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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流書呆 -【傲慢與偏見之貧窮貴公主】《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19 PM     標題: 風流書呆 -【傲慢與偏見之貧窮貴公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6-20 02:00 PM 編輯

【書名】:傲慢與偏見之貧窮貴公主

【作者】:風流書呆

【內容簡介】:

  一個女人必須精通音樂、唱歌、繪畫、舞蹈以及現代語言。她的儀表步態、嗓音語調、談吐表情,都必須具備一種特質。除了​​這一切之外,她還應該有點真才實學,多讀些書,增長聰明才智。

  以上是達西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摘抄自原著)

  當夏朝古代貴公主穿到瑪麗身上,面對心目中的完美女人,達西的心會產生怎樣的化學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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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2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1:23 PM 編輯

第一章 初至,一來就受到了一大波黑暗料理的攻擊!

     安之瑤呻吟一聲,睜開了沉重的眼皮,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下是純白的床單和異常柔軟的枕頭床墊。沒有層層疊疊的紗幔,沒有晶瑩剔透的珠簾,沒有精緻奢華的擺設,很顯然,這裡不是她的公主府。

  依稀記得自己謄抄完最後一捲往生經,正準備站起來燒給黃泉下的太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她知道,因幼年的顛沛流離而嚴重受損的身體未必能經受住清苦的守孝生活,卻沒想到會衰弱的這麼快。

  這是什麼地方?太醫院?

  安之瑤嘗試著撐起上半身,朝四周看去。這是一間狹窄的房間,房間的擺設非常簡單,床對面豎著一個原木衣櫃,床的左手邊放著一座梳妝台,右手邊是一扇窗戶,窗外的景色被薄薄的白紗簾遮擋,一個小圓桌安靜的呆在角落,上面放了幾本書和一個花瓶,花瓶裡插著幾朵月季,紅色的花瓣已經呈現出枯萎的跡象。

  對於習慣了居住在巍峨宮殿中的安之瑤來說,這個房間堪稱簡陋,絕不屬於公主府,更不屬於大夏宮廷的任何一處地方。

  是誰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有什麼目的?安之瑤皺眉,轉眼的一瞬間看見了披散在自己肩頭的金髮,撩起一縷金髮拉扯,疼痛的感覺真真切切的從頭皮傳來。她又驚又駭,尚來不及探究便被突然闖入的中年婦女打斷了思緒。

  來人四五十歲年紀,穿著一件花哨的,腰線掐的極高的怪異裙裝,白花花的胸脯露出了一大片。然而,令安之瑤驚訝的並不是她傷風敗俗的穿著,而是她的長相。她皮膚非常白皙,深深的眼窩,高高的鼻樑,淡藍色的眼珠,赫然是一名番邦人。

  安之瑤的腦子頓時亂作一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番邦婦女走到自己近前。當然,對方的行動太過風風火火,也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時間。

  「親愛的瑪麗,你好些了嗎?能起身了?」來人一屁股坐到床邊,將安之瑤摟進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

  對方舉止親密,嘴裡吐著嘰裡咕嚕的番語,自己卻能清清楚楚的領會她的意思,沒有半點滯澀。這感覺太過詭異,令安之瑤渾身僵硬,心中翻騰起驚濤駭浪。然而,六歲就能喬裝改扮,從殺機四伏的戰場順利回到京城,安之瑤的心智足夠令她做出最合適的應對。

  她盡量放鬆身體,微微點頭,面上只露出了剎那古怪,隨即便平靜如水。

  「噢,那真是太好了!快點起來親愛的,該吃晚餐了!」來人拉著她起床,替她整理好亂蓬蓬的裙擺。

  安之瑤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裙子款式竟與婦人一模一樣,只不過花色比較素淨,一低頭間就能看見半拉雪白的胸脯,中間一條深深的乳-溝。她瞪眼,確定自己以前的胸部絕對沒有這般波瀾壯闊。如此傷風敗俗的衣物,真的能穿出來見人?

  用手摀住半露的胸部,她被婦人拉著前進的步伐開始遲疑。那風風火火的婦人好似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停住腳步,從門後的掛鉤上扯下一條披肩,裹住她涼颼颼的脖子。

  「今天有點冷,你得穿厚實些。這已經是一個月裡的第三次了,親愛的,你可不能再生病了。」婦人嘮嘮叨叨的交待,話語裡毫不掩飾她的擔憂。

  安之瑤點頭,將披肩拉緊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打量婦人一眼。可以肯定,婦人對她不但沒有惡意,反而十分親近,那慈愛的態度好似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女兒?母親?這兩個久違的,溫暖的名詞撼動了安之瑤堅硬的心,某些模糊的畫面開始從她腦海深處閃現,一股尖銳的刺痛也隨之而來。

  為了弄清自己的處境,她強忍劇痛,跟隨婦人走下樓梯。

  這房子雖然有兩層,對安之瑤來說卻實在是棟簡陋至極的建築,可見這家人的生活應該十分貧窮。安之瑤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的擺設,一邊暗暗評估。

  穿過狹窄的客廳,依稀有談笑聲傳來,安之瑤立即屏退腦中的雜念,專心應對接下來的場面。

  這同樣是一間極其簡陋極其狹窄的餐廳,一張廉價的原木長桌前圍坐著五個人,一名消瘦精幹的中年男人和四名年輕女子。男人單獨坐在主位,其中較年長的兩名女子坐在他右手邊,面上帶著微笑,顯得很是賢淑安靜;較年幼的兩位坐在他左手邊,頭湊得極近,正在嘻嘻哈哈的討論著什麼。

  看見兩人的到來,這群人反應各異。

  「瑪麗,你好些了嗎?」男人端坐在椅子上,口裡雖然說著關切的話,語氣卻沒有絲毫熱誠,仿若例行公事。

  「好些了爸爸。」安之瑤腦袋還痛著,尚來不及思考該如何應對就自然而然的吐出了這句話。她立即垂頭,掩飾眼中流露出的驚駭。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的點頭,坐在他身邊的女子站起來擁抱了安之瑤一下,感歎道,「能看見你康復真是太好了瑪麗!你都病倒四天了!我們很擔心!」

  「只是你臉色看起來依舊不大好,等會兒還是請醫生再來看看吧。」另一名女子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身邊的椅子,示意安之瑤坐下。對面兩名女子只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半帶調侃的勸告安之瑤別再看書到半夜,省得又受凍感冒。

  安之瑤含含糊糊的應了,渾身僵硬的在椅子上落座,帶她下樓的婦人親親熱熱的坐到男人身邊,愉快的開口,「可以用餐了親愛的,讓我們禱告吧。」

  眾人聞言齊齊閉上眼睛,雙手交握置於額前,口中唸唸有詞,「誠心謝天父上帝,賜飲食養我身體,慈悲神主耶和華,當稱頌哈利路亞……」

  安之瑤跟著動作,眼睛卻沒閉上,而是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這些面孔俱都高鼻闊眉,眼窩深邃,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分辨不出誰是誰。可神奇的是,每當一張面孔映入眼簾,安之瑤卻能立即道出這人的身份。

  男人和婦人是一對夫妻,四名女子是他們的女兒,最年長的名叫簡,依次是伊麗莎白,凱瑟琳和莉迪亞。這些名字拗口又難念,平生未聞,可她就是知道,彷彿刻進了腦子裡。

  這種現象絕對稱不上正常!安之瑤心中的驚濤駭浪席捲呼嘯,令她幾欲窒息,腦中的劇痛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

  垂眸看著自己手臂上雪白的皮膚,披散在肩頭的金髮,高聳的胸部,安之瑤深吸口氣,終於問出了最令她感到不安的問題:我是誰?還是原來的安之瑤嗎?

  意識到了問題的本源就彷彿觸發了一道開關,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等眾人禱告完畢,安之瑤已經弄清了自己的處境並飛快的收起了臉上的駭然。

  她靜靜坐了一會兒,暗中深呼吸幾次,然後若無其事的拿起面前的刀叉,學著身邊伊麗莎白的樣子切割牛排。

  這具身體剛剛大病了一場,喉嚨還在發炎,吞嚥唾沫都能感覺到疼痛,腰背十分酸軟,明顯在病床上躺了很長一段時間,腹中空空如也,飢餓的感覺燒灼著神經。

  不管目前處境多麼詭奇,多麼艱難,多麼不可思議,這些都是次要的,可以留待日後慢慢思慮,最首要的是讓這具身體趕快好起來,脫離病痛的折磨。

  安之瑤幼年時受過幾次重傷,損及根本,自然對健康最為看重。此時她已經壓下了所有的驚駭和疑問,一心一意用餐。

  肥厚多汁的牛排切開了,露出裡面鮮紅色的紋理。安之瑤臉色微變,遲疑的暗忖:這好像沒煮熟吧?能吃嗎?

  她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發現大家的牛肉都是半生不熟,卻吃的津津有味,在頭腦裡搜尋有關於飲食方面的記憶卻特別模糊,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默念了好幾遍入鄉隨俗,她叉起牛肉,毅然決然的送進嘴裡咀嚼。肉質很鮮嫩卻沒有一絲味道,嚥下去時還刮得喉壁生疼。

  安之瑤皺眉,鼓起勇氣切了第二塊品嚐,依舊沒有絲毫味道。這家的廚子烹飪時明顯忘了放調味料,只是把肉塊稍微烤幾分鐘就端上了桌。如此拮據的家庭,要找個像樣的主廚確實很難,可也不能敷衍了事到這等地步!

  安之瑤的眉頭越皺越緊,勉強嚥下嘴裡的肉,將牛排撥到一邊,轉而去吃盤子邊緣堆放的一團乳白色固體。從香氣判斷,這是某種煮得相當軟爛的蔬菜,入口黏滑,風味極佳。但是,除了香糯的口感,這道菜餚依舊沒有任何味道!

  安之瑤不死心,連吃了幾口後終於確定,這廚子還是忘了放調料!更可悲的是,他彷彿就只會做這兩道菜,每個人的盤子裡都堆放著這兩樣東西,想換個口味都沒有選擇。

  想起大夏朝的宮廷晚宴,想起用十米長的餐桌也擺不下的宮廷美食,安之瑤的胃部開始劇烈蠕動,飢餓感比剛才更甚。想像著自己吃得是大夏朝的珍稀佳餚,她木著臉,一口一口將寡淡無味的蔬菜泥吃完。

  雞蛋大的一團根本無法填補空虛的胃,然而牛排油膩又會刮痛喉壁,甚至還帶著半生不熟的血絲,根本不適合大病初癒的人吃。安之瑤舉著手裡的刀叉,猶豫了半晌終於沒能下口。

  就在這時,家裡唯一的傭人羅妮夫人端著一個大盤子進來了,盤子裡放著一片青翠欲滴的生菜葉,葉子裡包裹著一團黑褐色香腸樣的東西。

  看見這道菜,眾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貝內特夫人,這是我托親戚從蘇格蘭帶來的哈吉斯,你們嘗嘗。」羅妮夫人放下盤子,滿臉期待。

  「噢,蘇格蘭最有名的美食!絕對不容錯過!」不等貝內特夫人回話,貝內特先生已放下餐刀,一邊用餐巾擦拭嘴角一邊目露渴望的朝盤子裡的黑色物體看去。

  羅妮夫人自得的笑了,伸手做了個『請慢用』的手勢便退了下去。貝內特先生迫不及待的用餐刀劃開黑褐色香腸,給每個人的盤子裡分了一份。大家品嚐後紛紛發出熱烈的讚歎聲,唯獨安之瑤表情僵硬的對著盤子裡臭不可聞的碎末,暗暗屏住了呼吸。

  所謂的哈吉斯就是用羊腸或羊胃包裹的羊雜,只稍微加熱就能搬上餐桌,沒有經過去腥去臊處理,羊騷味重的熏人!對於有幾千年烹飪歷史,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大夏人來說,這種食物無疑是可怕的,嚴重挑戰了他們的味覺和嗅覺極限!

  安之瑤放開呼吸,仿若排泄物的騷臭味不可遏制的鑽入鼻孔,她再也隱忍不住,急急起身,趴伏在門邊乾嘔起來。

  天啊!她究竟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竟然能將這等污穢之物奉為無上美食!?她以後該怎麼活下去?

  安之瑤深深的憂慮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4 PM

第二章 瑪麗,她是這個家庭中的怪胎、小透明

  對於從小就接受最嚴格的貴女教育的安之瑤來說,在進餐時嘔吐是相當失禮的行為,但這具身體的腸胃太虛弱了,她無法控制。

  貝內特一家只是小鄉紳,連貴族的邊都沾不上,在安之瑤覺得抱歉的時候,他們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食慾絲毫不受影響。

  「瑪麗,我建議你以後少看點書,書裡的哲學家可不會爬出來給你看病,更不可能給你支付昂貴的醫藥費!」貝內特先生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發出譴責。他覺得瑪麗因看書熬夜而染病的行為實在是蠢透了!

  「爸爸,你少說幾句吧,瑪麗看上去很難受!」伊麗莎白皺眉。

  簡和貝內特夫人站起身,一個輕輕給瑪麗拍背,一個給瑪麗倒了一杯水。凱瑟琳和莉迪亞伸長脖子,嘴角噙著興味的笑,彷彿看見病人嘔吐是件多麼有趣的事兒。

  安之瑤將口裡的異味沖洗乾淨,含淚對兩人道,「謝謝媽媽,謝謝簡。我的病剛好,吃不下太油膩的東西,真抱歉!」接管了原主的記憶,本就聰明絕頂的她立即就能輕鬆的應對這些人而不露出破綻。

  「沒關係親愛的!你真是太沒口福了,要知道,這盤哈吉斯可是咱們盼了很久的美味!」貝內特太太憂愁的親吻女兒的額角,隨即又歡快起來,「不過沒關係,等你病好了還可以叫羅妮夫人的親戚再帶點過來,這樣我們又可以吃上第二次了!現在,親愛的,只能委屈你喝點燕麥粥了。」

  安之瑤微微一笑,心道一點兒也不委屈。

  羅妮夫人很快就熱好了燕麥粥端上來。熬粥的牛奶出產於郎博恩的牧場,絕對的原汁原味,沒有經過絲毫加工。安之瑤攪拌著奶白色的粥水,嗅著鼻端濃郁的奶腥氣,暗暗歎了口氣。

  連『哈吉斯』也能堪稱美食,她對這個世界的烹飪水準已經有了大致的瞭解。之前的牛肉和蔬菜泥絕不是羅妮夫人忘了放調味料,因為調味料早已經擺在餐桌上了,兩個造型一致高矮不同的小玻璃瓶,一個放胡椒粉,一個放鹽,覺得沒味道自己加就是。

  只有鹹味和胡椒粉味的菜餚能吃嗎?而且還是天天吃!?安之瑤扶額,忽然覺得很無力。然而,隱隱抽痛的胃並不容許她繼續挑剔下去,等粥稍微放涼,奶腥味更大些的時候,她咬緊牙關,一勺勺喝光。

  靜等大家都吃好了,陸續離座,安之瑤才跟貝內特夫人打了聲招呼,回到房間。也許因為對方是自己醒來時看見的第一個人,也許因為對方毫無保留的母愛,貝內特夫人成為了她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庭中最親近的人。

  反鎖房門,癱軟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她閉上眼睛,腦海中翻騰起驚濤駭浪。安之瑤不在了,大夏朝不在了,她如今名叫瑪麗·貝內特,16歲,身在歐洲大陸的英國,曾經的一切仿若是一場夢,那麼真實又那麼虛幻。

  父母雙雙戰死沙場,哥哥護著她逃出敵人的包圍圈,嘴角噙著血將一張羊皮紙塞進她懷中,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活下去』。

  心裡默念著這句話,她剪掉了長髮,丟掉了錦衣華服,偽裝成乞兒混在難民中,幾經生死終於回到了京城,用懷中的情報換來了大夏朝的勝利。感念安家做出的巨大犧牲,太后將她留在宮中撫養。

  為了活下去,她接受了最嚴苛的訓練,優雅的宮廷禮儀堪稱大夏貴女的楷模。她精心照顧太后的衣食住行,親自下廚,親自做針線,親自端茶倒水,讓太后一時一刻也離不開自己。最後,她終於成為了太后最寵愛的人,在彌留之際為她爭得了太子妃的位置。

  然而,她還是拒絕了,跪在帝后跟前,表示要為太后守孝三年並終身不嫁,以此來報答太后的養育之恩。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女,沒有勢力龐大的母族和豐厚的嫁妝,不能給太子帶來絲毫助力。太子看不上她,帝后看不上她,只不過礙於一個『孝』字,不得不點頭答應。

  梯子已經搭好,帝后非常欣慰,考慮三日就恩准了她的請求,並認她為義女,賜封號為『仁孝』,給她建了奢華的公主府,允她婚嫁自由。

  一步步籌謀,一步步攀爬,經歷了世間最大的苦難,也享受了世間最大的榮華,她終於得到了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東西,然而還來不及呼吸自由的空氣就因極速衰弱的身體來到了這個異世,真是命運弄人!彷彿是為了實現對哥哥的承諾,她還是活下來了,只不過換了副身體。

  安之瑤,不,現在應該叫瑪麗,無奈的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走到梳妝台前站定,想好好認識一下自己。水銀的鏡面十分平滑,清晰的映出她的身影,纖毫畢現。

  原本的瑪麗是五姐妹中長相最平庸的,濃烈的自卑感敦促她努力學習各種才藝以彌補容貌上的不足。這使得她性格更加木訥迂腐,滿口的哲學拉開了與姐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有『孤芳自賞』的傾向。除了一如既往關愛她的貝內特夫人,她幾乎成了這個家庭中的隱形人,在號稱郎博恩第一美人的簡和眾位美人姐妹的襯托下更顯渺小。

  在安之瑤看來,番邦人的長相都一個樣,很難分出誰是誰,再出眾的容貌都無法吸引她的眼球,然而,瑪麗的長相卻沒有令她失望。

  與眾姐妹不同,瑪麗的五官並不深邃,反而帶著大夏人特有的柔和,鵝蛋般的小巧臉盤,精緻有型的眉毛,大而明亮的藍色眼睛,挺翹的恰到好處的鼻頭和花朵般嬌嫩的嘴唇。也許在英國人眼中,這是一張沒什麼特色的平板面孔,但以安之瑤的審美來看,這張臉無疑是精緻美麗的,絲毫不遜於她曾經的容貌。

  重新認識了自己,安之瑤半靠在床頭,將左手搭在右手脈搏上,探查這幅身體的狀況。太后年紀大了,時有病痛,為了應付各種突發狀況,她刻意學了一身醫術。

  瑪麗的身體並不是很糟糕,風寒正在轉好,不吃藥也能慢慢痊癒,只不過因為飲食不當而有些內火過重。內火重會導致皮膚粗糙,暗瘡滋生,頭髮乾枯,長此以往還會引發更嚴重的病症。看來自己得好好保養了,再不能重蹈『英年早逝』的覆轍。

  安之瑤一邊思量一邊用被子裹住身體,短短五分鐘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早已孑然一身,在哪兒活著對她來說沒有差別。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五六天,有著原主記憶的瑪麗很快就掌握了貝內特家的情況。這是一個小鄉紳家庭,談不上富裕,可也並不拮據,但在前『仁孝公主』的眼裡無疑是貧窮的。而且更糟糕的是,貝內特家只有五個女兒沒有男丁,屬於絕戶,一旦貝內特先生去了,家產早晚會被族人收回,留給五個女兒的只有微薄的嫁妝。

  身在這種家庭,要想如上一世那樣終身不嫁又保有安逸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奮鬥了十幾年,眼看勝利在望卻從貴公主淪落成貧家女,瑪麗的心情很複雜。

  而且,看似和諧完美的貝內特家也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幸福。

  因為對貝內特夫人美貌的迷戀而衝動的結合,婚後才發現兩人之間存在著無可填補的鴻溝,精神上的孤獨讓貝內特先生一度陷入了失望和苦悶的深淵而難以自拔。他將生活的期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然而,貝內特夫人一年接一年的懷孕,卻始終沒有給他帶來期盼中的小貝內特先生。想到自己的產業今後將交給向來與自己不合的兄弟的兒子來繼承,貝內特先生就覺得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也沒在產業上浪費一分心力。貝內特家的生活水平從此停滯不前。

  貝內特先生是驕傲的,自負的,自詡聰明絕頂,頗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味道。除了次女伊麗莎白,所有的女兒包括妻子在他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貨』!他看不起她們的言行舉止卻又不加以教導,反而以冷眼旁觀她們犯蠢並大加諷刺為樂。這成了他苦悶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貝內特夫人上頭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是家中的么女,自幼便嬌生慣養,形成了見識短淺又略顯輕浮的個性,平日裡只專注於穿衣打扮和流言蜚語。這樣的她是無法走進貝內特先生的精神世界的。最初的愛淡去,她只能將生活的全部重心轉移到五個女兒的身上,雖然她的嘮叨有些過火,整日裡做著給女兒找金龜婿的美夢很不切實際,可她對女兒們的愛是毋庸置疑的。她的最終目的只是想讓女兒們過得更好,畢竟等她和丈夫死去後,郎博恩便再也無法收容女兒們了。

  雖然在性格上存在著致命的弱點,且不善於教養女兒,可不能否認貝內特夫人是個慈母。

  簡是貝內特家的長女,也是郎博恩聞名遐邇的第一美人。她性情溫和,心思單純,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在她眼裡都是美好的。這種脾性讓她大受歡迎。

  伊麗莎白是貝內特家的次女,長相稍遜姐姐,可也稱得上秀麗。她完全繼承了父親的聰明勁兒和固執己見的脾性,就連喜歡對人評頭論足大加諷刺的愛好也一模一樣。可她的智慧和幽默又讓她的諷刺之語顯得那麼生動有趣,引人發笑。這樣的她很難讓人討厭。

  行四行五的凱瑟琳和莉迪亞與兩個嫻靜聰慧的姐姐截然不同。她們頭腦簡單,精力充沛,因為母親毫無節制的寵溺而養成了輕浮放縱的個性。無論在家裡還是在舞會上,沒有一時一刻安靜的下來,小小年紀就整天沉浸在男女情愛中不可自拔。

  而瑪麗,毫無疑問,她是這個家庭中的怪胎,一個尷尬的存在。簡和伊麗莎白形影不離,凱瑟琳與莉迪情投意合難捨難分,瑪麗則被完完全全的忽視孤立了,就連溫柔善良的簡也沒辦法坐下來同她說上五分鐘的話,因為她滿口的哲學真是太煩人了。

  人是群居動物,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活下去。曾經的『仁孝公主』深知這個道理,決心運用自己的耐心和智慧一點一滴,潛移默化的改變瑪麗孤立無援的境況。既然來了,她就要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過得舒適。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4 PM

第三章 家庭,適應這個家

  曾經的瑪麗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練琴,唱歌,作畫……這個時代的淑女應該具備的才藝她都刻苦練習,因為她深知沒有豐厚的嫁妝又缺乏迷人的容貌,唯有這些東西能夠填補她的不足。

  但是可惜,她才華是有了,卻忽略了最應該掌握的一門本領,那就是交際。深奧,讓人無法理解的哲學探討和冗長、技巧繁複的協奏曲並不能讓她在舞會上大放光彩,反而留下了呆板迂腐,性情古怪,難以合群的印象。

  瑪麗最缺乏的,恰恰是安之瑤最擅長的。身上沒有一滴皇室血源卻能加封仁孝公主,越過了所有皇子皇女盡得太后寵愛,由此可見安之瑤的生存能力有多強。她的驕傲自信、淡定從容填補了瑪麗蒼白的靈魂,也將使瑪麗原本的命運產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瑪麗的哲學書籍被束之高閣,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工具書和遊記。安之瑤努力吸取著書中的知識,融合腦海中的記憶,除了袒胸露乳的著裝和粗糙的烹飪水平,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時代。

  聽見羅妮夫人的搖鈴聲,瑪麗放下手裡的遊記,滿臉憂愁的去一樓用餐。還沒走近,凱瑟琳和莉迪亞的抱怨聲就清晰的傳來,聽上去有些刺耳。

  「爸爸求你了,多給我十便士吧!再晚上一天,那頂帽子就會被瑞秋買走的!」

  「一點也不可惜凱瑟琳。再精緻的帽子也無法修飾你過於寬闊的額頭,反而使它看上去更加顯眼。」貝內特先生的語氣有點不耐煩,「況且,這周你們已經從我這裡拿走了四先令。要知道,郎博恩最勤勞的工人一周也才賺兩先令。」

  「爸爸,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你的保證從來沒有兌現過。好了,羅妮夫人,可以開飯了。」

  「噢,媽媽,我真的很喜歡那頂帽子,我要是買回來了,你也一樣會喜歡的!」凱瑟琳轉而去央求貝內特太太,莉迪亞不停附和,將帽子描繪的美輪美奐。

  「親愛的,十便士並不算多不是嗎?我來給好了。」貝內特太太心動了,她對女兒們的要求總是難以拒絕。

  「容我提醒,你這個月的家用已經嚴重超支了,如果你想讓我們接下來的兩周都吃生菜沙拉的話,那就給她們吧!」貝內特先生的語氣很嚴厲。一個貝內特太太已經夠他受得了,沒想到兩個小女兒竟完全繼承了她揮霍的習性。

  「親愛的,你就不能慷慨一些嗎?」貝內特太太懇求道。

  「不能!」貝內特先生毫不留情的拒絕。

  凱瑟琳和莉迪亞失望的叫嚷起來。

  為了一點銀錢而爭吵,這是瑪麗從未體驗過的,但比起勾心鬥角,踩低捧高的大夏後宮來說,現在的生活很令她滿意。她嘴角上揚,加快了步伐。

  貝內特先生對太太和女兒們的百般哀求聽而不聞,仿若裝了一副石頭心腸。瑪麗走進餐廳時,正好看見萬分失望的貝內特太太撫著腦門呻吟道,「噢,我可憐的神經,我可憐的女兒!親愛的,你真是太殘忍了!」

  貝內特先生端坐在椅子上,一臉無動於衷,凱瑟琳和莉迪亞吵的更加起勁,簡和伊麗莎白避到一旁,無奈的相視而笑。

  看見貝內特太太痛苦的表情和眾人不以為然的反應,瑪麗愣了愣。

  「媽媽,你快坐下。」她疾步上前,一邊扶住貝內特太太,一邊偷偷給她把脈。果然沒錯,貝內特太太患有偏頭痛,而且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偏頭痛受不住疲勞和吵鬧,一點小小的情緒起伏、睡眠不足、甚至是月事來潮都會引發病情的惡化。這種疼痛尖銳而綿長,需要花費極大的毅力才能挺過去。病的如此嚴重,在場的人竟然只當貝內特太太在無病呻吟,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還惹來貝內特先生的冷嘲熱諷。甚至連伊麗莎白和簡也對貝內特太太的做派表示出了不耐,而凱瑟琳和莉迪亞就更不用說了,她們只覺得媽媽撫額頭喊痛的樣子可笑極了,嘻嘻哈哈的模仿起來。

  原來,貝內特太太和瑪麗一樣,也是這個家庭中被忽視被孤立的一員。她操持著家務,不說盡善盡美,也算得上盡心盡力,對幾個女兒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可到頭來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正承受著巨大的折磨。這在以孝治國,從小就接受『百善孝為先』思想的瑪麗看來很不可思議,甚至是大逆不道。

  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這個家雖然沒有三妻四妾,庶子庶女,可糟心的事情也不少。

  「好了,都少說兩句,媽媽需要安靜。」她沉聲命令,然後用指腹按壓貝內特太太頭部的各大要穴。太后也有偏頭痛的毛病,她從一位民間神醫那裡學會了這套按摩手法,再輔以針灸便可以大大緩解病情。但英國沒有針灸工具,只能日後進城尋鐵匠做。

  大家都被瑪麗罕見的威嚴鎮住了,瞬間安靜下來。

  尖銳的刺痛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女兒柔軟指腹帶來的舒適感,聽見女兒溫柔的詢問自己好些了沒有,貝內特太太感動的快要掉下淚來。每當她被疼痛折磨的脾氣暴躁時,家裡從沒有人真正的關心過她。

  「親愛的瑪麗,你真是太貼心了!媽媽好多了。」貝內特太太握住瑪麗的手,親親她的手背。

  瑪麗不自在的垂眸,在貝內特太太身邊坐下。英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和他們的穿著一樣奔放,讓她很不習慣。但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父母,這種感覺又令她萬般眷戀。

  「頭痛的時候你就叫我,按揉片刻再休息半小時會好上很多。」她溫言細語的叮囑,看向貝內特先生時表情變得很嚴肅,「爸爸,媽媽患上了嚴重的偏頭痛。我建議你午飯後立刻請醫生過來看一看。」

  「好吧,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貝內特先生對上女兒明亮深邃的藍色眼珠,忽然感到壓力巨大。

  「很有必要。」瑪麗略微抬起下顎,嗓音低沉。

  貝內特先生不說話了,眼神複雜。女兒挺直的脊背,肅穆的表情,威嚴的口吻,看上去就像個真正的貴族。瑪麗與貴族?好吧,他一定是產生錯覺了!

