由嘀咕出聲,「幸虧不在這裡。」

  「既然夫人邀請,那麼,我過來吧。」

  安寧好久好久之後都沒反應過來,當她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說:「不早了,早點睡吧。」

  怎麼可能睡得著?!

  當晚,安寧失眠了,翻來覆去一宿,最終總算睡著了還做了噩夢,大灰狼來了,大灰狼笑著對小白兔說:要我給你胡蘿蔔也可以,你得讓我咬一口。

  可憐的阿喵忘了,其實那賭債說到底跟她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

  安寧擔驚受怕兩天,結果風平浪靜。不禁懷疑徐莫庭是不是又在逗她?

  第三天薔薇一通電話把她招了出去,說是發現了她姐的蹤跡。

  出門的時候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笑呵呵地說:「寧寧今天穿地這麼漂亮是要去約會嗎?」

  安寧莞爾,「奶奶你想太多了,去見朋友而已。」說著轉了一圈,「新毛衣,穿出來現一把。」

  跟薔薇在市區的一個公車牌處會合,遠遠看到熟悉的身影打著電話晃過來,「對不起,你打錯了。我不認識他。你這女的咋這樣啊,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什麼醫生了!」越來越沒耐心,也不曉得對面回了什麼,已經走到的薔薇攬住阿喵的肩膀一氣呵成道:「媽的,我們還沒起床呢,正忙著,他沒空來接你電話!」

  周圍一圈等車的人都齊刷刷望過來,安寧淡定的一笑,境界這種東西……

  薔薇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喵,「姑娘,漂亮啊。」

  「那是。」

  據說傅大姐這兩天住在臨近市中心的一小區裡,兩人剛到大門口,就聽到花壇旁邊傳來爭吵聲,安寧和薔薇循聲望去,就見一男一女在對罵,女的正是傅家大姐,「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啊?!你賺的錢還沒我多!」

  那男的被說的面紅耳赤,惱羞成怒,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想衝上去要打巴掌,不過薔薇比他動作快,衝過去從背後踹了他一腳,「我姐你也敢打!我踹不死你!」說完又加了兩腳,打的過程中見周圍看的人越來越多,「看什麼看?!沒見過群毆哪!」

  「……」

  那男的已經從地上掙扎起來,啐了一口髒話,「媽的!」一鼓作氣就想撲上來打薔薇,這時傅大姐從他身後猛踹了一腳!

  這局勢安寧也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笑,而那男的估計有點膽向怒邊生了,撞開薔薇,與傅家大姐搏鬥起來,但畢竟是女人,大姐一下落了下風,場面有點不好收拾了,安寧看到小區鐵門口放著一根木棍,略作思考——拿起來,也是從那男的後方,一棍下去。

  所有人都看著她……而那男的也看了她最後一眼暈倒了。

  也不知道是誰報了警,當那男的倒下時,警車到了現場。 

  然後,安寧生平第一次進了警察局。

  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間裡,擺著幾張長條凳,中間是一長形方桌。裡面除了她們三人,還有其他兩男一女。

  「對不起啊姑娘,把你連累了。」傅大姐坐到安寧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臂。

  安寧笑笑,「就當是見見世面了。」

  「呵,我就說你這姑娘有意思!」

  站門口一直往外邊張望的薔薇回過來問:「不會真要把咱們拘留了吧?不就是打個架麼!」

  低著頭的一男的抬起來看了眼薔薇,「第一次進來啊?讓人準備八百塊錢吧。祈禱你打的那人不起訴你,否則坐牢都有可能!」

  「不是吧?」薔薇跟安寧對視一眼。

  傅大姐這時倒是挺淡定的,「沒事兒,我有後台!」說著就撥電話了。

  安寧坐在原位,等地也有些無聊,拿出手機想看新聞,結果竟然上不去,淚奔,警察局的信號怎麼比山區還差呢?退而求其次發短信,然而才發出去不到半分鐘對方就電話過來了。

  「怎麼回事?」徐莫庭的聲音不急不緩,跟平時沒多大變化。

  「呃,沒事。」她先前發的是,「我打架了,在警察局,上不了網。」她想表達的重點是「警察局竟然上不了網!」畢竟這種公家部門……

  「自己有受傷嗎?」

  「沒有沒有!」安寧完全沒想讓他擔心,而且這也確實是小事情,所以才會跟他可有可無地說一下,算是報告「行程」。

  莫庭略沉吟,「傷了別人?」

  呃,相當不好意思,「傷了。」

  對面停了兩秒,「恩」了一聲,「那沒事。」

  安寧望天花板,怎麼感覺那麼像……「助紂為虐」?

  跟徐莫庭又聊了幾句,對方也像是不擔心了,掛斷的時候傅家大姐正摔電話,「平時把自己吹地牛逼哄哄的,什麼局長什麼官員都認識,媽的,到頭來誰都不認識,就認識一司機!窩囊廢!」

  薔薇說:「要不咱出點錢算了。

  傅大姐不同意,「幹嘛出錢?錯的又不是我們,是那小賤人不識好歹,沒打得他滿地找牙算便宜他了!再說了,出錢,那是助長社會不良風氣。」

  薔薇苦笑,「那咋辦?總不能真被拘留吧,有了污點出去不好找對象啊。」

  安寧問:「要不我找人幫忙試試?」

  傅大姐回頭,「你警察局有認識的人?」

  「也不算警察局……不過也是官員。」

  安寧找的是周錦程,雖然心裡是不大願意的,但是薔薇她們也在其中,自己的情緒就是其次了,而且當官的她能找的也就是周錦程。

  對方問了詳細的事情經過,安寧在說到自己把對方打暈時,手機那頭的周錦程似乎笑了笑。

  打電話的中途一男警員進來,說是要做筆錄,誰先來,傅大姐自告奮勇上去了。

  「你們是犯了什麼事?」房間裡那名不認識的女同志從她們進來開始就在打量她們。

  薔薇聳肩,「鬥毆。」

  「呵,不像。」

  安寧歪頭問:「那像什麼?」

  對方說:「知識分子。」

  薔薇笑出來,「姐有眼光!咱們正是未來的科學家。」

  安寧默默扭頭看牆角。 

  輪到安寧去做筆錄時,周錦程過來了,一眼望到要找的人,他沒有馬上走上去,而是跟一位從裡面辦公室走出來的警局領導握手寒暄。

  「原來是李書記的女兒。」

  周錦程笑笑,「年紀小,不懂事。」

  「其實周先生不來,我們也要放了,上頭剛來電話,是徐家的人。你說我——哎,其實也就是一件小事兒,被打的那人醫院裡也來過電話說已經沒大礙。我們這邊走完程序,把該問的問完,她們就可以走了。」

  周錦程點頭,再次跟他握了手,「謝謝。」

  走出警察局,傅大姐謝了周錦程,薔薇跟安寧比了個手勢,晚點聯繫,便與傅家大姐打車離開了。

  安寧跟在周錦程後面走了一會兒,「今天的事謝謝你。」

  錦程看了她一眼,說:「送你回家吧。」

  安寧也不再多說什麼,回到家洗了澡,出來時就聽到電話在響,正是薔薇,什麼打招呼謙禮道謝都免了,直接進入正題:「你那舅舅挺厲害的麼。」

  「嗯。」一邊擦頭髮一邊含糊應著。

  「阿喵啊,我姐讓我問你,你舅有對象了沒?」

  「咳咳!」

  ***

  當晚是李啟山慣例回家吃飯的日子,這時間他會找女兒聊聊。安寧下樓時就見到正進門的李啟山,還有先前跟她一道回來的周錦程。心想,等會兒找奶奶出門散步。

  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見孫女下來,起身過去牽了她的手,笑容慈祥,「餓了嗎?奶奶今天特意陪著詹阿姨去市場買了許多菜,都是你愛吃的。」

  「謝謝奶奶。」

  李啟山見老太太對女兒的寶貝狀,搖頭道:「她都多大了,您還當她孩子似的。」

  老太太哪裡在意這些,笑呵呵的,「我就這麼一個孫女,我不疼她我疼誰。」

  安寧隨奶奶坐到沙發上,周錦程坐在離她不遠的位子上,她和這位小舅一直不融洽,主要是以前的一些不愉快,但今天畢竟是他幫了忙的,安寧叫了一聲「小舅」。對方微點頭。李啟山跟周錦程說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才將注意力轉到女兒身上,「過了年,你有什麼打算嗎?」

  「想考博。」

  這一說,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朝她望過來,李奶奶也有些訝異,「怎麼?寧寧還要繼續讀書嗎?」

  李啟山說:「書讀得多未必有用。」

  安寧心中也是明白父親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的,正待開口,旁邊的周錦程淺笑道:「寧寧這專業能讀博倒是再好不過了,畢竟是理化科,學歷是硬要求。」

  安寧愣了愣,眼裡有些不解。

  李啟山卻明顯不認同,「女孩子不需要太高的學歷。」

  老太太道:「寧寧想讀就讓她讀吧。」

  「先生,老太太,可以吃飯了。」詹阿姨從廚房裡端出第一道菜,安寧起身去幫忙,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只是不大明白在這種事上周錦程怎麼會幫她說話了?

  用餐的時候老太太在講佛理,李啟山也不便再對女兒多說什麼。

  「能守信者,則家內安和,福氣自然而至,非神之所授也。」老太太笑道:「佛家的道理,你們年紀輕的,都要悟幾年才能懂得。」

  安寧笑道:「奶奶,這是阿難說的吧?」

  「對,對!」老太太驚訝之餘,眉開眼笑地對孫女道:「人生活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能瞭解之。」

  「嗯,奶奶,據說阿難是長得人神共憤的英俊瀟灑噢。」

  「……」

  她把奶奶也冷了,看到對面的周錦程正望著她,有幾分笑意,安寧咳了咳低頭吃飯。

  詹阿姨走過來對她說道:「寧寧,有人找。」

  安寧應了聲,心想,這時候誰找我?

  安寧起身走到走廊上,「阿姨,是誰找我?」

  正牽大狗進屋的詹阿姨滿面笑容地指著花園門口,「喏!真是漂亮的年輕人。」

  安寧循著望過去,就看見柵欄邊停著一輛白色的車子,車旁站著的人,一身淺色系衣裝,清俊不凡。

  安寧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等思緒一入定,馬上跑過去,「你怎麼來了?」

  徐莫庭面上一向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只是手已經輕撫了撫她的面頰,「我來討債。」

  安寧想到前兩天說到的「以身抵債」,囧了。

  莫庭看夠了,才略帶笑意地慢慢開口,「我來看你,你好像不是很樂意?」

  對於某人的欲加之罪,安寧現在已經很能從容應對了,笑瞇瞇道:「我看到你很驚訝,但也有喜啊,俗稱驚喜。」

  莫庭眸光微微閃動,然後他說:「既然這樣那再多給一點『喜』吧。」

  那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吻,充滿隱匿的思念的需索。安寧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細微的電流已經劃過全身,讓她不由自主顫了一下,想要開口,濕熱的舌趁其不備探入,吞嚥了她所有的言詞。徐莫庭微側身,安寧的背脊立即緊貼在車門上,後頸被他的手臂勾住,完全沒有可以移動的空間。清新又灼燙的男性氣息來勢洶洶,唇齒間執拗的糾纏讓安寧有些喘不過氣了,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對方逐漸放鬆力道,點點輕吻,恢復文質彬彬。

  他靠在她耳邊說:「我還沒吃晚飯,不介意陪我一下吧?」

  被蒙惑了心智的阿喵機械地點頭。

  徐莫庭一笑,往她身後看去,「那跟你的家人說聲再見。」

  「……」

  安寧轉頭,詹阿姨牽著大狗還沒進屋呢,又是難為情又是三姑六婆的模樣望著他們,見安寧看過來,馬上樂呵呵地俯身作撫摸大狗狀。

  安寧滿臉通紅,回身瞪著面前的人,最後委屈道:「你就不能挑一個沒人的地方?」

  徐莫庭輕揚起了嘴角,注視著她的黑眸尤為深邃,「說的是。」

  她剛剛說了什麼……安寧黯然神傷,覺得跟徐老大在一起時間久了,自己都變得不得要領了。

  「說再見。」徐莫庭輕輕纏住她的尾發。

  安寧睨他,抽回自己的頭髮,回頭跟詹阿姨輕喊了一聲,「阿姨,我陪朋友出去一下,晚點回來。」

  「去吧去吧!」胖胖的詹阿姨眉開眼笑地只差沒揮手。

  阿姨,長得好看不代表童叟無欺啊= =!

  坐上車的時候安寧想到一點,轉頭問身邊的人,「你要不要先進去見一下我家人?」

  徐莫庭說:「如果是正式見,我想先見你母親。」

  安寧一愣,隨後有些動容地望著他,唔,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呢。

  眼見白色車子開遠,詹阿姨笑著快步走進裡屋,一碰到廚房裡在倒水喝的李家奶奶便興奮道出:「老太太,剛剛啊,寧寧的男朋友來了!」

  老太太嗆咳了一聲,問:「誰來了?」

  「寧寧男朋友,長得是真真俊喲,我倒是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孩子,跟寧寧站一起登對極了。」說著四五十歲的詹阿姨紅了下老臉,「還抱了就親嘴呢,年輕人也真是性急。」

  老太太走到窗口往外頭望,「人呢?」

  詹阿姨走過來扶住她,笑道:「帶寧寧出去玩了,小兩口麼。」

  老太太也笑了,「她連飯都還沒吃完呢。你看著那年輕人可靠嗎?」

  詹阿姨直點頭,「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有教養,有禮貌,之前跟我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丫頭,怎麼不帶進來讓我們看一看?」說著倒有幾許悵然若失,「一眨眼寧寧竟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我總還記得她十一來歲紮著馬尾辮子去上跳舞課時的模樣。」老太太心裡是驕傲又有些不捨。

  「老太太,這是應該開心的事情,而且我敢說啊您以後的曾孫、曾孫女一定出色地不得了。」詹阿姨這時看到拿著碗碟走進廚房來的周錦程,馬上過去接手,「周先生,您放著,我來收拾。」

  「不礙事,舉手之勞。」

  周錦程出來時,按了按眉頭,此時客廳裡的李啟山起身道,「錦程,如果不急著走我想跟你談談。」

  一到書房裡,周錦程一坐下便點明了:「您是想說安寧升學的事情?」

  李啟山道:「讀博士,呵,讀出來能有多大用途。」

  周錦程淡淡開口:「您有沒有考慮過,也許安寧並不適合兢兢業業的生活?」

  李啟山轉頭看著他,「錦程,我讓你多關注她,能照應的地方多照應她,不是讓你幫她在那邊安身立命。」

  周錦程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

  李啟山道:「你也明白我一直想要她回來,寧寧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能給的也就是為她鋪平一條道路,現在她二十五歲,在此之前我可以任她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但是以後我絕對不希望她再這樣空洞沒目的地過下去。」

  當年離婚,X市的老房子和一半的財產都自動劃分給前任太太,工作他也申請調到了G市,他李啟山什麼都可以退一步,但女兒必須得跟他,要冠他李家的姓,這點毋庸置疑,而當初寧寧也的確是判給了他,可偏生女兒鬧地出了車禍,住了醫院,差點失明。

  住院的兩個多月她都沒有說話,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我想跟著我媽。」

  那一句話,他聽著是心酸的,難受的,他是一個父親,也希望女兒偏袒自己一些……最終是讓了步,他想等孩子大點,懂得一些世俗道理,再帶她回G市,卻沒想到女兒一直都沒有回G市的念頭,她母親也是任由她得過且過。

  多年前可以當女兒不成熟,但現在依然不懂人情世故,對未來沒有該有的抱負,他是不能接受的。

  李啟山語重心長道:「錦程,我信任你,不光是那一層親戚關係,更是因為我看中你自身的能力。」

  周錦程笑笑,「我知道。」

  「你姐姐這幾年也挺不好過的。我讓寧寧叫你一聲舅舅,她叫了,卻始終不肯叫周兮一聲『阿姨』,你姐嘴上雖然沒說,但心裡是難受的。當年我不讓她生孩子,是我補償寧寧的,也是虧欠你姐姐的,我想讓她把寧寧當親生兒,可是那孩子——」李啟山拿起書桌上的一張女孩照片,林下風致,眼神清亮,笑靨如夏花,「你說寧寧乖麼是乖的,但卻是有些冷僻,不想理的人是一分心思都不願意花,現在,連我這爸爸都有些愛理不理的。」

  周錦程沉默不語,眉宇間隱隱有幾分淡漠。

  ***

  安寧這一邊,徐莫庭去停車,她先進去找位子。

  「小姐幾位?」

  「兩位。」剛要穿過內門,旁邊有人快步經過她,兩人擠了一下,那女人望了安寧一眼,「豬啊,不會側著走的?」

  安寧皺眉,「又不是螃蟹。」

  「噗」,旁邊站著的兩名服務生笑了出來。

  女士明顯生氣了,「笑什麼?你們什麼服務態度?!」

  服務員看著這位比安寧體型明顯「豐滿」N多的顧客,真覺得什麼多作怪了,不過也即時招呼,「小姐,您幾位?」

  對方斜了眼安寧,才對服務生道:「已經有人定位子了,帶路吧!」說完扭著腰進去了。

  而安寧則在服務員的友好帶領下找了一張相當不錯的靠窗位子,不過一坐下就望到隔了兩張桌位的地方正是剛剛的女士。

  安寧「咦」了一聲,因為那女士對面的男人也有點眼熟,是誰呢?

  感覺臉上一涼,抬眼看到徐莫庭,他的手腹擦過她左臉,然後落座在她對面,「東張西望什麼?」

  安寧懷疑這人現在有借口沒借口都調戲自己來了,默默戒備。

  徐莫庭給安寧倒茶,「夫人請客?」

  「好啊。」

  ……

  上菜的時候,安寧的電話響起,看號碼似曾相識,「你好。」

  「大嫂,我沒錢吃飯了!」

  = =!

  旁邊一道聲音罵道:「老三,咱們不是跟嫂子要錢,說清楚,是要讓她幫忙把老大XXOO了!」

  「……」

  「對,對!」老三繼續悲愴:「大嫂,你什麼時候回來?老大他太狠絕了,連後路都不給我留一條啊!他吃人不吐骨頭啊!」

  背後耀武揚威,聲音自然宏亮,因此,話筒外圍也能聽到,所以徐莫庭已經伸手接了電話。

  當對方在悲愴了三分鐘之後菜也上齊了,徐莫庭才慢悠悠說:「放心,回去我會加倍『還』你的。」

  「……我是誰?這是哪裡?我為什麼在打電話?……」老三的聲音慢慢飄遠。

  安寧咬著唇忍著笑接過手機。

  「以後他們打來,你不用理。」

  安寧終於笑出聲,「但是很好玩啊~」

  「有我好?」有人非常厚臉皮。

  安寧瞅了他一眼,咕噥道:「你要生古代,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

  徐莫庭笑了,「夫人抬舉了。」

  ***

  莫庭吃飯是慢條斯理的,安寧晚餐算是吃過所以只陪著喝茶,偶爾看看窗外,再看看對座的人,徐莫庭本就是眉目清朗的人,但因有點形於外的氣勢,總讓人覺得偏冷傲的多,不過……依然很好看啊。安寧覺得他的眉眼間都是風風韻韻,皎如秋月。莫非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渾然不覺自己的「隱秘欣賞」已經被對方察覺,徐莫庭抬起頭,若無其事道:「是否打算以身相許了?」

  這人……

  安寧臉紅之後很有風度地略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打岔問他,「前天我媽媽跟我說收到一些包裹。」都是極高檔的滋補品,養生品,大姨說如果是真貨加起來好幾十萬呢,安寧覺得這也太禮重了。

  徐莫庭放下手裡的筷子,只淡淡道,「不是我送的。」

  安寧不相信,狐疑看著他,她的感覺一向準的。

  徐莫庭無奈輕笑,「是你未來婆婆送的。」

  「你不用在意這些,只是——如果對你母親有所幫助,其他都是其次。」莫庭不想她想太多。

  安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心裡有些暖暖的,不過還是嚴肅道:「以後叫你媽媽不要送了,太破費了。」安寧是真覺得太貴了。

  「沒事,反正都是一家人。」徐莫庭說得天經地義。

  徐老大,你一定要繞到那裡去嗎?

  「跟你說真的呢!」

  徐莫庭微微一笑道:「安寧,我說得再真不過了。」

  某人徹底伏敗。

  這時候,安寧看到跟他們相隔兩桌的地方,那名女士正指著她問對面的人,「你幹嘛看她?是不是她?」

  安寧莫名其妙,而那男的望了她一眼,低頭對女伴解釋起來,但後者顯然不輕易配合,「我不聽!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你說,你說啊!」只離了四五米的距離,中間的位子也沒有坐人,所以即便那兩人說得不響,要聽也是能聽得到的,更不用說是這種音量了。

  安寧心想,莫非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狗血劇」……那男的再次望向安寧,有那麼點悔不當初地說:「就幾天前吧。」

  安寧傻眼了,他誰啊?

  徐莫庭道:「有些吵?」他是背對著那一桌的,而且有沙發邊的盆栽遮擋,所以上演愛情保衛戰的兩人除了安寧,對於徐莫庭只能隱約看到一點點的側影。

  安寧收回視線,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人,隨他們去吧!

  只是安寧不曉得通常狗血是灑不完的。

  「她是不是追著你來的?怪不得了,我進門的時候她就跟我過不去!」balabala已經有不少臨近桌的客人翹首觀摩。

  安寧哭笑不得,那女的又說了一堆,那男的才吞吞吐吐地回:「她跟她朋友就問過我我們醫院修復處女膜的事情。」

  安寧聽到這句話才依稀想起那人是誰?跟薔薇相親的那名婦科醫生?

  不過,安寧有些火了,這兩人也太沒品了吧。

  「認識的?」莫庭問,他懶得回過頭去看閒雜人等一眼。

  安寧搖頭:「不算,只是薔薇跟他相過親。」

  徐莫庭微揚眉,「你去相親?」

  安寧有些想笑,「你就只關心這個……」

  「那關心什麼?」

  呃,確實……

  安寧見徐老大挺平和的,但安全起見還是說:「沒關係的,畢竟嘴長在別人的臉上。」只要你不誤會,最後一句話安寧放在心裡。

  「不行。」莫庭笑了笑,「我一向有仇必報的。」

  安寧呆了數秒,徐老大不會是想要格殺勿論吧?

  雖然很高興很開心他的信任和維護,但是,那種人不值得的。

  安寧正要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那醫生竟然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對方走過來挺抱歉地叫了一聲「李小姐」,轉頭看清楚安寧對面的人,不由一愣。

  安寧自然不捨得讓徐莫庭參與這種「低級」的戲碼,冷淡地開口:「有事?」只希望他快點走。

  那醫生猶豫再三,還是說:「李小姐,我女朋友——哎,能不能請李小姐幫一下忙。」

  幫忙?安寧是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一時無以接茬。

  婦科醫生想再說什麼,就聽一道聲音突然問:「你想幫什麼忙?」

  醫生回頭看出聲的人,安寧也看他,徐莫庭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道:「你要我太太幫什麼忙,我總要知道一下。」

  醫生傻眼了,安寧也傻眼了。

  太太?

  「夫人」麼安寧覺得還有點兒戲的感覺,但是太太……

  那醫生站在那裡極為尷尬,原本以為這有點冷峻的男人只是她的另一位相親對象,沒想到竟是……

  徐莫庭對別人向來沒多少耐心的,等了兩三秒見他無話可說,便道:「既然沒有,那可否讓我跟我太太用餐了。」也就是可以滾了的意思。

  「……」

  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沒有,當那豐滿的女人也剛巧過來時,只聽徐老大又緩緩說了句:「你覺得你跟我比——我太太會看你一眼?」

  安寧後來事後補全這句話,「你覺得你跟我比,何止差一點,我太太會看你一眼?在任何情況下。」

  所以說,不要輕易惹腹黑又護短的外交官,他們擅長彬彬有禮地把人刻薄死。

  當時那名彪悍的女士竟也沒有發飆,安寧很奇怪,然後又瞬間了悟了——傳說中的秒殺啊。

  出來時安寧一直扯著莫庭的袖子悶笑,雖然不應該,但真的覺得很痛快,「你太壞了。」

  「不喜歡?」

  「喜歡極了。」安寧愣了愣,另一隻手輕打他,「又套我話。」

  徐莫庭低頭對她一笑,「什麼時候我不套你也說了,我就不用這招了。」

  這人啊……

  隱隱的,心裡頭有燙燙的感覺。

  安寧咳了咳,問:「你以前也是這麼對付看不順眼的人嗎?」

  「不,第一次。」

  安寧不信。

  「通常不太會有人敢冒犯我。」

  「……」


        ***

  這一邊,周錦程開車到住處,在經過一條街時,望到一對出色的情侶,男的俊,女的漂亮,他們靠在一起,宛如印證了那一句「天造地設」。女孩子的手一直挽著男友的手臂,輕言細語,笑靨如夏花。

  周錦程不由跟著一笑,然而笑容很快便輕然淡去了。綠燈亮起時,他踩了油門,在冬日裡搖下了車窗讓冷風吹進來清醒一些。周錦程一向比常人懂得如何循著處世規則尚巧善變,壓抑真實情緒,也因此做人比別人累。

  車子停在了家門口,錦程在車上坐了一會兒,伸手拉開儲物格,那裡面放著一本《五代史》,很舊了,封面上還有一些血跡。

  那是一場意外,卻也是難辭其咎,他應該考慮到她當時的情緒。

  而他卻把她當成了一個幼稚任性的女孩。

  他抱著她到醫院的時候,她只是一直在說:「你讓我回到我媽媽那裡好不好……」

  錦程打開書,裡面夾著一封信,也染了血跡。

  他翻開白色信封裡的紙張,字體被血染得斑駁,大體已經看不清楚,只在尾端沒粘血的地方能看到一個名字:徐莫庭。

  ***

  安寧陪著徐少爺找酒店,其實G市酒店行業是相當發達的,也就是說哪哪都有,偏生徐老大挑剔得很,床單不夠乾燥不行,裡面常年中央空調的不行,服務生不夠漂亮也不行。

  安寧怒了,拉低他輕咬牙,「你管人家漂不漂亮!這是最後一家五星級了!再說你女朋友我漂亮不就行了!」

  莫庭抿嘴一笑,「那你陪我?」

  「……」

  就在安寧糾結著的時候,徐莫庭已經刷了卡,一間雙人房。櫃檯的服務員看著這對養眼的情侶不禁會心一笑。

  在電梯裡,安寧嚴謹道:「我坐一會兒就走。」

  徐莫庭點點頭,「可以。」

  突然這麼好說話了,安寧反倒不適應,剛要轉頭看他,就覺眼前光線暗了暗,溫熱柔軟的唇覆蓋上了自己的嘴唇。

  一吻過去,安寧四肢癱軟,只剩迷離的眼光望著面前的人。當她望進對方的眼睛裡,那裡清晰地燃著幽深而狂烈的火焰。徐莫庭並不是熱情的人,但面對李安寧時卻時時透著隱秘的真誠的渴望。

  「安寧。」昏熱中,莫庭擒住她的下巴,再一次將她的呼吸吞沒。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35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1 PM 編輯

第十四章 、相知相許

  安寧是被迷迷糊糊地攬著出電梯的,他竟然在電梯裡就吻上來了,那裡面還有攝像機呢!隱約聽到旁邊經過的人說了一句:「她男朋友真帥啊。」

  安寧想到《倚天屠龍記》裡殷素素對張無忌說的「越好看的人越危險」,不禁入情入境感同身受。

  進到房間裡時安寧弱弱地預防著,畢竟酒店,徐老大,很危險。

  結果是莫庭給她倒了杯水,他把行李放下。電視裡在播晚間新聞,他洗了手,問她:「哪裡地震?」

  「新西蘭。」

  「嗯。」

  安寧鄙視自己思想齷齪!

  房間裡很明亮,主持人的聲音時不時傳出,莫庭走到安寧旁邊坐下,脫了外套他身上是一件暖灰色的毛線衣,把他襯得斯文清俊,安寧望了他一眼,心裡不由得怦怦直跳。徐莫庭目不斜視地看新聞,也非常自然地端起面前她的水杯喝了一口。

  安寧無奈起身再去倒水,莫庭伸手拉住了她,「不用,坐著吧,多陪我一會兒。」

  不知怎麼臉一紅,重新坐下,顧左右而言他,「你打算在這邊呆幾天?」他的坐姿很舒適,安寧靠著他,他的手一直沒鬆開。

  「三天。」徐莫庭微笑,「如果你希望我多留幾天,我可以考慮。」

  安寧第一反應就是好短,不過聽他說出後一句她便堅定了,「不用!」主要是大過年的,人家也要陪父母,總不能自私地讓他在這邊陪她過完年才回去。

  莫庭笑了笑,轉頭看著她,隨口說道:「對了,我養了隻貓。」

  「真的?」安寧有些驚訝,徐老大養貓,不可思議,一手經抱住他手臂問道:「什麼時候養的?長什麼樣的?下次讓我看看!」她一直想養,可惜她家公寓樓裡明文規定不得飼養寵物。

  徐莫庭輕描淡寫地說:「原本是要當聘禮的。」

  安寧一停,隨即明白過來,抬起他的手輕咬了一口,莫庭無聲地微笑,側身將她拉過來,正對著自己,慢慢靠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後伸手覆住她的眼睛,漸漸加深親吻。

  當天徐莫庭送她回家,文質彬彬。

  在下車之前,莫庭撫了撫她的臉開玩笑地說:「你的表情好像有點失望?」

  安寧面頰緋紅地跳下車,才敢回頭道:「我只是在想你什麼時候從良了?」

  見心上人「落荒而逃」,徐莫庭按了按眉心,他不是從良,他是從長計議……在酒店裡,慶幸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慶幸自己涵養功夫了得,沒有潰不成軍。

  徐莫庭再次望了眼已經關上的門,才一言不發開動引擎,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有些許汗濕。

  安寧走進客廳,就同從廚房裡出來的周兮碰上了。

  「寧寧。」周兮素面朝天,年近三十有五,卻仍然美麗動人。

  安寧點了下頭,極淡的笑了笑。從她身邊經過時,周兮又叫住了她:「寧寧,你有時間嗎,我上次給你買了幾件衣服——」

  安寧皺眉,「謝謝,我有衣服。」

  周兮的表情有些窘迫,隨即又恢復從容,她跨前一步想拉住安寧的手,卻被她輕巧避開了。

  安寧也不想這麼冷淡,可就是條件反射性的。

  周兮看著她,眼中有歉意,「寧寧,當年……」

  安寧低聲打斷她,不喜歡她談論當年,更不喜歡她談論到她媽媽,但畢竟不擅長講重話,「我上樓去了。」

  安寧洗完澡,躺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一直睡不著,最後撥了熟爛於心的電話號碼。

  「喂?」

  「你也還沒睡?」

  「在等你電話。」

  再憂鬱也笑了,「莫庭,你討厭過什麼人嗎?」

  「哪種程度的?」對面的人聲音低柔,慢慢陪著她磨時間。

  安寧想了想,「不願意與之相處,見面,講話……」

  「那很多。」

  「哎,你認真一點。」

  徐莫庭莞爾,「只有你總以為我是在說笑。你何不問我喜歡什麼人,我倒能說上一位,要聽嗎?」

  「不用了。」安寧翻了身,輕聲道:「莫庭,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壞了。」

  「嗯,如果你想殺人,我會幫你遞刀。」

  安寧無語,不過精神卻不再消極,有一句沒一句跟他聊著,對面人低柔的聲音彷彿能催眠,漸漸讓她關上了眼簾,徐莫庭聽著她舒緩的呼吸,過了許久才輕聲道了句「晚安」,掛斷電話。

  安寧睡了五六個小時就醒了,不過精神良好,走到樓下看到奶奶,老太太一見她便笑瞇瞇招她過去,當然免不了對寶貝孫女「男朋友」的一番詢問,安寧對奶奶是知無不言的,老太太問什麼她答什麼,名字,出身,長相,人品……最後老太太笑道:「姑娘家也不害臊,有這麼捧自己男朋友的麼?豐神清朗,穎悟絕倫?什麼時候帶回來讓奶奶瞧瞧才是真的!」

  「我問問他。」安寧摸摸額頭有點窘。

  這時詹阿姨過來說:「寧寧,你爸爸找你呢,在書房。」

  「噢。」臉上掛起一分無奈。

  李啟山本是大忙人,一周見不上幾次面,最近兩天居然都無須外出,見女兒進來,從皮椅上起身走到沙發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寧寧,爸爸有些話要跟你談談。」

  聽父親口氣裡透著嚴肅和試探,有些預感,果然一坐下他便問道:「你跟徐家的兒子在交往是麼?」

  「嗯。」這件事安寧不想隱瞞。

  李啟山沉默五秒鐘,「寧寧,我知道你們之間或許有了不錯的關係,可是,感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們都還太年輕,甚至沒有定性,追逐一時的快樂無可厚非,如果只是單純談戀愛爸爸不會反對,但若是長久交往,甚至牽扯到婚姻,那我是不同意的,徐家太複雜,裡面有太多的政治權勢。寧寧,徐莫庭不適合你。」

  安寧臉色微凝,沒有出聲。

  李啟山一向是鐵腕人物,如果不是對女兒習慣性的包容,可能會直接命令她跟徐家的太子爺分手。

  「他現在二十五歲,就在監察廳裡坐上不小的職位,錦程五年來爭取到的位子,他一兩年就上去了,多少人羨慕嫉妒,但這些讓人羨慕嫉妒的東西,也都只是他們徐家人讓他小試鋒芒的,他將來的職位,事業,婚姻絕對不可能簡單。」說著將茶几上的一份檔案拿起來,才慢慢說:「寧寧,錦程的母親原是徐莫庭二叔的戀人,兩人留學相遇。徐家本來屬意跟當時的IT業大亨賀家聯姻,但開始只當這對小兒女玩玩,也不曾在意。後來發現情況不對,急招徐家老二回國跟賀家的女兒履行婚約。這件事那時候鬧得很大,但被徐家用權勢壓了下去。雖然我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聽錦程說起過一點,他記憶中母親精神一直不太好。我為錦程薦職前曾查過一下他的家世,才發現他母親是在他幼年時自殺身亡,而且在此之前一直有傳言她還跟徐家那位暗中有所來往,而他父親在他母親死後,傾注一切去跟徐家作對,最終一敗塗地,後來也抑鬱而終了。寧寧,徐家人太不折手段,我不希望你受到這種傷害,明白嗎?」

  安寧從書房出來,便收到了徐莫庭的短信,「起來了嗎?我打電話過來。」

  一時之間不知道回什麼,走回房間洗了臉,薔薇打電話過來,約她出去,安寧想了想,答應了。

  跟薔薇在一家日式拉麵店碰頭,薔薇還帶了兩男一女過來,都是她高中朋友。

  一見安寧出現在門口,薔薇便起身招手,「阿喵,這邊!」

  一男生已經主動拉開身邊的座位讓她坐下,安寧說了聲「謝謝」,薔薇拍拍男同志的肩說:「別想了,她有主了。」

  對方沒在意,只呵呵笑,「咱就是單純性為美女服務。」

  在其他人笑鬧的時候,安寧始終心不在焉的。一夥人邊吃邊聊,安寧很少搭話,被問到就回一句。

  跟她不熟悉的三人都覺得她冷淡了,心想大概美女都是不好親近的,薔薇是完全沒察覺異樣,阿喵想事情發呆是很正常的事。

  安寧沒多少胃口,吃了一點面就喝著溫水聽他們講話,陽光從玻璃裡照進來暖洋洋的鋪在身上卻一點也驅散不去心裡的陰霾。

  「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裡不能刷卡。」

  低沉的聲音回了什麼,聽不太清楚,安寧僵了一下轉頭,便看見十來米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櫃檯處,從容不迫。

  安寧回過神來,立即起身走上前去,從包裡拿出皮夾用現金付了賬,收款的服務員見的世面也是多的,只當是美女幫帥哥付錢了,笑著結了帳將找的零錢遞給她,安寧一直感覺到身邊人在看著她,忽然眼睛紅了,什麼也不想就伸手抱住了他,對方的神情柔靜如水。

  帥哥美女本來就吸引人眼球,這麼親密的就更加讓人一顧三盼了。

  先前對安寧獻慇勤的男生輕聲感慨,「哎,哪裡冷淡了。」

  薔薇已經震驚了,妹夫怎麼來G市了?!

  徐莫庭遠遠對她微點了頭,攬著女友出了餐廳。

  到了車上,莫庭開了暖氣,並不急著開車,而是輕輕摟住她。

  「我發短信給你的時候,我車已經開到你家附近,看你開著車出來,便跟了過來,見你約了朋友,就不想打擾了。」

  安寧有些內疚,抱著他,將臉埋進他的胸口。

  徐莫庭也不問她為什麼突然之間情緒低落,只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

  ***

  安寧醒來時,車子正在平緩地向前開行,輕柔的音樂流淌在車廂裡。

  旁邊的人見她醒了,柔聲道:「這邊親戚有一幢閒置的房子,我借來住兩天。還困嗎?馬上就到了。」

  安寧這才看清楚外面的風景,依山傍湖,安詳寧靜,參天古木中偶有幾幢別墅點綴其間,徐莫庭拐進一條幽靜的小道,將車子開到一幢磚紅色的兩層別墅前,旁邊有車庫,他沒有停進去,而是在花園門口熄了火。

  徐莫庭俯身幫她解開安全帶。

  安寧下車看了看周圍,不由讚歎,「這裡真漂亮。」

  莫庭過來牽住她手說:「等一會可以去湖邊看落日。」

  安寧笑著點頭,也忘了問為什麼要來這裡?