  「天啊,媽媽生病了嗎?我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簡驚叫起來,走到貝內特太太身邊,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真是太抱歉了媽媽,原諒你粗心大意的女兒吧!」

  伊麗莎白、凱瑟琳和莉迪亞紛紛圍攏過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第一次受到女兒們這樣熱誠的關懷,貝內特太太激動的難以自持。她一個個的擁抱女兒,連聲說沒有關係,最後又吻吻瑪麗的額頭,興高采烈的對羅妮夫人說道,「好了,可以開飯了。」將女兒們撫養長大,她等待的不就是這一天嗎?女兒們的愛就是給予母親最珍貴的禮物。

  羅妮夫人笑著將午餐端上,瑪麗本就不怎麼美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的苦難又開始了!

  英國的許多蔬菜都是大夏朝沒有的,譬如土豆,紫甘藍,花椰菜,西紅柿,玉米,洋蔥等等。這些蔬菜風味各異,口感絕佳,卻都浪費在了羅妮夫人手裡,更讓瑪麗感到絕望的是,聽說羅妮夫人是郎博恩技藝最精湛的廚子之一。由此可見這裡的烹飪水平究竟處於何種層面,除了煎炸烤,幾乎沒有別的烹飪方法。

  今天吃的依然是薯條和炸魚,這是英國的國菜,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餐桌上。撒上胡椒和鹽粒,將薯條拌勻,鼻端聞著濃烈的魚腥味,瑪麗忽然感到很無力。這種製作手法粗陋到了極點,連調味都要自己動手的菜餚也能稱得上國菜?叫大夏朝的家常小菜,路邊小吃情何以堪?

  吃慣了層次豐富,色香味俱全的大夏美食,再吃貝內特家的菜與受刑無異!低頭看看自己極速消瘦的身材,瑪麗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羅妮夫人的手藝又進步了,這道蔬菜沙拉很美味!」伊麗莎白對簡讚歎道。

  「是啊,我覺得昨天的烤雞翅也很好吃。」簡點頭表示同意。

  「能夠聘請到羅妮夫人,我敢說整個郎博恩的太太們都在嫉妒我!」貝內特太太很得意。

  昨天的雞翅火候太過,硬的像木柴,而且事先沒有醃製,不入味。今天的沙拉只放了些清油攪拌,純粹的原汁原味,與烹飪手藝完全無關。原來不是英國人廚藝不行,而是他們的舌頭太好伺候了。

  瑪麗暗暗感歎,卻並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食不言寢不語是大夏朝最基本的宮廷禮儀,早已被刻入了骨子裡。

  餐後,貝內特先生請來了醫生。本以為這不過是女兒與太太的一次聯手胡鬧,沒想到醫生診斷過後確定,貝內特太太確實患有嚴重的偏頭痛,這種病需要大量的休息、平穩的心態和安靜的環境。

  看見被女兒們簇擁的,表情可憐兮兮的太太,貝內特先生感覺自己的頭也開始痛起來。他可以想像,今後但凡與太太存在分歧,她就會變本加厲的拿她脆弱的神經說事,逼得自己不得不讓步。

  被這糟糕的前景困擾,當瑪麗要求負責今天的晚餐時,貝內特先生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5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1:28 PM 編輯

第四章 廚藝,攻陷這個家

       廚房是羅妮夫人的領地,領地被侵佔,她感到很不悅。

  「瑪麗,你真的要親自主廚而不是給我當助手?」她第七次詢問道。

  「是的夫人。」瑪麗一邊品嚐著廚房裡的各種調味料,確認它們的味覺層次,一邊肯定的點頭。雖然沒有大夏朝的調味料種類繁多,但英國的調味料也算不上少,只是羅妮夫人不知道該怎樣將它們的優點融合到菜餚當中去。

  「這是什麼,羅妮夫人?」瑪麗拿起一顆褐色的橢圓形乾果。

  「那是豆蔻親愛的,味辛香,烹肉時放一點可以使味道更加濃郁,但是不要放太多,會讓舌頭麻痺的。」羅妮夫人解說的時候眉頭皺的更緊了。調味料都認不全就想下廚,瑪麗小姐還不如回去看她的哲學書,至少這個愛好沒有危險。

  「這個呢?」瑪麗舉起一卷樹皮樣的東西。

  「這是肉桂。」羅妮夫人的解答簡單了很多,並沒有說明用途,看來是想要瑪麗知難而退。

  瑪麗不以為意的點頭,捻了一小片肉桂放進嘴裡品嚐,很快就確定了它最合適的用途。上一世為了伺候好太后,她苦學烹飪,一手精湛的廚藝連宮中最頂尖的御廚都交口稱讚,不過是辨認調味料而已,根本難不倒她,詢問羅妮夫人只是為了記住它們的名字。

  「這個?」她舉起一個形似花生的乾果。

  「那是羅望子。」羅妮夫人越來越不耐煩。

  十分鐘後,瑪麗放下最後一個小瓶子,微笑看向羅妮夫人道,「謝謝你的幫助,夫人,你可以走了。」

  少女的嗓音婉轉動聽,抑揚頓挫的語氣中卻帶著某種壓迫力,讓羅妮夫人產生了不能違抗的感覺。她幾乎立刻就點頭退出了廚房,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遲疑的朝開始忙碌的少女看去。

  少女沖洗好一根黃瓜,將它放在案板上一分為二再切成菱形,白皙的小手上下翻飛,動作快速而優雅。

  這是切菜還是舞蹈?羅妮夫人張大了嘴,情不自禁的走回來朝案板看去。每一片黃瓜都形狀完美厚薄均勻,讓掌勺了十幾年的她感到羞愧。

  「你放心了嗎夫人?」瑪麗偏頭,笑容溫和。

  「瑪麗小姐什麼時候學得廚藝?」羅妮夫人很吃驚。

  「在你們不注意的時候。」瑪麗繼續篤篤篤的切菜,似是而非的答道。

  羅妮夫人果然不再追問,說了聲『我去收衣服』便離開了,她不注意瑪麗的時候太多了。沒人瞭解這位貝內特家的透明小姐究竟是什麼樣兒的,就連她的姐妹也說不清。

  瞥了眼羅妮夫人的背影,瑪麗微微揚起唇角。多虧了原身古怪的性格和家人的忽視,她才能像現在這樣有恃無恐。

  下午兩點鐘左右,貝內特家的鄰居盧卡斯爵士攜妻子和大女兒來訪。兩位家主在書房進行了一場談話,盧卡斯爵士暢想當年在白金漢宮的經歷,雖然沒能覲見女王,但這已經是莫大的榮耀,值得他一生回味。

  貝內特先生耐心的傾聽著,時不時發出感歎,表情非常誠摯。可事實上,他內心正暗暗嘲諷盧卡斯的陳腔濫調和誇誇其談,並從中得到了莫大的樂趣。

  總之,兩人相談甚歡。

  盧卡斯太太熱衷於收集郎博恩的奇聞軼事並與人分享。在這一方面,她可算是與貝內特太太情投意合,且兩人都育有一大堆兒女,這就更加增進了她們之間的共同話題。眼下,她們正熱烈討論著郎博恩的青年才俊,從中挑揀出有可能的女婿人選。

  盧卡斯家的長女夏洛特與伊麗莎白是最好的朋友,她一來就與伊麗莎白有說不完的話,連簡也受了冷落。凱瑟琳和莉迪亞對夏洛特的話題沒有興趣,卻對她綴滿緞帶的帽子愛不釋手,央求她解下來給她們看看。

  和往常一樣,誰都沒有發現瑪麗不見了。

  等快到了飯點的時候,貝內特先生才想起中午對女兒的承諾,面對欲留下來共進晚餐的盧卡斯爵士,他感到很為難。讓客人享用一頓無法入口的晚餐絕對是一樁罪過!他該怎樣禮貌又委婉的將盧卡斯一家送走?

  正在他絞盡腦汁的時候,盧卡斯爵士興奮的喊道,「噢天哪!羅妮夫人準備了什麼做晚餐?這味道聞起來棒極了!」

  「也許是牛肉?」貝內特先生不確定的說道。這股肉香味濃郁醇厚卻又與往日不同,裡面還夾雜著更豐富的內涵,讓人垂涎三尺。

  貝內特先生和盧卡斯爵士不約而同的嚥了嚥口水,感覺餓極了。

  「鈴響了,可以下去用餐了,走吧。」就衝著這股讓人神魂顛倒的香味,貝內特先生也願意做出勇敢的嘗試。而且他知道,這個時候想要委婉的送走盧卡斯一家是不可能的了,因為盧卡斯爵士的眼睛已經冒出了綠光,像一頭餓了很久的狼。

  當兩人走進餐廳時,眾人早已聞香而來,一臉渴望的圍坐在餐桌上。凱瑟琳和莉迪亞大聲催促著,「瑪麗快點,我們就要餓死了!」

  「好的。」瑪麗解下腰間的圍裙,在羅妮夫人的幫助下將菜餚一一擺上桌。知道英國人與大夏人的飲食習慣不同,她將每道菜都分裝成一小份,單獨擺放在每人面前。羅妮夫人的動作比平時迅速的多,在嘗試了瑪麗的作品後,她的口水就一直處於氾濫中,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廚房用餐。

  「今天的主廚是我們家的瑪麗嗎?」貝內特太太嚥了口唾沫,驕傲的問。天啊,濃郁又迷人的牛肉味快要把她熏死了!

  「是的太太,你們請慢用。」羅妮夫人點頭,麻利的退走。

  「瑪麗,你怎麼把牛排切成小塊了?」盧卡斯爵士指著面前的餐盤,一臉驚奇。

  「這是土豆燉牛肉。」瑪麗一一指點過去,「這是干燜大蝦,什錦蔬菜,都是我從烹飪書中琢磨出來的新菜式,你們嘗嘗。」

  「好吧,這些菜看上去很漂亮,我們願意做你的實驗人。現在,開始禱告吧。」貝內特先生的喉結隱晦的滑動了一下,然後用比平日快了一倍的語速將禱告詞念完。

  大家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叉子,將面前的食物送進嘴裡,然後眸色瞬間暴亮,進食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數倍。

  切小了的牛肉鮮嫩酥爛,湯汁濃郁,土豆鹹香交雜,入口即化,讓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吞下去。干燜大蝦紅艷艷的,用幾片翠綠的迷迭香做點綴,光看著就是一種享受,送進嘴裡酸甜可口,嚼勁十足。什錦蔬菜由綠的黃瓜,白的草菇,紫的甘藍煸炒而成,保留了蔬菜沙拉式的脆爽口感,咀嚼時嘎吱有聲回味無窮,彷彿舌尖上綻開了一朵朵五彩斑斕的花。這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對吃慣了薯條和炸魚的人來說簡直是無上的享受。

  頭一次,貝內特家的餐廳在用餐時保持了安靜,他們的嘴巴太忙碌了,沒功夫說話。

  「親愛的,再給我加點土豆燉牛肉。」貝內特先生第三次將吃光的盤子遞到貝內特太太面前,盧卡斯爵士趕緊掃光最後幾塊肉,抬起頭面露渴望。

  「所有的菜都吃完了。」貝內特太太遺憾的搖頭。事實上,她也沒有吃飽。

  「那就把昨天剩下的乾麵包拿來,可以蘸著肉汁吃。」貝內特先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立即獲得了在座眾人的熱烈響應。

  看著大家用麵包將餐盤擦的光潔岑亮,瑪麗垂眸一笑。雖然最精通的是宮廷美食,但將宮廷菜餚改造成家常風味卻一點也難不倒她。今天這頓飯解救了她被荼毒了半個月的胃,直到現在,她才總算是活過來了。

  而羅妮夫人此時此刻正躲在廚房裡淚流滿面,在瑪麗小姐面前,她再也沒有下廚的勇氣。

  「瑪麗親愛的,我敢說,只要吃過你的菜,全郎博恩甚至是赫特福德郡的單身漢都願意娶你為妻!」活了半輩子才知道自己以前吃得有多麼粗糙,盧卡斯爵士真誠的感歎道。

  「謝謝您的恭維。」瑪麗微微垂眸。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自己的婚事,她對英國人的奔放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但她經受的貴女教育使她能夠完美的應對各種各樣的尷尬場面而不露出絲毫異樣。

  「我以前還擔心你嫁不出去,現在終於少了一樁心事。親愛的,你以後看上了誰,媽媽只要把他叫回家吃頓飯就可以了!」貝內特太太興致勃勃,覺得自己的想法無限接近於事實。

  而且,平時沒有注意,今天一看才發現,瑪麗頭上挽了個精緻的髮髻,鬢邊綴了一朵粉色的小花,雪白無瑕的肌膚給她的容貌增色不少,又大又明亮的藍色眼珠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用餐的動作像貴族一樣優雅。

  天啊,她的女兒一點也不平庸,反而越看越美!貝內特太太被瑪麗迷住了,將她抱進懷裡親熱的吻她粉紅嬌嫩的面頰,心裡說不出的高興。雖然沒能生下兒子,但五個女兒同樣是她的驕傲。

  「如果你這樣做的話,我想你會成功的!」貝內特先生頭一次沒有對貝內特太太的想法表示嘲諷,反而贊成的點頭,然後看向三女兒,語氣十分殷切,「瑪麗親愛的,你這次下廚很成功。我建議你以後多看看烹飪方面的書籍,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勇於實踐!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他的建議再一次獲得了大家熱烈的響應。

  瑪麗莞爾,點頭同意,換來貝內特先生的讚賞。

  從那以後,盧卡斯一家總是找借口來拜訪郎博恩,從開始的三人到全員出動,不賴到晚餐結束絕對不走,這使得貝內特家的開支節節攀升。最後實在沒有辦法,貝內特先生指示羅妮夫人重新掌勺,這才打消了盧卡斯一家的熱情。

  但他們依然沒有死心,時不時來碰碰運氣,遇見瑪麗主廚就像撿到金子一樣高興。

  羅妮夫人默默垂淚,她的廚藝已經淪落成驅趕客人的凶器了嗎?好在瑪麗小姐十分慷慨,願意把研究出來的菜譜送給她。但是這些菜餚的製作方法太複雜了,一道菜有時候要經過幾小時的醃製和烹飪,這對做菜只知道煎炸烤的她來說無疑是天大的難題。

  學了好幾年她也只掌握了幾道菜而已。但這已經足夠讓她傲視郎博恩料理界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6 PM

第五章 改變,女大十八變

  貝內特太太的偏頭痛很嚴重,一天總要發作三四回,這使得她精神萎靡,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不過現在好了,有了瑪麗的貼心護理,這種糟糕的狀態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哪怕聽瑪麗說要用銀針扎她的腦袋,她也只是猶豫了幾分鐘就答應了。

  好在瑪麗還沒有合適的針具,這道工序要往後延期,讓她極度緊張的心情得到了一段時間的緩衝。

  扶著貝內特太太躺下,幫她掖好被角,瑪麗站起身準備離開。

  「瑪麗,謝謝你的照顧,媽媽太愛你了。」貝內特太太忽然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媽媽愛你,這句話以前只能在夢裡聽見!瑪麗怔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強忍住內心的湧動,反握住貝內特太太的手輕聲道,「我也愛你媽媽。」是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母親。

  走出房間,她抵住房門站了許久才離開。

  凱瑟琳和莉迪亞又去梅麗頓玩了,雖然看不慣她們放縱輕浮的性格,但瑪麗從未想過去干涉她們。初到異世,連自己的生活都沒辦法完全掌控,哪裡有閒心去管別人?

  簡和伊麗莎白在客廳做針線,時不時交談幾句,發出愉快的笑聲。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瑪麗走過去俯身詢問。

  「噢,當然可以。」簡立即拉住她。

  「謝天謝地,你終於從書堆中爬出來了!要知道,你以前可從沒跟我們一起做過針線。」伊麗莎白抿著嘴打趣。

  瑪麗莞爾,沒有說話。

  「媽媽好些了嗎?」簡露出擔憂的表情。

  「好多了,這會兒可能睡著了。」瑪麗邊回話邊拿起簡膝頭還未完工的蕾絲花邊翻看。

  「她當然睡著了,否則屋子裡不會這麼安靜。」伊麗莎白孥嘴,「瑪麗,你現在可是媽媽的心肝寶貝了,只要你離開她五分鐘,她就會滿屋子叫你!」

  簡輕笑起來,瑪麗卻皺了皺眉頭。雖然知道英國人對規矩不那麼看重,但她依然無法接受拿父母打趣的行為。

  心裡默念著入鄉隨俗,她鬆開眉頭,輕輕撩起裙擺,在簡身邊坐下,雙膝併攏,雙腿側放,手自然的搭在椅子扶手上,姿態從容優雅。

  伊麗莎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露探究。她覺得瑪麗變了,話少了很多,不再張口閉口就是哲學,一舉一動有種說不出的迷人韻味。她開始注重打扮了,能輕鬆打造出各種各樣精緻的盤發,衣著簡單又得體,更神奇的是,無論她怎麼動,裙子都是整整齊齊的,一絲褶皺也沒有,看上去永遠那麼光鮮。

  「怎麼了伊麗莎白?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注意到伊麗莎白的目光,瑪麗微笑詢問。

  「沒怎麼,只是覺得瑪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伊麗莎白坦白道。

  「女大十八變,人總會長大的不是嗎?」瑪麗並不感到緊張。她擁有原主的身體和記憶,這一點誰也沒辦法質疑。但是,經歷了最嚴苛的貴女教育,靜若幽蘭獨綻,行如春風拂柳,言似潤物無聲的完美宮廷禮儀早已刻入了靈魂,哪怕換了身體也難以消磨。

  所以,她是瑪麗又不可能完全變成瑪麗;所以,她一點一滴的表現出自己的不同,讓貝內特家的人潛移默化的接受一個全新的瑪麗。

  「女大十八變?噢,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瑪麗!我很贊同!但願凱瑟琳和莉迪亞身上也出現和你一樣的變化!」伊麗莎白笑道。

  「這也是我的願望!」瑪麗認真的點頭。

  「同意。」簡放下鉤針附和。

  三個人互視幾秒,歡快的笑起來。

  「這是最近流行的蕾絲花樣嗎?」收了笑,瑪麗指著簡膝頭的半成品問道。

  「是的,玫瑰花造型,很精緻對嗎?縫在領口和裙擺一定很好看!」簡興致勃勃的介紹。

  「的確。」伊麗莎白點頭,然後長歎了口氣,「不過這花樣太複雜了,我總是會鉤錯幾針,把整條蕾絲都毀掉。」

  「我也是,我已經拆了四次了,」簡揚了揚鉤針,挫敗的叫起來,「啊哈,太好了!現在我得準備拆第五次!」

  「讓我看看。」瑪麗接過簡的鉤針,拆了一圈花邊後便掌握了竅門,雙手飛快舞動。針線活都是相通的,她精通蘇繡和蜀繡,就連太后的鳳袍也由她親手縫製,這種蕾絲花邊與大夏朝種類繁多的繡品相比太簡單了。

  不過五分鐘,一條精緻完美的蕾絲花邊已經在她手中成型,收起最後一針,她遞給目瞪口呆的簡和伊麗莎白,詢問道,「這樣可以嗎?」

  「瑪麗,你真是太棒了!」簡和伊麗莎白異口同聲的讚歎。

  瑪麗莞爾,「這沒什麼,我在針線方面比較擅長。」

  英國女人也愛聚在一起做針線,特別是在鄉村,請裁縫上門定製衣服非常昂貴,就算貝內特太太再溺愛女兒們,也只能在重大節日的時候為她們做上一兩套,其餘時間都需自己縫製。所以她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手藝,靠著這些手藝,她能活得更好。為了怕引起懷疑而藏拙,大大降低自己的生活水準,仁孝公主可不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況且,在宮中儀容不整是死罪,隨時隨地保持完美形象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難以更改。

  伊麗莎白吃驚的叫起來,「是嗎?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你做針線活!」

  「那是因為看書、彈琴、繪畫佔據了我絕大部分的精力,我只能在睡前縫上幾針。事實上,今天這件衣服就是我自己做的。」瑪麗撩起裙擺解釋。她說得是實話,這件衣服的確是原來的瑪麗親手縫製的,由於做工太粗糙,難以入目,自尊心很強的瑪麗只能將它束之高閣。安之瑤到來後將瑪麗的衣服進行了大改造,讓它們趨於完美。

  純白色的裙子初看沒什麼特別,只是做工更加精緻,剪裁更加貼身,使穿著它的人顯得異常精神。但瑪麗撩起裙擺後,簡和伊麗莎白才發現,白色的裙擺上用銀色絲線繡滿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形象各異,彷彿能聞見上面散發的芬芳。由於顏色太過相近,在屋內看不出來,如果走到外面的陽光下,她們能夠想像這條裙子將煥發出怎樣迷人的光彩。

  「天啊,這是童話中才有可能出現的裙子!」簡湊近了,一邊用手撫摸銀色花朵,一邊連連驚歎。

  「我不得不承認,瑪麗你是個真正的天才!」伊麗莎白盯著裙擺的眼睛亮的扎人。

  瑪麗有些錯愕。她只是簡單的將裙子改造了一番,前後不過花了半天時間,刺繡也用的是最平實的花樣,最基礎的針法,卻沒想到在貝內特姐妹的眼裡會驚為天人。難道這裡的刺繡水平和烹飪水平一樣粗陋?瑪麗覺得自己真相了。

  看著兩位姐姐愛不釋手的模樣,她心頭微動。隨後的兩個星期,她陸續從貝內特太太那裡要走幾匹布料,一有空閒就關在房裡忙碌。這使得不能時時刻刻看見她的貝內特太太大為不滿,多次告誡她不要像往日那樣沉溺於書本。

  貝內特先生頭一次發現太太竟然也有與自己意見一致的時候,這讓他深感欣慰。

  不過,當神神秘秘的瑪麗再次恢復正常並送出自己的禮物時,他們所有的不滿都變成了驚奇和讚歎。

  「這是你親手給我做得嗎孩子?」貝內特先生攤開黑色呢料斗篷,不確定的問。這件斗篷的做工太精緻了,幾乎看不見一條接縫,就連紐扣也藏在暗褶裡,只露出領口最上面的一枚銅質徽章。古樸的花紋,內斂的金屬光澤,最簡單的裝飾卻讓斗篷顯得異常奢華尊貴。

  貝內特先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淡定,「我要收起來,等下次拜訪盧卡斯爵士的時候再穿。謝謝你親愛的!」他抱了抱瑪麗,快速跑上樓去仔仔細細的將斗篷抻平,掛進衣櫥裡。天知道,他現在就想穿上它去拜訪盧卡斯爵士。

  貝內特太太和姐妹花們就沒他那麼好的自制力了。貝內特太太手裡捧著一件裙子,幸福的快要暈過去。裙子的剪裁很簡單,但上面的刺繡卻一點兒也不簡單,剛一抖開,五光十色,五彩斑斕的花朵就像活了一樣,嫩綠的葉片上還沾著晶瑩剔透的露珠,彷彿要順著葉脈滑落。貝內特太太用手一摸才發現,那露珠竟然是用銀色絲線繡上去的,還有花叢中飛舞的蝴蝶,隨著布料的抖動振翅欲飛。

  再普通不過的紗布裙看上去卻比遠渡重洋而來的中國絲綢還要昂貴,貝內特太太拍拍自己的胸脯,臉色漲的通紅。

  「天啊,我敢打賭,就連白金漢宮的御用裁縫也做不出這麼好的裙子!如果我穿上它在郎博恩走一圈,所有的女人都會嫉妒我!」她的語氣十分激動。

  瑪麗莞爾。貝內特太太說對了,這條裙子的確是御用裁縫的水平。

  簡和伊麗莎白收到的是兩雙蕾絲手套,精美繁複的花紋她們從沒見過,就算戴著去倫敦也不用擔心落伍。

  凱瑟琳和莉迪亞的禮物是兩朵頭花,藍色的矢車菊和火紅的野玫瑰,層層疊疊的花瓣用細紗堆積而成,無論是遠觀還是近看都跟真的一模一樣,鮮嫩可人,永不枯萎。

  姐妹們互相查看禮物,發出熱烈的討論聲,貝內特太太卻已經換上裙子,撐著一把小洋傘走到門口,大聲喊道,「孩子們,誰跟我去外面走走?今天可是個好天氣!」

  「媽媽你自己去吧!」伊麗莎白擺手,並拉住了想要陪同的瑪麗。她還要請教瑪麗針法,可不能讓她離開。

  就算沒人響應,貝內特太太依舊興高采烈的走了。她能夠想像自己即將造成的轟動效果。讓郎博恩的太太們嫉妒去吧!誰叫她們沒有瑪麗這樣的好女兒呢?