  ***

  徐莫庭放下東西,安寧在房子裡粗略逛了一遍,只得出一句,「如果是兩個人住我可不要這麼大的房子,感覺忒冷清。」

  莫庭從二樓的下來,手上多了一件外套,聽到她說的話不由一笑,「那120平方米的怎麼樣?」

  「呃,差不多。」其實還是有點大。莫庭示意她過去,安寧開心地走到他面前,屋裡開著暖氣,但客廳一時打不高,徐莫庭將手上的外套給她穿上,她笑著展平手配合他,米色的外套柔軟又有質感,一穿上就覺得溫暖,似有若無的還有一絲清新的檸檬味,安寧抱著他從他的黑色線衣下擺伸手進去,碰上他光滑的腰背,「真暖和。」

  徐莫庭無奈,「別鬧。」說是這麼說,但也捨不得拉開她的手,溫柔地問:「餓不餓?」

  安寧被他一提醒,就覺得是餓了,早上沒吃東西,中午的時候又只吃了一點麵條。她仰起頭問:「我們要再開車出去吃東西嗎?這裡離市中心好像有點遠。」

  「不用出去。」莫庭道:「我做給你吃。」

  安寧忘了徐老大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全能型男友,馬上喜滋滋地奉承:「那我幫你打下手吧!」

  徐莫庭輕笑,「好啊,去洗手,看看冰箱裡有什麼。」

  安寧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琳琅滿目,不禁想到之前逛房子的時候一塵不染,狐疑地望身後的人。

  莫庭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應該是我那親戚讓人來打掃整理過。」

  安寧眨了眨眼睛,「真周全,感覺像微服出巡。」

  徐莫庭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胡說什麼,我充其量就是來探視女友,誰讓她那麼冷血棄我於不顧。」

  安寧心裡歡喜,臉上卻仍然一本正經:「那你之前幹嘛還住酒店?」

  「離你家近點。」離你近一點……

  安寧自然是聽明白了,臉上泛起些微紅暈,說:「餓了,煮飯給我吃!」

  徐莫庭低低地笑出聲來,「是,願意為夫人效勞。」

  ***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安寧心裡的沮喪一掃而空,只覺得外面陽光明媚,裡面暖氣也怡人。

  吃完飯兩人出門,悠閒地往湖邊走去。她身上還套著徐莫庭的外套,有些寬鬆,但安寧身材修長勻稱,穿著他的衣服倒也不突兀,反而有幾分瀟灑英氣。徐老大是一如既往的清俊文雅。偶爾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都忍不住朝這對出色的情侶多望一眼。

  西方霞彩滿天,安寧握著徐莫庭的手,慢悠悠地在湖邊散步。

  她見紅日馬上要浸到水裡了,激動地拉了拉徐莫庭的手,後者一笑牽著她往高一處跑去,等她氣喘吁吁停下來,直起身子便望見遠方天地相連,晚霞將湖面染成了金黃色,壯美絢麗,涼風吹來,不禁深呼吸,感覺特別的心曠神怡。

  剛回頭想說什麼,卻發現徐莫庭正看著她,心中一動,便捧住他的臉吻了他,莫庭慢慢收緊手,細膩灼熱的索求,霞彩如嫣,渲染了兩人的衣發,天地間竟是這一處楓林樹下的相擁最是唯美悸心。

  ***

  兩人回到別墅已是夜幕降臨,在花園門口停下來,徐莫庭輕聲徵詢:「是現在送你回去還是……等會兒?」

  安寧面上微紅,咬了咬唇說:「我能不能住一晚?」

  徐莫庭的眼睛變得很深很黑,神情始終溫柔,「安寧,你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麼嗎?我可能沒有意志力再對你彬彬有禮。」

  安寧一怔,耳根都紅了,「那、那算了。」剛要轉身就被徐莫庭拉住,他將她擁進懷裡,柔聲說:「打電話跟你家人說一聲吧。」

  安寧打電話回家,是奶奶接聽的,老太太竟然一口就答應,讓她反倒心虛不已。走到誇大的沙發邊癱下,電視上在轉播大型的體育比賽,徐莫庭將手中的陶瓷杯湊到她唇沿,「喝一點,潤潤口。」

  她很少喝茶,但也覺得這茶很香醇,回味無窮,不由抿了兩口。

  「要躺下來麼?」他輕笑著問。

  她今天算是忙了一整天,精神上和體力上都有點累,這時也不矯情,懶懶地滑□子,頭枕著他的腿,徐莫庭看著電視上的籃球比賽,背靠著沙發,手指輕撫她的頭髮。

  安寧心裡默默想著,如果爸爸知道,肯定大發雷霆,他站在父輩的立場為兒女設想她知道,可她更知道自己喜歡徐莫庭,一想到可能要跟他分手就難受得要命。她不管徐家怎麼樣,複雜也好,陰暗也罷,她喜歡的是徐莫庭,他很好很好就夠了。

  徐莫庭見她望著屏幕想心事也不打擾她,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等中央五台的體育節目播放完已將近八點,安寧坐起身,徐莫庭便溫和地問:「餓麼?我把菜熱一下。」

  「不餓,下午的時候吃太多了。」

  徐莫庭忍不住笑出來,關了電視,「如果還不睏,陪我下盤棋吧。」

  是不睏,可是下棋……看他完全沒有讓自己去客房睡覺的意思,不禁想入非非臉熱腦熱,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噢。」

  莫庭從電視機下方的櫃子上拿了棋盤過來,安寧盤腿坐在沙發上,徐老大坐對面,輕鬆的斜靠在沙發背上,「黑子還是白子?」

  「黑子。」

  莫庭擺好棋牌,兩人各自拿了棋子,開始對陣。

  徐莫庭雖不是圍棋高人,但思路縝密,深謀遠慮,安寧根本不是他對手,不到一刻鐘就輸了兩盤,簡直就是一開場就收局。安寧郁卒,好歹她是女朋友吧,竟然一點都不手下留情,第三盤收局時徐老大像想起什麼,溫聲道:「對了,我忘了說,我們的賭注是以身抵債。」

  「……」

  「一共三局。」

  「你無賴!」

  徐莫庭靠過去,眼眸裡全是她,他攬住她的後頸,嘴唇貼上她的,柔聲道:「我是說贏了以身抵債。」

  安寧一愣,心如擂鼓,不敢再看他,而徐莫庭在下一秒已像無事般退回到原先距離。當她抬起眼便見到他臉上的微笑,不由得臉全紅了,直起腰想要起身。徐莫庭拉住她,安寧一頓,沒有抗拒,順著他的力道蹲下,莫庭緩緩將她攬近,予取予求。

  不知道過了多久,輕喘著靠在他肩頭,「我要去睡了。」

  「嗯。」他的手離開她的腰,溫和放行。

  安寧一進到二樓的客房,便拿手扇風,最後到浴室洗了臉才平定下來。回到房裡躺在床上,雖然已是夜深人靜,睡意卻不濃,胡思亂想一通反而更加清醒了,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晚間節目大多乏味,一台一台換過去,過了二十來分鐘倒是漸漸有了些睏意,蜷著身子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徐莫庭洗完澡,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到南面的一間客房門口,推門進去,看到正無聲播放的紀錄片,笑了笑,關了電視,輕輕躺到床的另一邊。

  安寧夜裡總是會起來喝一次水,剛轉醒便隱約感覺到身旁熟悉的氣息,胸口猛地起了一陣異樣的心跳。

  徐莫庭低沉柔和的聲音傳來,「要喝水嗎?」

  「嗯。」

  床頭的檯燈擰亮了,安寧接過遞來的玻璃杯喝了幾口,還回去的時候對上了對方的眼睛,那雙幽深的眼眸一直是清醒的,靜靜地凝視著她。

  「才三點,再睡吧。」莫庭放下水,安寧重新躺下,安靜的空間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徐莫庭坐了一會兒,俯身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安寧,你要不要我?」

  滿臉緋紅,雙瞳剪水,她的表情有些朦朧,但她的眼裡是乾淨的,坦誠的,是愛慕的。

  徐莫庭笑了,低下頭去吻她的眼瞼。

  安寧雙手無意識地滑入他的髮間,他的頭髮很軟,涼涼的,劃過指間的時候還帶上一絲絲酥酥麻麻的感覺。

  莫庭緩緩下移吻著她的嘴唇,頸項。心浮氣躁原來是如此難耐。

  他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心中的吶喊震耳欲聾,伸手碰觸她的臉,想要得到她,得到她人生才能圓滿,否則都是殘缺的。

  可他還是停了下來,「你說不要,我便停下。」

  上方英俊的臉也是紅的,深邃的眼裡如火般炙烈。安寧的回應是將他拉向自己,吻了他。她喜歡他,她不想跟他分手。

  殘存的一點從容冷靜剎那間煙消雲散。他的動作是溫柔的,並不急躁,但唇已經纏吻上來。

  ***

  當兩人坦誠相見時,呼吸早已經混亂,初嘗情-欲,都是分外緊張,擁吻,交纏,均是驚心吊魄。

  徐莫庭膜拜著癡愛人的身體,雙手遊走在她身上的每一處,身下人迷離的眼中滿是他,不禁情動地吻著她的紅唇,頸項,可是單純的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內心的渴望。莫庭難耐地篤著眉頭,體內更強烈的欲-望渴求著傾巢而出,他擁住她的腰,輕托起她,將她的雙腿架在自己腰間,汗水沁出肌腱,兵臨城下便是快感劃過全身,還沒攻入就已經一身的濕熱,即便平日再沉靜清冷,此時此刻他也是無措懵懂激越,深呼吸輕緩推入。

  安寧渾身微顫,眼睛裡泛起薄薄霧氣。

  徐莫庭知道她痛,可他停不下來,他比她更難受,當他傾身更進一步時,身下的人疼得眼淚滑出眼眶。

  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一次一次吻她,吻去她的淚。

  適應的過程每一秒都是煎熬,溫柔的撫慰令女孩平靜起來,終於,按捺不住的渴望,一點點隨著本能,不算有技巧,但緩慢而有力的動作,那種絕妙的律-動,男女間最原始的默契,碾碎了所有的矜持,只剩下心悸真誠的男歡女愛。

  徐莫庭濕熱微顫的掌心拉住她的一隻手,放到他的臉側,當欲-望攀上巔峰,他偏頭吻她的手心。

  ***

        兩人都是初行男女之事,雖是急切莽撞生澀,但都得到了滿足,那是一種相濡以沫的安定。

  徐莫庭抱著她,一直平定不去內心的激盪,指尖纏入她的髮絲,吻著她微濕的額頭。

  安寧睜開疲憊的眼,過烈的激情讓她有些吃不消,不過一點都不後悔,只覺得很知足,側身攬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輕聲咕噥:「好睏。」

  莫庭心口一熱,身體也隨之火燙起來,忍不住再次靠過去。不過再心馳神往也不忍對女友在初夜當天再三索取。莫庭低頭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後伸手關了燈,在黑暗中柔聲道:「睡吧。」

  安寧「恩」了一聲,漸漸閉上了眼。  

  等她再次醒來,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房間裡昏暗寧靜,厚重的窗簾遮去一切光亮,只有床頭櫃上的液晶鬧鐘顯示著時間。

  安寧起身去浴室洗漱,玻璃台上擺放著整齊的毛巾和衣服,襯衫和線衣是他的。洗完澡穿好衣服,袖口有些長,所以不得不捲了兩圈。走到樓下,徐莫庭正坐在客廳的餐桌前,開著筆記本電腦,見她下來,微笑著說:「我在煮粥,一會兒就可以喝了。」

  「嗯。」安寧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的位子上,神情慵懶迷糊,剛要趴在桌子上,便被他伸手托住了下頜,「桌面上涼。」

  安寧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無意識地低喃:「還是有點累。」

  徐莫庭笑著將手伸到她的頸項處揉捏,力道不輕不重,讓她舒服地歎了一聲。徐莫庭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衣服,襟口顯露白皙的皮膚,心裡又有些異樣的蠢動,收回手,只遲疑兩秒便輕聲問道:「安寧,過完年,我們結婚吧?」

  安寧一愣,臉唰地一下紅了,雖然他以前也會隔三岔五提及到「結婚」的話題,但從未像現在這一次那樣讓她緊張,又想到昨夜兩人的親密行為,連耳根都紅了。

  「為什麼……我……會不會太突然……我還沒有畢業……」

  莫庭已經拉住她的手,眼神溫柔,「安寧,我不想再等兩年,三年。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你的想法跟我是一樣的。我們彼此相愛,那麼,結婚只是時間的問題。而我比較膽小,如果早一點,那張紙可以讓我安心。你願意嗎?」

  安寧紅著臉,一下子應不下來,感覺像是私定終生。

  「我……沒有想過這麼快……結婚。」以前她是連戀愛都沒想過的,只想著陪媽媽一步一步走完。

  對方為難無措的表情讓他看了有些心疼,緩緩傾身向前摟住她的肩膀,安撫道:「對不起,是我太過急躁了。」

  安寧心裡愧疚,垂著頭,靠在他胸口,「我喜歡你。」

  「我知道。」

  「我……我也愛你。」

  「我知道。」  

  安寧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起,莫庭鬆開手笑道:「我去把粥盛出來。」

  她走過去時鈴聲停了,手機上一共有四通未接來電,最新一通是薔薇的,兩通是父親的,一通是周錦程的。安寧先回撥了薔薇,對面一下就接起,爽朗的聲音傳過來,「阿喵啊,跟妹夫在哪呢?要不要出來啊?」

  「要幹嘛嗎?」問清楚比較保險一點。

  「昨天吃到一半你就走了,今天繼續,嘿嘿,讓妹夫也來。」

  安寧不確定他今天的行程安排是怎樣的,「我問問他。」

  「哎哎,我知道妹夫是大忙人,但中飯總要吃的吧?」隨即意味深長的一笑,「是不是有情況了?」

  安寧一驚,不露聲色,「什麼情況?」

  「別裝了,坦白從寬。」薔薇直樂:「昨天你看到妹夫就撲上去,這麼熱情,晚上肯定那啥啥啥了吧?」

  「薇薇,你思想就不能健康一點!」安寧心虛批判。

  薔薇一頓,「我是說一起吃飯,看電影,手牽手--你想哪裡去了?」

  「……」

  「跟徐莫庭這種人手牽手逛街,一定心潮澎湃吧,啊,多麼遙不可及的人物啊!」

  徐莫庭將電腦關了,走過來在她耳邊悄聲說:「我去車上拿點東西。」

  安寧微微頷首,莫庭笑了一下,不干擾她打電話,轉身出門了。

  薔薇心潮澎湃說了一通,見對面的人都沒反應,不禁義憤填膺,「正說你男朋友呢,怎麼這麼不積極的?不會是……被遺棄了吧?」

  「你才被遺棄了呢。」安寧哭笑不得,不想再跟她瞎扯,「薔薇,如果等一下,呃,徐莫庭有時間,我們就過去,行麼?」

  「不行也只能這樣了,我就是想讓你跟妹夫出來亮亮相,鎮壓全場。跟你說吧,昨天我叫出來的那女的,我是一直看她不順眼,丫高中一度搶我男朋友,回頭又把自己標榜得美麗善良、閉月羞花,啊呸,我懷疑她是不是不照鏡子的!只要你跟妹夫往那一站,她連棵喇叭花都算不上!撐死就是一雛菊,還是被暴過的。」

  真毒啊,安寧汗顏,深深覺得薔某人是太無聊了。掛上電話,徐莫庭剛好進來,手上拎著一袋東西。

  安寧走過去幫忙,莫庭笑著遞給她,「應該符合你的尺寸,等會兒出門的時候換上吧。」她穿他的衣服,總不捨得讓別的人瞧去。

  安寧驚訝地接過,走到餐桌前入座後,才拿出裡面的東西看了看,更是不可思議了,「你怎麼知道我穿衣服的尺寸?」

  「手感。」

  安寧瞪他,徐老大挺無辜的,「你的身材很標準,玲瓏有致。我的眼光一向準。」最後那句有點一語雙關。

  安寧語塞,不過聽他誇自己身材,很開心,放下袋子,接過他遞過來的粥,聞到香味,才覺自己非常餓了,喝了一口,暖心暖胃,舒坦地直點頭,「真香。」安寧喝完小半碗,才說:「我最近好像長胖了。」

  徐莫庭微笑,柔聲說:「不會,抱起來剛剛好。」

  某人不由聯想到限制級面畫,臉上泛起紅暈,咳了咳,振振有詞道:「反正胖不胖,你以後都只能喜歡我了。」

  徐莫庭臉上的笑意漸濃,深邃的眼睛裡滿是真摯的愛憐。安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埋首喝粥。

  「不會的。」低柔的聲音響起。

  安寧沒聽清楚,抬起頭看向他。莫庭輕笑,認真說:「不可能再有別人。」

  在青春的年華里,在芸芸眾生中,找到你愛的人,讓她也愛你,這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過了許久,安寧才低低地「恩」了一聲。

  兩人吃完飯,出門已經將近十一點。安寧想到他今天就要回去,不免有些惆悵,但也知道不能任性,他本來就是比她還事情多的人,而且快年三十了,總要讓他回去陪爸媽過年的。

  車子平穩行駛,車廂裡很安靜,徐莫庭的右手在下面一直握著她的手。

  今天外面的溫度降到了零下,即使是正午,仍然有淡淡的霧靄在空氣中瀰漫,公路上車量不多。

  安寧偏頭看他,輕聲開口,「你上高速的時候也開慢一點。」

  感覺到左手上的力道稍稍緊了緊,安寧抿嘴笑了一下,再說:「我過完年就去看你養的貓咪。」

  徐莫庭歎了一聲,終於開口,聲音很低很低,「真想跟你天天在一起。」

  安寧臉紅心跳,只因知道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而是真實的想法。  

  徐莫庭將車停穩在路旁,她的沃爾沃就在前面,安寧還沒下車便看到昨天吃麵的那家店裡,薔薇和一男一女坐在老位置上。

  想到薇薇之前的電話,轉頭問駕駛座上的人,「你要不要見一下薔薇他們?」說著指了指對面落地窗的一處。

  「不了。你去車上拿鑰匙吧,我等你。」

  「噢。」哎,想也知道他是沒興趣的,下車後又遲疑地說:「那我過去跟薔薇打一聲招呼?」

  莫庭笑著點了點頭,「我等你。」

  他說了兩次「我等你」,安寧赧然。

  徐莫庭看著她跑過街道,走上兩級台階,推門進了餐館。他靠在椅背上,開了音響,柔和的音樂流淌而出。  

  這時有人敲了敲副駕駛座的玻璃窗,莫庭看到來人,慢慢按下車窗。

  「跟你聊兩句,可以嗎?」

  徐莫庭打開車門下車,雙手插-入褲袋中,周錦程走到他這一側,從對面的餐廳望過來,越野車半遮去兩道高大的身影。

  莫庭靠在車子上,淡淡道:「什麼事?」

  「我昨天看到她的車子停在這裡。」周錦程笑了笑,說:「你來這邊看寧寧?」

  徐莫庭臉上沒什麼變化,「周先生有話可以直說。」

  周錦程也不意外他的冷漠,將手上的一份牛皮紙遞給他,沉吟片刻才慢慢說:「這裡面有一本書,是寧寧的,我希望你能幫我還給她。她高中的時候出了一場車禍,書裡面夾著一封信,她沒來得及看。」

  ***

  徐莫庭撫過斑駁的紙張時,手指微微顫了下。她出了車禍,他耿耿於懷多年,原來,原來是這樣。看著上面乾枯的血跡,這麼多的血,她當時傷得有多重?心不由緊了緊。

  莫庭抬頭望向對街的落地玻璃窗,她被她的朋友拉著,臉上是淺淺的笑,陽光照在她不施粉黛的素顏上,溫潤如玉。心像被什麼灌滿了,思念,迷戀,百般心疼。

  幸而,一直做不到放棄,幸而從始至終剪不斷想她,幸而他想再試一次,幸而,她要他。

  莫庭注視了很久,然後將手中的東西放進汽車裡,拔了車鑰匙,關了車門,慢慢穿過街道。  

  周錦程的車開出兩百多米,在紅燈處停下,後視鏡已經看不到那一家餐廳。

  他看向前方斑馬線上形形色色的行人,神色淡漠。

  一開始,他確實不樂見她跟徐莫庭在一起,撇開私人因素,徐家本就不適合她。寧寧不知道,比起李啟山,徐家遠遠不乾淨得多,卻萬萬沒想到兜一圈兩人仍舊在一起了。他也想過怎麼讓她跟徐莫庭分開,但始終狠不下心,畢竟寧寧跟他在一起,很開心。而徐家太子爺也並非等閒之輩,真要從中作梗,不見得能成功。幾次公事上的協作,讓他知道年僅二十五的徐莫庭作風能力行事都不在他之下,應該說青出於藍,還是唯獨徐莫庭少年老成,雷厲風行?