  凱瑟琳和莉迪亞立即戴上了頭花,在臥室裡照過鏡子後喜滋滋的跑進客廳,一左一右的坐在瑪麗身邊,挽住她的手臂。她們從沒對瑪麗這麼熱情過。

  「瑪麗,我也想要一條裙子!」凱瑟琳大聲宣佈。

  「比媽媽那條更好!裙擺繡滿火紅的玫瑰!」莉迪亞也提出自己的要求。

  「還要一雙蕾絲手套!」兩人異口同聲的補充。

  瑪麗臉上的微笑淡去,「抱歉,我是你們的姐姐,不是你們的裁縫。想要裙子、手套、頭花,自己去做。」她表情冷漠,語氣疏離,對兩人的得寸進尺非常反感。送出這些禮物的初衷是為了增進家人與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為了陷入沒完沒了的索取。貪婪是人性中根深蒂固的原罪,絕不能縱容!

  面對威嚴的瑪麗,凱瑟琳和莉迪亞並不敢胡攪蠻纏,撒嬌耍賴。在瑪麗身上,她們感受到了哪怕面對父親時也從未感受過的巨大壓力。

  索要禮物的事只得作罷,就連貝內特太太也嚴重反對她們勞累瑪麗的行為。

  貝內特太太的裙子在郎博恩造成了一場颶風。瑪麗成為了郎博恩女人圈中最受歡迎的人物。她慷慨大方,性格溫和,但凡有人請教,必定傾囊相授,就算沒人學得會她神奇的手藝,也讓她獲得了大家的感激和尊重。

  和貝內特太太的想像完全一樣,人人都嫉妒她養了個好女兒,她無疑是郎博恩最成功的母親,沒有之一。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8 PM

第六章 管家,嫁妝和家產是個大問題

  瑪麗的交際圈逐漸打開了,這裡的女人們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壞脾氣,可都沒什麼心眼兒,與她們相處既輕鬆又愉快。唯一讓瑪麗不適應的還是這裡奔放的民風。少女們可以為自己尋找夫婿,靠的是大大小小的舞會,看對眼了就可以私定終身,只要沒有太大的問題,父母一般都會同意。更甚者,如果不想出嫁,也可以做一輩子老處女,只要你確定能夠養活自己。

  這種自由的婚戀狀況曾經是瑪麗最渴望的,然而現在卻讓她倍感煩惱。番邦男子個個都體格健壯,高鼻闊眉,無論遠看近看都一樣,完全無法激起瑪麗的喜愛之情。而且,與他們跳舞時要互相摟抱,鼻息交纏,這讓接受了十幾年大夏貴女教育,將保守矜持刻入骨子裡的瑪麗完全無法接受。

  嫁給番人,目前的她做不到;終身不嫁,那點微薄的嫁妝又支撐不了下半輩子的開支。總之,瑪麗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狀況。索性英國不流行『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這句話,她還可以多做幾年的心理準備。

  日子在瑪麗的不斷探索中流逝,眼看春天快要過去,一場接連十幾天的陰雨卻導致了貝內特先生的重感冒。他病得起不了床,每隔幾分鐘就劇烈的咳嗽,面紅耳赤,呼吸粗重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斷氣。貝內特家的女人們都嚇壞了,連忙請醫生來看。

  家裡的事務全都落在貝內特太太頭上,她的身體比貝內特先生還脆弱,沒幾天也病倒了。家裡頓時失了主心骨,除了瑪麗,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都被愁雲慘霧包圍,心情非常不安。

  簡手裡拿著一本賬冊,撫著額頭哀歎,「天啊,爸爸的字太潦草了,媽媽的結算也亂七八糟,我完全看不懂!伊麗莎白,怎麼辦?我完全沒有撐起這個家的才幹!」

  「讓我看看。」伊麗莎白放下手裡的單據,接過來查看,幾分鐘後遺憾的搖頭,「很抱歉簡,我也無能為力。」

  凱瑟琳和莉迪亞變得十分安靜,聽見房間裡傳來父親和母親的咳嗽聲就露出擔憂的表情,時不時跑進去看看。

  瑪麗端著一個托盤從父母房中走出,上面放著兩份未吃完的晚餐。羅妮夫人連忙上前接過托盤,並遞給她一條濕手絹擦手。她緩緩下樓,對簡和伊麗莎白吩咐道,「把賬冊和單據都給我。」

  這是命令式的語氣,飽含無法抗拒的自信和威嚴。簡和伊麗莎白不自覺的將位置讓給她。

  瑪麗坐下,撿起書桌上的賬冊和單據,一目十行的瀏覽,很快就理出了頭緒。想當初,偌大個慈寧宮都由她全權打理,不過一個小小的莊園,於她而言簡直是舉手之勞。

  理清了賬冊,她對貝內特家的狀況又有了更深入的瞭解。這個家庭已初現頹敗,勉強維持著收支平衡的狀態,五年前為女兒們存好的嫁妝沒有一分一厘的增加,由此可見貝內特先生對自家產業的不經心。

  瑪麗認真的籌算填寫,四位姐妹圍坐在她身邊,時不時偷看她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臉,覺得安心極了。還好她們有瑪麗!

  「瑪麗小姐,馬廄裡的馬也染上了流行性感冒,情況很嚴重,請貝內特先生無論如何要去看看。」貝內特家有一個小牧場,蓄養了一些牛羊和馬匹,管理牧場的約翰先生心急如焚的跑進客廳喊道。

  姐妹花們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雖然她們想不出這麼貼切的比喻,可並不妨礙她們詛咒老天的心情。

  「爸爸剛睡下,我跟你去。」瑪麗立刻站起來,走到門口換上厚底的木鞋。

  「還是叫醒貝內特先生吧?」約翰對這個16歲的小姑娘很不信任。

  「不必,走吧。」瑪麗已經撐開了傘,逕直走進雨裡,不給約翰拒絕的餘地。六歲之前,她與父母生活在邊關,戰馬是她最好的夥伴。說到相馬養馬,那是她的老本行。

  簡和伊麗莎白也想跟上,憶及病床上的父母和不安的小妹妹,只得留下。

  繞過一圈圍欄,馬廄近在眼前,遠遠就能聞見馬糞的腥臭味。約翰快走幾步,替瑪麗拉開厚重的木門,臉上還帶著懷疑的神色。不過很快,他就認識到自己的輕視對瑪麗小姐是多麼大的侮辱。

  瑪麗絲毫不懼馬棚內的臭氣熏天,走到一匹不停咳嗽的馬匹前,捏起它的下顎左右查看,甚至掰開它的嘴去觀察它的牙齒,末了捻起一縷濃稠的鼻液仔細嗅聞,最後用手在頜下不停摸索,動作十分專業。

  約翰開始還頻頻解釋情況,到最後便沒了聲音。他看出來了,瑪麗小姐比自己厲害,根本不需要自己多嘴。

  「去請獸醫,這不是流行感冒,是惡性馬腺疫。這些馬都需要隔離,馬廄用草木灰徹底清洗。把牧場裡的工人全都叫過來,動作快點!」仁孝公主居高臨下的語氣不自覺又露出來了。

  可約翰一點兒也沒在意,他急急忙忙的跑走了。惡性馬腺疫的傳染速度極快,如果牧場裡的馬匹大面積死亡,他們下半年就拿不到工錢吃不上飯了。

  沒活幹的工人很快就趕來,在瑪麗的指示下將馬匹牽到外面,打上圍欄隔離。有人弄來了石灰灑在馬廄裡。這玩意兒明顯比落後的草木灰好用。刺鼻的馬糞味立即改善很多。獸醫很快就趕到了。馬腺疫如果控制不好會像瘟疫一樣蔓延,給附近的莊園造成巨大的災難,他不得不重視。

  「瑪麗小姐說的沒錯,這的確是馬腺疫!」獸醫仔細觀察了病馬後臉色變得很蒼白,失聲喊道,「天啊,前兩天我也給金先生的馬匹看過病,因為現在是春末,我見馬不停咳嗽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是流行性感冒!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我也想起來了,前一陣我們從金先生的馬場引進了一匹公馬配種。那公馬走後我們的馬才開始生病的!」約翰補充道。

  「這個錯誤現在糾正還來得及!以後從別處引進馬匹時需嚴格檢查並隔離三天後才能混養。這是規矩!」瑪麗看向約翰,語氣很嚴厲,然後走到外面,撐起傘對獸醫說道,「先生,請跟我去金先生的莊園走一趟吧,郎博恩所有的莊園主都要通知到才行。」

  這種病只有共同防治才能徹底根除。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齊心協力。

  獸醫被少女的從容鎮定所感染,心中的不安逐漸消退。兩人走了一個多小時,趕到金先生家時已經半身泥濘,狼狽不堪。

  「天啊瑪麗,這種天氣你怎麼來了?」金夫人連忙將兩人請進屋,泡了兩杯熱騰騰的紅茶。

  「沒時間喝茶了夫人,金先生在哪裡?我們有重要的事情。」瑪麗開門見山的說道。

  「什麼事瑪麗?」金先生聞訊趕來。

  獸醫連忙說明情況,金先生受驚不小,差點昏過去。要知道,他一直用感冒藥在治療他的馬兒們,如今情況越來越嚴重,有一匹馬眼看就要死掉了。

  用力拍打自己的額頭,金先生勉強鎮定下來,連吼帶叫的讓人去將馬隔離。他是郎博恩最大的莊園主,養著最彪壯的馬,發生這種事,無疑他的損失最慘重。而且,其他莊園主總愛向他借馬配種,這一次的災難會牽連很多人。

  「快,快點去通知其他莊園!」金先生對瑪麗千恩萬謝,然後大聲叫來僕人。

  好不容易辭別熱情的金夫人,瑪麗撐著傘往回走。當她趕到家時,馬廄已經清理乾淨,每匹馬都用石灰水擦洗過身體,服下了藥劑,一切都井井有條。馬腺疫雖然感染性強,但只要得到了控制,治療起來並不難。

  瑪麗在牧場裡巡視一圈,放下了心,撐著傘,遙望吃草的馬兒們。陰沉的天空,翠綠的草地,散落的馬匹和牛羊,眼前的場景與大夏的邊塞多麼相似!萬千回憶浮上心頭,她一時呆住了。幾分鐘後,她藍色的眼睛忽然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一個小小的馬場也是一筆難得的財富!馬場裡雖然大多是下等混血馬,但混血馬也能通過不斷的雜交改進品種,變成上等馬,大夏的戰馬就是這樣培育出來的。餘下的劣等馬還能作為肉馬飼養,這也是一項進益。認真經營幾年,她有信心讓這個馬場壯大好幾倍。

  但瞬間她又萎靡了。壯大能如何?貝內特家沒有男丁,到頭來還是為他人做嫁衣!難怪貝內特先生沒心思打理產業,任誰付出了艱辛的勞動,換來的成果卻要送給別人享用,心裡都會不平衡。

  難道就沒有辦法將產業一點一滴掏空?瑪麗摩挲下顎,認真考慮。在大夏宮廷,這樣的陰私手段她見得多了,也曾用得得心應手。她深知,只要有律法,就一定有漏洞可鑽。但可惜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個想法還需慢慢完善。她依稀記得貝內特太太有一個當律師的姐夫,作為一名『狀師』,三教九流都認識,應該有門路可走。

  不過,這個姨夫值不值得信任還有待觀察。反正英國女人不恨嫁,夏洛蒂·盧卡斯今年都25了還未成家,她拖上幾年也沒關係。

  找到了生活的目標,瑪麗整個人都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她一邊打理產業一邊照顧病重的父母,半個月過去後,貝內特夫婦終於痊癒。看見漂亮的賬冊和大大改善的收支情況,看見絡繹不絕登門道謝的莊園主們,貝內特先生心情十分複雜。

  沒幾天後他便從莫名的情緒中掙脫,將產業都交給了瑪麗管理,自己整天出去拜訪朋友,生活的十分愉快,與太太的感情也得到了極大的修復。

  自此以後,瑪麗成為了貝內特家的頂樑柱,深受家人信賴。郎博恩的人談起她也都要豎一個大拇指。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9 PM

第七章 初見,背影很迷人,正面很失望

  轉眼兩年就過去了,瑪麗在英國完全安定下來。貝內特家的牧場被她打理的有聲有色,但要擴張卻十分困難,因為英國的土地買賣控制的很嚴格,價錢也相當昂貴,只有貴族才有權利佔據大片大片的土地,其它的小莊園多是祖上遺傳下來的產業。

  沒辦法增加馬匹的數量,瑪麗只能從質量上取勝,通過級進雜交的方式不斷改良它們的品種,並經過後天的馴化提升它們的資質,無法改良的劣等馬就做肉馬飼養。兩年的經營,貝內特家的經濟狀況大為改善,瑪麗也暗中聯繫了姨夫,在他的幫助下轉移了一部分財產。

  養馬的投入巨大,效益回收卻很緩慢,這筆財產積累的並不多,可也讓瑪麗看見了希望。姨夫菲利普斯先生嚴格的替她保守了秘密,就連自己的妻子,瑪麗的姨媽也沒告訴。她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如果讓貝內特太太知道,一場災難將無可避免。

  菲利普斯是個律師,為人相當精明,他看得出自己的外甥女絕對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在佩服的同時也與她保持了親密又友好的關係,兩人成了忘年交。

  這天,貝內特家的客廳非常熱鬧,瑪麗從牧場回來時正聽見貝內特太太抱怨自己脆弱的神經。這句口頭禪她已經許久沒說過了,感覺很新鮮。

  「怎麼了媽媽?」瑪麗站在門口,脫下沾滿泥點的厚底鞋。

  「瑪麗,你難道不知道嗎?朗太太的內瑟菲爾德已經租出去了,聽說租客是一名年輕英俊的未婚紳士,每年的收入足足有五千英鎊!」貝內特太太語氣十分激動,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五指。

  「那又怎樣?」看見無奈聳肩的貝內特先生,瑪麗笑了。

  「怎樣?五千英鎊啊瑪麗!這是多麼好的一位結婚人選?如果你們嫁給他,這輩子就不用愁了!他還帶來了一位朋友,聽說出生比他更加高貴,每年的收入有一萬英鎊!天啊!」貝內特太太扶額,做了個快要昏厥的表情,把瑪麗、凱瑟琳和莉迪亞都逗笑了,唯獨簡和伊麗莎白覺得很丟人。媽媽想把她們推銷出去的動作太明顯了,會招人反感的!

  「那很不錯!他們的財富的確讓他們看上去更加高大英俊了。可是親愛的,與此同時,他們也會成為郎博恩太太小姐們的新寵,還有從倫敦追逐而來的貴族千金,他們有的是選擇,並不一定會看上咱們的女兒。」貝內特先生實話實說,這兩年的舒心日子讓他的毒舌仁慈很多,沒有對貝內特太太的癡心妄想大加諷刺。

  「他們一定會看上我們的女兒!」貝內特太太揚起下巴,語氣非常自傲,「簡是郎博恩最漂亮的小姐,伊麗莎白很聰慧,瑪麗……」

  「噢天啊!求求你千萬別把瑪麗嫁出去!貝內特家太需要她了!」貝內特先生叫嚷著打斷她的話。

  貝內特夫人猶豫了幾秒,點頭道,「瑪麗不急,她那麼優秀,總會找到更合適的人選。」只要一想到失去瑪麗,她就覺得日子非常難過。

  瑪麗用手掩唇,輕笑起來,姿態說不出的優雅動人。各自給父母一個擁抱,她上樓將一身粗布裙換成舒適的居家服。

  當她重新下樓時,兩人的爭論已經結束,貝內特先生保證會盡快去拜訪賓利先生,好給太太提供回訪時相看未來女婿的機會。(按照英國習俗,只有男主人拜訪過新鄰居後,女主人才能走訪)

  「好吧,他們今天下午才到,我明天就去拜訪。」貝內特先生妥協,看見走進客廳的瑪麗,藍灰色的眼珠子變的十分明亮,「瑪麗親愛的,秋天又到了,田野上的野菜應該比春天長的更肥美了。」

  「爸爸,你是不是想吃薺菜餃子了?」瑪麗一眼就看出了父親臉上隱含的渴望。

  貝內特太太和四位姐妹花齊齊轉頭,用熱烈的目光朝瑪麗看去。

  瑪麗舉起雙手,「好吧,我這就出去摘點薺菜回來,晚上包餃子吃,你們在家先把面和好。」

  「太棒了!」凱瑟琳和莉迪亞從椅子上蹦起來,跑上前親吻瑪麗的臉頰。

  瑪麗已經習慣了同性間的親吻,拍拍小妹妹們的腦袋,拎著籃子準備出門。

  「瑪麗,我跟你一塊兒出去,今天約好了要跟盧卡斯爵士去河邊釣魚。如果我的收穫不錯,晚餐再加一道糖醋魚怎麼樣?」貝內特先生取下外套,快速穿上。

  「親愛的,你的建議總是那麼明智又合乎時宜!」貝內特夫人幫他理好衣領,熱情的讚賞。這兩年,夫妻兩的共同話題增加了很多,在吃的方面尤其合拍,這讓他們的婚姻重新煥發出光彩。

  「為了我們豐盛的晚餐,你可要努力啊爸爸!」瑪麗挽住父親的手臂打趣。

  兩人一邊愉快的交談一邊走進明媚的秋日裡,貝內特夫人站在門口目送,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與此同時,一輛造型別緻的敞篷馬車正行駛在郎博恩的鄉間小路上,馬車裡坐著三男兩女,穿著都十分奢華。

  「鄉下的生活就是枯燥,馬車走了這麼久,一個人也沒看見。我開始懷念倫敦的熱鬧了!」戴帽子的小姐抱怨道。

  「這不是枯燥,是安靜!這正是鄉村生活的美妙之處!」一名英俊的年輕男子發出反對的聲音,看向身邊的好友尋求支持,「你說對嗎,達西?」

  「是的。」達西的回答言簡意賅。

  作為達西先生的愛慕者,賓利小姐只得點頭同意。

  「終於看見人煙了,前面有一位小姐!」另一名中年男子豪斯特先生指著前方,眼睛忽然睜大,「天啊,多麼曼妙的背影啊!」

  他的感歎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就連表情嚴肅的達西也忍不住朝前方看去。

  那果然是一道曼妙的背影,微風吹拂著少女的裙擺,將她纖濃合度,凹凸有致的身材明明白白的勾勒出來。她身上穿著一件純白的紗裙,裙子上繡著一小朵一小朵淡藍色的瓜葉菊。

  她行走在透明的光影間,每一步都輕盈優雅,飄飛的裙擺似綻開的花瓣,金色的髮絲隨風舞動,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三位男士的眼睛都亮了,不過冷靜自持的達西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兩位女士對男士們的表現非常不滿,也對背影迷人的少女充滿了嫉妒之情。她們仔細打量著少女,試圖從她身上找出不如意的地方並大加貶低。可是很快,她們內心就被更大的嫉妒佔據。

  雖然在鄉下,可少女的穿著並不落伍,裙子上鑲嵌著精緻的蕾絲花邊,籐蔓交纏的紋路前所未見,裙子的剪裁和繡花更是讓人挑不出絲毫缺陷,將她們在倫敦定制的高級禮服都比了下去。

  兩人對視,眼裡都藏著驚訝和不甘。

  馬車越駛越近,很快就超過了少女,車上的人目光灼熱的朝少女的臉龐看去,然後,兩位女士終於高興了。

  「啊哈!從背影看的確很迷人,可那張臉卻太讓人失望了!」賓利小姐揚起下顎,「我敢打賭,不用駛出去半英里,我就會忘記她平凡的長相!」

  「確實!」她的姐妹點頭表示同意。

  「我覺得她長得並不讓人失望,雖然算不上美麗,可很清秀不是嗎?」賓利先生再次看向好友尋求支持。

  達西的目光停留在少女的臉龐上。感受到他的視線,少女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好奇的回望,反而抿緊粉紅的唇瓣,微微側身躲避,那雙綴滿陽光的藍色眸子像天空一樣深邃悠遠,透著難言的溫柔神氣,足夠彌補她相貌上的不足。她的半張臉被橘紅的秋陽照耀的晶瑩剔透,無瑕的粉色肌膚和半截修長優美的脖頸叫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少女微微皺眉,露出不悅的表情,達西立即收回視線,一邊暗暗譴責自己的失禮,一邊點頭道,「是的。」

  少女的身影在金燦燦的陽光中模糊起來,已經駛出去一英里了,他還不能忘卻少女的臉龐,反而越加清晰。不過,對於達西而言,她只是個意外的邂逅,並不會對他產生絲毫影響(大霧)。男人總會忍不住多看漂亮女人幾眼,哪怕只是個背影,這很正常。

  看出達西先生的心不在焉,賓利小姐的心臟像被火燒過一樣難受,她不遺餘力的貶低著少女的形象。

  「天啊,你們剛才有沒有注意到?那位女士的籃子裡放著幾根野草。我真不明白,她摘些野草有什麼用!」

  「鄉下人的思想你是永遠弄不明白的,別費心了親愛的!」她的姐妹豪斯特太太輕蔑的開口。

  兩人咯咯咯的笑起來。

  不過很遺憾,她們的調侃並不能吸引達西的注意力。

  對於這段插曲,瑪麗一無所知。她挑揀著路邊最鮮嫩的薺菜,把自己的籃子填的滿滿當當才悠閒的散步回家。當薺菜餃子快包好時,貝內特先生也回來了,手裡提著兩條肥美的鮭魚,身後跟著盧卡斯爵士。

  這一頓晚餐在眾人的狼吞虎嚥中結束,臨走時,盧卡斯爵士再次熱情的邀請貝內特先生明天與他一起去釣魚,這樣,他又有借口留下來品嚐瑪麗非凡的手藝。如果盧卡斯家有與瑪麗匹配的兒子,他真想鼓動兒子立即將瑪麗娶回家。但是,他唯一的兒子今年才七歲,這絕對是個巨大的遺憾!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29 PM

第八章 拜訪,貝內特夫人的美食攻勢

  兩天後,貝內特家的餐廳。

  貝內特夫人喝下一口香濃黏滑的雞蓉粥,滿足的瞇了瞇眼。

  「你什麼時候去拜訪賓利先生親愛的?」她溫和的詢問,看見端著一碟煎餃進來的瑪麗,連忙招手讓她把煎餃擺在自己面前。

  「難道我沒說過嗎?」貝內特先生叉了一個煎餃,大口咬下,「我昨天和盧卡斯爵士一起去拜訪了內瑟菲爾德,這樣的話,你也可以行動了。」(按照英國習俗,只有男主人拜訪過新鄰居後,女主人才能走訪)

  「你的確沒說過!」貝內特夫人放下刀叉,一臉好奇,「賓利先生看起來怎麼樣?他的朋友呢?」

  除了安靜用餐的瑪麗,姐妹花們都朝父親看去,眼裡閃爍著灼亮的光芒,她們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對英俊男士充滿了嚮往。

  「他是一位英俊的青年,為人很溫和。他的朋友則完全相反,很高傲,相當高傲!」貝內特先生加重了語氣。

  「那是因為他有高傲的資本。適當的驕傲會讓英俊的小伙子看上去更加迷人,更何況他還有每年一萬英鎊的收入。」貝內特夫人不以為意的擺手。

  「收入並不能代表什麼。親愛的,等你見到他,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貝內特先生興味的笑起來。

  「我馬上就會見到他的。我打算晚餐前帶著女兒們去內瑟菲爾德看一看,瑪麗,能不能幫媽媽準備幾樣點心做見面禮?」貝內特夫人期待的看向一直安靜用餐的女兒。

  「當然可以,」瑪麗抬起頭,考慮片刻後問道,「水晶蝦餃、春卷、千層糕、蘿蔔絲酥餅,這四樣可以嗎?」

  貝內特先生嚥了嚥口水,大聲喊道,「絕對夠了瑪麗!別忘了留一點給你可憐的父親!」

  瑪麗莞爾,低頭繼續用餐,她還是有些不習慣在餐桌上討論這些瑣事。

  忙碌了兩個多小時,送給內瑟菲爾德的見面禮終於做好了,瑪麗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進一個精美的紙盒裡。紙盒分四格,每種口味各放五個,足夠幾位新鄰居吃。

  「瑪麗,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貝內特夫人帶著打扮一新的女兒們站在門口,看見瑪麗身上的粗布裙,皺眉問道。

  「牧場還有事,你們去吧。」瑪麗擺手,她還是無法接受體格高大,渾身長毛的番邦男人。

  「那好吧。」雖然有些遺憾,但貝內特夫人目前一點兒也不想將瑪麗嫁出去,立即就同意了她的決定。一行人朝等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瑪麗拉住了走在最後的伊麗莎白,輕聲叮囑,「如果媽媽愛嘮叨的毛病又犯了,你就告訴她,我在家燉了她最愛喝的芙蓉竹蓀湯,叫她千萬別錯過晚餐。」

  正在擔心不已的伊麗莎白瞇眼笑了,朝瑪麗豎了根大拇指。對付媽媽,還是瑪麗最有辦法。

  內瑟菲爾德的大廳裡,賓利先生剛送走一波客人,又迎來了另一波客人,對鄉村居民的熱情有了深刻的瞭解。

  豪斯特夫人和賓利小姐全程都繃著臉,做出與達西一模一樣的高傲表情,這使得來訪的客人感覺極不自在,很找就找借口離開。只可惜,遇上不會看人臉色的,她們這招就沒用了。盧卡斯夫人與長女夏洛蒂已經坐了半個多小時,至今仍沒有離開的打算,還時不時朝門口看去,彷彿在等什麼人。

  「貝內特夫人前來拜訪。」女管家領著一位中年婦女和四位年輕小姐進來,盧卡斯太太的眼睛亮了亮。

  「你好,尊敬的太太,美麗的小姐們。」賓利先生站起來迎接,目光在簡出眾的容貌上打轉。達西與豪斯特彎腰鞠躬,一言不發。

  賓利先生中等個子,長得非常俊美,得體的穿著,溫柔的笑容為他加分不少。他的朋友達西果然如傳言中一樣高傲,冷峻的臉龐雖然比賓利先生更英俊,身材也更高大,可就是不招人喜歡。只一個照面,貝內特夫人就將達西劃出了未來女婿的名單,將賓利先生排在了第一位。

  「你好賓利先生,歡迎來到郎博恩,希望你過得愉快。」貝內特太太將手裡的紙盒遞出去,「這是見面禮,請收下。」

  「非常感謝!」賓利接過紙盒,聞見盒子裡飄出的香味,鼻頭動了動。

  「呀,這味道……是瑪麗做得點心嗎?」盧卡斯夫人目露垂涎。

  「是的,瑪麗忙碌了一下午才做出來的。」貝內特太太的語氣很驕傲,這使得賓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交換了個輕蔑的眼神。一份小點心而已,又不是多麼珍貴的禮物!

  「賓利先生,能得到瑪麗親手製作的點心,你真是太幸運了!」盧卡斯夫人不知在恭維貝內特夫人還是在恭維賓利先生,誇張的言辭讓達西皺起了眉頭。

  賓利先生微笑點頭,貝內特夫人眼裡閃動著得意的神采。

  幾人照例參觀了佈置一新的內瑟菲爾德,並與主人進行了『愉快』的交談。貝內特夫人毫不避諱的打聽著賓利先生的一切,從他的出生,到他的工作,再到他的收入,甚至是家庭成員的狀況。看見賓利略顯僵硬的笑容和達西,賓利小姐等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簡和伊麗莎白開始坐立不安。更糟糕的是,凱瑟琳和莉迪亞還一個勁兒的向賓利先生打聽倫敦的舞會,露出熱切嚮往的意願。

  「媽媽,時間不早了,瑪麗燉了你最愛喝的芙蓉竹蓀湯,再晚一些就喝不上了。要知道,爸爸最近的胃口比較大。」伊麗莎白附在貝內特夫人耳邊輕聲提醒。

  「噢天哪,都快七點鐘了,我們得告辭了。」貝內特太太立即沒了談話的興致,從椅子上跳起來。

  聽見伊麗莎白的話,盧卡斯夫人和夏洛蒂也第一時間辭別了賓利先生。

  「親愛的,你不介意我與夏洛蒂一同去你家拜訪吧?」盧卡斯夫人親熱的挽住了好友的胳膊。

  「來吧。」貝內特夫人慷慨的邀請。

  兩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賓利先生站在門口目送,腦海中不停回味著簡·貝內特小姐的美貌。賓利小姐諷刺的開口,「真是莫名其妙的兩家人!不過一份點心而已,那驕傲的語氣好像自己送了多麼昂貴的禮物一樣。」

  「我敢打賭,那位瑪麗小姐的廚藝一定很棒,所以才能得到盧卡斯夫人的盛讚,也能讓貝內特夫人歸心似箭。」賓利先生猜測道。

  「賓利,你賭贏了!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禮物!」豪斯特先生循著香味拆開了包裝,拿起紙盒裡一根金黃色的酥皮長條(春卷),咬下一口後大聲嚷道。

  達西深吸口氣,被獨特的香味引動,放下手裡的書,也拿了一根長條送進嘴裡。炸的金黃酥脆的外皮發出輕微的卡嚓聲,濃郁鮮美的肉汁充盈了口腔,舌尖上的每一個味蕾都舒張開來,極速分泌著唾液,催促他再吃一點,全部吃光。

  他的表情冷靜自持,可下手的速度忽然間變快了很多。豪斯特先生察覺到了他的意圖,連忙將盒子放下,一手捏著春卷,一手拿起一個外形別緻的白色點心,迅速往嘴裡送。

  「天啊,這是什麼點心?外皮竟然是透明的?真漂亮!」賓利隔得遠,還沒聞見點心的香味,卻被它們精緻的外表吸引。

  他走上前,拿起一個透明點心左右觀賞(水晶蝦餃),然後嘗試性的放進嘴裡。很快,他就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被『美色』所惑而浪費了吃進更多點心的機會。

  每個格子裡的點心都被達西和豪斯特不動聲色的掃蕩了,不過他們很有紳士風度的替豪斯特夫人和賓利小姐留了一點。

  賓利小姐咬了一口蘿蔔絲酥餅,咀嚼併吞下後,言不由衷的評價道,「這是什麼怪味?又鹹又甜!」

  「而且還很油膩!這會導致我的身材嚴重變形!鄉下人的飲食果然不怎麼講究。」豪斯特夫人吃完一塊千層糕後抱怨道。

  「你們不喜歡嗎?太好了!」賓利歡快的叫起來,在兩位女士痛心的注視下將留給她們的點心吃光,達西眼疾手快的搶到了最後一塊千層糕。豪斯特慢了一步,只能捧著空蕩蕩的紙盒歎氣。

  半個小時後,眾人移步餐廳,切著手裡的牛排,進食的動作都有些意興闌珊。很顯然,從倫敦請來的大廚並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特別是在吃過貝內特夫人送來的點心後。

  「我覺得,咱們應該盡快去回訪貝內特家,明天就去!」賓利放下手裡的刀叉,嚴肅的開口。

  達西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他正努力告誡自己不要浪費食物。

  「我贊成,最好是在用晚餐的時候去,你明天一早就寫帖子,讓瑪麗小姐有充足的時間準備。」豪斯特先生計劃的更為詳盡周到。還未見面,他對瑪麗小姐的好感已經達到了最大值。

  「那當然。」賓利愉快的笑了,想像著貝內特家正在享用的美味晚餐,覺得口裡的牛排更加難吃了一點。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0 PM

第九章 回訪,第一印象破碎

  翌日,賓利先生一大早就寫好了拜帖送到貝內特家。這是他們回訪鄉鄰的第一站,就連金先生和盧卡斯爵士也排在了後面,這使得貝內特夫人大為得意。

  「親愛的,當你送出瑪麗的點心的時候,你就應該料到這個結果。」貝內特先生翻閱著一份報紙,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的,是的,我是有預謀的!」貝內特夫人得意的揚起頭,「我就知道他們無法抵抗瑪麗非凡的廚藝。只要他們肯來,我就有辦法讓賓利先生把我的女兒娶回家。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一個勁的找簡攀談,可見是迷上簡了!」

  伊麗莎白翻了個白眼,簡卻緋紅了臉頰,並沒有平日被母親胡亂配對時的羞惱。顯而易見,她也被賓利先生迷住了。

  英國的婚戀習俗很有趣,未婚男女竟然可以自由結交,私定終身。瑪麗坐在椅子上,眼角餘光瞥見簡羞澀的表情,笑彎了藍色的大眼睛。

  「瑪麗,為了招待貴客,今天的晚餐要盡量隆重一點。辛苦你了親愛的。」貝內特夫人抱住女兒,吻了吻她的臉頰。

  「為了簡的終身幸福,我會盡力的媽媽!」瑪麗垂眸思考片刻,詢問道,「廚房裡有一塊豬肘,我三天前醃製的,已經入味了,還有幾條鱖魚,今晚就做一道水晶餚肉,一道松鼠鱖魚,一道鮮菇菜心和一道菜肉燒麥,怎麼樣?」

  「再加一道油淋仔雞親愛的!自從去年聖誕我就再也沒吃過這道菜了!」豎起耳朵的貝內特先生大聲喊道。

  「好的爸爸,我這就去牧場挑幾隻仔雞。」瑪麗穿上圍裙,挽起袖子朝牧場走去。沒有錦衣華服,沒有僕役成群,她卻更喜歡現在的生活,忙碌又充實,還有家人陪伴。

  凱瑟琳和莉迪亞很熱衷於追趕雞群的遊戲,嘻嘻哈哈的跟在她身後,一邊玩鬧一邊朝牧場飛奔。

  內瑟菲爾德,眼看快到四點,賓利當機立斷的送走幾位前來拜訪的客人。

  「你們要去拜訪貝內特家?」走在最後的客人好奇的詢問。

  「是的,我們難以抗拒貝內特夫人熱情的邀請。」賓利回答的一點兒也不心虛。事實上,貝內特夫人昨天走得太匆忙,壓根忘了邀請他們。

  「是的,貝內特夫人的確很好客。」客人看了看牆邊的座鐘,羨慕的說道,「你們去了正好趕上晚餐,招待客人的話一定是瑪麗主廚,你們真是太幸運了!」

  「瑪麗小姐的廚藝很棒!」一直沒吭聲的豪斯特忽然來上一句,用的是陳述語氣。他身邊的達西抿唇,想起昨天吃過的幾樣點心,覺得腹中有些空虛。

  「是的!我敢說瑪麗小姐的廚藝是郎博恩最棒的!」客人贊同的點頭,戴上帽子後匆匆離去。

  「我覺得是全英國最棒的!」豪斯特喃喃補充,看向賓利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瑪麗小姐現在一定在廚房為我們的到來忙碌。」

  達西已經穿好了外套,戴好了帽子,手裡握著一雙雪白的手套,無言的表達著他的催促。豪斯特夫人和賓利小姐雖然嫉妒數次被提起的瑪麗小姐,但心底還是很期待今天的晚餐,也早早就換好了衣服。

  「現在就走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賓利率先登上馬車。

  一行人趕到貝內特家時受到了貝內特夫人的熱情接待,脫下帽子和手套,與主人寒暄幾句,豪斯特先生環視客廳後問道,「夫人,瑪麗小姐呢?」

  達西和賓利也對傳說中的瑪麗小姐好奇不已,但他們不會像豪斯特那樣貿然打聽。

  「啊,她在廚房準備晚餐。」貝內特夫人替客人倒上熱騰騰的紅茶。

  豪斯特先生對貝內特夫人的回答很滿意,極有耐心的陪她說起話來。

  賓利一邊與貝內特先生交談,一邊暗暗關注著簡的一舉一動,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豪斯特夫人和賓利小姐被凱瑟琳和莉迪亞纏住了,正極力隱忍著心底的不耐,但聽見兩人頻頻表達對繁華倫敦的嚮往之情,又忍不住露出高傲得意的笑容。這使得她們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達西被孤立了,當然,這是他有意為之。他討厭與陌生人交往,這代表了麻煩。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客廳上懸掛的一副油畫吸引。油畫的筆觸帶著古典主義的細膩,色彩卻是浪漫主義的艷麗和熱烈,紅的屋頂,白的牆壁,綠的樹木,這是貝內特家,籠罩在金色陽光中的貝內特家,帶著一種夢幻般的溫馨和眷戀。

  達西站起來,走到油畫前駐足。

  「你喜歡這幅畫嗎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注意到了被忽略的客人。

  「是的。」達西的目光定格在油畫右下角毫不起眼的『M』上,轉頭看向伊麗莎白問道,「這是瑪麗小姐的作品,對嗎?」

  「是的,獨一無二的風格。」伊麗莎白驕傲的笑起來。

  達西轉過頭繼續凝視畫作,對瑪麗小姐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向來淡漠的他竟開始在腦海中勾勒這位小姐的容貌。

  「達西先生是第一次來到郎博恩嗎?」伊麗莎白極力尋找話題,好讓這位客人自在一點。

  達西冷淡的搖頭,並沒有進一步談話的意願。

  伊麗莎白深吸口氣,又問,「朗太太的花園打理的很不錯,她種的金盞菊最近應該盛開了吧?」

  達西點頭,連個眼角餘光也沒給她。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的舉動很蠢。這位先生根本不會感覺到不自在,相反,他很享受一個人的孤獨。那麼,就讓他慢慢享受去吧!她隱晦的瞪了達西一眼,轉身離開。

  達西並沒有察覺到伊麗莎白的難堪,事實上,這位小姐撇開他走掉反而讓他鬆了口氣!欣賞完畫作,他繼續回到原位保持沉默。

  就在這時,廚房的鈴聲響了,羅妮夫人將分裝好的菜餚擺放在每一個座位前,並整理好刀叉。瑪麗跟在她身後,正用一條濕手絹擦手。

  「可以用餐了各位。」將手絹交給羅妮夫人,她伸手邀請眾人就座,動作說不出的優雅高貴。

  「是你?!」豪斯特夫人和賓利小姐異口同聲的喊道。很顯然,她們並不像自己說的那樣,走出半英里就忘了瑪麗的長相,反而記得很清楚。賓利和豪斯特先生也露出詫異的表情。

  達西在少女出現的一瞬就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瑪麗,希伯來語中代表了苦澀。普通、單純、獨立、安靜、還有點遲鈍,這是取名叫做瑪麗的女孩所共有的特質。這個名字顯然與少女帶給人的印象搭不上邊。

  「請問我們認識嗎?」瑪麗面帶疑惑。

  「不,我們剛來郎博恩時曾遠遠的見過瑪麗小姐一面。」賓利先生連忙解釋,然後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又將家人和朋友引見給瑪麗。

  「相逢即是有緣。」瑪麗微笑感歎,再次邀請客人用餐。

  眾人的注意力立即被精美的菜餚吸引,忙不迭的坐下來禱告,然後便是繁忙的刀叉聲。

  雖然極力克制,達西的目光總是忍不住朝安靜用餐的瑪麗看去。

  少女的再一次出現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直關注著達西的賓利小姐察覺到了他異常的舉動,所有的好心情都毀於一旦。

  「瑪麗小姐,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棒的晚餐!」豪斯特先生高聲恭維。菜餚的美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請問,這是什麼做的?」他指著半透明的水晶餚肉。

  「這是用剔了骨的豬肘做的。」瑪麗據實以答。

  「豬肘?天啊!」不等豪斯特反應,賓利小姐就驚訝的叫起來,「那太髒了!能吃嗎?我簡直無法想像!」

  所有人都停下進餐,皺起了眉頭。

  「豬肘我用鹽和香料醃漬了三天,放在冷水裡浸泡了八小時,又用沸水熬煮了兩小時,最後半小時放涼、切片,足夠乾淨了賓利小姐。」瑪麗心中不悅,面上卻帶著溫婉的微笑。

  「那當然,它們乾淨的都快透明了!只有如此複雜的工藝才能製作出這樣美妙的味道!」賓利先生連忙補救姐姐的失禮,對盤中的美味更加珍惜。一道菜竟然需要耗費幾天幾夜才能做出,他簡直無法想像。

  眾人垂頭繼續用餐,經過瑪麗的解說,他們覺得口中的食物更獨特了。

  賓利小姐安靜了片刻,撥弄著餐盤裡的鮮菇菜心,抱怨道,「蔬菜竟然用水煮,這會破壞它們的口感和營養成分。我還是喜歡原汁原味的沙拉。」

  「是的,我們習慣了倫敦的口味。」豪斯特夫人推開面前的食物,裝模作樣的說道。

  「是嗎?那麼我再為你們另作一份吧。保證原汁原味。」瑪麗笑的很迷人,笑意卻不達眼底。

  「不,我們將就一下吧,那太麻煩你了。」豪斯特夫人連忙擺手拒絕。事實上,她對這頓晚餐滿意極了。

  「一點兒也不麻煩,我的動作很快,你們只需稍等五分鐘。」瑪麗站起來,收走兩人面前的餐盤,進入廚房。沒料到她雷厲風行性格的賓利姐妹當場傻了眼。

  貝內特家的人本來都很不悅,貝內特夫人差點做出驅趕客人的粗魯舉動,但此時此刻,他們紛紛垂頭,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以使客人難堪。抨擊瑪麗的廚藝,賓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的舌頭一定是木頭做的!

  賓利很尷尬,豪斯特自顧用餐,達西看了賓利小姐一眼,皺起了濃密有型的眉頭。

  瑪麗很快就出來了,手裡端著兩盤五分熟的牛排,羅妮夫人緊跟其後,將一碗橄欖油攪拌的蔬菜沙拉放在兩人面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兩人一眼。她真想不通,竟然有人不愛吃瑪麗小姐精心烹飪的美味,偏要吃這種粗糙的半成品。

  「請用吧,這是鹽和胡椒。」瑪麗的微笑優雅動人,態度慇勤備至,讓客人找不出一絲被怠慢的感覺。

  賓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乾巴巴的道謝,切開牛排的動作僵硬無比。別人吃著豐盛美味的佳餚,她們卻嚼著淡而無味的牛排,這絕對是一場酷刑!

  達西微皺的眉頭鬆開,深深看了瑪麗一眼。少女留給他的溫柔無害的第一印象像泡影一樣破碎了。

  回程時,賓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的臉一直是鐵青的。她們對貝內特家的人評頭論足大加貶低,尤其是瑪麗,連頭髮絲兒都受到了嫌棄。

  「你們無需抨擊瑪麗小姐,她沒有任何怠慢你們的地方。」賓利先生聽不下去了。

  「如果你們能夠管住自己的嘴和嫉妒心,你們也將享用到一頓美妙的晚餐。」豪斯特先生成為了瑪麗的忠實擁躉。他已經在構思下一次拜訪貝內特家的計劃了。

  達西一直垂著頭靜默不語,並沒有像他的好友那樣為瑪麗辯解,這讓賓利小姐的心情好受了很多。但是,如果她低頭去看達西的表情,她會發現,達西的眼神非常空洞,他的心思早已經不在馬車上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1 PM

第十章 再訪,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士

  嘗試過瑪麗非凡廚藝的人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僅僅只過了兩天,內瑟菲爾德的主人們就已經無法忍耐倫敦大廚的手藝。豪斯特先生甚至認為自己消瘦了不少,急需一頓豐盛的晚餐來彌補他流失的體力。

  「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們出去散散步並順便拜訪一下貝內特家如何?」他躺在沙發上,懶散的語氣裡藏著期待。

  達西正在翻閱文件,聽見他的話動作頓了頓。

  賓利立即放下手裡的書,興致勃勃的響應,「是的,今天的陽光很燦爛,正適合在林蔭小路上走一走。我們現在就出發吧!」他腦海中浮現出簡迷人的臉龐。

  豪斯特從沙發上跳起來,匆匆理了理頭髮。達西將散亂的文件歸攏,默不作聲的走到門邊穿外套。

  本來想反對的賓利小姐只得妥協,不情不願的上樓換衣服。

  一行人坐著馬車直接朝貝內特家駛去,完全忘了他們出來散步的初衷。貴客的意外到訪令貝內特夫人喜出望外,她熱情的將他們迎進門,取出瑪麗平時準備的小點心。

  簡是當地最有名的美人,性格溫柔善良,賓利小姐覺得自己可以試著與簡交個朋友,以打發鄉下無聊的生活。賓利先生對姐姐的舉動很滿意,緊挨著兩人落座,絞盡腦汁尋找著簡有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貝內特夫人拉住豪斯特夫人閒聊,不讓她湊過去打攪女兒與未來女婿的相處。伊麗莎白本想陪豪斯特先生和達西先生說會兒話,沒想到兩人一個只顧著吃點心,一個面容冷峻、悶不吭聲。

  她咬牙擠出一絲得體的微笑,再次將吃空的點心盤子添滿後便走到一邊做針線。

  達西凝視著正對面的油畫,每過幾分鐘就在客廳環視一圈,面容看上去越發冷峻,顯得很不耐煩。伊麗莎白暗暗觀察著他,對他的印象降到了最低點。不願意來就別來,在主人家還擺臉色,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傲慢無禮!

  豪斯特飽受摧殘的胃終於得到了救贖。他捂嘴,壓下湧到喉頭的飽嗝,看向伊麗莎白詢問道,「怎麼沒見瑪麗小姐?」貝內特先生和兩個小妹妹被他完全忽略了。

  「一匹愛爾蘭純血馬要分娩,瑪麗和爸爸去馬場照看了。」伊麗莎白放下針線,語氣有些緊張。為了買下這匹純血馬,瑪麗可是花了大價錢,又費盡心思從默西賽德郡借來了另一匹純血馬配種。如今,這匹懷孕的母馬是貝內特家最重要的財產,可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達西皺眉。

  豪斯特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她晚上會回來嗎?」

  「馬隨時都會分娩,說不定。」伊麗莎白坦白道。

  「瑪麗早上走時燉了一大鍋牛肉,請你們務必留下來品嚐。」貝內特夫人連忙開口留客。

  「那當然!」失望的豪斯特立即高興起來。

  「恕我直言,」達西忽然開口,「難道你們請不起工人嗎?」

  他平板嚴肅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傲慢,彷彿在嘲笑貝內特家的貧窮,而賓利小姐輕蔑的笑聲模糊的傳來。

  貝內特夫人很憤怒,氣勢洶洶的反駁道,「我們當然請得起工人!但是瑪麗是郎博恩最棒的馬師,不僅我們家,附近莊園只要有純血馬待產,都會請瑪麗去照看。」

  達西皺緊濃眉,沉聲道,「這可不是女人該幹的活!」

  貝內特夫人仰起頭,語帶驕傲,「沒有誰規定女人不該幹這個!我們瑪麗就算穿著粗布裙,木底鞋也無法掩蓋她的淑女氣質。」話落,她狠狠瞪了達西一眼,對他的印象跌落谷底。哪怕他年收入十萬英鎊,她也無法忍受他的傲慢!

  對於三兩句話就能惹惱一位女士,達西顯然習以為常。他抿唇,決定保持沉默。

  賓利小姐用扇子遮臉,擋住嘴角得意的微笑。看來,達西很瞧不起瑪麗小姐啊!這樣她就放心了。

  客廳的氣氛變的十分尷尬,就在這時,門被大力推開,瑪麗站在玄關外,快速對貝內特夫人說道,「媽媽,請給我一條厚毛毯和一把鐵鉗,圖蘭多難產了!」

  「啊,我馬上去拿!」貝內特夫人顧不上生氣了,連忙去給女兒找東西。

  瑪麗環視客廳,這才發現目瞪口呆的幾位客人。

  「午安。馬場裡有急事,恕我不能招待各位了。」她頷首致意,語速恢復了慣常的從容,身上穿著一件粗布裙子,裙擺沾滿了泥點,頭髮梳理得很光滑,在腦後紮成一個髻,額頭步滿汗珠,看上去非常狼狽。但是她腰桿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起,秀麗的臉上一派坦然,湛藍的眼裡除了自信和簡毅沒有半分羞愧。

  她逆光而立,整個身影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光暈中,顯得雍容又大氣,讓人無法直視。賓利連忙站起來,正色道,「沒關係,瑪麗小姐去忙吧,是我們打擾了。」

  達西不知什麼時候也站了起來,褐色的眸子深沉難辨,緊緊鎖定陽光中的身影。

  他嘴唇開合卻被好友截斷了未出口的話,只能皺眉保持沉默。

  「那麼,請各位自便。」瑪麗接過貝內特夫人遞來的毛毯和鐵鉗,略一點頭後匆匆離開。

  「貝內特夫人,你說的很對,粗布裙和木底鞋完全無法掩蓋瑪麗小姐的光彩!」豪斯特高聲讚歎。

  「是的,瑪麗小姐的氣質很獨特,非常獨特。」賓利極力想讓貝內特夫人快活起來,所以不遺餘力的恭維著她的寶貝女兒。

  貝內特夫人轉眼就忘了之前的憤怒,客廳裡的氣氛再次恢復了熱烈。

  瑪麗光潔飽滿的額頭,明亮的藍色眼珠,因日曬而特別紅潤的雙頰依舊停留在達西的腦海中。他極力想讓自己忽略它們,表情顯得很僵硬。

  賓利小姐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但是她覺得這樣還不夠,必須徹底毀滅瑪麗留給他的美好印象。所以,她咳了咳,狀似興致勃勃的開口,「剛出生的小馬駒一定很可愛,我們可以去馬場看看嗎?」

  達西抬起頭,深沉的目光朝貝內特夫人看去。

  「那沒什麼好看的,又髒又亂!」貝內特夫人很猶豫。

  「不不不,母馬生小馬,場面一定非常有趣!」賓利被姐姐勾起了興趣,臉上滿是懇求。

  「媽媽,帶他們去看看吧。」簡拉扯母親的衣袖。

  「那好吧,你們跟我來。」貝內特夫人無法拒絕女兒的懇求,走到門邊戴帽子,眾人連忙跟上。

  馬場離主宅並不遠,走路幾分鐘就到了,遠遠就能聽見待產母馬飽含痛苦的鳴叫聲。

  「你們別過去,太多人圍觀會讓圖蘭多的情緒更加不安。」一名工人攔住了他們。

  「好的,我們不會過去的。」貝內特夫人伸長脖子,臉色很焦急。為了買這匹馬,瑪麗差點動用了她的嫁妝,如果它死了,可以想像瑪麗會難過成什麼樣子。

  賓利等人聽見越來越驚心動魄的嘶鳴,都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唯獨達西一直走到圍欄邊才停住腳步,左右徘徊了片刻,找了個位置站定。從這裡能夠直視瑪麗小姐的臉。

  瑪麗將手探入產道,拴住四肢的母馬忽然高昂的長鳴,然後便是一股鮮血噴湧而出,瘦弱的小馬順著黏滑的血液被拉扯出來,候在旁邊的貝內特先生連忙用毯子包裹住它,擠出它口鼻中堵塞的粘液。

  「瑪麗小姐,圖蘭多大出血了!」一名工人尖叫。

  似乎早有預料,瑪麗拿起身旁加熱過的鐵鉗灼燒破裂的血管。狂湧的鮮血逐漸減少直至不見,母馬噴出一股鼻息,表情恢復了安然。毛毯裡的小馬掙扎了幾下,晃晃悠悠的站起來。

  擠在工人中的凱瑟琳和莉迪亞又跳又叫,然後跟隨小馬駒四處跑動,頻頻伸出胳膊以防它摔倒。神經繃了好幾天的工人們長出了一口氣,隨後便是鼓掌、歡呼、互相擁抱。

  早在大出血的那一刻,賓利小姐和豪斯特夫人就尖叫著背過身去,不停叫嚷著『太可怕了』。賓利和豪斯特的臉色也十分蒼白。

  達西冷峻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瑪麗小姐的視線順著小馬駒看過來,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少女站在陽光下、泥濘中,輕輕撩起裙擺,行了個優雅華貴的宮廷禮儀,彷彿在為一場盛大表演而謝幕,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和凌亂的髮絲完全無損於她的美麗。

  達西的心跳有些急促,彎腰回了一禮後便匆忙離開。瑪麗完全沒發覺達西的異常,對不停揮手的母親和姐姐俏皮一笑,然後低頭查看母馬的情況。

  ❤❤❤❤

  用過一頓豐盛美味的晚餐,又打包了一盒點心,五人心滿意足的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瑪麗小姐真是太能幹了!如果我還未婚,我一定把她娶回家。」豪斯特抱著點心盒子感歎。

  漠然看向遠方的達西忽然回頭瞥了他一眼。

  「難道你不會做噩夢嗎?她今天渾身是血的樣子真像個屠夫!太噁心了!」賓利小姐摀住鼻子,滿臉厭惡。

  「是的!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那鮮血淋漓的場面就像是地獄!」豪斯特夫人拍了拍胸口。

  「與你們相反,我覺得瑪麗小姐的坦然讓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狼狽。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士。」達西平板的敘述,然後繼續保持沉默。

  賓利小姐不甘不願的閉上嘴。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3 PM

第十一章 舞會,瑪麗小姐的怪癖

  為了照顧產後的圖蘭多,瑪麗一直非常忙碌,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五六天。期間賓利先生等人多次來拜訪都與她錯過了。

  這天,貝內特先生的書房裡。

  「孩子,你是郎博恩最優秀的馬師,那麼你能跟我解釋一下,每隔一段時間我們馬場總要損失幾匹上等馬的原因嗎?」貝內特先生翻閱著一疊賬冊,漫不經心的問道。

  「馬場裡總會有馬兒染病死亡,這很正常爸爸。」瑪麗安閒的坐在沙發上,不見半點緊張。是的,她總會將最優秀的馬挑出來,餵食迷藥後暗中賣到默西賽德郡的賽馬場去,然後對外宣佈它們已經死亡。