  而他在意寧寧,對她勢在必得,超乎他的想像。

  原來徐家也有一顆癡情種。

  當年徐成勝風流成性,拈花惹草,與她母親藕斷絲連,最終害她自殺身亡,父親鬱鬱寡歡,徒留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親戚中周轉過繼。年少時寄人籬下的生活,艱辛的求學,錦程多少對徐家有些懷恨,但他心裡也清楚,母親自殺是因為她的懦弱,她不愛父親,卻也得不到愛的人,最後走了一條最自私的道路,而父親承受不起這種情感的失敗一蹶不振。

  愛情是什麼?他一直以來都只覺得是負累,是虛華而不真實的東西。

  可寧寧喜歡他,而他希望她快樂,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別的什麼,他希望她開心,即便,自己心裡有些空落……  

  安寧一直在看時間,一刻鐘了,不知道徐莫庭會不會等得不耐煩?薔薇的手還拉著她,笑容滿面地朝對面的姑娘說:「我家喵喵可是文武全才,進X大那是頂著理科狀元的名頭被恭迎而入的。」

  安寧瞥了她一眼,她當年高考發揮不佳,離理科狀元差了一長段距離。

  「呵呵,是麼。」對方也笑笑,抱著男友的手臂,對薔薇說:「你們都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啊,我們大專畢業就工作了,不能比了噢,不過書讀太多不會讓人覺得很像書獃子嗎?」

  薔薇友好的「呵」了一聲,指著阿喵道:「你看過這麼漂亮的書獃子嗎?」

  「……」

  好吧,偶爾犧牲一下無可厚非,只要薔薇開心,而且,薇薇好歹也是在捧她的,不能「不識抬舉」。

  對面兩人面色複雜,女的心裡介懷卻是一時反駁不了,男的有些歉然,朝安寧點點頭,後者自然是無所謂,只是道:「其實,人類基因裡有六成以上外貌和智力是成正比的。」

  她剛說完就感覺一直抓著她手的薔薇一抖一抖的。安寧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才驚覺貌似「反諷」了,見對面姑娘瞇眼看著她,不禁有些無奈,果然對方說:「對了,李小姐,你昨天是跟你朋友走的,他是你男朋友嗎?怎麼今天沒有陪你一起出來?」

  薔薇笑道:「阿喵她男朋友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能見著的。」

  「呵呵,是這樣啊。」

  安寧聽著兩人表面親如姐妹,實則冷若冰霜的一句接一句,覺得不能再逗留,正要開口辭行,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見對面的人望著她後方,下意識回頭,熟悉的身影正不急不緩走近,安寧眨了下眼,起身道:「你……你怎麼過來了?是不是等太久了?」

  莫庭站在她身邊,他的角度有點背光,所以臉上的表情看不大清,但聲音依然很溫柔,「是太久了。走了嗎?」

     「恩行!」薔薇也站起身,笑著對徐莫庭道:「妹夫,好久不見。」

  莫庭應了一聲,對女友的室友他一向很友善,「我帶安寧先走了。」

  「恩恩,慢走!」薔薇目送那對壁人走出門口,才重新坐下,笑了,「什麼叫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典型的。」

  出來後安寧見身邊的人一直沒鬆手,也沒說話,雖然跟平時無異,但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想可能是讓他等太久了,於是某人馬上笑瞇瞇地賠禮,「對不起,讓你等了二十多分鐘,那--我請你喝飲料,想喝什麼我去買?」指向正對面一家茶飲店。

  「你買什麼我就喝什麼。」徐莫庭的聲音低沉。

  安寧笑道:「那我買一杯苦丁茶,你喝不喝?很苦的。」

  「可以。」

  「……」

  他可以,她哪裡捨得讓他喝苦澀的東西。安寧笑了笑正要鬆開手跑過去,卻沒能如願,徐莫庭說:「我陪你過去。」

  兩人走進店裡,安寧買了兩杯橙汁,走出來時身邊的人問道,「安寧,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安寧一愣,「回X市?」

  「是啊。」莫庭微笑,「想不想見你媽媽,我帶你過去,隔天再送你回來。」

  見媽媽?安寧心動了,不過,「還是不要了,太麻煩了。」而且媽媽看到她離開又要難過一天,當然,她也不想徐莫庭來去兩趟。

  「不麻煩。」莫庭看著她,輕聲說:「就當陪我,好嗎?」

  「啊……」安寧的臉不知怎麼紅了,徐莫庭見她猶豫,繼續略帶商量的口氣說:「大後天才年三十,你回去一天陪你媽媽拜一下年,隔天回來,我陪你。」

  「那……」掙扎了一會兒最終投降了,「那好吧。但是,你不用送我回來,我自己坐車就可以了。」

  徐莫庭一笑,拉著她的手緊了緊,臉上有清晰的笑意。  

  下午一點車子上了高速,G市到X市的這條線,一路過去風景都不錯,山峰迭起,滿山紅葉。安寧喜歡自然風光,坐車時總是精神十足,莫庭聽她偶爾說兩句,心裡充實不已。

  抵達X市是四點鐘左右,安寧在下高速之後反倒靠在座椅上睡著了。進到市裡,正巧是下班的高峰期,徐莫庭將車速減到六十碼,避開超車道,一直開得很平緩。音響裡放著柔和入眠的輕音樂,與車外的喧囂世界相比,車內顯得尤為寧靜安逸。

  開到目的地,徐莫庭停穩車,轉頭看睡著的人,略微遲疑了一下,便俯身過去輕輕吻上她的嘴唇,心裡滿是情動,滿足,眷戀。

  安寧沒動,過了片刻才本能地側身抱住他,自然而然地將微涼的手心伸進他的衣服下。莫庭欣喜她親密的貼近,等著她睜開眼,然後,有些遲疑的回吻。

  徐莫庭從來都是冷靜自律的人,可如今卻有些失控,但這種不受控制隨她而動的心情令他感覺快樂。他停下來,柔聲說:「到你家樓下了。我陪你上去,見一下你媽媽。」

  「哦,好。」她還有些迷糊,只是慣性地聽他的話。

  徐莫庭笑著幫她解開安全帶。兩人推開門下了車,安寧才問:「你真的要上去?」

  「怎麼?你不想?」

  安寧瞅他,徐莫庭莞爾,牽住她的手。剛剛走出兩步安寧便停了下來,莫庭關切地看向她,「怎麼了?」

  安寧看著前方,說:「我媽,還有,大姨她們。」

  莫庭轉頭一看,瞧見花台邊上幾位女士站著在說什麼。安寧低聲道:「那個,我阿姨她們很難搞的,你要不要改天--」

  徐莫庭搖頭,握著她的手徑直走過去。

  大姨首先看到過來的兩人,不由得呆住,「寧寧?!」接著看到與她手拉手的人,又是一怔。

  李媽媽見著女兒早就激動地上來了,「寧寧,你怎麼回來了?」  

  李安寧私自跑回家,而且還帶了「男朋友」來,三姑六婆頓時沸騰了,一進到家裡就已經說開,大姨上下打量著眼前高俊的年輕人,滿意極了,她做媒那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這麼俊的小伙子,態度也得體有禮,笑著直點頭,「寧寧眼光真不錯啊。」

  二姨問:「你跟寧寧是同一所學校的,在工作了?具體是做什麼的?」

  徐莫庭聲音沉穩,淡淡笑著:「目前是在監察廳裡做事。」

  「監察廳啊。」大姨詫異,「年紀輕輕不得了。」

  李媽媽看著他,溫和地說:「莫庭是吧?你跟寧寧相處多久了?她有點孩子氣你要多包容了。」

  徐莫庭笑道:「我會的。」

  在廚房跟表姐一起負責泡茶的李姑娘不禁感慨啊感慨,「還真是人見人誇。」

  「是啊。」表姐也嘖嘖有聲:「你看我老娘,都跟看著自己兒子似的了。」

  安寧無言,不過看到家人很中意她喜歡的人,心裡是極開心的。

  表姐用胳膊碰碰表妹,「我說,你們有沒有那啥過啊?」

  「咳咳!」

  「別咳了,我是過來人。他看你的眼神,簡直是想以身相許,我就不信他沒碰過你。」

  「……」

  ***

  幾位長輩對徐莫庭的第一眼印象是極佳的,一看就是出色的年輕人,嚴謹斯文得體。安寧從廚房出來時,大姨都已經在問:「莫庭啊,你家還有沒有兄弟?」

  「……」

  徐莫庭微笑,「我是獨生子。」

  李媽媽見女兒上完茶就要走回去,便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寧寧,也坐著說說話吧,不用忙了。」

  大姨說:「我家寧寧怎麼看著又變漂亮了?」

  剛坐到自家老娘沙發扶手上的表姐笑道:「滋潤的唄。」

  「咳咳!」

  徐莫庭看了一眼嗆紅了臉的女友,心裡倒也有點底,一低頭,眉眼都帶溫情。  

  於是,三姑六婆在客廳裡繼續絮絮叨叨半天,徐老大態度恭謹,有問必答,李媽媽看徐莫庭是越看越稱心,最後完全當他是女婿了,「莫庭啊,畢了業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徐莫庭聲音溫和,「看寧寧有什麼打算。」

  ……

  大姨已經哈哈笑出聲來:「行了,訂婚吧,啊,年初小兩口把婚定了,到國慶要麼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情人節結婚!酒席麼定上十幾桌應該夠了吧?」

  二姨說:「訂婚兩家人吃吃一桌就夠了,結婚十幾桌怕是不夠。」

  表姐說:「我當伴娘啊。」

  李媽媽還有點理智,輕聲詢問莫庭,「你父母怎麼說?要不哪天一起吃頓飯,見一面?」

  莫庭笑道:「我爸媽同意的。」

  此時阿喵同學已經被擠到了角落……  

  當天安寧奉命送徐老大下樓時,偷偷,偷偷地捏了他一把。

  徐莫庭輕笑,握住她的手,拉上來,咬了一口,再一口,很輕,更像舔。安寧心一麻一麻的,黑暗中瞪他,卻忽然感覺到他加快腳步。直到被拉著上了車,安寧才前喘吁吁地問怎麼了,對方的手臂已經環上她,心滿意足地輕輕歎息。

  他的懷抱很溫暖,安寧十分喜歡,一直沒有動彈。這份感情是她的初戀,剛開始懵懵懂懂,漸漸清晰,明白自己喜歡他,便順從地跟著自己的心走,然後,越走越深。

  「安寧,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給你的那封信裡寫的是什麼?」

  安寧眨了眨眼睛,「想。」她一直很好奇。

  「嗯。」徐莫庭側頭在她頰上吻了一下,柔聲道:「新婚的時候我會一個字一個字念給夫人聽。」

  「……」

  太、太討厭了!  

  安寧上樓時,屋裡的親人還圍在一起議論著。

  「這年輕人真不錯,長得好看先不說,性格也好,踏實,穩重。」

  「的確是很難得。」

  「寧寧這回是地地道道交上對象了。」

  「這麼大了,也是該定下來了。」

  「是啊,要不是書讀得多,早結婚生孩子了。」

  安寧無力撫額,默默回房間了。

  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與媽媽兩人躺在床上,李家媽媽撫著女兒的頭發問:喜歡他嗎?

  安寧點頭,很喜歡,很喜歡。  

  被子床單只要出太陽媽媽都會幫她曬,裹著充滿陽光氣息的被褥這一覺安寧直睡到中午,醒來刷牙洗臉,神清氣爽。

  昨天跟爸爸打電話,左思右想還是實話實說了,電話那頭停了很久,才說:「我年三十去接你,你--多陪你媽兩天吧。」

  她一愣,第一次真心地說了聲,謝謝爸。

  安寧對著鏡子輕輕拍了拍還沾著水的臉,「嗯,白裡透紅,與眾不同。」

  剛走到衛生間門口要叫女兒吃飯的李媽媽笑噴了,「閨女啊,白裡透紅也要吃飯啊。」

  安寧嘿嘿一笑。

  這天陪母親大人去市場買了N多菜,從簡地拜了年。

  下午跟媽媽窩在陽台上曬太陽的時候,眼熟的電話進來,「大嫂,你人在哪呢?是不是在X市啊?」

  安寧聽出來是老三,「嗯,對,我在X市。有什麼事嗎?」

  「太好了。」老三激動:「大嫂,出來吧,我們在市體育館的露天球場上,老大也在,在打球,哈哈,來吧來吧。」

  「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

  「來吧!來吧來吧,程羽妹妹也在。」隨即老三壓低聲音道,「嫂子,你不來老大可能又要大開殺戒。」

  安寧汗,回頭正想問媽媽,李家媽媽已經笑著在朝她揮手,「去吧去吧。」

  「……」

  安寧回房間換了大衣牛仔褲和平底球鞋,在臉上抹了點護膚霜,便出門了,走時關照媽媽睡午覺。

  體育館離家不遠,安寧是騎自行車過去的,雖然是枯枝落葉的冬天,但陽光燦爛,所以騎得還蠻熱乎乎的。

  大概十來分鐘,穿過兩條街,遠遠便看到體育館西門的籃球場上幾名男生在打球,都只穿著一兩件衣服,有的還脫的只剩棉毛衫,在太陽底下揮汗自如。

  安寧慢慢騎到鐵網外,一隻腳踩地,看著場內的比賽,那一道出色的身影一目瞭然。

  坐在旁邊椅凳上的程羽一眼望到她,起身走過來,「嗨,你來了。」

  「嗯。」

  程羽也靠在網上,看向場內,笑道:「三對三,現在比分是40比52,堂哥今天心情不錯,很手下留情。」

  這時坐在場外休息的兩名男生也過來了,其中一名是老三,「大嫂,好久不見啊!」

  安寧笑笑,「好久不見。」

  「怎麼,你騎車過來的?你家就在附近?」

  「嗯。」

  老三愣了一下,隨即直搖頭,「怪不得老大要選這邊來打了,徇私啊徇私。」

  「行了。」程羽笑著打斷他,問安寧,「要不要把車停一下,進來。」

  老三說:「嫂子,裡面有停車棚,你進門往左就看見了。」

  「好。」安寧又望了那方一眼,然後踩上了車,他看到她了呀。

  徐莫庭接過隊友從場外撿回來的球,笑了笑,「繼續吧。」

  安寧把車停進車棚,鎖上,走到球場內時就有仁兄朝她吹了聲口哨,然後,場上的張齊噴了,「吹毛啊吹,那是我們老大的夫人。」

  對方一驚,連忙說:「sorry sorry,無意冒犯。」

  場內的人也都詫異地停頓了兩秒,直到一道冷淡的聲音說:「還打不打?」

  「打打打!」

  程羽等安寧走過來,就把右邊椅子上的一件外套拿起,「坐這兒吧,這是堂哥的外套,嫂子您幫拿著。」

  安寧看了下,只有三張椅子,另一張上堆滿了衣服,不禁弱弱想,那人還真有點潔癖。

  老三過來遞給她一瓶水,「大嫂,等會兒打著玩的時候要不要上去玩一下?」

  「我不會籃球。」

  「沒關係的,不會讓老大帶你麼。」

  程羽說:「我堂哥才不捨得讓安寧上去跟你們這些X男人打球呢。喂,你休息差不多了,上去換我老哥下來吧。」

  「老大是主力,怎可在關鍵時刻下場。」

  程羽看著他,頗無力地搖頭,「我總覺得跟你之間有代溝。」

  老三佯裝怒了,「程羽妹妹你這話太毒了啊,我不就比你大一歲麼!」

  「一歲隔重山。」

  「嘿,那老大跟嫂子還相差一歲呢。」

  程羽訝異,轉頭問安寧,「你比我堂哥小一歲啊?」

  安寧點頭,手上的厚實外套蓋著手臂,非常溫暖。

  「你們不是同一所高中的嗎?我還在他書房裡看到過你們高中的集體畢業照--」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嘿嘿一笑,「沒什麼沒什麼。」

  安寧笑笑,不介意,轉頭繼續看場上的比賽,有些許興致。

  老三見縫插針為大嫂解說:「老大除非是一對一,否則很少自己出球得分,都是傳隊友,俗稱控球後衛,呵呵。」

  「噢。」安寧想到前些日子老三師兄的幾通電話,不由偏頭問他,「師兄,你們上次打球賭錢--」

  「沒事了沒事了,老大早就把錢存回來了,只是我跟老張都沒有查帳的習慣,哎,老大就是喜歡精神折磨,不過,對不住嫂子您了。」老三慚愧,「打擾你那麼多次。」

  安寧笑道:「我倒無所謂,沒事就好了。」

  「呵呵,我上次打過來,您是跟老大在約會吧?」

  安寧想到那人在G市的兩天,撫了下額頭,只含糊「恩」了一聲。  

  有人走過來從後面拍了一下老三的肩,低沉的聲音夾著些許喘息,「上去打一下。」

  來人正是徐莫庭,額前的頭髮有點微濕,米色的貼身線衣勾勒著修長的身材,此時的一番運動,袖口捲著,神色明朗,更顯英氣勃勃。

  程羽非常識相地立即起身,笑瞇瞇道:「老哥,給點錢,我去買幾杯果汁。安寧要嗎?果汁或者奶茶?」

  「不用,謝謝。」她手上還有一瓶水呢。

  徐莫庭坐下,沒有拿過安寧腿上放著的外套,而是俯身過去直接從外套衣袋裡拿出錢包遞給徐程羽,後者接過便樂了,「錢包在手,那我多買點了!」

  等程羽走後,這一方天地只剩兩人,安寧見他脫下護腕,她下意識接過,然後把手上的水瓶遞過去,莫庭微微一笑,很自然地配合,喝了幾口水後看著她溫和地說:「原本想跟你打電話,怕你沒空。」

  安寧低低道:「上午睡到了十點多才起來,中午陪媽媽過了下年。」

  「嗯。」徐莫庭黑色的眼睛裡隱著淡淡的柔情,握住她的手,輕聲問:「等會兒帶你去看貓咪?」

  安寧眸中一閃,開心地點頭:「好啊。」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2 PM 編輯

第十五章  讀你一生

  球賽完了之後,一群人奔到休息處喝水的喝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推搡捶肩,萬分激昂,安寧不由想男生果然是精力充沛。

  有人蹭過來跟她打招呼,「大嫂,第一次見面,您好您好!」

  安寧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寒暄,莞爾道:「您好。」

  周圍一圈人見徐莫庭女友如此親切,不禁都湧上來,「你好,我叫阿錚,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徐莫庭真不夠意思啊,嫂子這麼漂亮不早帶出來。」

  「大嫂,玩球不?我教你!」

  ……

  於是,徐老大在眾人熱情高漲中,將水瓶交予女友,然後伸了一下手,安寧很自然地停下與他人的交談,把懷中的衣服遞給他,徐莫庭從容地穿上,淡淡地道:「它可能有點餓了,你現在去我那邊還是……要留在這裡再聊一會兒?」

  安寧想到貓咪可能餓肚子,當即便說:「現在就過去吧。」

  他們之間沒有什麼親暱的動作,但彼此之間卻瀰漫著一股難以言語的默契與親密,讓人無從介入。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停下來,然後,紛紛用殷羨,嫉妒,鄙視的目光望著徐老大。

  徐莫庭才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他跟安寧在一起的時候本就少,所以萬分珍惜。他倒也不是佔有慾特外顯的人,只是難得跟女友相處,總不怎麼樂意她把注意力花在別人身上。

  見徐莫庭起身有兄弟忍不住要鬧騰一下,「老大,這就走了?!」

  「不跟咱們一起去喝茶了?」

  莫庭只是眉微一揚,正要開口,卻是安寧先拉住他的手,笑瞇瞇對其他人道:「下一次吧,今天我們還有點事。」貓咪貓咪……

  大夥兒見說話的是溫婉可親的大嫂,一時竟都不敢再瞎起哄,安寧給人的感覺是溫暖如春的,沒有半點侵略性,好像面對她,什麼聒噪的性子都安分了下來。

  徐莫庭自然「聽」女友的話,所以最後被輕鬆帶離了場。  

  程羽回來時就看見安寧拉著堂哥走出場地,「哥,你們要走了嗎?」

  徐莫庭將手上的車鑰匙遞給她,「嗯。車子你開回去。」

  程羽眼珠一轉,笑道:「行。」然後對安寧說:「堂嫂,有空找你玩兒啊!」

  安寧對她的「堂嫂」還有點不能適應,總覺得太正式了,不過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

  莫庭看著女友,溫聲道:「走吧,先去把你車取一下。」  

  徐程羽是從未見過她堂哥如此輕言細語,一點也沒有平時的那種冷漠強勢,多少有些驚歎,嘿嘿樂著,心想以後你不近人情,我就找李安寧!

  回到圈子裡,那一群男生就在說,「這麼多年了,我終於看到大嫂了。」

  老三問:「在美國老大真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

  「沒。當然追他的姑娘不少,不過徐老大都說差遠了。如今一見嫂子方才知道水準之高。」

  「哎,高啊。」

  「剛老大是不是吃醋了?」

  張齊嗤笑,「吃毛醋啊,嫂子多體貼啊,他一伸手她就遞衣服,老大心裡不知道怎麼樂呢。」

  老三同意,「以後打球都找大嫂出來吧,安全一點。」

  ……

  這一邊,安寧取了車,徐莫庭站在車棚外面靜靜等著,看她推著車走到他面前,然後歪著頭笑著說:「你載我?」

  徐莫庭接手她的自行車,伸手理了理她的長髮。

  安寧見他穿著深色的外套,身形頎長,黑髮永遠乾淨清爽,俊逸的臉在暮光下有種卓然獨立的魅力,忽然說:「我記得高中時,你在台上講話,也是這麼與眾不同。」

  莫庭眸光閃動,輕聲問:「哪裡不同?」

  安寧想了想,「感覺……看到你很愉快,跟別人不同。」

  徐莫庭心中一悸,不管她有沒有記得當年的他,現在的她對他的感情一目瞭然,讓他心癢難耐,情不自禁吻了吻她額頭,然後才說:「回家吧。」

  安寧很開心,坐上後座,抱住他的腰,徐莫庭感覺到她的手,才踩動車子。

  新年期間,街道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經過的不少商店裡放著流行歌曲,安寧聽到耳熟的就跟著輕哼兩句。

  直到前方人說:「走調了。」

  安寧一愣,輕打了打他的背,「那你唱啊。」

  徐莫庭將她的手拉到前面,慢悠悠地唱道:「明年今日別要再失眠,床褥都改變如果有幸會面,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惶惑地等待你出現……」

  低低的嗓音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暗啞,安寧終於知道什麼叫悅耳,不由得閉上眼睛,貼著他背脊,靜靜聽著,像一隻慵懶的貓。  

  等到了徐莫庭的住處,終於見到那只胖貓咪時安寧激動了,「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小傢伙看到主人家回來,一點都不怕生地跑過來,繞在他們腳邊打轉。

  安寧將它抱起,還挺重,「你是不是給它吃太多東西了?」

  「一日三餐,不多不少。」徐莫庭走到客廳開了暖氣,兌了一杯溫水放在茶几上,見女友坐在沙發裡一心一意逗貓,他先去浴室沖了澡,十分鐘後換了一身家居服出來。

  徐莫庭看著她蘸牛奶喂貓,笑著提醒,「小心被咬到。」

  安寧抬起頭,「它很乖,一點都不凶的。」

  莫庭「恩」了一聲,「像媽咪。」說著轉身踱到廚房,拿了一份貓糧出來,小黑貓一聽到食物進盤的聲音就跳下沙發奔過來,男主人將盤子放在廚房門口,小傢伙悶頭就吃。

  安寧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也不便再去逗它,起身到浴室洗手,前一刻他剛洗完澡,裡面還盤繞著檸檬香的熱氣,鏡子上也是霧濛濛的。洗了手和臉,剛拿毛巾擦乾,便感覺身後有人抱住了她。

  貼近的溫熱身體讓她似有電流觸過掌心,安寧轉過身,徐莫庭俯下頭吻上她閃爍著淡淡光澤的嘴唇,動作溫柔,似有如無的挑逗。安寧張開唇,放他的舌尖進來,他輕輕地觸及,偶爾吮吸,偶爾咬嚙,不激烈,但纏綿。

  一吻完畢,安寧靠在他懷裡,雙眼仿若沾水。

  徐莫庭愛惜地看著她,眼中有著不加掩飾的渴望,然後勾起她的下顎,再次吻住了她。

  安寧沉浸在美妙的親吻裡,漸漸意亂情迷。

  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徐莫庭將她抱進臥室,放到床上,慢慢地,柔柔地吃乾抹淨,極情盡致。

  事後,莫庭抱著她進浴室清洗,手在凝脂般的身上滑過,慾望又有了動靜,忍不住吻上光滑細膩的肩頸,他是積聚已久,如今食髓知味,難免有些不依不饒。

  安寧睜開眼,在詫異之餘有點招架不住,前一場的歡愉還讓她全身疲軟。她想說讓我休息一下,可顯然對方等不及。徐莫庭將她輕抵在潮潤的瓷磚上,抱起她的腰,緩緩進入她的身體。

  安寧呻吟了一聲,顫慄地摟住他的脖子,臉緊緊貼著他的頸窩。

  莫庭見她適應才敢憑著本能,動作起來。

  熱情如火山噴發,一波一波的快感不斷襲來,久久不能平息。

  安寧喘息不止,感覺到他退出自己的身體。在高潮餘韻中,他細細吻她微顫的眼瞼。

  等到最後洗完澡,兩人回到床上,已是夜幕降臨。

  安寧覺得身上每一根骨頭都酥軟無力。

  徐莫庭摸摸她的額頭,「餓嗎?」

  「恩……」

  「那我去做飯,你躺會兒。」

  徐莫庭穿上衣服出去,冰箱裡很充足,挑了幾樣她比較偏愛的食材,寄上圍裙,準備晚餐。

  徐老大工作非常有效率,不到二十分鐘便煮了兩道菜,飯也跳到了保溫。安寧回復了些許體力,聞到香味,便更感覺到餓了,坐起身穿上他放在床尾的乾淨衣服,走到客廳,原本想問要不要幫忙,但只一看便知道她根本插不上手,站在流洗台前的人動作嫻熟,游刃有餘。

  徐莫庭將最後一份湯料下鍋,轉頭看到她,她歡愛過後總是顯得迷糊慵倦,臉在燈下如玉瓷,白淨溫潤,他看著,總忍不住心蕩神迷。

  「還有一道湯,你去外面坐著,先吃點別的菜。」

  安寧點點頭,剛走到餐桌邊坐下,門鈴響了,起身去開門--萬萬沒想到是徐莫庭父母,兩位長輩她分別都見過一面,於是,愣在了原地。

  門外兩人倒是沒怎麼驚訝,徐母笑容可親地看著她,「安寧,你也在。」

  安寧反應過來,連忙側過身讓他們入內,溫溫地叫了聲,「伯父,伯母。」

  徐母走上來愉快地拉住她的手,「莫庭前段時間說你一直在忙。伯母就在想呢,什麼時候能見著你。」

  呃,其實也算不上忙,就是身不由己而已。

  徐父將外套掛在衣架上,回頭對她們輕笑說:「進到屋裡再聊吧,門口冷。」

  「對。」徐母看著安寧身上深色的厚質睡衣,兩眼都笑彎了。

  安寧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穿著,是他的睡衣,頓時滿臉通紅。

  ***

  莫庭端著湯出來,轉頭看到玄關的人,也是微微一愣,不過馬上又一臉平靜無波。他走過來,見女友臉上清晰的紅暈,安撫地到她耳邊說:「爸媽喜歡喝普洱,茶杯在廚房裡,你去泡兩杯。」

  安寧當然是求之不得,對兩老靦腆地笑了笑,轉身到廚房去沏茶。

  莫庭領父母到客廳裡坐下,「爸,媽,你們怎麼過來了?」

  「我陪你爸在附近出席飯局,就順道上來看看你。」徐母說著望了眼廚房,輕聲詢問兒子,「莫庭,年初一,小姑娘若有時間,你帶她回家來吃頓飯吧?」

  徐莫庭想了想,「我問問她。她可能還要去一趟外省。」

  徐母點頭,「她父母分居兩地,小姑娘兩邊跑也著實辛苦。以後嫁過來,勢必不用這麼麻煩。」

  徐父笑著拍拍太太的肩,「就算嫁過來,回娘家還是要的。莫庭,什麼時候你安排一下,我們跟女方的家長正式見一面。你要娶人家閨女,禮數不可廢。」

  徐莫庭說:「年初十過後吧,等她回來我便安排。」  

  安寧將茶端出來,徐母接過道:「安寧,以後有空多來找找伯母,恩?陪伯母吃頓飯伯母也開心的。」

  徐母給安寧的感覺跟她家媽媽很像,都是大方溫柔的,她很喜歡。

  「嗯。」

  徐母很滿意,「那伯母等著你。」

  兩老沒多留,喝了兩口茶,便起身離去。

  莫庭送父母出門時對她輕語:「你先喝點湯,不燙了。」

  一瞬間,安寧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輕易填滿了。

  徐莫庭回來,她已經幫他盛了飯,正坐在餐桌前捧著一碗冒熱氣的湯心滿意足喝著,見他坐下,也幫盛了一碗湯放到他面前,笑瞇瞇道:「很好喝。」

  莫庭笑著端起碗喝了一口,屋裡很靜,卻瀰漫了溫馨的氣氛。

  「莫庭,我們過完年定婚吧。」

  一道極輕極輕的聲音,但徐莫庭卻每一字都聽清了。

  他放下碗,走過去坐在她旁邊,伸手擁住了她,低低道:「安寧,你要說話算數。」

  當晚徐莫庭送她回家,雖然都十分留戀,但兩人亦是理智冷靜的人。

  「回來的時候我去車站接你。」

  安寧點頭。

  莫庭歎了一聲,抱住她,「有點捨不得。」

  安寧笑著回抱他,「我也是。」

  等她上了樓,那輛越野車停了一會兒才開出。  

  隔天安寧去G市,是李啟山來接她的。當時李父母在客廳聊了很久,她在房間裡等著,後來她跟父親下樓時,他說:「寧寧,畢業之後,你若不想到G市,就留下來陪著你媽媽吧。」這是父親第一次明確表示讓她跟著她媽媽。

  安寧看著父親不知何時已經發白的兩鬢,微微紅了下眼睛,猶豫著伸出手握住了父親厚實的手掌,「謝謝,爸。」

  李啟山面上輕微動容,老了終歸是只要兒女開心,無怨無悔便也知足了。

  安寧這一次過去,心理上明顯比上一次來得放鬆。不過,對周兮還是不能做到全然自在,有些人,她善良,可終究不喜歡。

  大年夜那一天安寧陪奶奶喝米酒喝多了,朦朦朧朧的被詹阿姨扶進房間,她酒品極佳,就算喝醉了也是乖的,一倒在床上就抱著被子安靜地閉眼休息。

  詹阿姨對幫忙的周錦程笑道:「謝謝啊周先生,今天老太太高興,竟把寧寧都灌醉了,寧寧打小喝酒也稱得上是千杯不倒的。」

  錦程看著床上的人,「寧寧睡到明天估計得頭疼,等會兒她醒來,你讓她吃片阿斯匹林再睡吧。」

  「好,好。」

  安寧迷迷糊糊聽到說話聲,然後漸漸消失,喝醉酒之後整個人暈陶陶的,想到什麼都覺得想笑,聽到衣服袋裡的手機響起,她吃力地摸出來按通,「喂?」

  徐莫庭溫和的聲音傳來,「怎麼?睡了?」

  「沒……」安寧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很開心,「我跟奶奶喝酒了。」

  「嗯,我也是剛吃完飯。」莫庭有些擔心:「你喝了多少?難受嗎?」

  「一點點……一點點……」安寧蒙在被子裡,無意識的咕噥:「你聲音真好聽。」

  徐莫庭笑出來,輕聲說:「要睡嗎?要睡我掛了,你睡覺。」

  安寧搖頭,「不要,不睡,你講故事……」

  莫庭無奈,卻是寵愛地問:「那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可以……」

  徐莫庭笑著起身去書架上挑了一本《萬物簡史》,坐回椅子上,「歷史的,你應該喜歡--1911年,一位名叫威爾遜的英國科學家經常爬到本尼維斯山頂去研究雲層的構造。這座山位於蘇格蘭,以潮濕聞名……」

  他的聲音舒心溫和,神奇地減輕了她的頭疼,慢慢地就有了睡意。

  莫庭讀了十來分鐘,聽到對面悠緩的呼吸聲,停了下來,「安寧,睡著了?」

  這一晚安寧睡得極舒服,隔日起來神色清朗,完全沒有宿醉的難受,奶奶看到她都說「神態清明,顧盼生姿」。

  安寧汗,奶奶你平時看的是佛經還是鏡花緣啊?

  很快拜年走親戚到了年初九,然後,年初九是月末,月末了她大姨媽還沒來……往常是月中,也就是說遲了十來天……然後然後,她想到來之前,那啥……然後,世界爆炸了。

  不、不是吧?

  安寧頭昏眼花,思緒亂成一團,只記得拿上錢包和鑰匙,跑到車庫開了車,匆匆忙忙出門。

  她第一想到的是去藥店,不過要買什麼測試她也不知道,情急之下跟薔薇打電話。吞吐說了原委,電話那端的人明顯比她更震驚,「不是吧?!妹夫動作也太快了!」

  二十分鐘後,兩人在大藥房藥店門口會合。

  薔薇大衣裡面穿的還是睡衣,拉著安寧走進去,手熟地挑了幾樣物品,笑著說:「結婚算了,記得,你們的孩子一定要讓我做乾娘啊!」

  安寧要急死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別瞪我啊,妹夫要是知道,絕對就帶你去扯證了你信不信?」

  信。

  薔薇悄聲問:「要不要通知他?」

  「不要。」

  薔薇嘿嘿笑道:「真期待啊,你不覺得在校期間就結婚,然後再生一漂亮娃很讓人心動嗎?」

  安寧只覺得迷茫,不真實。

  薔薇跟她分道的時候不忘關照,「有good idea一定要通知我!」

  而當天發生的事,讓安寧很多年之後都異常糾結糾結糾結……

  事情是這樣的,她回到家進房間裡,拿出薔薇說的「測試條」,把其餘東西扔在床上就急匆匆進了衛生間。剛要看說明,就聽到門外面父親的聲音叫了她,沒來得及測,出來就見父親面色嚴肅地看著她床上的東西。

  「怎麼回事?」

  ……

  於是,年初十,安寧回了X市,連同父親,奶奶。

  接下去的事情電光火石,李啟山跟徐父在當日見了面,具體談什麼安寧不清楚,只知道她和徐莫庭的訂婚和結婚事宜被迅速敲定了--於三月三號在X市辦席訂婚,三月十四日結婚,十五號到G市補辦婚宴。

  徐莫庭一號看到她的時候,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也沒說什麼,領她去外面吃了飯。

  安寧這兩天心情繁複得無以復加,吃東西都沒多少胃口。莫庭也不勉強她,只讓她喝了半碗紅棗粥。

  安寧一直想告訴他,可又覺得他肯定都知道了,鬱悶地半死,默默喝粥。

  徐莫庭偶爾夾點菜到她碗裡,安寧見碗裡越吃越多,不由瞪肇事者一眼。

  莫庭莞然,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柔,耐心地等著。

  終於,安寧委屈,「你一定要我說嗎?」

  「我說也可以。」他傾身向前,伸手覆住她放在桌上的右手,「安寧,我們結婚。」

  安寧咬了咬唇,忍不住笑了,「我們算是先上車後補票嗎?」

  後來,安寧知道他們完完全全走的是正常程序。

  她沒有懷孕>_<

  不過,知道此事已經是在三月末了,也就是說婚禮早已風光結束。

  回想起今年三月,忙亂的就像是世界大戰。

  定制婚紗,拍婚紗照,開學,訂婚,登記,正式婚禮……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瘦了好幾斤,他抱她都像是抱羽毛般的輕巧。  

  四月初,風和日麗,安寧返校,當然,是跟徐莫庭一道。

  她要先去見導師,所以在教學樓附近下了車,彎身對駕駛座上的人說:「我過去了。你自己安排。」

  對方笑著點頭,「出來了打我電話,中午一起吃飯。」

  安寧看手錶,「現在才9點。」

  「提早約你,怕等一下你貴人多忘事。」

  「……」

  安寧覺得婚了,兩人的相處模式和以前差不了多少,就是徐莫庭愉快的感覺外顯了一些。

  她看著車子離開,轉身朝辦公大樓走去,迎面吹來的風是暖的,見路邊的喬木都冒出了嫩綠的新芽,恍然發覺原來已是春暖花開。

正文完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4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3 PM 編輯

蜜月之利馬篇

  清早,淡灰色的煙雨籠罩著整個利馬,伴隨著飄飄渺渺的大教堂鐘聲,與深紫色的天空一起為這個城市披上了一件優雅華麗的外衣。

  作為舉世聞名的無雨之都,利馬今天居然下起了雨,雖然只是淅瀝的細雨,但也是件怪事了。

  那幾個用紙板蓋房子的鄰居今晚恐怕要吃苦頭了,這般想著,Gouvinho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外套,看著空蕩蕩的武裝廣場輕歎了口氣,今天怕是生意也少了。

  低聲祈禱著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正無奈地等待著,一個急匆匆跑過廣場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抱著一絲希望,Gouvinho賣力地大聲叫賣:「新鮮的羊奶呦,還有熱騰騰的炸魚!」

  突然的聲音很明顯嚇了她一跳,安寧停下腳步,有些遲疑地看過去。

  漆黑的髮色和眼眸清楚地告訴Gouvinho,她不是西方人,他有些焦急,自己用的是西班牙語,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懂?

  如今到秘魯來旅遊的東方人越來越多了,其中以中日韓三國為主,他懂一點中文,只是不確定她是哪個國家的,也罷,碰碰運氣吧。

  於是Gouvinho用彆扭的中文發音朝她喊:「你好!」

  她愣了一下,然後微側著頭淺淺地笑了。看著她跑到攤子前,用生澀的西班牙語微笑著對他說,「你好。」Gouvinho突然覺得連日來的陰翳心情都在剎那間因那個明朗的笑而輕鬆了許多。

  他慇勤而期待地看著她,「需要點什麼嗎?」

  她似乎有些為難——看得出她並沒有買東西的打算,但她只猶豫了一下,便笑著點點頭,「魚,三份,羊奶,三份,謝謝。」

  感激地衝她笑笑,Gouvinho手腳俐落地開始炸魚,一邊同她攀談,「利馬平時從不下雨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居然會下雨,在這裡都買不到雨具,給你造成困擾了吧?」

  她輕輕撩起額前的濕發,這個女人的膚色比平常看到的亞洲人要白,朦朧的路燈落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淡紫色的陰影。她抬頭打量了一下暗沉的天空,回頭,依然是那樣溫柔的笑容,「沒有關係。」

  真是良善的人啊……Gouvinho感慨著,看她手上抱著那麼一大堆東西,究竟她親人怎麼想的這麼狠心在這種天氣讓她出來買東西?