  不這樣做,她的勞動成果最終將會被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族人侵佔,她怎麼能甘心?如果可以,她也想把馬場做大,也想買地置產甚至捐個爵位,但因為她是女人,因為她是平民,因為貝內特家沒有男丁,這些路都被堵死了。

  「小心點我的孩子!」貝內特先生心照不宣的眨眼。

  「我很小心爸爸。利益可以驅動一切,包括人的眼睛和嘴巴,甚至人心。對於這一點,我早已經運用自如。」瑪麗神秘一笑,站起來微微欠身,打開門從容的走出去。

  貝內特先生按揉眉心,再次感歎瑪麗怎麼不是他的兒子。

  剛出門的瑪麗就被貝內特夫人截住了,手裡拿著兩套禮服晃悠,「寶貝,媽媽穿哪一件比較好看?」兩件都是瑪麗親自縫製的,貼身的剪裁,巧奪天工的刺繡,精緻華美的蕾絲花邊,她簡直無法做出選擇。

  「這件,和你現在戴著的珍珠項鏈很般配。」瑪麗考慮片刻後說道。

  「謝謝親愛的!你的眼光是一流的!你也幫簡看看吧,聽說今天晚上賓利會第一個邀請她跳舞。」貝內特夫人拉著瑪麗朝簡的房間走去。

  簡的床上攤著一大堆裙子,她和伊麗莎白正坐在床邊皺眉。今晚的舞會是為了歡迎賓利先生和他的朋友而特意舉辦的,一顆芳心都遺落在賓利身上,簡想以最美的姿態出場。

  「你終於來了瑪麗!快幫簡做出決定吧,你的話她總會考慮的!」看見瑪麗,伊麗莎白像見了救星一樣。

  貝內特夫人打趣簡幾句,匆匆回房試衣服去了。

  「這件鵝黃色的不錯,可以凸顯簡溫婉可親的氣質,再搭配這朵純白頭花就更完美了。」瑪麗一邊說一邊快速給簡挽了個別緻的髮髻,將頭花插好,留下兩縷髮絲垂在耳邊,給她增添幾分俏皮的感覺。

  伊麗莎白將鵝黃裙子搭在簡身上比劃,滿意的點頭,「確實很美!就穿這件吧。」

  簡在鏡子前來回走了好幾趟,終於確定下來,然後便是幫伊麗莎白挑選禮服,中途凱瑟琳和莉迪亞也跑來湊熱鬧。

  等她們整裝完畢,時間也差不多了,瑪麗隨意挑了件藍色裙子,金色髮絲團成髻,用一枚珍珠發卡鬆鬆別在耳邊,最簡單的裝扮反而彰顯出她獨特的氣質。

  挽著心愛的女兒登上馬車,貝內特夫人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女兒越來越出眾,擔憂的是如果女兒嫁出去,她和丈夫該怎麼辦?這個家已經離不開女兒了。

  內瑟菲爾德,賓利也正對著衣櫥發愁。

  「達西,你覺得我穿這件灰色燕尾服怎麼樣?」他走進客廳,在達西跟前轉了個圈。

  「不錯。」達西抬頭瞥了一眼。

  「真的嗎?」

  「真的。」這次連頭也沒抬。

  「那就這件吧。」賓利展示出了對好友的充分信任,然後愕然的大叫起來,「上帝,你怎麼還不去換衣服?你不是就打算穿這件吧?好歹配一條領巾也行啊!」

  達西埋頭寫信,對他的建議不予理會。

  「嚴肅的表情再配上這件死氣沉沉的黑色外套,我敢打賭,今晚不會有女孩願意和你跳舞。」賓利在他身邊坐下,加重語氣道,「她們甚至不會看你一眼!」

  達西忽然停筆,眼神放空。

  「我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賓利小姐穿著一件奢華無比的禮服款款下樓,身後跟著豪斯特夫婦。

  「那我們走吧,馬車已經在門口等了。」賓利站起來整理衣擺。

  「稍等片刻。」達西欠身離開,幾分鐘後出來,身上的衣服沒換,脖子上卻打了一條十分昂貴的絲綢領巾。

  「這樣看上去好多了。」賓利高興的點頭。

  賓利小姐詫異的看了達西好幾眼。要知道,參加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型聚會,達西向來不會注重自己的著裝。他的異常舉動讓賓利小姐警鈴大作。

  梅麗頓,盧卡斯爵士府早已經人頭攢動、觥籌交錯,場面雖然不比倫敦的大型舞會,但熱烈而歡快的氣氛卻絲毫也不遜色。

  賓利一行的到來引起了大家的關注,對於年輕、英俊、富有的未婚男女,總是有很多人願意結交。恭維的人群來了又走不曾間斷,賓利小姐與豪斯特夫人十分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豪斯特先生一頭扎進了牌局中,賓利心不在焉的與幾位女士談話,一雙眼睛不停搜尋簡的身影。

  達西站在安靜的角落,因為他冷峻的面容和沉默的態度,許多試圖上前攀談的人都退卻了,年輕的未婚女子只能對他高大的背影行注目禮。他是真正的貴族,身上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和距離感。

  達西對自己受到冷遇的狀況很滿意,他踱步,拿了一杯紅酒,尋了一個最偏僻的沙發坐下,然後面無表情的啜飲。

  離舞會正式開場還有幾分鐘,門外又來了一輛馬車,貝內特夫婦到了,身後跟著貝內特家的五位小姐。

  「親愛的,你終於來了!」盧卡斯夫人上前擁抱好友。盧卡斯爵士拉著貝內特先生攀談。

  看見美麗動人的簡,賓利的眼睛亮了。達西朝一行人的方向看去,片刻後放下酒杯,走進舞廳。

  「嘿,瑪麗,快過來!」金小姐朝瑪麗揮手,一群年輕漂亮的小姐齊齊露出燦爛的笑容。

  瑪麗向自己的閨蜜們行進,一路上不停有人問好,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總能停下來說上兩句。終於與閨蜜們匯合,她接過金小姐遞來的香檳,淺淺啜飲一口,粉色唇瓣輕啟,不知說了什麼,引來小姐們一陣歡快的笑聲。她很受歡迎,身邊總是圍滿了人。

  走進舞廳的達西遠遠看著嬉笑的女士們,站立幾分鐘後又轉身回到了原先的角落。

  舒緩的音樂響起,人們紛紛退到一旁,讓出大片的空地給愛跳舞的人施展。瑪麗身邊的人群逐漸散去,她撩起裙擺,坐進身後的沙發,左手支著額頭,右手搖晃著酒杯,姿態慵懶隨性,看見舞池中親密相擁的簡和賓利,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達西再次站起身,沒走出去幾步就被賓利小姐拉住了,「達西,願意和我跳第一支舞嗎?」

  達西猶豫幾秒,面無表情的執起她的手。一曲舞罷,他轉身朝舞池邊的沙發看去,發現瑪麗小姐再次被一群人圍住,正微笑談論著什麼。

  他抿唇,走到舞廳的最邊緣,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舞會過半,他再也沒有挪動一步,冷峻的眉眼嚇走了不少人。

  「達西,你應該邀請女士們跳舞,而不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賓利終於注意到了孤單的好友。

  「你知道,我不喜歡與陌生人跳舞。」達西皺眉。

  「卡羅琳可不是陌生人,而且,郎博恩的姑娘們都很可愛,你千萬不要錯過。」賓利極力勸說。

  「我跟卡羅琳跳過了。全場最可愛的女士一直在與你跳舞,我想你一定很樂在其中。」達西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朗姆酒,用平板的語氣調侃著好友。

  「是的,我從沒像今天這樣快活過!」賓利笑了,朝某個角落指去,「你可以邀請伊麗莎白小姐,我想她並不算陌生人,性格也很討人愛。瞧,她正一個人坐在那兒呢!」

  「伊麗莎白?」達西回憶了片刻才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冷冷說道,「她還過得去,但是還沒漂亮到能夠打動我的心。我沒有興致去抬舉那些受到別人冷落的小姐。你最好回到你的舞伴身邊,去欣賞她的笑臉,別把時光浪費在我身上。」

  他沒有刻意壓低嗓音,叫不遠處的伊麗莎白氣紅了臉。她立即站起身,遠遠離開這個傲慢無禮的男人。

  「你喜歡受人歡迎的小姐?那瑪麗小姐怎麼樣?」賓利朝舞池邊指去,瑪麗正與幾位年長的紳士談話,表情嚴肅認真,她的話題顯然很有吸引力,幾位紳士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她太受人歡迎了,完全不需要我的追捧。」達西低沉的嗓音中暗含著某種不悅的情緒,臉色顯得更加冷峻。

  「不,我想你應該去試一試,達西。」賓利小姐忽然出現,嘴角噙著古怪的微笑。

  「我聽說瑪麗小姐有一個怪癖,除了貝內特先生,她從不接受男士的邀舞。我想,她大概是看不上郎博恩的男人吧。達西,你難道不想去征服這樣一位高傲的女士嗎?你年輕英俊,出身高貴,她一定會被你打動的!」賓利小姐不遺餘力的遊說,言辭中暗示瑪麗的虛偽和市儈。

  達西忍不住朝人群中的瑪麗看去,這才發現,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些女士或年長的紳士,很少有年輕男子。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下來,卻並沒有答應賓利小姐的提議。

  「瑪麗小姐竟然不喜歡跳舞?這可真是遺憾!」賓利歎息,拍拍達西的肩膀說道,「瑪麗小姐的脾氣與你很相似達西,我忽然間覺得你們倆很登對。去吧,去請她跳舞吧,被拒絕了也沒關係!」

  一句話就洗白了瑪麗並拉近了瑪麗與達西的距離。賓利小姐被自家單純善良的兄弟氣得倒仰。

  達西沉默片刻,站起身朝瑪麗走去。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4 PM

第十二章 誤會,臉盲症終於暴露了

  又一支舞曲響起,圍在瑪麗身邊的人紛紛去尋找自己的舞伴。瑪麗站起來踱步,舒緩坐得有些僵硬的腿腳,並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龍舌蘭酒,一點一點啜飲。

  一位高大的男士朝她走來,腰背挺得筆直,步態非常沉穩,渾身散發著一種迫人的氣勢。瑪麗的視線在他臉上滑過,然後輕描淡寫的移開。

  感受到她的漫不經心,達西腳步微頓又繼續前進。

  「瑪麗小姐,我能否有幸邀你共舞一曲?」他彎腰,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冷硬的表情足以嚇住大部分少女。

  「對不起,我不喜歡跳舞。」瑪麗搖頭,拒絕的理由直接又乾脆。很久沒人邀請她跳舞了,這位男士大概不是郎博恩的居民,不瞭解的她的習慣。

  達西臉上並沒有出現失望的神色,他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瑪麗小姐與他的想像一樣,是個非常坦率的人,這無疑加重了他的好感。

  「圖蘭多怎麼樣了?」他將預先想好的話題拿出來。

  「好多了,再有兩個月就能完全康復。」瑪麗低頭淺酌,濡濕的粉嫩唇瓣在燈光照耀下散發出誘人的光彩。

  達西的視線停駐又很快移開,沉默的低頭喝酒。

  瑪麗對他微微一笑,正準備告辭,凱瑟琳和莉迪亞跑過來重重撞了她一下。手裡的酒杯傾斜,琥珀色的酒液盡數灑在了達西的外套上,透過布料帶給他冰涼的觸感。

  「非常抱歉!」瑪麗拿出手絹,替達西擦拭髒污的外套。索性外套是黑色的,不至於讓他太難看。

  少女的動作小心又輕柔,卻讓達西皺起了眉頭。他朝後看去,發現凱瑟琳和莉迪亞正站在不遠處對他們擠眉弄眼。這讓他想起了為吸引自己注意力而惡作劇的那些小姐們,之前瑪麗的拒絕也像是一場欲擒故縱的把戲。他臉色黑沉下來,感覺到了被蒙蔽和被欺騙的憤怒。

  「我自己能擦。」達西退開兩步,接過瑪麗的手絹,冷漠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厭惡。他的出身和財富總會替他惹上類似的麻煩,這正是他不愛與陌生人交往的原因。但是沒想到,他也會有被人迷惑的一天。他怎麼會以為瑪麗小姐是一位性格坦率的淑女?

  被惡整了當然會生氣。瑪麗並沒有察覺出他態度中的異常,回頭瞪了兩個小妹妹一眼。她們總以看她變臉或出醜為樂。

  接收到姐姐不滿的目光,凱瑟琳和莉迪亞做了個鬼臉,嘻嘻哈哈的走了。她們只是好奇,強悍的瑪麗能不能對付傲慢的達西先生。

  達西擦乾外套上的酒漬,抬起頭時發現瑪麗正靜靜的看著自己。他眼下已經沒了與這位小姐交談的興趣,略一點頭就準備離開。

  「請留步,」瑪麗連忙叫住他。

  「請問你還有什麼事?」達西臉上顯出不耐的神色。

  「能把手絹還給我嗎?」瑪麗伸出手索取。如果是一塊普通的手絹,他拿走也就拿走了,但這塊上面繡有她的名字,絕不能落到外人手裡。

  達西的表情有些僵硬,這才注意到自己手心捏著的東西。將手絹攤開疊好,看見上面栩栩如生的幾隻蝴蝶,他目光閃爍:這無疑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難道不應該拿來送給心上人嗎?

  「非常抱歉,我差點忘了。」他將手絹遞出去,鼻端嗅到一縷獨特的香味,那是沾染在手絹上的,但大部分來源於瑪麗小姐的身體。這個發現讓他感覺到了不自在,心底的惡感莫名其妙的淡去。

  「不,應該說抱歉的是我,請你原諒凱瑟琳和莉迪亞,她們還小,免不了有頑皮的時候。」瑪麗真誠的道歉,接過手絹便調頭離開。

  終於從她落落大方,毫不留戀的態度中察覺到了端倪,達西懊惱的皺眉,他也許誤會瑪麗小姐了!

  「請等等瑪麗小姐。」他叫住了她,等她回頭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無法將剛才的惡意揣度宣之於口,這肯定會讓她看輕自己繼而厭惡自己。

  達西從沒這麼尷尬過,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片刻後便找到了話題,「我的管家對瑪麗小姐的廚藝仰慕不已,特別是上次你做的那道金黃色的點心。請問你能否將菜譜寫出來讓她觀摩觀摩。」英國人不理解天朝人藏私的心理,想要什麼總是直言不諱。

  好在瑪麗不靠這門手藝過活,笑著問道,「金黃色的點心?什麼樣的?」貝內特夫人每天都要送出去很多點心,她實在記不住。

  「長條形,裡面裹著肉餡。」達西形容道。

  「那是春卷,我回去寫好菜譜後讓人送到府上,請問你是……」瑪麗偏頭,面帶疑惑。她非常肯定,這人自己絕對不認識,想必是誰帶來的朋友。

  達西的身體瞬間僵硬的像石頭一樣。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尷尬,這會兒竟感覺無地自容,其間又夾雜著憤怒和失落。連帶今天,他和瑪麗已經見過三次面了,還曾共用過晚餐,她卻不知道自己是誰,可見她從未關注過自己,哪怕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眼角餘光。可笑之前他還以為她是藉故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達西英俊的臉龐有些扭曲,沉默了好半晌才冷冷開口,「送到內瑟菲爾德,我是達西,費茲威廉·達西。」

  臉盲症終於暴露了!聽見達西從牙縫裡擠出的自我介紹,瑪麗很想捂臉。她對番邦人的面孔辨識度不高,以前都是含含糊糊的混過去,日子久了也就熟悉了。但對於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而且是那種不可能有更深交集的陌生人,她一般不會去在意。內瑟菲爾德的幾位,除了對簡有企圖的賓利,她一個都記不住。交談了大半天都沒弄明白對方的身份,最後還被拆穿,她想挖個洞鑽下去。

  公主的心理素質是強大的,她揚起下顎,優雅的笑容看不出一絲半點的尷尬,微一屈膝說道,「明天一早就送到府上。那麼,再見了達西先生。」深深看了對方幾眼,將他的體型,髮色,眸色記在心裡,瑪麗轉身從容不迫的離開。

  「再見。」達西彎腰,直起身時面容恢復了平靜。

  「可憐的達西,瑪麗小姐很明顯是故意潑酒在你身上,她想幹什麼?」賓利小姐搖著扇子走過來,意有所指的問道。

  「顯而易見,她看上你了達西。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姑娘們總是會使出一些可愛的小手段。」在賓利的眼裡,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很堅定的認為,瑪麗與自己的好友擦出了火花。沒見他們剛才的表情有多麼豐富嗎?這在達西身上是罕見的。

  「很遺憾,事情並不如你們的想像。剛才的事完全是個意外,瑪麗小姐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特殊的感情。」(她甚至記不住我是誰!)

  隱去最後一句,達西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徹底的忽視。抿緊薄唇,他沉聲問道,「舞會什麼時候結束?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也是!淺薄的對話,糟亂的舞池,無聊的牌局,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我們走吧查爾斯!」賓利小姐附和。她從達西的話語裡聽出了隱忍和某種極為深切的失落,這讓她心慌。

  作為舞會的主要人物,提前離開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是達西的態度很堅決,卡羅琳又不停催促,賓利不得不向盧卡斯爵士辭別。

  一行人又拖延了十分鐘才離開。瑪麗看著達西匆匆離去的僵直背影,扶額哀歎一聲。怎麼辦?她好像得罪了盧卡斯爵士最重要的客人!

  達西一回到內瑟菲爾德就獨自進房,卡羅琳、豪斯特和賓利打了幾輪牌局才入睡。第二天早上達西第一個醒來,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翻閱報紙。

  「達西先生,貝內特家送了東西過來,指明讓您親自拆封。」管家捧著一個巨大的紙盒進來。

  達西愣了愣,雖然濃密有型的眉毛皺的很緊,但依然快速的將紙盒打開。紙盒共三層,每一層分四格,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濃郁的香氣在空中飄散,令人垂涎三尺。管家隱晦的嚥了嚥口水,依依不捨的退出大廳。

  「為了彌補昨天的失禮,希望你能喜歡。下次見面,請容我主動走到你面前屈膝,向費茲威廉·達西先生致敬。」華麗的哥特體這樣寫道。便條下面附了幾張紙,盒子裡每一樣點心的製作方法都詳盡的記錄在上面。

  糾結了一整晚的負面情緒瞬間消散,達西盯著便條,對兩人的下一次見面感到了迫切的期待。

  「天啊,這是什麼味道?」豪斯特奔下樓梯,看見桌上的紙盒,驚喜的叫起來,「噢,瑪麗小姐的點心!這麼多?太幸福了!」

  「上面寫了什麼?讓我看看。」賓利跟在姐夫身後,一邊往嘴裡塞點心一邊搶過達西的便條。

  點心被搜刮,便條被搶走,達西感覺自己的所有物被侵佔了,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又很快用理智壓住。

  「你還說瑪麗小姐對你沒有特殊的感情?你看看,最後這句話多麼美麗動人啊!她想向你靠近,直言不諱的!」賓利已經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中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達西語氣平板的否認,但褐色的眼睛卻閃爍著亮光。

  「噢,這裡有菜譜!我一直在擔憂離開了瑪麗小姐的廚藝以後該怎麼生活,這下可放心了!」豪斯特揚了揚手裡的幾張紙。

  「達西,別再猶豫了,既然瑪麗小姐喜歡你,就趕緊把她娶回家吧。這樣,你下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豪斯特慫恿,語氣透著認真,賓利也在一旁附和。

  「再次重申一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與瑪麗小姐並沒有特殊的感情。更何況,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永遠不可能結合在一起!」達西加重語氣,冷肅的表情令人不得不相信。

  賓利與豪斯特對視聳肩,決定不再取笑他,轉而爭搶起桌上的食物。這樣好的姑娘都不喜歡,達西一定會後悔!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5 PM

第十三章 示好,有一瞬間,他想單膝跪地去親吻她的手背

  郎博恩人口稀少,生活平靜,並不似別的地方那樣總有大大小小的舞會。半個月過去,盧卡斯爵士才又舉辦了一場小型聚會。

  「嘿達西,你還記得上次瑪麗小姐送來的便條嗎?」賓利推開房門,發現好友正對著鏡子整理著裝。

  達西仔細扶正領結,不置可否的看了賓利一眼。

  「噢,你竟然穿上了燕尾服?」賓利驚奇的喊道,「你看上去很英俊,瑪麗一定會為你傾倒的!相信我!」

  達西眸色閃了閃,依舊保持著沉默,在衣帽架前躊躇片刻,挑了一頂款式最新穎的戴上,拿出上衣口袋裡的懷表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好的,我去叫卡羅琳她們。」賓利立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跑去對面房間。他很珍惜每一次與簡想見的機會,不想錯過哪怕一分一秒。

  從好友的眼裡看見了熱切燃燒的愛之火,想到簡·貝內特小姐一成不變的平靜笑容,達西皺起了眉頭。

  行進的馬車上,賓利小姐打趣道,「達西,聽說瑪麗小姐給你寫情書了?那真是可喜可賀!瑪麗小姐的眼光很高,她能看上你充分證明了你的魅力。」

  結合事實真相,這話聽在達西耳裡無疑是一種諷刺。他面無表情的說道,「那只是一張便條,並不是什麼情書。我想,我還沒有那個魅力讓瑪麗小姐為我傾倒。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她冷淡的面容上看出她對我的熱情的。」

  「不不不,你錯了,女人對待心愛的男人時總會玩弄一些欲擒故縱的小把戲。你可不要被瑪麗小姐的外表欺騙了!」賓利小姐捂嘴輕笑。她知道達西偏愛性情坦率,為人真誠的人,她越是這樣說,達西對瑪麗的印象就會越差。

  為了保全自尊心,達西隱瞞了實情,但他不容許旁人歪曲瑪麗的品行。

  「瑪麗小姐從來都是表裡如一的。她真誠,勇敢,坦率,並且聰慧能幹。我無法想像她為了愛情玩弄手段的樣子,更何況她的愛情並不在我身上。卡羅琳,請結束這個話題。」達西對賓利小姐點了點頭,語氣慎重。

  賓利小姐感覺自己的心掉進了冰窟窿裡。難道達西沒有意識到嗎?他口裡的瑪麗完全具備了他所鍾愛女性的全部特質。她該不該慶幸達西從不說謊?既然他說瑪麗小姐並不心儀他,那麼,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在賓利小姐的惶惶不安中,馬車抵達了盧卡斯爵士府,在走進大門的前一刻,她緊緊挽住了達西的胳膊,以顯示兩人親密的關係。

  達西腳步微頓,然後帶著她繼續前進。賓利小姐鬆了口氣。

  大廳裡十分熱鬧,人群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飲酒談笑。瑪麗與一群閨蜜們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不時抬頭向門口張望。

  「你在找誰親愛的?」金小姐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今天我要彌補一個錯誤,洗清我完美人生中的一個污點。」瑪麗附在金小姐耳邊,慎重其事的說道,然後俏皮的眨了眨眼。

  金小姐放肆的大笑起來。她知道瑪麗是個完美主義者,完全無法容忍自己的言行出現疏漏,這兩年她做得很好,好極了!談起瑪麗,就連自己挑剔的父親也誇讚不斷。她很好奇,究竟是誰能讓瑪麗栽跟頭。

  少女們清脆的笑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達西的目光幾乎第一時間就搜尋到了瑪麗的身影。她正遠遠朝自己看來,藍色的眼眸閃爍著亮光。

  「我的『污點』來了,我先過去了。」瑪麗朝達西的方向孥嘴。

  「啊,傲慢的達西先生!我能夠理解了!」金小姐的笑聲更大了,少女們紛紛送出自己最真誠的祝福,願上帝保佑瑪麗能夠平安歸來,達西可是整個舞會上最可怕的人!就連幽默風趣、口齒伶俐的伊麗莎白都能被他氣得說不出話!

  達西看著少女緩緩朝自己走來。她穿著純白的裙子,沒有任何蕾絲的點綴,只在領口和裙邊繡了一圈充滿異國情調的花紋,柔順的髮絲綰在腦後,用一枚珍珠發卡別住。明明是最簡單的裝扮卻被她穿出了最獨特的味道。

  她的每一個腳步都彷彿經過了丈量,腰背總是異常的挺直,修長的脖頸與她微微揚起的下顎之間形成了一個相當優美相當誘人的弧度。

  達西的目光停駐在她身上,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賓利小姐收緊了挽住達西胳膊的手。

  「晚上好各位。」瑪麗微笑點頭。

  「晚上好瑪麗小姐!」豪斯特先生的態度十分慇勤,賓利也歡快的問好,然後伸長脖子搜尋簡的方位。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只冷淡的抿了抿唇。

  瑪麗看向達西,忽然撩開裙擺,左腿別在右腿後,稍稍屈膝行了個優雅的宮廷禮儀,「晚上好,費茲威廉·達西先生。」

  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有一瞬間,達西甚至想要單膝跪地,像騎士一樣去親吻她白皙的手背。

  將荒謬的幻象驅逐出腦海,達西摘下頭上的帽子,抵在腹部,慎重的回禮,「晚上好瑪麗小姐。」賓利小姐的手因為他的傾身從臂彎滑落。

  「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嗎?我的賠禮能否換來你的原諒?」瑪麗微笑,直視達西褐色的眼眸。

  「事實上,我早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瑪麗小姐。」達西面無表情的敘述,可一雙眸子卻沁出淺淺的笑意。

  他眼裡沒有一點不快的痕跡,很深邃很乾淨,透著真誠的神氣。這雙眼睛屬於一位真正的紳士,嚴肅冷峻的表情洩露了他正直的品性。瑪麗第一次對番邦男人的長相產生了興趣。她忍不住多看了達西幾眼。

  達西垂頭,握緊了手裡的帽簷。

  「你們終於來了,快請進!」盧卡斯爵士上前迎接,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瑪麗順勢與達西告辭,回到自己的閨蜜們中間。

  終於與喋喋不休的盧卡斯爵士寒暄完,達西回頭,發現瑪麗又被一群人包圍。他皺眉,獨自朝僻靜的角落走去,沒有找到簡的賓利苦著臉陪在他身邊。

  女孩們的眼裡閃動著八卦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拉住瑪麗。

  金小姐遞給她一杯白蘭地,嬉笑開口,「親愛的,別告訴我你迷上達西先生了。我可從沒見過你主動去結交哪一位男士。」

  「達西每年有一萬英鎊的收入,聽說這還只是他在國內的產業,在印度和澳大利亞,他擁有好幾座面積廣袤的種植園。如果你能忍受他的傲慢,這未嘗不是一樁好婚事。」一位閨蜜朝瑪麗眨眼。

  不遠處正豎著耳朵傾聽她們談話的賓利小姐勾唇冷笑。又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女人。

  「我覺得真正幸福的婚姻因該建立在門當戶對的基礎上。只有雙方擁有相等的社會地位,相近的家庭財富,形似的教育背景才能將婚姻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差距顯著的童話式婚姻只能維持瞬間的美好,隨著時光流逝,夫妻間的格格不入將逐漸暴露,並將這段童話無情的摧毀。如果我與達西先生結合,那注定是個悲劇!」

  瑪麗一邊淺酌一邊低語,嬉鬧的小姐們安靜下來,露出深思的表情。聽見她的否定,賓利小姐不但沒有放心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冷靜和理智,這又是兩個能吸引達西的特質。

  感覺到自己的話題太沉重,瑪麗微微一笑,補充道,「送你們一句話——高娶低嫁。嫁人就要嫁個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這樣你們才能耀武揚威一輩子!」

  金小姐首先捂著嘴咯咯咯的笑起來,瑪麗總是能說出一些聽上去很奇怪,細細一想卻很有道理的話。眾位小姐莞爾,紛紛表示這句話是『金玉良言』,值得銘記,就連賓利小姐聽了也對達西的感情產生了一瞬間的動搖。

  達西負手站在角落,目光無法自控的朝嬉笑中的女士們看去,特別是被圍在中間的那抹純白身影。

  「我敢打賭,她們一定在談論你!瞧,她們又朝你看過來了!」賓利打趣道。

  達西挺直脊背,對看過來的瑪麗頷首,冷峻的面容籠罩在柔和的燈光裡。

  賓利驚悚了,如果是以前,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議論,達西的臉色早就黑了。他果然對瑪麗小姐很特別!