  安寧又抬頭看了一下天色,燈光下微泛薄青色的眼眸中浮現一絲焦急——時間不早了,再遲下去恐怕某人要擔心了,然後,她會被罵,然後晚上會很慘……

  只是秉持著面對人一定要友好有禮的原則,安寧這時是死也說不出口什麼時間太趕了東西不要了我要走了之類的話。

  於是她只能安安靜靜地站在攤前,掛著溫婉的笑容聽著對面的人絮絮地說著天氣,盡量憑著抓住的幾個單詞彬彬有禮地回幾句。

  廣場上開始飄起一絲絲霧氣,彷彿有生命般,漸漸地氤氳起一個深藍的世界。

  注意到她的目光,攤主微笑著為她解釋,「這是濃濕霧形成的繁霧,是只有在這裡才能看到的景致。」

  「是嗎?很漂亮……」安寧讚歎地看著那宛若仙境般半隱半現在濃霧中的博物館,嗯……如果某人知道他錯過了這麼美麗的景致,會不會覺得可惜呢?回去跟他複述……想像著徐莫庭的神情,她不由地輕笑起來。

  對方看著她愉悅的笑臉,突然冒出了一句,「年輕真好啊,無憂無慮,不用為什麼事發愁。」

  不幸這句話李安寧完全聽懂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背後似有一陣冷風捲著樹葉刮過,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在她複述美景之前,徐某人會先……恩……怒氣或慾望,他絕對會先選擇發洩後者,想到這裡,安寧長歎息,果然偷跑出來買東西也要挑時機嗎?遇上了雨又耽擱在了這裡……

  「抱歉讓你久等了。」那個男人趕緊用油紙袋包好炸魚和羊奶遞過來,「10索爾。」

  接過錢,他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懷裡的東西,「拿得下嗎?」

  安慰地朝他笑笑,安寧將油紙袋裝進另一個大紙袋裡,然後將那個滿滿的大紙袋抱起,「謝謝,再見。」轉身迅速朝著旅館跑去,窈窕的身影漸漸湮沒在清冷寥廓的街景中。

  一打開酒店的房間,安寧將手上的東西放到茶几上,深呼吸三次,鼓足勇氣,輕輕推開臥室的門,小聲地輕喚:「徐莫庭?」

  沒有回音,於是壯著膽子走進了臥房——他還沒有醒?安寧差點喜極而泣。

  徐莫庭整個人都極為放鬆地躺著,修長的手指垂落在床畔,只蓋了半條被子,窗外昏黃的燈光從拉開的窗簾間洩進來,映襯地床上的人都有些朦朧了。

  安寧走到床邊原本想幫他蓋下被子,卻發展成對著他露在被子外的白皙鎖骨吞了吞口水……當機立斷決定回客廳,正要偷偷溜走,倏然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的手。

  驚嚇地回頭,就看見對方似醒非醒地微睜眼,緩緩轉頭看向她。

  「去哪了?」

  「沒……」

  被用力一扯,安寧一個踉蹌便跌到了徐莫庭身上,不等她反應過來,他抬手扣住了她身子,封住了她的唇。

  感覺他把舌頭伸了進來,慢慢舔過她的牙齒又似有若無地吸吮,她一下就腿軟了,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炙熱,渾厚的手掌開始滑落下移……

  安寧大驚失色,用了點力氣讓兩人拉開了一條縫隙,不由討饒:「我買了早點。」

  「嗯?」熟悉的男音,帶著微微沙啞的磁性,好像在求愛一般的呢喃。

  安寧覺得自己腰又軟了一下。

  「我買了熱羊奶和烤魚……」

  徐莫庭看著她,似乎還沒有清醒,最終笑了笑,又吻住了眼前人的嘴唇,卻不再激烈,只溫和地摩挲著:「早上好。」徐太太。

  接下來,閨房秘事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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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馬:秘魯首都,「無雨之城」,位於秘魯西部沿海地區,瀕臨太平洋,市中心海拔154米,人口749萬,每年11月至來年4月最低16度,最高28度。最熱的月份是2月,平均氣溫23度。

------------附贈婚後一小劇場之養貓守則一頁-------------

  安寧在家裡養了一隻小貓咪,一直勤勤懇懇餵它吃貓糧。安寧每一餐都餵它很多,第一次養寵物所以尺度尚且還未把握。而小傢伙的食量實在不大,於是經常性地就把餘糧叼到自己的窩裡藏起來(大概是以備不時之需)。

        某天,安寧打掃衛生的時候也給它的小窩打掃了一遍,順道把裡面所有的存貨都清理了,大掃除嘛。結果當天小傢伙進去就不停地翻箱倒櫃,最終迷惘地瞪著安寧。婆婆過來見它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說:「這小東西怎麼就跟讓人盜了號似的……」

  「……」自從安寧進徐家大門之後,就深深覺得自己冷笑話的段數真是低啊低。

  晚上跟莫庭說到這事,最終再強調了一下貓咪依然在鬱鬱寡歡中(尋求對策,徐老大比較聰明麼),刷牙的人含糊了一句,「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那應該是本土貓啊= =!

  正當床上的姑娘陷入迷惘之時,對方已經上床,然後……恩恩,養貓嘛,一步步來,要細心要謹慎,要有愛心,太愛的時候……你要讓她只在意你一人。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4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7 01:37 AM 編輯

番外之帥哥張齊誤入耽美界

帥哥張齊誤入耽美界(1

  張家少爺的地位如果排除徐莫庭,那絕對也是一響噹噹的人物,帥,有!錢,不差!人品,高尚(自認)!

  然則,自從經由大嫂介紹認識了傅薔薇以及毛曉旭後,他的日子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

  最後終於震精了。

  這是X大XX舞會的前一周,他被帶到了一個叫DM社的社團幫忙,說是讓他舞會當天領舞(前提是要練一下舞步,張兄跳舞不能),張齊對出風頭當然不排斥,而且傅某人也指天發誓保證絕對安全……他錯了,他應該一直堅信女人的誓言都是用來騙男人的!

  當天張兄被領到現場,第一眼見到的是一幢青牆黛瓦的小屋,明顯年代久遠了,舊舊的,卻很有韻味,灰色的大門邊掛一斑駁落漆的木牌,上書「DM同好會」幾個字。

  「DM?大媽?倒霉?刁蠻?啥玩意啊?」(保險起見解說一下:DM即耽美,腐女們應該第一眼就喵出來了吧?)

  傅薔薇推開大門邊解說:「這裡是一個興趣小組的活動室——對外界的宣傳是德曼迷同好會,不過只要看到那個英文縮寫該明白的人就會明白……順便說一下我是副會長。」話尾隱沒在室內無邊的黑暗裡,張齊吞了吞口水,萬分謹慎地尾隨薔薇進屋。

  在踏入那片黑暗的瞬間,張兄突然有種錯覺,彷彿就此墜入了無間地獄,從此永遠也回不去外面那明亮純潔的美好世界了……

  原本以為會遇到一群妖怪一樣的非人類,但是進入房間後張齊幾乎目瞪口呆地看著十幾個極普通的女孩子十分忙碌地穿梭在客廳裡,以及一名靠在窗口邊意興闌珊的男生——張齊的到來立刻引起了注意——有人已經體貼地送上椅子紅茶和點心……給傅薔薇,然後站在一邊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眼神打量著他。

  直到張齊渾身都不自在了,傅某人才開口,「衣服準備的怎樣?」

  「製作了十套,以供選擇。」一女生回答。

  「那麼就帶他去換吧。」薔薇灌了口茶,「記得不要一次太多人進去。」

  「遵命!」那女生「啪」地立正鞠躬,然後用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看著張齊,彷彿盯上了小白兔的狼一般,讓他當場打了個哆嗦。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群女生擁進了裡間。

  剎那間,更衣室裡傳出一片慘叫。

  「不要跟進來啊!」

  「啊!我的衣服!!!」

  「不要亂摸!」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救命啊!!!!!!!!」

  薔薇:「說了不要一次太多人進去麼,要是在舞會之前就崩潰了怎麼辦?」

  某女立馬解釋:「自動送上門來的實在太稀有了,所以大家一時有些過於激動。」

  薔薇:「……」很抱歉,她是本姑奶奶強制帶來的。

  不多時,張兄換好衣服出來了——不看因為過度驚嚇而驚恐的臉的話,衣服的確非常不錯。

  於是是練舞……

  傅薔薇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窗邊的人:「秦書晨你跳女式,陪張齊練習。」

  窗邊的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張齊:「為什麼不是女生?」

  薔薇:「沒看見都很忙嗎?」

  然後張兄趕鴨子上架,初舞獻給了某男生。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低聲尖叫,間或夾雜著拍照的聲音。

  踩著音樂跳了幾步,完全不懂跳舞的張兄就踩到了對面人的腳。

  秦書晨因為疼痛而條件反射地想抽回腳,卻讓兩人瞬間失去了平衡……

  一瞬間,尖叫聲和閃光燈連成一片……

  黑著臉爬起來,張齊鬱悶地只想找根繩子自掛東南枝去,怨恨的眼神直逼傅某人。

  傅薔薇輕揮了下手,音樂停止,然後微笑:「你動作太僵硬了,看來平時很少鍛煉啊,在練舞之前,還是先做一下形體訓練吧——有勞各位同學幫忙了。」

  於是張齊被迅速拉到一邊,開始壓韌帶。

  「把腿打開,對,再開大一點,別擔心,我不會弄疼……咳咳,我會很溫……咳咳,算了,把手伸向前吧。」一個女生坐在張齊身前,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張齊覺得很莫名其妙,但他還是乖乖把腿打開呈120°,雙手伸向前,然後小聲問那個女生,「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女生笑瞇瞇地看著他,「叫我北平君好了。」

  北平君?怎麼感覺像回到民國時期了……張齊無語,於是換話題,「北平……君,那個跟我跳舞的也是被你們逼——呃,請來的嗎?」

  「你說秦書晨啊?他是藝術學院的——也是薔薇姐帶過來的。」然後雙手捧心狀:「哦~多麼優雅一個人啊……(省略一千字讚美之詞)」

  張齊已經滿頭黑線了,「普普通通而已吧。」實在是跟徐莫庭呆太久,什麼有型的男人都覺得馬馬虎虎了。

  「NO,NO,NO!」北平君伸出一根手指在張齊面前搖了搖,「你要知道他的生平事跡就會匍匐在他的腳邊再也不願離開了。」接著開始了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幼年的時候因為意外而與家人失散,然後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這個萬惡的黑暗社會裡成長,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過早看透讓他學會了不擇手段地活下來,並用優雅的冷漠來掩飾自己柔軟的內心……」

  很少聽故事的張兄也已完全失去了語言功能,看著眼前意猶未盡的女生,不禁低聲呻吟起來……

  突然手上一緊,張齊抬頭,卻看見北平君一臉嚴肅地朝自己身後吩咐:「小D!」

  「是!」

  沒等張齊明白過來什麼意思,肩膀上就傳來一陣重壓——身後那個叫小D的女生居然整個壓在了他背上——本來就前傾的身體瞬間被壓趴到地板上,張齊覺得自己腰都要斷了,但是他除了呻吟以外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

  「啊……這聲音真是好萌啊……」北平君雙手支著臉頰陶醉地對他說。

  ……

  於是一群女生在一邊興奮地嘀咕:「果然是天生的受麼……」

  ……

  再然後張某人又被眾女生擁著到了牆邊,練站姿:「抬頭挺胸收腹翹屁股……咳咳,最後那個不是,請貼緊牆壁站好,身體要挺直,重心放腳中間。 」

  張齊渾身僵硬地任由一群女生擺弄他的姿勢,最後終於忍受不了了,「你們這個社團到底是幹嘛的啊?服裝設計,形體訓練,站姿指導,還有呢?!別告訴我你們什麼都會?」

  「這個……怎麼說呢?」一邊拿根小木棍指正他姿勢錯誤的女生笑了起來:「其實我們都有其他社團活動的,會聚集在這裡完全是因為愛好相同——所以你要說我們什麼都會的確也沒啥問題——我想想,海報設計製作印刷張貼是兄弟君和3P君做的,向各個學院班級分發的宣傳單是小H和偽攻君做的,部分舞台佈置要用的東西是小受君準備的,虛擬3D全景預覽圖是XD君也就是本人我做的,接下來還有安排製作節目單,主持人的服裝和發言稿,邀請函的製作,人員登記……」

  「停!」張齊有些頭昏腦脹,「這麼多工作你們不會怨恨嗎?」

  「為什麼要怨恨?」另一個拿捲尺的女生疑惑地問,順便給張齊量三圍,「有圖P,有文寫,有視頻做,有CP(配對)可以YY,有美男可以看,人生哪,真是美好啊……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我看輕你,在任何CP中你都是只有被壓的份——我很期待你有一段糾葛反覆痛苦纏綿蕩氣迴腸的耽美戀噢,當然你永遠都是受的那一個啦……」說完,拿著測量完畢的數據飄然離去。

  那是什麼意思啊啊啊?!

  張齊覺得自己快精分了(即精神分裂)……

  「你疑惑糾結陰鬱痛苦卻依然半聲不吭的表情真有趣啊……是彆扭受麼?」拿著木棍名為XD君的女生隨意地給了他最後一擊。

  張齊唯有淚流滿面45°看天……花板——誰都好,來救他出去吧……



帥哥張齊誤入耽美界(2

  第三天,當張兄再度被傅薔薇召喚過去DM社團時,他已經開始希望2012的災難立馬現在就給老子出現啊啊!!

  可惜現實和站在門牌旁邊的那位小姑娘一起,對著他露出殘酷腹黑的美麗笑容。

  是那個叫北平的女孩。

  看著越走越近的他,北平君非常歡樂地打招呼:「哎呦,爺,您可總算來了,姑娘們這幾天可都想死你了!」然後轉頭朝屋裡喊:「姑娘們,出來接客咯!」

  ……這是穿越到古代青樓了嗎?

  無語一陣後決定無視的張齊往屋裡走去,卻見一人影撲了出來,「小心地上的道具別絆倒啊秦師兄……」話音未落,她便一腳絆到地上的雜物摔了過去……

  下一秒,後一腳過來的秦書晨條件反射地抬手接住倒下的女生——四目相接的瞬間,只剩口水滴答聲……

  「愛恨君,在提醒別人走路小心時拜託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吧。」北平君在後面無力撫額,另外拜託掩飾一下你那氾濫的口水啊,好丟臉的說……

  「下次注意就好了。」秦書晨扶直愛恨君,對她點點頭,跨過發呆的張齊繼續往屋裡走去。

  「呵呵,下次注意,下次我一定注意!」某女雙手捧頰兩眼泛愛心ing……

  「你確定你下次不會是變本加厲?」身邊冒出一個幽幽的聲音——是之前拿捲尺給張兄量身體數據的女生。

  「呵呵,你那個叫——妒忌。」愛恨君說完飄然離去,找角落回味去了。

  「直覺倒是挺敏銳的。」撇嘴,那個女生也不生氣,只轉頭看著張齊,「昨天XD君跟你說的話太失禮了,我是來替她道歉的——她今天有其他社團活動不能來。」

  「不用不用。」張齊連忙婉拒——你們不折騰人我就千恩萬謝了。

  「她居然說你是彆扭受,太過分了,明明應該是隱忍誘受麼!」相逢君義憤填膺道。

  「亂講,應該是陰鬱虐受才對!」一邊的北平君抗議。

  蒼天哪……給道雷劈了我吧。

  隨著舞會的日趨臨近,社團的準備工作也越來越多了——姑娘們每日的心靈安慰就是秦書晨and張齊二人。

  特別是當秦書晨換衣服的時候,社團裡哀鴻遍野……

  張齊也是哀鴻之一,「這什麼世道啊!我當初到底是為的什麼進的這趟渾水啊……」

  或許是張兄的怨恨和詛咒終於被哪路夜遊神給聽到了,或許就是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鋌而走險了。總之,在舞會開始前一天晚上,放服裝的儲物間失火了。

  當薔薇趕到時,火已經被撲滅,幸好旁邊的幾個儲物間未受波及,其他人的服裝都安然無恙。

  「還能補救嗎?」薔薇問一邊綽號小蟲的某社團常駐人員。

  「目前據清查狀況來看,秦師兄有兩套禮服安然無恙,幾名領舞女生的服裝也還在,只有張齊同學……恐怕沒有適合他的男裝了,現在馬上去借也應該來不及了,要買的話這個時間大部分商店都已經關門了,而且市區距離學校太遠。」小蟲一臉嚴肅地匯報目前的緊急情況。

  薔薇:「應該有符合他尺碼的其他服裝的吧?」

  「……是有……不過……」

  「什麼?」

  「是女裝。」

  「……有平跟女鞋嗎?」

  「有。」

  「有假髮嗎?」

  「有。」

  「那就行了,準備好其他相關物品,挑一套合適的禮服,幸好他也練過女步,Well,明天照原定計劃進行。」

  「是!」

  ……

  什麼是「原定計劃」啊?!張兄內心滔天呻吟!

  ……於是,我們可以想像當張兄看到放自己面前那套禮服時驚恐到妄圖奪門而逃的心情……

  當然,一切反動派的企圖都是會被粉碎的,於是張兄又被拖了回來。

  直到他看到相逢君手裡那一套包括性感吊帶襪在內的女式內衣褲,再一次崩潰為止。

  再度被拖回來之後,那個名為北平君的女生拍著他的肩膀告誡:「同學,做事要有職業道德……」

  終於,在數半小時的洗腦後,一身女裝的張齊華麗麗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因為驚恐而慘白的臉根本不需要怎麼化妝,只修了下眉,戴了個假髮,卻讓一個七尺男兒直接變成了冶艷的美女。

  傅薔薇摸下巴——她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這位仁兄居然有這方面的潛質?這副模樣若他真的是女兒身,能秒到不少男人吧?

  另一邊的秦書晨也換好了衣服,出來時不由多看了某美女一眼,最後說了句:「很不錯麼。」

  你更不錯啊……旁邊的女生在肚裡讚歎。

  可張兄對同性的誇獎只有厭惡,在肚裡對這位不甚熟悉的秦姓男生腹誹:人模狗樣!斯文敗類!

  「Well,出發吧。」傅薔薇領著眾人走向會場。

  X大XX舞會,終於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當天來的不止學校裡的領導,就連教育局長都來了,所有人都互相致意寒暄讚歎組織者的才能……

  而不知道為什麼會跟秦書晨配對領舞的張兄贏得了所有人的讚歎——不得不說社團對張齊的感覺把握還是很準的——不少男生已經在四處打聽那個美女是誰了。

  舞會進行地非常順利,白色西裝的秦書晨以及身著黑色禮服的徐莫庭引得下面一片女生尖叫。

  而當天晚上,在換衣間裡,張某人被身邊的秦姓男人狠狠壓在衣櫃上給吻了……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48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4 PM 編輯

番外之旭日東昇(毛毛)

  1、感謝老天爺!

  毛曉旭決定物色並且追求一個男的!

  只是計劃實行時她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怎麼X大美女如雲競爭慘烈,男生卻都是慘不忍睹?最可悲是前面還有徐妹夫那種貴胄人種當楷模……害毛毛現在看哪號都覺得差,差,差很多!甚至有些男的比她還有女人味,不禁仰天長嘯:「你們長得就不能對得起點自己的精子!」

  薔薇:「阿毛,好男人是不會投懷送抱的,尤其還是你的懷抱,還是想想怎麼引狼入室吧,不然你就只有一個結局,意-淫至死。」

  「噗」朝陽一口水噴出來:「為什麼我會想到『精盡人亡』啊?」

  躺床上的某人明顯被刺激到了,一個鯉魚挺身:「逮男人去!」

  於是毛毛遊蕩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尋找獵物,因為眼神太……賤,直接導致了她身邊方圓一百米以內沒有任何生物膽敢靠近。

  毛本人卻渾然不覺,以獵鷹般凌厲的眼神在校園內搜索著:

  ……太瘦弱了……

  ……又是一不男不女的……

  ……太矮了……

  最終無可奈何決定往校外發展,實在是內部資源太過緊缺,在經過公交車站時:哇哇哇……就他了!公交車站牌前站著的男生!下一秒,毛毛目瞪口呆地看著兩美女上來,帥哥左擁右抱,談笑風生地從她面前路過……

  在隔壁大的正門邊花台上落坐,毛曉旭陰暗地盯著不遠處一個滿臉天真笑容的八九歲小男孩,「長得不錯,乾脆拐小的回去養成得了……」

  小男孩感受到某道目光,回首:「嗚哇!媽媽!」朝大門口的一婦人猛奔而去。

  最終毛某人頹然返校,只是她忘了,X大對出校的人很寬鬆,對入校的人檢查卻很嚴格——而她偏偏忘記帶學生證了。

  此時旁邊一個清亮卻略帶疲倦的男人聲音道:「這是我班裡的學生,放她進去吧。」

  驚訝地抬頭,剛好那個人將自己的教師證遞給警衛。

  毛毛那時是站在警衛室外,而那個男人則是站在警衛室裡,手裡拿著一份快遞,似乎剛簽好名。

  他背對著室內慘白的燈光站在窗口,只有不遠處昏黃的路燈影影綽綽地照著,柔和了刺眼的白熾燈光,在他臉上落下了一片深深淺淺的陰影。

  阿毛突然覺得心底被刺了一下,有些微的發漲,只愣愣地看著他禮貌地對自己笑笑,然後走進校園。

  「莫非胸脹氣?」

  呆愣了數分鐘,阿毛pia地一下跳了起來,仰天大吼,「感謝老天爺!感謝我爸我媽!感謝X大!我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

  在兩警衛目瞪口呆中,毛毛就地滿血衝回寢室,在三位朋友的注視下宣佈:她已經墜入愛河了!

  薔薇:「對方是誰?年齡?長相?性格?愛好?原產地?家庭成員?以及戀愛史?」

  「哇哈哈哈!妒忌我驚人的瞬間記憶力和2.0的視力嗎?我在他遞教師證給警衛的時候把他的資料全部記下來了!」毛毛站在寢室中央叉腰仰天狂笑,直至岔氣。

  朝陽搖頭:「你要是能把這份熱情用在學習上,也不用每個學期都至少有一門課被當掉了。」

  薔薇:「講重點,是哪裡是哪位帥哥?」

  毛毛興奮地宣佈:「他是隔壁9班新來的班導!」

  薔薇:「老師?好啊,老牛吃嫩草!」想想不對,「好啊,嫩牛吃老草!」

  朝陽:「不管在哪個國家,師生戀都是不允許的吧?」

  毛毛:「我會用我的熱情和魅力征服他的!」說完風情萬種撩了一下自己的……一頭亂髮。

  「今晚的風很大吶。」阿喵總結。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5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5 PM 編輯

2、傷心,真傷心……

  隔天,毛毛就極有效率地去盤問了隔壁班的阿三,問到了蘇洵老師的辦公室地址,下一秒已經高效率地站在了他面前——美其名曰談心,雖然是跨班談心,當時10班的班導坐在旁邊位子上虎視眈眈盯著她!

  毛毛:「我父母總是忙著工作,從來都不管我,我從小到大連和朋友出去玩的機會都很少……」

  頸項真是優美啊,不知道舔起來怎麼樣……

  「你現在班級裡寢室裡都沒有好友嗎?」蘇洵輕皺起眉,如果學生出現什麼心理問題就麻煩了。

  「沒有……」對不起各位姐妹們為了我的性福你們就暫時被冷落一下——可憐兮兮地睜大眼,眼底水霧瀰漫——早知道就不戴什麼美瞳了!卡著真難受啊!

  不過,即使淚眼模糊眼前的人還是唯美無比啊,那精瘦的胸膛,那韌性的腰,那有力的腿……來吧!

  蘇洵實在沒碰到過這種事例——二十四、五歲還來找朋友的。

  毛毛再接再厲:「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不是想一起玩就能和她們打成一片的……我經常被排擠被冷落被打壓……因為太出色……」毛某人微帶疲倦無奈地輕笑著,眼眶紅紅的——辦公室裡空調太大了啊老師……隱形眼鏡都快幹掉了!

  不過,依然不妨礙我濕潤的心,這種唇形吻起來一定超級帶勁的——壓在門上吻,還是床上,還是洗手台邊……

  「那樣……那你有什麼打算?」食指輕敲著桌面,蘇洵抬頭看著她。

  床上吧!

  毛毛很辛苦地扯出一抹笑,「如果知道該怎麼辦,我就不用在這裡煩惱了。」語畢,她轉身衝出了辦公室,眼角有淚滑下……眼睛痛死了啦!!我要受不了啦,太燥熱了!

  蘇洵沉思地看著那扇被大力合上了的門扉,最終搖頭。

  兩周後9、10兩班合辦的秋遊,由毛曉旭引領出來的——本市被山面海,風景優美,以往都是去海邊,而這次換換口味,去爬山。

  當他沒體力爬上去的時候……她可以……哇哈哈哈哈!

  於是在那座海拔七百多米的X山半山腰,蘇洵無奈地看著趴在山石上死也不肯再挪動半步的毛毛:「你的那些同伴呢?」

  「朝陽跟薔薇聽說山上有男女混浴的溫泉就先上去了……阿喵不知道去哪了……我要死在這裡了……」毛毛吐著舌頭有氣無力地回答。

  一路過來她是掉隊的最後一人了,「好了,如果你不想真的死這裡,就站起來繼續走吧。」

  「如果我能站起來繼續走,我就不會說我要死在這裡了……」毛毛拖著她那有氣無力的聲音繼續呻吟。

  「喝點水,然後起來繼續走。」蘇洵拿出自己的水壺遞給她。

  毛毛瞬即兩眼發光,搶過水壺就喝——當然她的目的到底是水還是其他的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灌完之後,毛毛「啪」地一聲又攤平回那塊山石上了,「就算你把我踹進旁邊那條溪裡,喝飽了水,我也一樣還是爬不起來的……不過剛才好多同學在這裡洗過腳,所以你要把我扔下的話請扔上游一點……」

  蘇洵無奈地將背包單肩背了,把毛某人從石頭上拖了起來,半背半摟著她往山上走去,「能爬到這裡體力應該還行啊?」

  「不行,不行,我很柔弱的……」嗚哇!他和她靠得好近!他的臉就在她旁邊,他的手就在她腰上!

  腿軟了軟了軟了……

  蘇洵看看已經連抬腿都沒力氣的人,單手將背包掛在她背上,然後蹲□,「算了,我背你吧。」

  ……山神啊!感謝您!阿毛感謝天感謝地,然後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

  真是性感的背啊,摸起來也舒服,要是XXOO的時候抓出幾條痕跡就更性感了,啊……不要,不要……人家已經……

  「已經到了。」蘇洵將人直接放下,然後去自己班裡點名。

  直到秋遊結束,毛毛都沒有再找到機會和蘇洵搭話。

  而她的室友以及隔壁室友在這事裡出了不少力拖了她不少後腿!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回來後的第二天毛曉旭終於逮到機會向蘇洵表示她的「謝意」。

  謝禮是電影票,蘇洵看著那張票抽了抽嘴角,「同學,這個就不必——」

  「必須的必須的。」

  「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去。」

  「我不是沒朋友嗎。」委屈地回望:「你這個週末也有事嗎?我剛才聽到系主任在走廊裡跟你說你這個週末好像有三天的連休……」

  「……」蘇洵無言以對。頭一次被女生莫名其妙地纏。

  於是這事就這麼被莫名其妙敲定了。

  週日,毛毛乳鴿奔林地奔出寢室。

  薔薇搖頭:「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

  「……」

  太過開心的毛某人忘了古人有曰,樂極生悲。

  當她在校門口苦等一小時,再一小時,再一小時……而天又從陰轉細雨時,的確樂消了,生出了幾分悲。

  「看什麼看?!」狠瞪了幾個不識相的人。

  腳真酸啊,有點麻了,完了完了,蹲不下去了……

  阿毛看了下時間,完了!!電影散場了!

  要不再等等,好歹能見上一面啊。

  「啦啦啦啦,我是一隻小小鳥,啦啦啦啦,想要飛卻怎麼也飛不高啊……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

  當在「尋尋覓覓」的時候,阿毛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坐著一輛車裡從旁邊的大道駛進來……旁邊美女。

  毛毛等車子拐進了停車場才回過神來,於是哆嗦著回寢室:「傷心,真傷心……」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52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6 PM 編輯

3、我叫毛曉旭

  毛毛經過三小時的冷雨洗禮隔天起來竟然依然生龍活虎,太可悲了。

  當天阿毛趕去畫廊當雜工時,事實上是剛出校門,便遇見了昨天她等的人,立即興奮地跑上去,但又馬上注意到他身邊的美女——正柔弱地倒在他懷裡,不由……快步上前!「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你們也來等公車啊。」

  蘇洵回頭看到是她,禮貌道:「你好。」

  毛毛看了眼那美女:「她腳怎麼了?」剛要伸手就被蘇洵攔住了,「扭到了,沒事,你別碰。」

  美女朝她虛弱地一笑。

  毛毛嘿嘿笑:「我爸是醫生,其實扭一下就回來了,很簡單的。」

  蘇洵沉吟,最後還是不願冒險:「謝謝,不必了,我送她去醫院。」

  旁邊:「她不正是X女的亞軍張子燕嗎?!」

  「哎呀,真的是也!」

  「太強了,要簽名!」

  「……」

  於是毛毛被擠到了外圍。

  一直埋在蘇洵胸口的美女又埋回去,週遭人都湧過來,蘇洵的眉頭已經皺深。

  毛毛「嘖」了一聲,搏出一條血路:「你先帶她走,這裡我來擋。」

  「喂,小妞,走開!」

  毛毛:「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碰美女,留下買路錢。」

  「你算老幾啊?!滾開啊!」

  毛毛:「男生說話這麼沒氣度,對得起你家老二嗎?」

  「什麼?!」

  「老二,胯-下之物。」隨即驚訝道:「你不會沒有吧?!」

  「……」

  蘇洵已經攔到的士,讓子燕先行坐進去,當他彎身時側頭看了後方一眼。

  「怎麼了?」子燕輕喚。

  「沒,沒什麼。」

  當毛毛解決完閒雜人等回頭時車子已經揚長而去:「嘖,大老遠也可以說聲再見嘛!」甩了下手臂,真疼啊,剛哪個王八羔子擰她胳膊來著!

  傷殘人士下午回宿舍時見到樓下門口立著的人立馬迴光返照:「你找我啊?!」

  蘇洵看了她手一眼:「你沒事吧?」

  「啊?噢,沒事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說著還甩了一下。

  「今天謝謝你。」

  毛毛:「不客氣不客氣,不過話說回來,你那天幹嘛沒來啊?害我等了好久!」

  蘇洵確實感到抱歉,「對不起,我當時臨時有事,也沒有你的聯繫方式,所以——」

  毛毛一低頭。抬起時已經雙目璀璨:「明天週末你陪我去趟遊樂園好不?我小時候就想去了,就是沒人陪。你不會再出爾反爾吧?」

  「……」

  於是週末,毛曉旭和蘇洵兩人一起站在遊樂園拍大頭照的地方。

  今天蘇洵穿著非常休閒,還戴了副眼鏡,添了幾分學生氣息,那身米色毛線衣穿在他身上看著也合適。

  而毛……一身聖誕節裝扮,站在那裡,顯眼至極。

  「我記得聖誕節還有段時間吧?」

  毛毛:「提前慶祝。」暗含深意。

  蘇洵明智轉移話題:「那你現在想玩什麼?」

  「根據我的調查,女生不管是和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出去玩,拍大頭照都是必須要做的。」說著從隨身包包裡掏出一張紙,認真地看了幾眼,又收了回去。

  「那你去吧。」

  「一個人拍有什麼好玩的?!」毛毛拿眼角看人,一副「你不會真的打算讓我一個人去拍啊?!」的表情。

  蘇洵又頭疼了:「那我就進去坐一下,看你拍好了。」

  毛一爪子扒住蘇洵的衣服,咧出一排雪亮的白牙。

  數分鐘之後,兩人站在店員小姐跟前,看著手裡幾乎可以媲美四十年代結婚照的大頭貼,互相對視一眼。

  「看來我們不適合這種東西。」

  毛毛點頭,「剪成兩半估計能直接當遺照用。」

  「……」

  在抽搐著嘴角微笑的店員目送下,毛毛拉著人向下一個目標進發。

  「根據我的調查,如果有男性陪同,女生必選會去的地方是鬼屋。」毛盯著那張紙嚴肅地回答。

  「那如果沒有男伴呢?」蘇洵覺得有些有趣。

  「冰激凌屋。」

  「那你選哪個?」

  毛毛:「你自認是我男伴還是女伴?」

  「……去鬼屋吧……」

  數十分鐘之後,鬼屋出口處。

  蘇洵平靜地總結:「音效不錯,特效太差強人意了。」

  毛毛嘿嘿笑:「旁邊那個女生的尖叫聲倒是挺嚇人的。」

  「看來我們真的不適合這裡,還是回去吧。」蘇洵轉身往出口走去。

  「等等!」 毛飛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這是她原計劃在鬼屋裡做的,可惜現實總是差強人意,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浪費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什麼?」蘇洵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無尾熊一樣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女生, 「那你還想玩什麼?」

  「根據調查,女生覺得最刺激的是雲霄飛車,我們去玩那個吧!」拖著人就走。

  基本上他已經可以想像到結局了。

  蘇洵看著已經跑到前面妄圖插隊的女生,突然有些想笑,真是奇怪的一個人。

  下意識地一隻手細細描摹另一隻仍舊留有餘溫的手心紋路,蘇洵輕歎了口氣,他好像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麻煩。

  這天毛毛開心,回學校跟心上人分道時,她突然想到什麼,沖已經走開兩步的人喊過去:「喂,蘇洵,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毛曉旭!!」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53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6 PM 編輯

 4、我最喜歡吃的是紅燒牛肉麵

  毛毛現在成了勤勤懇懇的送菜工,每天早午晚三餐在自己享受完美食之後都不忘給蘇洵帶上一份,後者在這件事上很是為難,多次勸說無效,最終只能將伙食費交予她管理。

  毛毛當時看著他拿出自己的工資卡給她,瞬間暴血,彷彿聽到了婚禮進行曲……

  看著她過分歡快地飄然離開,蘇洵又忍不住搖頭,但眼中卻有幾分笑意。

  後來毛毛乾脆買兩份飯到辦公室跟心上人一起慢慢慢慢地吃,以前都是蝗蟲過境般的飲食速度,在面對蘇洵慢條斯理的吃法時也不免慢了下來,

  10班班導在旁邊吃得嘔心瀝血。

  後來他問蘇洵是不是真看對眼了毛曉旭,蘇洵當時竟然有些停頓,最終好像回了沒有。

  是啊,跟學生,怎麼可能?

  而且,她看起來也只是一時興起,過段時間熱情過了可能就不會再來纏他了。

  毛毛:「你最喜歡吃牛肉,西紅柿,最討厭的是青椒和茄子。」

  蘇洵有些驚訝,因為她說對了,不免笑著問:「你怎麼知道的?」

  「我天天觀察嘛,瞧我多關注你啊,感動不?」

  「……」

  「蘇洵,我最喜歡吃的是紅燒牛肉麵,你要記得啊。」

  毛毛纏了蘇洵吃飯吃了一個月,這段期間她竟然瘦了5斤,天哪,這是怎樣的一種一箭雙鵰啊?!

  這天帶了兩份西紅柿蛋炒麵,幸福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結果看到蘇洵旁邊有人陪坐,毛毛心裡一片哀樂聲,眼睛一斜,看自己家班導似乎還沒用餐,臉上一笑,已經蹦躂過去:「老師,我請你吃飯吧?」

  10班班導第一反應是驚嚇,然後看向跟張子燕吃盒飯的蘇洵,對方也朝他們看來一眼,蘇洵似乎微皺了下眉頭,但並未說什麼。

  「老師啊,炒麵涼了就不好吃了!」已經開動的毛某人催促牢頭。

  「呃,好,那個,毛同學,回頭給你錢啊。」

  毛毛擺手:「你那份是用蘇洵的錢買的,你給他就成了。」

  毛毛回到寢室就拉肚子了,嗚哇,吃太快了!一個月慢速度下來,胃動力竟然跟不上了,太悲催了。

  朝陽:「阿毛,你沒事吧?」

  毛毛:「我要死了,番茄太難吃了。」

  朝陽翻白眼:「自做孽不可活。」

  幾天不見某人來送飯,蘇洵突然覺得有些……沒有食慾?很奇怪的症狀。

  去食堂時,剛進二樓大堂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毛曉旭是誰?他竟然能第一眼就發現她……這也很奇怪,她並不顯眼。

  此時毛某人正跟幾位同學吃飯,手上拿著一隻烤雞腿,坐她旁邊的男生一邊笑,也一邊給她遞紙巾。

  不知道為什麼蘇洵看著這場景突然有點不想在食堂吃了,慢慢下樓時,心想著,她買的西紅柿蛋炒麵究竟是哪家餐廳買的?

  當毛某人在一周之後又拎著美食出現在他辦公室時蘇洵不由小愣了下。

  「真餓著餓,吃吧,我吃完了還得去打工。」

  蘇洵疑惑地看著她:「你最近缺錢嗎?」

  毛毛:「我老爸扣我零用錢!!太缺德了,不就是罵了他一句『為老不尊』嗎——你看著我幹嘛?」

  「你可以用我的卡。」他轉開頭打開食盒,其實一直想跟她說這事,也算是幫他買飯的「苦力費」。

  「你的意思是……?」毛毛紅心氾濫,YY值飆升到最高點!

  飯吃到一半蘇洵接到一通電話,掛斷之後有些為難地問毛毛:「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逛街?」

  什麼叫心花怒放,此時的毛某人就是最佳代言了,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

  「子燕想買點東西,我怕有人會注意,你——」

  毛毛一愣:「沒事沒事,三P嘛。」

  「……」什麼意思?

  當天的逛街原本一切安好,直到張子燕的太陽帽被吹掉。

  充當魚餌的毛曉旭這次是被踩地差點腳廢掉,媽的,這什麼世道嘛,她也是女人啊!不過也算不負所托,美女毫髮未傷。果然出門要帶上魚餌嗎?

  正被一豬蹄踩得差點飆出英雄淚的阿毛,在一下秒被蘇洵拉到了身後,毛毛的熱淚終於飆了出來,猿臂猛地抱住前面人的小蠻腰,真是死了也甘願啊!

  後來蘇洵在幫她擦手上的小傷口時說道:「以後你別擋前面了。」

  「嘿嘿,我喜歡擋你前面。」

  「……」蘇洵說:「子燕她——你也不用太拚命,沒關係的,其實本來你也不需要——」

  「沒事沒事,照顧美女是應該的嘛。」毛毛大笑:「更何況咱愛屋及烏。」說完馬上趁熱打鐵:「這週末陪我去唱K吧?」變相約會!哦也!