  「我們過去吧,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麼。」賓利建議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好友一把。

  達西眸光微閃,看見朝自己舉起酒杯致敬的瑪麗,拒絕的話堵在了喉頭。

  「走吧,她們的談話好像很有趣!」賓利拉著達西朝前走。

  達西只猶豫了一秒就順勢邁開腳步。

  歡快的舞曲響起,簡與伊麗莎白從某個休息室走出。賓利立即將好友拋到腦後,直愣愣的迎上去。

  達西臉色漆黑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腮幫子緊了緊,他整肅面容,繼續緩緩朝瑪麗靠近,發現瑪麗身邊的女士們被人陸續邀進舞池,冷硬的表情放鬆下來。

  忽然,貝內特夫人領著一群中年婦女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佔據了瑪麗周圍的空位。落單的伊麗莎白也擠到了妹妹身邊。

  達西猛然剎住腳步,在原地站立了好幾分鐘才步履僵硬的朝離自己最近的沙發走去。他想,自己眼下急需一杯最烈的蘇格蘭威士忌。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6 PM

第十四章 社交,太受歡迎也是一項令人討厭的特質

  賓利小姐搖著扇子朝達西走去,露出自認為最美麗動人的微笑,「達西,你難道不想邀請一位淑女共舞嗎?」

  達西搖晃著手裡琥珀色的威士忌說道,「不,我想獨自坐一會兒。」在這裡,他能聽見瑪麗的談話。

  「那我陪你坐一會兒吧。」賓利小姐收起扇子,自顧坐到他身邊。

  達西不置可否,低頭盯著手裡的酒杯。

  賓利小姐幾次想要展開話題都被他的沉默逼退,在拒絕了兩位男士後,她終於接受了第三位男士的邀請,婀婀娜娜的走進舞池。

  伊麗莎白挽住瑪麗的胳膊,戲謔開口,「聽說你竟然主動跑去與達西先生問好,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達西握緊了手裡的酒杯。

  「那完全是個誤會。」瑪麗擺手,「英俊富有的達西先生足夠吸引無數女士為他傾倒,完全不需要我再去襯托他驚人的魅力。」

  我能告訴你,我之所以主動示好是因為自己臉盲得罪了達西嗎?我能告訴你,剛來的頭幾天,我連你和簡都分辨不清,一律用『親愛的』矇混過去嗎?當然不能!瑪麗痛苦的想到。

  從不為別人的恭維而動搖的達西眼裡沁出笑意。他發現瑪麗說話的語調很奇怪,蘊涵著某種抑揚頓挫的旋律,配上她舒緩的語速和輕柔的嗓音,足夠讓任何人為她駐足聆聽。難怪只要她開口,周圍的人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認真的表情。

  「魅力?達西?!」伊麗莎白不敢置信的叫起來,「那位傲慢無禮的先生也只有你和簡的好脾氣才能忍受!我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就想生氣。」

  達西灌下一口烈酒,隨後忍不住撫了撫自己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

  「相信我,達西先生那不是傲慢。他只是不習慣與陌生人相處。」瑪麗拍拍伊麗莎白的背。與太后和皇上相比,達西那點冷氣根本算不上什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與此同時,某一位紳士受傷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貝內特夫人津津有味的看著舞池中相擁的簡和賓利,隨後便與身邊的盧卡斯夫人大談女兒們的嫁妝和結婚後的美好生活。三個女人相當於五百隻鴨子,貝內特夫人一個人就能頂五百隻鴨子,更何況與她脾性相投的一大群女人。

  瑪麗輕柔的嗓音被淹沒,達西痛苦的皺眉,卻依然堅定的坐在原位,不準備離開。

  女士們終於轉移了陣地,伊麗莎白也被一位男士邀進了舞池。達西放下酒杯,舒展開交疊的修長雙腿,但是他的動作很快就凝固了,因為盧卡斯爵士與貝內特先生帶著一大幫老紳士將瑪麗團團圍住。

  賓利與簡酣暢一舞,興高采烈的走過來說道,「達西,我腿都跳酸了,你卻坐著一動不動,這樣可不行!」

  達西瞥他一眼,嗓音聽上去冷得透骨,「我今天才發現,太受歡迎也是一項令人討厭的特質!」

  好吧,賓利確實很受歡迎,他委委屈屈的承受了好友莫名其妙的指責,溫聲建議道,「不想跳舞的話,你可以加入別人的談話,那也很有趣。瞧瞧,瑪麗小姐多健談啊!」他朝前方指去。

  達西看向瑪麗,目光深沉。

  賓利覺得自己越說,好友的心情反而越糟糕。他不敢再發表意見,端來一杯威士忌塞進好友手裡便匆匆離去。讓達西變得合群一點?除非上帝才能做到!

  達西灌了一口酒,覺得自己的怒火來得十分荒謬。他閉眼靠在沙發上,瑪麗小姐輕柔的嗓音使他焦躁的心情逐漸恢復平靜。他睜眼,端著酒杯緩緩走到這群紳士身邊,安靜的站立。

  瑪麗發現了他的到來,隔著人群對他微微一笑。

  達西舉起酒杯,平靜的褐色眼眸中泛出一圈漣漪。

  眾位紳士順著瑪麗的視線看去,然後紛紛對達西點頭。

  金先生喝光杯子裡的酒,趁著幾分酒意大聲問道,「瑪麗,告訴我你的馬為什麼生長的那麼健壯?你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訣。」

  瑪麗揚起下顎,湛藍的眼珠裡閃爍著精明的光芒,「既然是秘訣,又怎麼能告訴你?我可不會傻得讓你搶走我的生意。」

  「嘿!咱們的經銷商不同,完全不會對你構成威脅!好姑娘,我知道你一向很慷慨大方!」金先生不遺餘力的讚美著瑪麗的品格。

  瑪麗對於長輩總是特別寬容,她聳肩,故作無奈的開口,「好吧,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聽好了。」她附在金先生耳邊,嘴唇微微蠕動。

  金先生的表情很奇怪,周圍的幾位莊園主拉住他,大聲要求他不能藏私。

  「瑪麗什麼都沒說!她只是嘴唇動了動!我向上帝發誓!」金先生被人吵的頭昏腦脹,苦哈哈的喊道。

  大家心知肚明,可就是願意為難為難他,最後還是肇事者的父親貝內特先生解救了他。

  目光膠著在笑得狡黠的少女身上,達西冷峻的臉龐柔和的不可思議。

  貝內特先生岔開了話題,談起上次與盧卡斯爵士去河邊釣魚的收穫,一群人立即詢問他們如何釣到大魚的技巧。

  達西面容平靜,心裡卻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瑪麗小姐什麼都能說上兩句,從養馬,到釣魚,甚至是打理產業。她話不多,但每一次開口都言之有物,論述也相當幽默精彩。她是最好的傾聽者,也是最好的演說家,讓老紳士們歡笑連連。看得出,她十分喜歡與長輩在一起,並不像一般年輕人那樣覺得無聊或煩悶。

  眼下,盧卡斯爵士正談起他上次在山中打獵的經歷,瑪麗忽然看向達西笑問,「再好的陷阱和獵犬也比不上百發百中的子彈,是嗎達西先生?」她發現了異常沉默的達西,為他拘謹的態度感到難受。她想讓他加入這場談話,那會讓他放鬆一點。

  對上瑪麗小姐溢滿善意和期待的湛藍雙眼,達西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他垂眸想了想,徐徐開口,「是的,在狩獵的時候,槍支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它是影響我們收穫的關鍵。請問,你們一般使用什麼槍?」他朝眾位紳士看去。

  達西只是不愛交際,但並不代表他不擅長交際。只要他願意,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話題。

  但凡男人,都會對槍支產生極大的熱情。老紳士們的興趣被挑起了。

  「我用的是來福槍。」

  「我用的是一般的燧發槍。」

  「來福槍!它是最棒的!」

  大家紛紛響應。

  「現在市面上出現了一種新型獵槍,用火帽和擊針取代了燧發機,擊發速度快,精準度高,每200發子彈中才出現一發啞火,下雨天也能使用。」達西在一位紳士的邀請下落座。

  「那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帶著乾糧和帳篷,在山中接連好幾天追逐野鹿,再也不用怕遇上壞天氣!相信我,那種流浪山林的感覺很奇妙!」盧卡斯爵士露出嚮往的表情。

  「那種槍在哪兒能買到?」金先生心急的看向達西。

  「倫敦,休斯加克路36號,你們去了可以報我的名字,會有一定折扣。」達西向他點頭。

  「達西先生,這回的秋獵你也加入吧!我聽出來了,你的射擊技巧一定很高明!我們現在就約個時間怎麼樣?」一位紳士大聲提議,獲得了眾人的熱烈響應。眼下,在他們心裡,達西再也不是那位難以接近的傲慢貴族,而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男人的友情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我還在郎博恩的話,樂意之至!」達西有禮的回應。

  瑪麗的視線在他英俊的臉上停留片刻,發現自己好像多此一舉了。達西先生並不需要她的照顧,他剛才的態度也不是拘謹,而是不願意說話。想到這裡,她覺得有些尷尬,對父親點點頭就準備離開。

  「瑪麗小姐,你去哪兒?」達西鬼使神差的問道。

  「我想拿一杯波特酒。」瑪麗舉了舉手裡空蕩蕩的酒杯。

  「樂意為您效勞。」達西站起身,接過瑪麗的空酒杯朝端酒的侍從走去。

  周圍的老紳士們交換著饒有興味的眼神,然後相繼找借口離開。冷漠的達西先生也有如此慇勤的時候,這太難得了,他們一定不能打攪!

  「我可不想走。」貝內特先生固執的坐在原位,對拉扯自己的盧卡斯爵士低聲說道。

  「瑪麗從不與年輕男士交往,難道你就不擔心嗎?我覺得你應該給她一個適應的機會。」盧卡斯爵士勸說道。

  貝內特先生考慮片刻,不情不願的跟隨他離開,走時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瑪麗的肩膀,「孩子,擦亮你的眼睛,不要被外表和財富所蒙蔽!」

  瑪麗一開始還莫名其妙,等兩人走出去老遠才反應過來,啼笑皆非的扶額。父親都在想些什麼?她太瞭解達西這類人了,他們冷靜理智,克己慎行,絕不會讓自己結下一門沒有絲毫利益反而壞處多多的姻親。趨利避害是人的共性,古今皆是。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7 PM

第十五章 託你的福,我今晚過得很愉快

   達西端著兩杯波特酒緩緩走來,看見瑪麗的笑顏,褐色的眼睛變得十分專注。

  「你在笑些什麼?」他沒發現自己平板的語氣出現了溫柔的起伏。

  「沒什麼,我爸爸剛才說了一個笑話。」瑪麗一邊擺手一邊接過酒杯。

  達西在她身邊坐下,中間隔了一個空位,隨意一想就找出許多瑪麗有可能感興趣的話題,這讓他覺得很輕鬆。他之所以不喜歡與女士們應酬正是因為那些枯燥無味的交談,還要隨時注意她們的感受,讓她們心情愉快。如此,他寧願保持沉默。

  他將酒杯放下,正準備展開一場愉快的談話,賓利小姐忽然冒出來,自顧自的坐在他們中間,賓利、簡和伊麗莎白緊跟其後,填滿了周圍的空位。

  這是第幾次了?達西冷著臉想到。

  「嘿,你們在說些什麼?」賓利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強。

  沒等瑪麗說話,她又狀似很感興趣的問道,「聽說瑪麗的舅舅在倫敦奇普塞德街開了一家珠寶店?如果有上好的珠寶,能給我打個折扣嗎?」

  在大夏,商人是最低賤的階層,在英國,他們也同樣受到輕視。盧卡斯爵士早年經商發了一筆橫財,買地置產捐了爵位後便搬離了他曾經發跡的地方,對這一段歷史諱莫如深。就連達西先生的父親,為了擺脫商人的頭銜也費盡了心機,最後終於娶了達西的母親,一位真正的貴族小姐,這才被上流社會所接受。

  提及這門親戚,賓利小姐顯然不懷好意。

  賓利先生的表情很尷尬。

  達西神色莫測。

  簡無知無覺,臉上還保持著微笑。

  伊麗莎白早已氣紅了眼。

  瑪麗微微挑眉看向賓利小姐,毫無溫度的眸光令賓利小姐有些心慌。

  半分鐘過去,她忽然看向達西,藍色的大眼睛裡充滿了疑問。

  達西用拳頭抵唇,咳嗽了幾聲,眼裡蕩出濃濃的笑意。原來,瑪麗小姐並不是不關注自己,而是對人的相貌存在記憶障礙。

  「卡羅琳·賓利。」他低聲提醒。

  賓利小姐以為他在呼喚自己,期待的轉頭看去。

  原來是賓利先生的姐姐!瑪麗恍然大悟,賓利家的資料立即出現在腦海中,也明白了對方為何會對自己抱有這麼強的敵意。她在最落魄的時候曾經做過乞丐,一路給人磕頭磕回京城,吃得連豬狗都不如,對這段屈辱的經歷,她從沒想過去掩蓋。一個人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既然已經成為了瑪麗,她對瑪麗的一切都會坦然接受。這點言語上的輕賤激不起她心中半點漣漪。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能夠容忍。

  她微微瞇眼,語氣輕快,「聽說賓利小姐的父親也曾在奇普塞德開了幾間商舖,積累了一定財富後便來往於英國和澳大利亞做焦糖生意。賓利小姐下次來郎博恩能否給我帶幾包品質純正的焦糖?放心,我會照價付錢。」

  最後一句話殺傷力巨大,賓利小姐氣得渾身發抖,眼裡也泛出了水光。

  賓利先生臉色蒼白,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我們怎麼能收朋友的錢,如果瑪麗小姐有需要,我叫人現在就寄過來。」他無法對簡的妹妹生氣,更何況還是卡羅琳首先談及這個話題。

  對賓利的反應很滿意,瑪麗點頭,站起身撫平裙擺上的褶皺,笑容說不出的優雅,「那麼再見了各位,我的朋友在叫我。」她朝舞池對面正在招手的金小姐指去。

  「你請便。」賓利先生站起來鞠躬。對待這位犀利的少女,他的態度前所未有的慎重。

  達西也站起來,一直目視少女的背影走遠才坐下,然後沉著臉一語不發。這個舞會好像忽然間又變的無趣起來。

  「我們也有事,離開一下。」伊麗莎白拽住簡,笑嘻嘻的說道。她現在開心極了,招惹瑪麗,賓利小姐真是太不明智了!

  賓利還來不及挽留,兩人就已經走遠,他只能坐在沙發上歎氣,然後輕聲安慰傷心中的姐姐。

  「在評論別人的時候,請不要忘了先正視自己。」沉默不語的達西忽然開口。

  賓利小姐傷心的表情有瞬間僵硬,然後氣匆匆的跑掉。

  回想之前的事,賓利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看見被幾位年輕男士圍住的簡,想上前又礙於伊麗莎白嘲諷的眼神而退卻,只得陪著達西喝悶酒。餘下的時間,兩人在沉默中度過。

  舞會趨近尾聲,賓客們相繼離開。貝內特夫人發現了簡和賓利之間的小問題,一直磨磨蹭蹭,挨到達西朝門口走去,從僕人手中接過帽子和外套時才慌慌張張的叫大家跟上。

  看見貝內特一家朝自己走來,無精打采的賓利眼睛一亮;達西穿外套的動作頓了頓;賓利小姐挺直脊背,橫眉豎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賓利狀似無意的接近簡,想要同她說幾句話。

  貝內特夫人趕緊拉著丈夫走到了最前面,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凱瑟琳和莉迪亞跳了一夜的舞,這會兒一個扒住媽媽,一個扒住爸爸,連聲打著哈欠。

  「賓利小姐怎麼了?這樣看著我?」瑪麗掩唇輕笑,親切自然的態度彷彿之前從未挖苦過對方。

  還以為會再次引發嘴戰的賓利小姐噎住了,好半晌才僵硬的搖頭,「沒怎麼。」

  瑪麗湛藍的眼珠沁出笑意,看見自家的馬車已經到了,撩起裙擺步下台階。

  「瑪麗小姐。」一道低沉的嗓音將她叫住,她回望,發現達西先生正面無表情的站在不遠處,舉了舉頭上的帽子說道,「托你的福,今晚我過得很愉快。祝你好夢。」他轉身登上馬車,目不斜視的離去。

  「你說,他這是在嘲諷我們嗎?」瑪麗挽著伊麗莎白的胳膊,不確定的問道。

  「顯而易見!如果把他的話翻譯過來應該是這樣的:托你的福,今晚我過得糟糕極了,祝你做噩夢!」伊麗莎白模仿著達西平板的語氣。

  兩人對視,繼而笑的直不起腰來。

  又過了一個星期,梅麗頓開來了一個民兵團,菲利普斯姨夫拜訪了鎮上所有的軍官,將他們的姓名和社會關係打聽的一清二楚。

  凱瑟琳和莉迪亞開始頻繁的往梅麗頓跑,每天都會為貝內特夫人帶來許多有關於軍官們的趣聞。雖然賓利先生很英俊很富有,但是與制服筆挺的軍官們相比,吸引力要大大下降。

  貝內特夫人又有了新寵,對簡的戀情也不那麼關注了。

  眼看快要入冬,瑪麗一直在為馬兒們的牧草奔走,每天都要到太陽下山才回家。

  簡從伊麗莎白那裡得知了卡羅琳提起舅舅的惡意,著實傷心了好幾天,但是對方是自己心上人的姐姐,她相信她只是一時思慮不周,心裡指不定在暗暗後悔。伊麗莎白好幾次勸說她要小心賓利小姐,見她總是不在意只能無奈的放棄。

  另一方面,賓利也很著急。以前卡羅琳和簡交好的時候,他總能時不時見上簡一面,但現在他已經有七天沒和簡相聚了。

  「友情是珍貴的,不容揮霍的!卡羅琳,我希望你能修補與簡之間的關係。」這天,他極其嚴肅的說道。

  自己的嫁妝還要指望這個兄弟,賓利小姐不能違背他的意思,只得答應,「好吧,我今天就邀請她來共進晚餐。」似想到什麼,她立即補充,「只邀請她一個人!」

  「隨你。」只要簡能來就好!賓利喜滋滋的點頭。

  接到賓利小姐送來的信,貝內特夫人高興極了,連忙拉開簡的衣櫃給她挑裙子。

  「我能坐馬車去嗎媽媽?」簡打點好行裝後問道。

  「不行!你得騎馬去!」貝內特夫人堅定的拒絕。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眼看快要下雨了,你想讓簡在內瑟菲爾德多待幾天是嗎?如果讓瑪麗知道你拿簡的健康冒險,我保證接下來的幾天你會過得很愉快!」貝內特先生似笑非笑的說道。

  想起女兒威嚴的表情,貝內特夫人瑟縮了一下,但依然鼓起勇氣開口,「我也是為了簡的終身幸福著想,瑪麗會理解的。再說,只是淋一會兒雨,不會有多大問題。」

  「走吧走吧,快走吧!」擔心瑪麗隨時會回來,貝內特夫人開始趕人。

  簡無可奈何的上馬。她走後沒多久,陰沉的天空開始下起豆大的雨點,深秋的冷風裹挾著枯黃的樹葉在窗外呼呼作響。

  瑪麗得知消息後將貝內特夫人說得抬不起頭來。但眼看馬匹就要過冬了,馬廄的修繕和牧草的收集就夠她忙碌的了,她只能暗暗祈禱簡一切平安。

  第二天,伊麗莎白收到了簡病重的消息。雖然外面一片泥濘,她依然毫不猶豫的踏上了去內瑟菲爾德的路。

  羞愧萬分的貝內特夫人苦著臉看她離開,關上門後又暗自慶幸:還好瑪麗不在家,否則我就要倒霉了。不過,晚上她回來,這件事我該怎麼說呢?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8 PM

第十六章 瑪麗小姐,不要隨意的拿自己的性命賭咒發誓

  內瑟菲爾德,賓利和達西站在敞開的客房門口,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圍坐在床邊,憂心忡忡的看著昏睡不醒的簡。

  「上帝啊,簡竟然病得這麼重,我該怎麼辦?」他灰藍色的眼珠淚汪汪的,滿臉的無措。

  「她已經服過藥了,如果明天情況還沒有好轉,我想你應該再叫醫生來看一看。此外,務必給貝內特家送一封信,讓他們知道確切的情況。」達西慎重說道。這個季節生病,弄不好會出大問題。

  「是的,應該讓他們知道。」豪斯特夫人走出房間,壓低嗓音道,「如果貝內特小姐在內瑟菲爾德出了事,我們可不好交待。」

  賓利小姐關上房門,憂愁的表情帶上了幾分不滿,「上帝,這種天氣她竟然還騎馬過來,她的意圖太明顯了!為了追求一位男士而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真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達西皺眉,眼裡露出反感的神色。

  賓利不但沒有生氣,心中反而湧上一股甜意,替簡辯解,「天氣變化太無常了,她一定沒有料到。好了,我們走吧,讓她安靜的睡一會兒。我還要給貝內特家寫信。」

  信寄出去了,第二天,狼狽不堪的伊麗莎白一早就敲響了內瑟菲爾德的大門。女管家將她領進客廳時,她受到了眾人的注目。

  「你一個人?」達西的視線在她身後搜尋。

  他語氣冷淡,態度疏離,深邃的目光極具壓迫性,讓伊麗莎白感覺很不自在。顯而易見,在他心中,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伊麗莎白心頭冒火,拉扯了一下裙擺,遮住沾滿泥點的鞋子。

  「快請進,伊麗莎白小姐。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賓利熱情的迎上去。

  「打攪了賓利先生,簡怎麼樣了?」她刻意忽略了達西,焦急的問道。

  「她在樓上,燒一直沒退,醫生這會兒正在給她診斷。」賓利一邊解釋一邊帶著伊麗莎白往樓上走。

  客房裡,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守在床邊,醫生正在給簡量體溫,緊皺的眉頭顯示出了他的不樂觀。

  「我給她加大了藥的劑量,如果今天還不能退燒,我也沒辦法了。」看過體溫計,醫生走出房間,壓低嗓音對賓利說道。

  賓利露出痛苦的表情。

  伊麗莎白緊緊握住簡的手,眼眶泛出潮紅。女僕端著一盆涼水進來,她立即接過手帕覆在簡額頭上。陪著簡坐了幾分鐘,發現簡又陷入了昏睡,她這才低聲對賓利說道,「非常抱歉賓利先生,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這是個意外,誰也預料不到。」賓利擺手。

  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連聲附和,語氣聽上去那麼真誠。

  伊麗莎白心中更加羞愧了,她知道這不是意外,是個預謀。簡病倒了,媽媽得償所願了。低落中瞥見達西瞭然的目光,她的羞愧又轉變成了羞憤。就算是我們不對,但簡已經病成這樣,達西先生就不能流露出一點同情心嗎?他的冷酷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伊麗莎白憋了口氣,勉強維持著微笑將眾人送出房間。

  一個小時後,簡的高燒不但沒退,反而又加重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低語。

  伊麗莎白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跑到樓下,對賓利大聲喊道,「賓利先生,簡的情況很糟糕,你能派個人給瑪麗送信嗎?她有辦法!」

  她記得自己也曾高燒過,是瑪麗給她喝了一種甜甜澀澀的藥水才將她救了回來。只要有瑪麗在,一切災難都會過去的!

  「難道不應該請醫生嗎?」賓利小姐第一個站起來反對。

  「管家,派人去給瑪麗小姐送口信。」達西果斷的下令。

  賓利小姐憤憤不平的坐回去。

  貝內特家的馬場裡,瑪麗聽完口信,扯下頭上的頭巾,在馬場外的草地上搜尋了片刻,拔了幾株草塞進圍裙的兜裡,解開一匹馬的韁繩朝內瑟菲爾德疾馳。

  看著閃電一樣消失的瑪麗小姐,送口信的僕人有些傻眼。

  賓利和達西站在二樓的窗口,從這裡可以看見通往貝內特家的小路。

  「瑪麗小姐要多久才能到?」賓利憂心忡忡的問。

  「走路一小時,坐車半小時,騎馬二十分鐘左右。」達西面無表情的回答。

  賓利掏出上衣口袋裡的懷表,看完後哀歎道,「噢,時間過得太慢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一匹駿馬忽然從對面的山頭冒出,躍過溝壑、岩石、灌木、樹幹,朝內瑟菲爾德行進。

  「上帝啊!那是誰?一位真正的騎士嗎?!」賓利瞪大眼驚叫。在他說話的同時,一人一馬騰空而起,跨過了馬路邊高高的柵欄,一縷金髮在風中飄揚,劃出美妙的弧度。

  達西瞳孔微縮,猝然轉身朝樓下走去。這時,賓利也看清了馬背上的人,目瞪口呆的站了一會兒才急急忙忙跟上。

  瑪麗被管家帶進來時,賓利和達西早已候在門邊,一個表情殷切,一個表情森冷。

  伊麗莎白聽到消息後也飛奔而至。

  「瑪麗小姐的騎術真令人驚訝!幸好我們沒在貝內特小姐高燒不退之後又收到你墜馬重傷的消息!」達西的嗓音又冷又沉。

  伊麗莎白憤怒的瞪向達西。這個男人嘴裡就不能說上一句好話嗎?他怎麼能詛咒瑪麗?