  「……」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6:53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7 PM 編輯

5、這年代好人難為啊

  週末的KTV。

  薔薇朝陽:「為什麼連我們也要來啊?」

  毛毛淫-笑:「渾水好摸魚嘛。」

  蘇洵進來時,毛毛已經正襟危坐,但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簡直可以媲美某大型肉食貓科動物。

  「我來點歌。」朝陽跟薔薇心照不宣的一秒鐘眼神交流。

  當熟悉的旋律響起時,毛毛一愣,她的傾國傾城……鑒於自己的嗓門實在不宜於此地展現風采,果斷地把麥克風塞進了蘇洵的手裡,「你來吧!」

  蘇洵轉頭,想把麥克風給另一邊的女生,即薔薇,被回復曰:「我不會。」

  無奈,蘇洵只能拿起了麥克風,沒想到他居然有一副醇厚略帶磁性的嗓音,透過麥克風放大後在整個房間裡迴盪,顫得人心底酥癢難耐……

  毛毛慢慢頭腦發熱神志不清,一曲結束後,已撲向蘇洵準備給他獻吻,然事出突然被茶几絆倒,為保持平衡她伸爪抓住其衣服。

  很顯然蘇洵的襯衫也覺得太突然,於是,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嗤啦」一聲,毛毛攥著襯衫的碎片以平沙落雁之勢趴倒,停在他腰上的手還亂摸一通。

  蘇洵猛地退後一步,當毛曉旭好不容易爬起來時,他已經穿好了西裝外套,臉似乎有些紅,然則沒等毛毛回神,頭也不回地走了。

  毛毛靈魂歸位的第一句話是:「我居然沒有看到!」雖然摸到了。

  毛毛:「別攔著我!我要去跳樓!」是的,沒人攔她。

  接下去兩周,毛毛連面都沒能見著蘇洵一次,怎麼逮都逮不著。

  「難道本姑娘要失戀了?!」毛毛抱著寢室門嚎啕——主要是因為門上貼著陳冠希海報,YZM之後他就成毛毛偶像了。

  薔薇:「你們有過開始麼?」

  朝陽:「毛,還是算了吧,兩個世界的人。」

  「王子在地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毛毛精神一振再度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這次她沒去辦公室堵,而是直接去網上下了蘇洵的任課表。

  這個星期五蘇洵有一場考試要監考,考點是在2號樓112教室,其他課時教室都是至少四樓以上……偷窺無能……

  當天毛毛抱著一個本子一隻記號筆去了。

  到了考場……的窗外,很有耐性地潛伏在草叢裡,直到聽見鈴聲響起眾人開始考試為止。

  努力在蘇洵視線範圍內出沒——所以導致的結果是:考生經常看到一個腦袋在窗外移動,瞬間思緒混亂,做題無能……

  終於,在小半節課之後,蘇洵也注意到了在窗邊探頭探腦的毛毛。

  毛毛大喜過望,舉牌:【蘇洵,今晚你沒課吧,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蘇洵微皺眉,本想不去理會,但又怕被學生看到了麻煩,想了想,低頭撕了張白紙,寫了兩字,走過去給她:【沒空。】

  毛毛毫不氣餒,低頭寫字,舉牌:【沒事,我可以等你到天荒地老!】

  蘇洵無奈,心裡倒有幾分好笑:「你到底想幹嘛?」

  「就聊聊,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嘿嘿,嘿嘿。」

  蘇洵聽到這句不由皺了下眉。

  「你先走吧,我在監考,這事下次再說。」

  「為什麼為什麼?」

  「我——對你沒興趣。」

  「我對你有興趣。」

  這句話讓他不禁有些耳熱,想起被她扯破衣服,手滑過他下腹的溫度……蘇洵為自己的浮想聯翩感到汗顏:「你到底想幹嘛?」

  「雖然我很想跟你這麼無限循環下去,但是,咳咳,你的學生都在看你了。」

  「……」

  「說定啦,今晚7點,學校後門茶館,3號包廂,我等你,不見不散。」

  第二次被放鴿子,等了兩個小時後,好吧,事不過三,做人要有始有終,也要有原則——然後毛毛被趕出了茶館,十點打烊,此人已經拖了半個小時。

  她出來時便見到從旁邊一家旅館出來的張子燕,被一名高齡大叔拖著……毛毛第一反應是:「嘿,美女,你沒事吧?要不要幫忙?」

  張子燕回頭見是她,一陣慌亂,隨即拉著旁邊的人就走。

  毛毛:「隨便問問嘛,不要就算了。」

  結果剛轉身就聽到救命聲,她跑過去時就見那大叔甩了張子燕一巴掌,毛毛最見不得男的打女的,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但力氣畢竟不及男人,被一掌揮開:「滾開!別多管閒事!」

  毛毛見他又對張子燕對粗,也顧不得自己胃痙攣一鼓作氣衝上去,心裡想著:蘇洵,你這次可一定得賠償我大件的啊……

  哎呀呀,流血了流血了,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喊這邊在打架,一邊暈了。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7:01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7 PM 編輯

6.原來真的有一種感覺,很酸,很苦,很悶!

  醒來時是在醫院裡,其實也就昏了一會兒而已。

  毛毛見蘇洵坐在面前,點差彈起來:“你來了?!”

  毛毛見蘇洵坐面前,差點彈起來:“你來了?!”

  對方的臉色不太好,慢慢問:“子燕的傷是你害的?”

  毛毛一愣:“什麼東西?”

  蘇洵看著她,最後站起身:“你凡是做事要有分寸,你父母應該教過你如何為人。”
  毛毛越聽越糊塗:“什麼跟什麼啊?”

  蘇洵的眼睛漸漸轉沉:“毛曉旭,即使我對你沒有興趣,你也不應該報復在別人身上,我以為你至少稟性良善……”他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全,一向溫和的男人眼中竟有幾分不能容忍,“你好自為之。”

  …………

  朝陽推門進來時就見她在什麼啊什麼的疑惑中。

  朝陽放下水壺道:“傳言是這樣的,你追不到人,就把人家的心上人叫了出去,還叫了一猥瑣大叔欺負她。她反抗,你打了她,猥瑣大叔最終被她感動,反過來幫她,跟你打了起來,救出了她。”

  毛毛聽得一愣愣的:“這什麼故事啊?”

  “愛情故事。”

  阿毛不可置信:“不會有人真的相信吧?這也太離譜了!”

  薔薇笑著靠在門口:“還別說,真全信,你要是去隔壁也聽一現場版的,我保准你也信。”

  毛毛心酸:“這可怎麼辦啊?我被冤枉了。”

  朝陽說:“含冤而死。安寧已經跟蘇洵說了,把這事私了,他似乎也不想把你供出來,學校是一定不能知道的,否則你就得提早畢業了。”

  毛毛搖頭:“嚴重,真嚴重……”

  薔薇批判:“知道嚴重了,誰讓你半夜跑出去,還腦袋抽筋去救人?”

  毛毛悲痛:“如果我跟他說,他會不會相信我啊?”

  朝陽說:“我看還是算了吧,人家恩愛得都要準備給她撐起一片天了。”

  薔薇也附和:“阿毛,也不差這一個,咱再繼續物色男人,一整飛機呢!”

  “不行,我是真喜歡他。”毛毛換氣地爬起來,“我得親自問問他去。”

  薔薇氣惱:“你傻啊!”

  朝陽拉住薔薇: “讓她去吧,早死心早得道。”

  毛毛扶著點滴架來到隔壁時,蘇洵正在餵床上的人喝粥,她突然有些進退維艱,但蘇洵已經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是她,眼中一閃,隨即又暗下:“有事嗎?”

  張子燕已經轉開了頭看窗戶外。

  毛毛摸摸臉:“我就想說,不是我打的她。”

  他的聲音有些啞,輕輕說著:“都過去了,你也回去好好養傷吧。”

  “如果還想畢業,就別再來了。”

  “還有,以後也別再來找我了。”

  “…………”

  毛毛哭笑不得:“那就是說不相信了?”

  “你走吧。”

  原來真的有一種感覺,很酸,很苦,很悶啊!

  毛毛抓著點滴架:“如果我畢不了業,我老爸大概會把我的腿都打斷吧。”

  最後她低頭道:“蘇……老師,我還想畢業,我不會再來了。 ”

  “我以後也不會再來找你了。”

  毛毛一瘸一拐地拖著點滴架往回走的時候嘴裡念道:“這年代好人難為啊。”

  子燕見他一直望著門口,不禁心中有些害怕,她覆住他的手:“蘇洵,你不信我嗎?”

  蘇洵回頭,慢慢地抽出手,幫她蓋好被子:“你睡會兒吧。”

  他沒有回答,張子燕緊張了:“蘇大哥,我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你會一直陪著我的是不是?她是你的學生,長得又不好看,你怎麼會在意一個學生呢?是不是,蘇大哥?”

  他低聲道:“睡吧。”

  蘇洵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子燕覺得哪裡不一樣了,卻也不敢再多說話,怕說多錯多。

  張子燕出院後,蘇洵銷假回去複職 ​​。

  每天在上課和來去寢室間,他的時間又回到應有的安靜,而他卻發現有點不能適應。

  走在學校裡,他總是有種感覺,什麼時候會有一個人跳出來。

  吃飯的時候他也會下意識地去想一些事情,才三個月,怎麼會被弄得連習慣都變了?

  “蘇老師,早啊。”

  蘇洵一愣,看到跟上來的是自己班的一名學生:“早。”

  跟同學聊了幾句,來到辦公室時看到自己桌上放著一份早點,心竟然一跳。

  班班導笑道:“剛張小姐拿來的。”

  他按了按眉心,坐到位子上,咬了一口還熱的早餐,有些食不知味。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7:08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7 PM 編輯

7.青春的執拗

  離畢業只有一個月了,毛毛全力地投入論文,一心只抄文不聞雜七雜八的事。

  這一個月裡都沒有見到過蘇洵,也許是她線路改得很徹底,以前買過飯的餐廳現在一律不進,修改論文,論文答辯都走不尋常路線,所以,她算說到做到了。除了 ​​在畢業典禮後的那頓散伙飯上,九班和十班一起搞的。

  毛毛的朋友一向多而雜,男生更是喜歡同她稱兄道弟,所以這種場合男同胞們找她拼酒是少不了的,毛毛嘿嘿笑著,技壓群雄。

  在敬導師時,毛毛跟十班班導連喝三杯,後者笑道:“毛曉旭啊,我還真擔心你畢不了業呢,狀況頻繁,如今順利結業我也是鬆了一口大氣。 ”

  “哈哈,給老師添了那麼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毛毛有點喝高了,轉身要走時倒是看到坐在自己班導旁邊的另一名老師,覺得似乎應該要一視同仁,於是招招手讓身邊的兄弟斟上酒,敬對方:“蘇……老師,我敬您。那啥,祝您事事如意。我先乾為敬,您隨意。”

  旁邊的男同學摟著阿毛的肩膀轉移陣地:“毛,還行不行啊?”

  “行!我才兩分醉呢,要灌倒我還早著。”

  “哈哈,那就行!”

  毛毛喝醉了,在洗手間吐啊吐,安寧站在後面幫她順背:“酒量沒我好還幫我擋酒,等會別再喝了知道不?”

  毛毛趴在盥洗台上:“阿喵啊,真難受啊。”

  安寧嘆了一聲,抽紙巾幫她擦眼淚:“我不會說出去的,你哭吧。”

  從小聲的抽泣到最後變成號啕大哭,安寧抱著她,柔聲安慰:“乖乖乖,毛毛最勇敢,毛毛最厲害,毛毛最無敵,什麼都不怕……”

  安寧先出來,想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毛毛洗了臉,走出來時還有點有氣無力,正要轉出門便與一人相撞,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對方似乎愣了一愣,隨即立刻蹲下去,捉住她的手。想要扶她起來。

  “行了,謝您了,我能行。”毛毛抽回手,扶牆而起。

  走了幾歲,毛毛回頭,雖然醉醺醺的,但意識很清醒:“蘇老師,估計我畢業了之後就沒機會跟你再見面了,你喜歡的那炒麵湯麵啊,是北門比較偏僻的一家店裡買的,叫”胖媽媽麵館'。你喜歡的那些菜啊,是學校後門外面的餐館買的,叫'江南美食,雖然名字叫得大,但店面很小,不過物美價廉。”毛毛說完捉了捉了頭髮,“噢,還有一句,我這人雖然算不上優良,但是從來沒有後撒過謊,哎,你信不信隨便吧。”

  毛毛晃晃蕩盪出了走廊,蘇洵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

     6月份,毛毛坐上北上的火車,學成歸鄉。

  跟薔薇,朝陽,安寧在火車站揮淚先別,才剛離開就315寢室了,以後都沒人買烤雞給她吃了,以後都沒人鬥嘴了,以後都沒人陪她一起研究AV了。不過,一些人,時間到了總是要分開的。

  毛毛看著窗戶外的景色:“畢業了,怎麼感覺什麼都沒了。"

    她們中最先結婚的是安寧,沒有畢業就結婚登記了,然後一年後就生了一對雙胞胎。薔薇留在X市工作,也一直在相親,交過不少男朋友,但都堅持不了半年,她自己說是“總少那麼點激情”。朝陽考X大的博,也一直留在X市,據說男朋友在老家等著她回去。每個人都有一段為人知的,不為人知的故事,或平淡,或愉快,或傷感,而她毛曉旭的人生就是混吃等吃中間穿插無限制的耍流氓,只是,畢業之後耍起來也不是特別來勁了。

後來,毛毛聽朝陽說,蘇洵要結婚了。

她當時正在公司裡偷摸地打遊戲,被嚇了一跳,而遊戲裡的“天堂毛毛雨”也在同一時間被人秒了。

  “感覺怎麼樣?”朝陽不懷好意地問。

  “被人秒了!”然後毛毛說,“婆婆媽媽,怎麼做大事?”

  “您看開就行了。”朝陽笑道,“聽說蘇老師那對象,也就是被你打了的那女的,懷上了孩子,所以才這麼急著結婚。呵呵,不知道是誰的種,蘇洵還真大方。”

  毛毛仰躺在椅子上:“唉,生活就像一場戲啊。”

  晚上阿毛騎著電動車回到家,洗完澡,打開電腦,想了想,登入電子郵箱,一年中,她收到過他的兩封信,一封寫的是:對不起,一封就是昨天收到的,他說:我要結婚了,曉旭。子燕她有了孩子,我不能不管她。你若來,我等你。

  毛毛覺得挺沒勁的,她去幹嗎啊,他結婚,關她什麼事啊!

  一年裡,很多不開心的晚上,他喝醉了,事業上不如意,他的子燕不開心,他都給她打電話,剛開始只聊一兩句,第一通電話他打過來的時候就是喝醉了。他說,曉旭,對不起。毛毛從夢裡被吵醒,直接發飆:“你腦子有毛病啊,三更半夜來講廢話!”他笑了。後來兩人甚麼都沒說,她一直聽著,也說話,毛毛說話大大咧咧的,什麼都敢講,對方聽了總是會笑,毛毛一直想,自己就當救死扶傷,人家雖然俊男美女風光無限,但名人多少有些負累。

  可就算她是垃圾桶也會有裝滿裝不下的時候啊。

  關上電腦,電話鈴聲就響起,上面顯示著;蘇洵。

  她毛旭再勇敢、再厲害、再無敵,也會受傷,也會難過,她又不是死人!

  毛毛首次沒聽他電話,等鈴聲停了,她發了短信:蘇老師,恭喜你結婚,孩子出生了我來喝滿月酒吧,婚禮我就不參加了,最近忙。

  蘇洵許久之後回過來:我知道了。

  毛毛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用不著調的嗓音輕唱:“我是一隻小小鳥,想要飛呀卻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隔天毛毛起來,迴光返照地去上班,剛走出家門,便見對面 ​​街道上

  一個儒雅的身影站在梧桐樹下。

  毛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走近,然後,大叫一聲:“你怎麼來了?!”

  他聽到她的話也沒有皺眉,笑著問:“我來的路上也一直在想,為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作者: eichang    時間: 2013-7-3 07:11 PM

本帖最後由 eichang 於 2013-7-5 04:28 PM 編輯

8.那啥近了,春天還會遠嗎

  毛毛“莫名其妙”跟蘇洵在一起之後,那才叫真正的迴光返照。吃飯也笑,走路也笑,睡覺也笑,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蘇洵當時就在那邊停留了三天,毛毛是天天膩著蘇洵,曠工三天!蘇洵回去之後,兩個就以電話來聯絡感情。雖然以前也是電話來電話去,但這次不同,身份不同了,我們家毛毛講話就更加不同了!

  “你今天穿什麼衣服了?啊呀呀,灰色的呀,脫了吧,裡面的呢?襯衫?哦呵呵,白的呀,我喜歡!”

  蘇洵第一次被她調戲的時候,俊俏的臉紅了。想掛斷電話,可又有些捨不得,他說:“我去洗澡了,你早點睡吧。”

  毛毛一聽“洗澡”,熱血沸騰,“等等!你手機有視頻嗎?你拍下來我要看!”

  蘇老師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女生,無力地說:“我掛了。”

  “不要啊!你這樣會讓我欲求不滿的!蒼天啊,我就看看你胸口還不成嗎?”

  “不行。”

  諸如此類的對話在無限制進行中。蘇洵很多次想他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來找她的,喜歡?心疼?可能都有吧。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遠距離戀愛。遠距離了半年,蘇洵飛過去兩次,毛毛爬過來三次,阿毛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相見時難別亦難,就跟老爸申請要去X市發展,她爸直接一句:“拉倒吧你!”

  毛毛很鬱悶:“我戀愛了!”

  “你?”毛老爺子當時的表情,讓阿毛覺得親情這東西真是……

  最後毛毛拿出蘇洵的玉照給她爹看時,毛老爺子又驚呆了:“他?!”

  “是啊,老子我戀愛了!而且還是這種貨色,你到底讓不讓走啊?你不讓也沒事,我自己離家出走!”

  “呵呵,就憑你?”

  阿毛髮飆了,“我好歹也是你生的吧?你看不起我也就罷了,你一再看不起我,小心我翻臉!”

  毛老先生是老來得女,心底里是對女兒寵得不得了,最後感慨地說:“女大不中留啊。”

  “唉。”毛毛嘆了口氣,拍拍老爹的肩,“你也別太多愁善感,我這不正是去為咱們毛家開枝散葉嗎?回頭我給你帶倆孫女回來!”不知道蘇老師聽到這句話作何感想?

  於是,毛毛又回了X市。蘇洵當天去車站接人,一看到她就說:“你不是說下週嗎?怎麼今天就來, 。這麼突然?”

  毛毛道:“你不希望我早點來嗎?”說我已經撲上去猛抱住他,“喵喵的,真想你啊!”

  車站裡來往的人很多,蘇洵微微紅了耳朵,他說:“別鬧了,去車上吧。”他拉著毛毛的手,接過她的行李,朝車站出口走去。

  毛毛很開心啊,拉緊他的手,心裡直冒汗,莫非,終於……要同居了……然後就是……不要不要……人家已經……

  “我已經幫你找了房子,離我那邊不遠,以後……見面也挺方便的。”蘇洵有些赧然,他是一個溫和儒雅的男人,說這種話也實在是首例。

  “嗷!”

    ............

     毛毛“定居”X市了。採購、佈置房間的時候,安寧、薔薇過來幫忙,安寧生完孩子之後,更加有味道了,皮膚白嫩紅潤,身材有致,氣質溫潤,漂亮得不得了。毛毛當即就感慨:“不行,我得生娃!”

  薔薇淫笑道:“月黑風高,你趁他那啥的時候那啥啥啥,啥完之後就那啥,啥了之後不就啥了嘛!”

  安寧:“……”

  蘇洵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薔薇在“呵呵”,毛毛在“啊哈哈”,心想,她跟她的那些朋友關係可真好。

  毛毛在這邊定下來之後,馬上就找到了工作,其實是托阿喵——她老公,幫了點忙。生活安定了嘛,開始思淫欲了。

  於是,蘇洵經常在上課的時候收到黃色短信:“你今天寂寞了嗎?”他剛開始以為是垃圾短信,結果看到發件人時,他淡定了。

  “上班的時候別開小差。”

  “妹夫介紹的工作也太閒了,雖然工資很優厚,但是人家無聊。”

  蘇洵說:“我晚上去找你。”就是簡單的字面意思。

  但毛毛回:“你要做什麼?想以找我之名行不道德之事,不要啊!不可以!除非你輕點……”

  蘇老師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淡定道:“你想太多了。”

  “唉。”毛毛嘆氣,“及時行樂啊,哥哥。”

  他們真正行樂那次是這樣的,時間是一年半後,毛毛隱忍到極限,而蘇洵是覺得訂婚了,可以對她負責了。

  然後,當夜。

  “不要,不要……人家已經……”

  紅著臉的英俊男人真的停下來,他怕她不舒服,而身下的阿毛頓了一下,馬上改口:“要要要!”

  “…… ……”

  蘇洵心裡有些暖,跟她在一起,是真的很愉快,很愉快。

  他想,他是愛她的,雖然她普通,雖然她口無遮攔,雖然她動不動就對他動手動腳,但這些就是一個毛曉旭。她簡單、直率、熱心,也可愛,而他喜歡這個簡單可愛的女孩。

  毛毛經典語錄:

  1.女子無德便是才。

  2.脫吧,反正要脫的。

  3.注意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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