  達西抿唇,一絲懊惱從眼底滑過。

  「現在不是關心我的時候,」瑪麗平靜的對達西點頭,看向賓利問道,「簡在哪裡,讓我看看。」

  「請跟我來。」賓利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瑪麗小姐沉穩的面孔,他覺得安心了許多。

  達西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下來,負手跟在他們身後。

  推開房門,瑪麗首先向照顧簡的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表達了謝意,然後執起簡的左手靜默片刻,又試探了簡額頭上的溫度。情況沒有她想像中嚴重,她安下心來。

  「簡的情況並不算很糟糕。廚房在哪裡?能借我用一下嗎?」她詢問的看向賓利。

  「啊,在樓下。」賓利連忙帶著瑪麗朝廚房走去。

  「簡喝了藥很快就會好,賓利先生不要著急。」瑪麗試圖安撫心魂不定,臉色蒼白的賓利。她看得出來,賓利對簡的情誼不小,這讓她很滿意。當然,如果他沒有兩個刻薄的姐姐,她會更滿意。

  「你能幫我照看簡嗎?我一會兒就好。」被心慌意亂的賓利繞的頭暈,瑪麗懇求道。

  「當然可以!」賓利連忙答應。

  站在廚房門口的達西深深看了瑪麗一眼也跟著離去。

  瑪麗鬆了口氣,拿出圍兜裡的車前草洗淨、切段、搗碎,摻入溫開水過濾,最後加入一點白糖。這是快速退燒的偏方,由大夏一位民間大夫傳授給她,效果非常好。

  正準備將藥汁端上去,一陣尖叫聲忽然傳來,「天啊!這是什麼?給簡的藥?!」

  瑪麗回望,就見賓利小姐一臉崩潰的站在廚房門口。

  豪斯特夫人也被吸引了來,看見案板上的綠色殘渣,高聲嚷道,「你竟然讓簡吃野草?這絕對不行!」

  所有人全都聚攏在廚房門口,瑪麗很想扶額呻吟,她就知道會這樣,英國人對草藥的接受度太低了。

  「瑪麗小姐,這就是你所謂的藥?」看見藥汁慘綠的顏色,聞見藥汁古怪的味道,賓利的臉色變的很難看,抓住瑪麗的手腕拒絕,「我不能讓簡喝下這種東西!」

  瑪麗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難道她還會害自己的嫡親姐姐不成?

  達西的視線定格在賓利抓住瑪麗的手上,神色難測。

  「賓利先生,請你相信瑪麗!我曾經就是這樣治好的!」伊麗莎白走上前勸解。

  賓利的手沒有絲毫放鬆,堅定的搖頭,「不,也許那只是一時的運氣,我不能拿簡的生命冒險!」這一看就是毒藥好嗎?

  「簡是我的姐姐,如果她喝了藥出現任何問題,我願意拿自己的命來賠償!」瑪麗湛藍的眼珠朝賓利直直看去,裡面燃燒著兩團火焰,揚起下顎用命令的口吻說道,「現在,請你放手賓利先生!」

  賓利的手鬆了鬆。

  達西忽然開口,「賓利,放手!」

  賓利像被燙著似地跳開。

  瑪麗護著手裡的藥碗,匆匆朝客房走去,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在後面,皺眉看著她將噁心的藥汁灌進瑪麗嘴裡。賓利小姐甚至發出了幾聲乾嘔。

  事實上,藥汁甜甜澀澀的並不難喝,簡幾乎沒有任何抗拒就將它們嚥了下去。把碗遞給伊麗莎白,瑪麗擰乾手帕給簡擦拭身上的細汗,最後將帕子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每隔兩小時服一次藥,服用三次就能退燒。」瑪麗站起來,篤定的說道。

  賓利半信半疑的點頭。

  瑪麗不去管他,準備再拔一些車前草回來。

  「瑪麗小姐,不要隨意的拿自己的性命賭咒發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放棄生命,也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拿生命去當做籌碼。」擦肩而過時,達西忽然沉聲告誡。

  哥哥的那句『活下去』在腦海中迴盪,瑪麗的心臟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她回頭,直勾勾的朝達西看去。幾次險死而生,她當然知道生命有多麼可貴。

  達西被她的視線燒灼,薄唇不自在的抿緊,略一頷首便匆匆離開。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8 PM

第十七章 你是天使下凡嗎?

  服藥後的簡睡得很安穩,瑪麗與伊麗莎白一直守在她床邊,每隔幾分鐘就換下她額頭上的濕帕子。時間過得很快,窗外的天空暗沉下來,瑪麗與伊麗莎白滿臉疲憊的下樓,準備慎重向主人道謝。

  客廳裡,賓利小姐用手扶著額頭,「天啊,瑪麗小姐究竟是從哪兒弄來那種可怕的綠色液體?簡喝下去的時候我渾身都在發抖!我甚至懷疑瑪麗小姐是個女巫!」

  「她說簡很快就會好,可眼下我心裡的擔憂卻越來越重!我覺得很有必要讓醫生再跑一趟!」豪斯特夫人認真的提議。

  「我們應該相信瑪麗小姐,她是個神奇的姑娘!」豪斯特大大咧咧的說道。

  賓利擔憂的沒有心情說話。

  達西手裡正捧著一本書,很久也沒翻上一頁。

  「我的藥是從一本東方醫書上看來的。」瑪麗走進大廳,身後跟著伊麗莎白。

  對上瑪麗似笑非笑的藍色眼睛,賓利小姐撇撇嘴,面上不屑,心裡卻開始打鼓。

  「女巫,那是中世紀的產物,沒想到賓利小姐的見識與我相隔了幾百年那麼遙遠。」瑪麗的嗓音抑揚頓挫十分動聽,卻讓賓利小姐羞惱的面紅耳赤。

  伊麗莎白低頭捂嘴,肩膀微微聳動。

  達西看向瑪麗,眼裡帶著一絲笑意。她既然有心思逗弄卡羅琳,可見貝內特小姐的病情已經好轉了。

  「瑪麗小姐,簡怎麼樣了?」賓利可顧不上自己的姐姐,一開口就詢問簡的情況。

  「現在還有些低燒,給她裹上厚重的棉被睡一晚,明天就能好。」瑪麗對賓利鞠躬,語氣慎重,「感謝賓利先生對簡無微不至的照顧,有能為賓利先生效勞的地方,貝內特家將不遺餘力。」

  這是一家之主說的話,但從瑪麗嘴裡吐出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違和感。實在難以想像,她一個剛滿18歲的少女究竟是如何培養出這一身從容不迫的氣勢。

  達西的表情變成了若有所思。他沒發現,自己對瑪麗小姐的關注正一日勝過一日。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賓利竟覺得自己有些受寵若驚。

  「真的好多了?我們能上去看看簡嗎?」賓利小姐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懷疑。

  「請。」瑪麗伸手相邀。

  一群人登登登的跑上樓,推開房門時放輕了腳步。

  試探過簡額頭上的溫度,賓利小姐不情不願的開口,「的確好多了。」

  豪斯特夫人拉住瑪麗的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變,「瑪麗小姐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能教教我嗎?」她年僅兩歲的小兒子也經常發燒,這讓她憂心不已。

  「方法很簡單,我等會兒就寫給你。」瑪麗壓低嗓音說道。

  她的慷慨大方立即贏得了豪斯特夫人的好感。如果不是因為妹妹,她也不會處處針對瑪麗。

  草草用過晚餐,瑪麗與伊麗莎白在簡房裡守了一夜,不知不覺天就亮了,瑪麗站起來伸展酸痛的肩膀,給沙發上沉睡的伊麗莎白掖好毛毯,輕手輕腳的走下樓熬粥。

  濃稠的粥水很快就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她拿起勺子攪拌,頭隨著攪拌的動作一點一點,幾乎栽進鍋裡去。要不是滾燙的熱氣及時將她熏醒,她很可能就毀容了。

  瑪麗歎了口氣,用力揉了揉臉頰,看見果籃裡的檸檬,挑了隻顏色最青的切開,仰起頭,將汁液擠進嘴裡。恐怖的味道席捲而來,她瞬間清醒了。

  「你在幹什麼?」疑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愣愣的轉頭,五官還皺成一團,嘴角滿是果汁。

  達西用拳抵唇,強忍住湧上喉頭的笑意。瑪麗小姐現在的樣子太傻了!

  瑪麗的五官立即恢復了常態,優雅的抹去嘴角的液體,鎮定自若道,「我只是想提提神。」為什麼她尷尬的一面總是會被達西發現?他們一定八字不合!

  「你一夜沒睡?」達西眼裡的笑意消散,皺眉問道。

  「是的。」瑪麗不以為意的點頭,轉身攪拌粥水,然後快速將胡蘿蔔、黃瓜和火腿切成丁,投入鍋裡。

  達西站在門邊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好幾分鐘後才離開。

  郎博恩的人都說達西傲慢無禮,難以接近。但在瑪麗看來,這位先生只是有些沉默寡言而已。正好,她喜歡與沉默寡言的人相處,那種感覺很輕鬆。上輩子活了十幾年都沒見過一個外男,她實在受不了英國男人對女人大獻慇勤的方式。

  想到達西高大的體格,她趁著熬粥的空擋煎了一盤培根。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達西先生,你的早餐。」瑪麗將粥和培根放在餐桌上,朝正在看報紙的達西招手。柔和的晨光灑落在她身上,將她照射的透明起來,細小的塵埃在她身邊飛舞。

  在這一瞬間,達西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他放下報紙,不動聲色的走過去。

  香濃滑膩的粥水流入喉頭,他滿足的瞇起雙眼。

  兩人都不習慣在進餐時說話,餐廳的氛圍很靜謐,帶著某種無法形容的默契。

  直到瑪麗心滿意足的放下湯匙,用餐巾擦嘴,達西才徐徐開口,「瑪麗小姐,我已經讓管家代替了你的工作。現在,我建議你立即回房睡一覺。」

  「謝謝你達西先生。」瑪麗有些驚訝,更多的是感激。其實達西先生是一位很細心,很溫柔的紳士。

  「樓上左轉第二間是你的客房,需要我送你嗎?」看見瑪麗搖晃的腳步,達西立即推開椅子站起來。

  「不了,我能行。」瑪麗頭也不回的擺手,飄著上樓。

  達西站在樓梯口目送,直到關門聲響起才安心的繼續用餐。

  伊麗莎白是被一縷晨光喚醒的。她從狹窄的沙發上爬起,肩膀和脊背發出一陣卡嚓聲,差點讓她痛苦的呻吟。

  「你醒了伊麗莎白小姐?我看你睡的很沉,所以沒有叫醒你。」管家端著一盆水禮貌的說道,一名女僕正在給簡擦拭捂了一夜的汗水。她的高燒已經退了,眼下睡的正香。

  「謝謝你的體貼,我昨天直到凌晨三點才睡。」伊麗莎白的嗓音有些粗噶,她也累壞了。房間裡沒有瑪麗的身影,她以為管家取代了瑪麗,照顧了簡一夜,看向管家的眼裡充滿了感激。

  「早餐已經做好了,伊麗莎白小姐下去用吧。」管家頷首。

  伊麗莎白再次道謝,匆匆洗漱一番後下樓,看見客廳裡翻閱報紙的達西,腳步有些遲疑。她可不願意一大早就應付這位冷冰冰的先生,那會影響她一整天的心情。

  達西已經發現她了,面無表情的對她點頭。

  這張英俊的臉就是毀在他僵死的面部神經上,真是可惜了!伊麗莎白腹誹,硬著頭皮對達西說道,「早上好達西先生。」

  「已經不早了伊麗莎白小姐。」

  達西頭也沒抬,可伊麗莎白就是從他冷漠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滿的成分。她磨了磨牙,指著窗外的陽光,「現在是七點過十分,太陽才剛剛升起不是嗎?」

  達西抬頭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動卻最終沒有說話。伊麗莎白愛睡多久都不管他的事,他沒有指責對方的權利。

  見達西又繼續低頭看報紙,伊麗莎白覺得他簡直有些莫名其妙,暗地翻了個白眼就朝廚房走去。端出一碗粥,就著白麵包喝了一口,她吃驚的放下勺子,扶額哀歎,「天啊,瑪麗竟然一夜沒睡!」

  她嘗出來了,這早餐是瑪麗做得,已經微微放涼。這麼早就做好了早餐,可見瑪麗一直沒睡,整夜都在照看簡。自己真是太失職了!

  心裡非常愧疚,伊麗莎白站起身準備去看看瑪麗,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

  「她剛睡,最好不要去打攪她。」路過客廳時,達西忽然開口。

  伊麗莎白腳步頓了頓,遲疑的朝達西點頭,「謝謝你的提醒。」她終於知道之前這位先生為什麼會說『已經不早了』這種話。

  怏怏的坐回去用餐,伊麗莎白的愧疚很快就被驚奇取代。瞧瞧她都發現了什麼,達西先生好像對瑪麗存在著異乎尋常的關心!冷漠傲慢的達西?這不是她的錯覺吧?

  一連看了達西好幾眼,伊麗莎白古怪的笑起來。

  簡還病著,瑪麗睡得也不踏實,不過四個小時就醒了,發現簡的精神狀況大好,終於放下了高懸的心。

  她與伊麗莎白輪流為簡讀書,到了下午眼皮又開始變得沉重。

  「瑪麗,我要你現在就回房去睡一覺!簡交給我照顧。」伊麗莎白強硬的將瑪麗推進客房,扒下她的衣服將她摁進被窩裡。

  瑪麗哭笑不得的抱著被子,一頭柔順的金髮被伊麗莎白弄得亂糟糟的。

  伊麗莎白看了她好一會兒,表情忽然之間變的很嚴肅,抓住她雙肩問道,「瑪麗,你覺得達西先生怎麼樣?」

  「你看上他了?」瑪麗挑眉。

  「不不不,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伊麗莎白幾乎想要尖叫。她搖晃著瑪麗的肩膀,磨著後槽牙威脅,「叫你說你就說!」

  「溫柔細心,沉默寡言,體貼周到。」瑪麗細數自己對達西的印象。

  你確定你說的是達西先生嗎?伊麗莎白覺得自己快要奔潰了,但瑪麗很快又將她從奔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繼續補充,「雖然達西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但我要奉勸你,千萬不要將自己的心遺落到他身上。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嗎?為了擺脫商人的頭銜,他的父親致力於與貴族聯姻,到了達西先生這一代,在還沒有爵位的情況下,他勢必也要與一位貴族小姐結婚,完成他父親的遺志。他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掩藏著冷靜理智、精明強幹。這種人不會被所謂的愛情沖昏頭腦,除非你是天使下凡。」

  她用力抓住伊麗莎白的胳膊,嚴肅的問,「你是天使下凡嗎伊麗莎白?」

  「不,我絕對不是!」伊麗莎白連忙擺手,覺得眼下的情況有些顛倒。

  「很好,記住你的話。」瑪麗滿意的點頭,將恍恍惚惚的伊麗莎白送出房門。

  伊麗莎白直到走回簡的房間才反應過來,對於失去了話語掌控權感到沮喪,不過想到達西先生有可能要倒霉了,她又痛快的笑起來,弄得簡一頭霧水。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9 PM

第十八章 當他彎下腰時,就好像在親吻身下的少女

  瑪麗一覺就睡到了晚上八點,女僕第一時間給她端來了晚餐。她草草吃過,推開隔壁房間的門,發現簡已經睡了,這才朝樓下走去。

  客廳裡,賓利、卡羅琳、豪斯特正在打二十一點,豪斯特夫人與伊麗莎白圍坐在旁邊觀看,達西在角落的書桌前寫信。

  「晚上好各位。」瑪麗輕聲說道。

  「晚上好。」大家紛紛回應。

  「瑪麗小姐要玩牌嗎?」豪斯特熱情的邀請。

  「不了,我不太擅長。」瑪麗擺手,在離壁爐最近的沙發坐下。

  因為沒人照料,壁爐裡的火焰燃燒的並不旺盛,微弱的暖氣根本無法滿足人體的需要。瑪麗往柔軟的沙發靠墊縮去,用雙手環住肩膀。如果不失禮的話,她甚至想要將腳也蜷縮起來。

  壁爐邊放著一堆木柴,但她只是默默看著,絲毫沒有添柴的打算。之前忙著馬場過冬的事已經精疲力盡,又熬了一晚上沒睡,她渾身的骨頭像灌了鉛,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彈。

  達西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臉色非常蒼白,不禁皺起了眉頭。過了幾分鐘,他又忍不住朝她看去,發現她快要淹沒在沙發裡,單薄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等待了一會兒,發現她絲毫沒有為自己取暖的打算,達西的臉色徹底黑沉下來,走到壁爐邊添柴。

  火焰迅速竄高,發出辟里啪啦的響聲。達西用火鉗撥弄了一下,然後朝樓上走去。

  暖氣源源不斷的從壁爐裡流瀉而出,瑪麗頭枕在椅背上,舒適的瞇起了眼。如果達西先生的門第再低一點,財富再少一點,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他的溫柔全都隱藏在冷漠的表象下,偶爾洩露一絲就足夠打動人心。她迷迷糊糊的想到。

  「瑪麗小姐,我想你需要這個。」

  達西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瑪麗抬頭,一條厚毛毯出現在她眼前。他身後的女僕端著一壺熱氣騰騰的紅茶和幾樣小點心,放在她能隨手能取到的茶几上。

  瑪麗笑了,在這一刻,暖氣似乎透過毛孔流進了心裡。

  「謝謝你達西先生。」她輕柔的嗓音充滿了感激。

  達西抿唇,表情顯得有些拘謹,見她裹好了毛毯,喝下一口紅茶後發出心滿意足的歎息,這才轉身離開。走出兩步,他停住,負手看過來,「瑪麗小姐需要一本小說打發時間嗎?我這裡有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喬納森的《格列佛遊記》、理查遜的《克拉麗莎》。」

  這些書瑪麗聽都沒聽過,她對此也不感興趣,坦白的搖頭道,「老實說達西先生,我只看具有實用價值的書,例如經濟、法律、地理、歷史之類的。但是眼下,我只想安靜的坐一會兒。」

  達西所說的書其實全都屬於賓利,他唯恐自己的收藏會讓瑪麗感覺更加無聊。然而眼下,他的嘴角無法自控的上揚。瑪麗小姐對書本的喜好竟然與他一模一樣,這個發現令他感覺極為愉快。他略一點頭,繼續回到書桌後寫信。

  瑪麗抱著毛毯,蜷縮在沙發上發呆。

  伊麗莎白一直用眼角餘光盯著兩人,嘴角噙著一抹古怪的笑意。

  同樣關注達西的賓利小姐扔掉手裡的牌,叫嚷道,「不玩了,我眼睛受不了了!」

  豪斯特夫人欣喜的取代了她的位置。

  「達西,你一直坐著寫信,難道不想站起來走一走嗎?」她踱步到達西跟前,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了,我剛才才走了一趟。」達西頭也不抬。

  想到他替瑪麗張羅壁爐、毛毯與紅茶的舉動,賓利小姐忍不住咬了咬牙。她什麼時候看見達西這樣殷切過?

  「伊麗莎白小姐,我勸你學學我的樣子,在屋子裡溜躂一圈 。我告訴你,一個姿勢坐了那麼久,起來走走可以提提神。」為了挽回顏面,她轉而邀請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的眼睛亮晶晶的,盈滿了笑意。達西——賓利小姐——瑪麗,這真是一道有趣的三角習題!

  「我很樂意!」她乾脆的答應,走到壁爐邊去拉扯瑪麗,「親愛的,你比我和賓利小姐更需要運動!」去吧,去達西先生面前晃悠一圈,讓我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天啊~」瑪麗呻-吟,輕柔的嗓音像貓爪一樣抓撓著達西的耳膜。他放下筆,直勾勾的朝瑪麗看去,然後忍俊不禁。

  瑪麗小姐像個球一樣裹在毛毯裡,用力攀住沙發椅背,聲音聽起來可憐極了,「求求你伊麗莎白,放過我吧!我只想安靜的坐一會兒,什麼都不想幹!如果可以,我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難怪冷的發抖她還拚命忍著。這樣懶散的瑪麗小姐達西從未見過,覺得新鮮又有趣。

  「還是讓瑪麗小姐坐著吧,她看上去很疲憊。」賓利小姐狀似關心的開口。瑪麗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是她的一舉一動卻帶著某種難言的韻味。她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瑪麗漫步在田間的背影,那輕盈優雅的腳步就像踩在雲朵上,只要一縷微風就能飛上天空。如果與瑪麗走在一起,她一定會被比下去。那可不行!

  「你真是太好了賓利小姐。」瑪麗鬆了一口氣,懶洋洋的靠回去。

  達西也收回了視線,低垂的眸子裡還殘留著一絲笑意。

  賓利小姐挽著伊麗莎白的胳膊在大廳裡來回走了幾圈,下巴微揚,腰背挺直,力圖將最優雅的一面展露在達西面前。可是很遺憾,達西從頭到尾都在寫信,絲毫也沒有將注意力分散在她身上。

  賓利小姐很挫敗,隨即又打起精神,對伊麗莎白說道,「我現在覺得舒服多了,夜晚還很漫長,音樂是派遣寂寞最好的方式。伊麗莎白,你不介意為我們演奏一曲吧?」

  聰慧的伊麗莎白早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連忙擺手推拒,眼珠一轉,壞心的說道,「論起琴藝,瑪麗可算是全郎博恩最出眾的。我敢說,夜鶯都會為了她的演奏沉醉。」

  瑪麗裹緊身上的毛毯,秀氣的眉毛擰成一團。她總覺得伊麗莎白今晚怪怪的,什麼事都要扯上自己。

  「伊麗莎白你太可愛了,因為我是你的妹妹,所以在你眼裡我什麼都是好樣的。但事實並不如此。要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我聽說賓利小姐的琴藝就很精湛,有她在,我可不敢獻醜。」

  學習才藝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氣質,四處賣弄與歌姬優伶何異?就算到了英國,瑪麗也無法改變這個觀念。

  「你說的有道理。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聽賓利小姐彈奏一曲。」伊麗莎白察覺出了瑪麗的不悅,連忙見好就收。

  這句話正中賓利小姐下懷,她假意推辭了一會兒就坐到鋼琴前,彈奏了一首舒緩的小夜曲,柔情四溢的目光不時投向達西。

  她做的那樣明顯,達西早就洞察了她的心思,只是礙於賓利的面一直沒有嚴詞拒絕。但是他也並不打算接受,全程都板著臉目不斜視。

  有音樂,有壁爐,有毛毯,還有軟綿綿的沙發,瑪麗覺得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安逸。她歎了口氣,慵懶的蜷縮起身體,眼睛不知不覺閉上。

  她陷進沙發裡,陰影籠罩在身上,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存在。達西偏頭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陡然間發現,原來瑪麗小姐是那樣嬌小,彷彿脆弱的一碰就碎。

  她呼吸越來越輕,頭埋進臂彎裡,毛毯順著膝蓋滑落卻無知無覺。她已經在琴聲中睡著了。

  達西皺眉,輕輕走到她面前,眸色晦暗的盯著她露在外面的金色髮絲,想像著撫摸它的觸感。彷彿過了許久,其實只是一瞬,他彎腰,朝她探出手。

  他背對著鋼琴,高大的身影將瑪麗完全遮蓋,當他彎下腰時,就好像在親吻身下的少女。伊麗莎白看見這一幕時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疾言厲色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賓利小姐彈錯了一個音,倉皇的站起來張望。

  然後,伊麗莎白尷尬了,她發現達西先生只是將滑落的毛毯撿起來,然後輕輕的蓋在瑪麗身上,舉動沒有一絲一毫越軌,反而紳士極了。

  她東張西望,就是不敢對上達西疑惑的眼神。天啊,她剛才究竟在想些什麼?客廳裡這麼多人,達西怎麼敢當眾親吻瑪麗?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瑪麗被伊麗莎白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達西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少女的臉頰泛著誘人的紅暈,湛藍色的眼珠蒙上了一層水霧,粉嫩的唇瓣微微開合,吐出香甜的氣息。此刻的她嬌艷無比,像一朵夜色中悄然綻放的瓊花,誘惑著他去親吻。

  達西的脖子開始發紅,他迅速直起身,眼睛看向別處說道,「瑪麗小姐,我建議你回房去睡,當心感冒。」

  不等少女反應過來,他走回書桌收拾好散亂的信紙,對眾人略一點頭後匆匆離開。

  看著他紅彤彤的脖子和倉促的背影,伊麗莎白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此刻的達西先生一點兒也不傲慢,反而透著幾分可愛。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39 PM

第十九章 這是瑪麗小姐第一次試圖與他攀談

  簡的病情在慢慢恢復,已經不需要人整夜守著了。

  瑪麗睡了個好覺,依然在六點鐘就清醒過來,下樓給簡做早餐。病人需要吃的清淡,尤其是感冒發燒的時候,一點不能攝入蛋製品。英式早餐有煎雞蛋、麵包、培根等等,對簡的康覆沒有半點好處。

  她熟練的淘好米,盛好水,將鍋放在爐子上,用木勺均勻的攪拌。客廳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知道那是達西先生。他也總是在六點鐘左右起床,生活的十分自律。

  「早上好瑪麗小姐。」達西站在廚房門口,一雙褐色的眸子專注的看著少女忙碌的背影。這幅畫面讓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早上好,很快就能用早餐了,你先看看報紙吧。」瑪麗回頭微笑。

  「好的。」達西的側臉映照著微弱的晨光,完全沒了平日的嚴肅刻板。

  在這一刻,瑪麗竟從他半明半暗的臉上看出了幾分英俊的味道,這對臉盲的她來說無疑是個奇跡。按捺住內心的驚訝,瑪麗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繼續攪拌粥水。

  達西微微勾唇,回到客廳看報紙。

  當早餐快準備好時,一向懶散的豪斯特與賓利也循著濃郁的香味起床了,他們可不想吃放涼後又熱過一道的早餐,那會流失百分之八十的美味。伊麗莎白、豪斯特夫人、賓利小姐緊跟其後。

  太陽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輝遍灑大地,一輛馬車沐浴著晨輝而來,貝內特夫人帶著兩個小女兒從馬車上下來,敲響了內瑟菲爾德的大門。

  「早上好,女士們先生們,」她風風火火的走進客廳,一臉焦急的問,「我可憐的簡在哪裡?」她不自在的避開了瑪麗的目光。

  「簡在樓上,請跟我來,醫生也剛到,正在給她複診。」賓利帶著一行人上樓。

  簡的情況比貝內特夫人想像中好了很多,她終於敢直視瑪麗的眼睛了,更讓她高興的是,醫生刻意囑咐了賓利先生,目前不要隨意移動簡,這代表著女兒還能在內瑟菲爾德住上幾天。說不定在這幾天裡,賓利先生就會向女兒求婚。

  她洋洋得意起來,一個勁兒囑咐簡安心養病,但走出房門,聽見醫生對於瑪麗濫用藥物的譴責,所有的好心情又毀於一旦。她與醫生激烈的爭辯起來,硬要醫生承認簡之所以能退燒完全是瑪麗的功勞。

  兩人僵持不下,讓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看了場好戲,就連脾氣溫和的賓利也覺得煩不勝煩。達西的臉色在貝內特夫人登門時就一直板著,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最後還是瑪麗拉開了兩人,態度誠懇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保證今後再也不拿病人的身體冒險,這才送走了醫生。在全郎博恩只有一位醫生的情況下,得罪他的做法顯然是不明智的。

  貝內特夫人是個急性子,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坐上餐桌,終於吃到女兒親手做的美味早餐後,她又開始笑呵呵了。

  伊麗莎白還在為母親魯莽的舉動感到羞愧,用餐時很不自在,甚至不敢與身邊的人對視或者說話,但看見瑪麗淡定如常的表現後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逐漸恢復了自然。

  「賓利先生,萬分感謝你對簡的照顧。醫生說她還不能下床走動,今後的幾天要勞煩你了。」貝內特夫人禮貌的開口。

  「不用謝夫人,簡可以一直待到身體完全康復了再走,說到底還是我們照顧不周才致使她生病。」賓利將責任完全攬到自己身上,獲得了貝內特夫人極大的好感。她已經將他看做了準女婿,越看越喜歡。

  賓利也在暗喜,恨不得簡一輩子待在內瑟菲爾德,哪兒也去不了。

  貝內特夫人與他的想法完全一致,區別在於貝內特夫人更加敢於表達。她懇切的說道,「賓利先生,我希望你能待得更久一點兒,最好陪我們一起過聖誕。郎博恩的聖誕節非常熱鬧,你一定會喜歡。」

  「會比倫敦更熱鬧嗎?」賓利小姐假笑。

  「那當然!我們的聚會足足有二十四戶人家參加,你能想像那盛大的場面嗎?」貝內特夫人自豪的揚了揚下巴。

  除了達西,所有人都因為貝內特夫人的見識淺薄而笑起來。

  看見大家眼裡的鄙夷和嘲諷,伊麗莎白臉頰燒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如果可以,她真想撲過去摀住母親的嘴。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貝內特夫人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母親,維護她是自己的責任。瑪麗半點也沒覺得羞愧,放下手裡的勺子,淡淡開口,「在鄉下,二十四戶人家的聚會是大場面,在倫敦,二百四十戶人家的聚會是大場面,在白金漢宮,你們能想像全國勳貴雲集的盛況嗎?」

  賓利遺憾的搖頭。他們還沒有參加宮廷晚宴的資格。

  「所以,在貴族們的眼裡,你們同樣是可笑的。我們走出去五十步,你們走出去一百步,在跋涉萬里的人看來,兩者沒有任何區別,誰也不比誰更優越。」瑪麗優雅的用餐巾擦嘴,看向唯一保持了紳士風度的達西,挑眉問道,「我說的對嗎,達西先生?」

  「你說的很對。」達西點頭,語氣溫柔。現在的瑪麗小姐是一隻獅子,誰碰觸了她的驕傲,她就會狠狠撓誰一爪子。強悍,但也可愛。

  賓利一家羞的面紅耳赤,特別是笑的最大聲的賓利小姐。她總算得出經驗了,千萬不要與瑪麗對著幹,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貝內特夫人熱情的抱住女兒,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瑪麗寶貝太貼心了!

  伊麗莎白感覺痛快極了,叉起培根狠狠咬了一口。與此同時,她對達西先生的印象又好了一些,與賓利一家比起來,他確實很有風度。

  眾人陷入了沉默,氣氛尷尬起來。

  自己畢竟是客人,不好做得太過,瑪麗真誠的向賓利表達了歉意,然後與貝內特夫人隨意的交談,順便問了問馬場的情況。

  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且貝內特夫人高昂的談話聲飽含熱情,極具感染力,賓利等人又恢復了自然,開始說說笑笑。

  發現達西總是忍不住朝瑪麗看去,伊麗莎白勾起了唇角。

  「瑪麗,你總是記掛著馬場的工作,不會今天就要跟媽媽回去吧?」說這話時,她偷眼朝達西看去,發現他用餐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下巴的線條繃緊,本就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冷硬了。

  「是的,用完早餐就走,簡就拜託你照顧了。」瑪麗肯定的點頭。

  達西極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狀態,可之前悄無聲息的湯匙在碗碟裡發出了碰撞聲,雖然很輕微,但對於進餐禮儀完美的達西而言,這已經算是失態了。他停下動作,安靜了幾秒後才繼續進食。

  伊麗莎白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有趣的現象。她默默笑了一會兒才狀似不捨的說道,「瑪麗別走,簡還病得起不了床,醫生說她的情況還沒完全穩定,你走了我會心慌的!」

  見瑪麗一言不發,她雙手合十,眼裡透著哀求,「親愛的,求求你了!」

  貝內特夫人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她知道,女兒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教訓自己,還不如讓女兒在內瑟菲爾德多呆幾天,消消氣。

  實在受不了兩人的纏磨,瑪麗最終答應下來。

  伊麗莎白欣慰的發現,達西先生的冰塊臉有融化的跡象,他甚至抬眼對貝內特夫人禮貌的笑了笑。這讓貝內特夫人萬分驚訝。

  早餐後又去探望了簡,發現她胃口不錯,貝內特夫人放心的離開。

  臨上馬車時,凱瑟琳和莉迪亞強烈要求賓利先生在內瑟菲爾德舉步一場舞會,得到賓利肯定的答覆後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她們剛走不久,盧卡斯爵士就送來了一封信,邀請男士們上山圍獵,獲得了男士們的熱烈響應。

  瑪麗烤了幾樣點心,泡了一壺紅茶,坐在客廳一角看書,目光時不時朝對面的達西看去。達西的臉龐在她眼裡是那麼清晰,逐漸與一幫高鼻闊眉的英國人區分開來。這是她記住的第一張臉,不靠身高、髮色、眸色和聲音。這個發現很新奇。

  達西感覺自己的耳廓有些發燙,他擦拭槍管的動作越來越僵硬,終於忍不住抬頭朝少女看去,「你有什麼問題嗎,瑪麗小姐?」

  瑪麗愣了愣,自然的微笑起來,「這就是你說的新型獵槍嗎,達西先生?」

  「是的。」達西繼續擦拭槍管,嘴角微微上揚。這是瑪麗小姐第一次試圖與他攀談。

  「我看不出它與燧發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瑪麗走過去,疑惑的打量。她曾經是將門虎女,從小就接受騎射訓練,對於取代了弓箭的槍支當然會產生不一樣的熱情。

  「看這裡,這是火帽,這是擊針,有了它們,這種槍的射速會加快,穩定性也更高。」達西指了指槍托內側,發現瑪麗藍色的眼睛裡滿是好奇,他直接把槍遞了過去。

  他慷慨大方的舉止引起了賓利小姐的注意。要知道,達西的槍就連賓利也不能碰一下,如今卻安安穩穩的待在瑪麗手裡,她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0 PM

第二十章 男人討好女人的方式都是千篇一律的

  瑪麗接過達西遞來的槍,順勢在他身邊坐下,舉起槍管想要找個目標。

  達西用手壓住槍管,慎重告誡道,「瑪麗小姐,千萬不要用槍指著人,哪怕裡面沒有安裝子彈。」

  「對不起達西先生,我會注意的。」瑪麗一邊道歉一邊撫摸槍管,臉上帶著新奇的表情。

  白皙纖長的指尖在烏溜溜的槍管上緩緩滑動,黑與白、剛與柔的對比強烈吸引著旁人的視線。冰冷的槍支,秀麗的少女,這是一種反差巨大的美,透出令人戰慄的溫柔。

  達西不知道這種奇妙的感覺從何而來,但他就是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少女的指尖上移開。他覺得嗓子發乾,心臟的跳動有些異常。

  「還給你,達西先生。」少女清潤的嗓音打破了籠罩在他週身的旖旎,他喉結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一瞬,面無表情的接過槍。

  「秋天正是打獵的最佳時機,」瑪麗瞇眼,一邊回憶一邊微笑道,「如果打到一隻野兔,最好是當場就烤著吃,摘些新鮮肥嫩的蘑菇塞進肚子裡,外面只要撒些鹽就是難得的美味。那焦香的肉味光聞著就能讓人陶醉。」

  達西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他看向少女,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瑪麗小姐打過獵?那跟我們一起去吧。」

  在出口的一瞬間,他就有些後悔。只有驕-奢-淫-逸的貴族才會在打獵的時候帶上女人和成群結隊的獵狗,以便於在獵狗撕咬獵物時讓自己享受女人們熱烈崇拜的目光和辭藻華麗的讚美。

  然而,達西對此卻很反感。他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與大自然的較量,充滿了熱血與激情。

  「不,我只是想像。」瑪麗搖頭否認,然後拉扯裙擺道,「我寬闊的裙擺會給你們帶來無數麻煩,最終還會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所以,為了避免出醜,我還是不去了。」這裡的女人只能穿裙子,沒有騎裝和練功服,這也算另一種形式上的禁錮。

  聽到瑪麗毫不猶豫的拒絕,達西為自己試圖反悔的行為感到羞愧。他發現,瑪麗小姐十分冷靜自持,總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這是一個極大的優點,就連許多男人也無法做到。

  「達西,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賓利小姐走過來,興致勃勃的問。

  「不,卡羅琳,圍獵開始後我無法分心照顧你,那很危險。」達西乾脆的拒絕,然後將獵槍填滿子彈。

  不能照顧我卻能照顧瑪麗?賓利小姐幾乎想要搖晃他的肩膀質問。好在賓利及時出現,招呼達西去挑一匹馬,這才讓她恢復了理智。

  貌似在做針線,實則在看戲的伊麗莎白不厚道的笑了。對所有人冷漠,只對在乎的人特別,這樣看來,達西先生其實是個極好的丈夫人選。

  男士們騎著馬進入山林,厚重的落葉掩蓋了馬蹄聲,不時有虛影在樹葉空隙造成的光柱間晃動。

  「達西,我好像看見一隻野鹿跑過去了。」賓利壓低嗓音說道。

  「那不是錯覺,我也看見了。」盧卡斯爵士點頭附和。

  「往北追,這裡有蹄印和糞便。」金先生一馬當先。

  眾人連忙跟上。

  打獵的樂趣在於尋找和追逐。他們包抄著野鹿卻並不射殺它,而是隨著它在樹林裡奔跑,只等盡興後便一擊即中。它跑得越起勁,他們的成就感越大。

  達西固守著自己的方位,不讓野鹿突圍,忽然,草叢裡有一道灰色影子閃過,他愣了愣,立即打馬去追。

  野鹿看準時機,從他讓出的缺口中逃掉了。

  「達西,你在幹什麼!」豪斯特挫敗的大喊。

  達西沒有搭理他,迅速消失在叢林裡,不久後帶著一隻野兔回來。

  「天啊,我真是難以理解!你竟然為了一隻兔子放棄了野鹿?」豪斯特奔潰的翻著白眼。

  「其實兔子也不錯。」老好人賓利連忙調解。

  豪斯特瞪了兩人一眼,轉身跟著盧卡斯爵士去了。

  達西將兔子拴在馬鞍上,慢條斯理的往獵槍裡填彈。

  「狩獵兔子比狩獵野鹿更需要技巧。」他語氣平板的說道,然後利落的翻身上馬,隱沒在叢林深處。

  賓利左右為難了片刻,最終跟在達西後面。

  太陽快要落山了,盧卡斯爵士一行帶著乾糧和帳篷,準備夜宿叢林。賓利掛念著簡,極力主張他們三人先回去。

  豪斯特有些不高興,達西卻一口就同意了,走時採了許多松菇,馬鞍上掛著四五隻野兔。

  「你們終於回來了!」站在門口巴望了許久的賓利小姐與豪斯特夫人高興的迎上去。

  瑪麗和伊麗莎白遠遠對著男士們點頭微笑。

  「給我看看你們的收穫。」賓利小姐繞著三人轉圈。

  達西翻身下馬,解開幾隻野兔和一口袋松菇,逕直走到瑪麗面前,「瑪麗小姐,今晚吃蘑菇烤兔肉怎麼樣?」

  一直抱怨個不停的豪斯特立即高興了。瑪麗小姐非凡的廚藝足夠安慰他沒獵到野鹿的失望心情。

  瑪麗有些驚訝。她接過野兔和松菇,視線無法自控的停留在達西英俊的臉龐上。這兔子是刻意給她打的嗎?可看見達西面無表情的臉,她又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因為她的注視,達西感到一天的疲憊正在緩緩消失。

  秋天的兔子很肥美,肉質也鮮嫩,不管是烤還是燉,亦或是煎炸煮,都會呈現出最獨特的風味。

  管家讓男僕將兔子皮剝掉,然後一直默默站在廚房的角落,觀察瑪麗小姐如何料理它們。瑪麗小姐來的這幾天,她學到了一生都無法學到的東西。

  瑪麗將幾隻兔子或一分兩半,或切成小塊,或整只醃在香料裡備用。經過兩個小時的忙碌,一道烤兔肉配馬撒拉汁、一道孜然焗烤全兔、一道兔肉卷配奶油松菇汁、一道芸豆乾燒兔肉、一道松菇燉兔肉就新鮮出爐,另配了幾碟白麵包和蔬菜沙拉。

  濃郁的肉香味充斥了整個內瑟菲爾德,豪斯特幾次跑到廚房門口詢問什麼時候能夠開飯,眼睛綠的像狼一樣。

  「達西,我不得不承認你放棄野鹿轉而狩獵兔子的做法明智極了!如果我因為獵鹿而錯過了這樣一場盛宴,我一定會後悔莫及!」豪斯特的吃相非常急切,回頭對瑪麗大聲讚歎道,「瑪麗小姐,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姑娘!你有一雙神奇的手!」

  瑪麗微笑,若有所思的看了達西一眼。

  達西一言不發,幾分鐘後,等豪斯特停下沒完沒了的讚歎,他才直直看向瑪麗,溫聲問道,「瑪麗小姐,烤兔肉的味道與你的想像存在偏差嗎?」

  「偏差太大了。」瑪麗搖頭,見達西抿唇,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才補充道,「缺少了樹葉燃燒的煙火味,但美味程度卻相差無幾。我很喜歡。」

  達西眼裡沁出笑意,對她略一點頭,繼續用餐。之後,無論賓利小姐說什麼都沒能再引起他的注意力,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味蕾的奇妙享受中了。

  簡也用了許多松菇燉兔肉,感覺病情一下好了很多,想要去客廳裡走走。她已經躺了兩天,骨頭都酥了。

  因為簡的加入,賓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興奮。他緊緊挨著簡坐下,不停詢問她冷不冷,頭疼不疼,又是給她拿毛毯,又是給她添火,簡直不帶歇氣的圍著她轉。

  簡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臉上的笑容更美了。

  瑪麗和伊麗莎白像看戲一樣看著兩人的互動。瑪麗認為這一對大有可為,也許自己該給簡添妝了;伊麗莎白則暗暗吐槽男人討好女人的方式都是千篇一律的。賓利完全模仿了之前達西的行為,如果他記得再給簡添一壺熱騰騰的紅茶,他在細心體貼這一項上才有可能超過達西。

  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擠開自己的兄弟,真誠而熱情的慰問簡,然後拉著她去打牌,認為這樣可以使她迷糊了兩天一夜的大腦清醒起來。

  賓利失去了與心上人多說些話的機會,但依然笑瞇瞇的坐在她身邊,看她玩牌。

  「瑪麗,你來玩吧,總是坐著不覺得無聊嗎?」伊麗莎白被他們硬拉入伙,試圖找瑪麗救場。

  「不了,你知道我對玩牌很不擅長。」瑪麗搖頭。

  「沒關係瑪麗小姐,科莫斯不難,只需要你有足夠的運氣就行。」豪斯特熱情的說道。他太喜歡瑪麗小姐了,很願意與她多交往交往。

  瑪麗微笑擺手。

  「讓達西先生幫你看著吧,他可是高手,運氣也非常好。這幾天裡,凡是玩牌,我從來沒見他輸過。」伊麗莎白眨眼。

  賓利小姐輕蔑的笑了,達西可從來不湊這個熱鬧。

  「可以。」一直沉默不言的達西忽然開口,深邃的眼眸直視少女,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瑪麗小姐過來抓牌吧,科莫斯的玩法很簡單,你一邊玩我一邊教。」

  瑪麗無法掙脫他專注的視線,只得無奈的點頭。

  賓利小姐用滿是委屈怨恨的目光看了她好幾眼。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1 PM

第二十一章  我很欣賞瑪麗小姐,但傾倒卻完全談不上

  瑪麗將牌全抓在手上,稀稀落落、參差不齊、有幾張甚至差點掉下來,樣子狼狽極了。

  原來瑪麗小姐也有這樣笨拙的一面。達西幾乎快忍不住湧到喉頭的笑意。他勾著唇,接過瑪麗手裡的牌,將它們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迅速排好,然後整合成漂亮的扇形,重新塞進瑪麗手裡。前後只花了幾秒鐘。

  觸及瑪麗細膩溫熱的指尖,他眸子暗沉了一瞬。

  「達西先生,光是這一手就能看出你的牌技一定非同凡響。」瑪麗咋舌,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是崇拜。

  達西微笑,感覺到瑪麗身上傳來的淡淡體溫和獨特香氣,他不自覺的傾身,左手搭在瑪麗身後的椅背上,彷彿將嬌小的少女擁入懷中。

  「別猶豫了,快點出牌吧!」賓利小姐臉色難看的催促。

  「嘿,瑪麗小姐是新手,我們應該給她一點時間。」豪斯特立即為瑪麗辯護。

  「瑪麗,慢慢來沒關係。」簡觀察著手裡的牌,柔聲說道。

  「還記得我告訴你的規則嗎?你覺得現在應該出哪張?」達西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出這兩張。」瑪麗指著一對K。

  「聰明的姑娘!」達西勾唇。

  噢不!這句話真是太柔情四溢了,還帶著深深的寵溺!這是你嗎,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坐在瑪麗另一側觀看,表情非常淡定,心裡卻在瘋狂吐槽。

  瑪麗轉臉對達西微微一笑,利落的抽-出一對K扔在桌上。

  少女芬芳的鼻息吹拂在臉上,帶來一種酥麻濕熱的觸感。達西呼吸停滯,覺得有一股電流迅速竄進心臟,讓他的心跳失速。他無法克制想要靠近少女的欲望。

  兩人挨的越來越近,但瑪麗專心玩牌,一點也沒察覺。

  「好吧,從這幾張牌裡抽一張吧,抽對了你就贏了,這可是考驗你運氣的時候。」豪斯特舉起手裡僅剩的幾張牌,對瑪麗說道。

  「我應該抽哪張,達西先生?」瑪麗轉頭看向自己的軍師,散落的髮絲滑過他的臉龐,噴灑的鼻息幾乎觸到了他的唇瓣。

  瑪麗愣了愣,然後迅速回頭,耳尖緩緩染上一層薄紅。達西先生什麼時候靠的那麼近的?

  達西勉強按捺住狂跳的心臟,啞聲問道,「你想抽哪張,瑪麗小姐?」

  「抽這張。」瑪麗指著中間一張。

  看見豪斯特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達西搖頭,修長的指尖在牌上流連,確定了豪斯特的情緒反應後指著最邊上一張說道,「我建議你抽這張,瑪麗小姐。」

  「唔……好吧。」瑪麗考慮了片刻,嘴上答應著,伸出手卻還是抽了自己早前看中的那張。

  真是個倔強的姑娘!達西有些無奈的想到。

  豪斯特得意的笑起來,「瑪麗小姐,你真應該聽達西的!瞧瞧,這是一張A,如果抽了這張,你就贏了!」

  「贏了也是別人的運氣,不是我自己的,那多沒意思?不管輸贏,都應該由我自己負責。」瑪麗攤手。

  達西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樣看來,瑪麗小姐的運氣不是很好啊。我還以為瑪麗小姐樣樣都很出色呢。」賓利小姐假笑道。

  「人無完人,樣樣都優秀的不是人,是上帝。」瑪麗扔掉手裡的牌,語帶戲謔。

  「不,你錯了,我就見過各方面都堪稱完美的淑女。」賓利小姐故作神秘的搖晃著指尖,「她們精通音樂、唱歌、繪畫、舞蹈以及現代語言。除此之外,她們儀表步態、嗓音語調、談吐表情,都具備一種吸引人的特質,就連一個微小的眼神也透著無法言說的優雅和高貴。」

  「你形容的真是太美妙了,這樣的淑女想必能夠令所有紳士為她傾倒。」伊麗莎白感歎道。

  「那當然。」賓利小姐挑眉。

  「達西先生,如果有這樣一位完美的淑女站在你面前,你會為她動心嗎?」伊麗莎白忽然轉臉看向達西。

  達西愣了愣,誠實的點頭,「我想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

  「那麼,你不覺得賓利小姐的描述很耳熟嗎?你眼前不就有這樣一位完美的淑女?你有沒有為她心動的感覺?」伊麗莎白摟住瑪麗,朝達西俏皮的眨眼。

  這言論真是太大膽太勁爆了,瑪麗一臉錯愕,豪斯特等人先是楞了愣,然後發出善意的哄笑。他們還以為伊麗莎白在開玩笑,這位小姐的幽默感總是超乎尋常。

  達西的脖子迅速漲紅,英俊的臉龐卻沒有絲毫異狀。他深吸了口氣,靜默幾秒後僵硬的開口,「你在開玩笑,伊麗莎白小姐。我還有一些文件需要處理,恕我先行告退。」

  他站起身,對眾人點頭然後匆匆離去。

  「伊麗莎白小姐,你的玩笑把冷靜自持的達西都嚇走了,我真是佩服你!」豪斯特豎起大拇指。

  在瑪麗的瞪視下,伊麗莎白洋洋自得的表情逐漸被心虛取代。

  賓利小姐胸口劇烈起伏了一會兒,尖聲開口,「我忘了補充最重要的兩點,一位完美的淑女還需具備顯赫的家世和驚人的美貌。很遺憾,這兩點恰恰是瑪麗小姐最缺乏的。而沒有這兩點,休想一位高貴的紳士能看得上她!」

  之前伊麗莎白是用著調侃的語氣說話,她的言辭雖然大膽,卻並不讓人討厭。然而,賓利小姐表情扭曲,嗓音尖利,遣詞更是極盡刻薄,讓貝內特家的三姐妹迅速變了臉色。

  「你說的沒錯,」瑪麗站起身,對賓利小姐淡笑點頭,「一位完美的紳士只能由一位完美的淑女匹配,無論在品格、容貌、財富、還是社會地位,他們都應該旗鼓相當。我的遺憾也正是你的遺憾,我們可以共勉。」

  她對伊麗莎白和簡勾勾手指,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大廳。

  賓利拍打姐姐的肩膀,為她又一次敗北而感到難過。

  砰地一聲關上房門,瑪麗看向嬉皮笑臉聳著肩的伊麗莎白,無奈的扶額。她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姐姐啊!

  「瑪麗,我敢打賭,達西先生看上你了!」她信誓旦旦的說道。

  「真的嗎?」簡一臉驚奇。

  「千真萬確!」伊麗莎白做了個起誓的動作。

  「你們夠了,都給我清醒一點。」瑪麗按揉眉頭,只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也許達西對她確實有點特別,但她很肯定,冷靜理智的達西絕不會為了她放棄一切。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說天地之別,可也相差不遠。

  「這件事以後不許再提,等達西先生對我的好奇心淡化了,我將會陷入非常尷尬的境地。像他那樣的人是絕不會娶一位要財沒財要貌沒貌的鄉下姑娘的。」瑪麗慎重警告著兩位姐姐,也在警告著自己。

  「噢,瑪麗,你沒有自己說的那樣不好!」簡心疼的拉住她的手。

  「簡,我也要告誡你,小心賓利的兩位姐姐。她們對你的態度並不像她們表現出來的那樣熱誠。」瑪麗岔開話題。

  簡想要替朋友分辨兩句,卻被瑪麗推出了房間。

  「好吧,獲得這樣一位優秀男士的青睞,她需要時間冷靜。我們走吧。」伊麗莎白聳聳肩,非常期待明天的到來。

  第二天,達西一直拖到八點多才下樓,獨自享用半冷的早餐。

  看見瑪麗,他只是漠然的點頭,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開。

  煎熬了一晚上的賓利小姐立即察覺到了他態度的改變,重新變得快活起來。

  「達西,我們去外面的樹林裡散散步吧,今天的空氣非常清新。」她親熱的挽住達西的胳膊。

  「樂意奉陪,美麗的女士。」非常難得的,達西竟對她勾了勾唇。

  「我們也去走走吧?」伊麗莎白詢問專心看書,面上沒有絲毫變化的瑪麗。

  瑪麗翻頁,不理不睬。

  「不跟他們一路,純粹走走。」伊麗莎白保證。

  瑪麗頭也不抬。

  「簡需要適量的運動才能好得更快。」伊麗莎白對簡眨眼。

  「是的,瑪麗,你陪陪我吧?好嗎?」簡溫柔的碰碰瑪麗的額頭。

  瑪麗放下書,無奈的瞪了伊麗莎白一眼。

  三人挽著手漫步在林蔭小道上,伊麗莎白有意無意的向發出談話聲的地方靠近,瑪麗本想撇下她回去,聽見賓利小姐的話之後又停住了腳步。

  「我特看得起瑪麗·貝內特,她確實是個相當迷人的姑娘。我衷心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只可惜她沒什麼指望。」賓利小姐的語氣非常遺憾。

  達西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平板的開口,「她的確很優秀,但因為她性格古怪的父親、冒冒失失的母親、不甚體面的親戚和驕縱放蕩的妹妹,她嫁給有地位男士的機會將大大減少。」

  「哦?達西也這樣認為?我還以為你已經為瑪麗·貝內特小姐傾倒了。」賓利小姐捂著嘴輕笑,笑聲裡滿是快意。如果昨天晚上對她而言是地獄,那麼此刻就是天堂。

  「我很欣賞瑪麗小姐,但傾倒卻完全談不上。離開了郎博恩,我們最終只會變成陌生人。」達西的嗓音變的十分低沉。

  簡擔心的朝瑪麗看去,發現她絲毫沒有露出傷心的表情,甚至極為淺淡的笑了一下。

  伊麗莎白氣的臉頰通紅,對達西的好印象毀於一旦。她憤憤的磨牙,然後拉著瑪麗快速繞過拐角,與達西和賓利小姐來了個面對面。

  看見忽然出現的三姐妹,達西與賓利小姐都愣住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2 PM

第二十二章 表哥駕到

背後說人壞話還被當事人抓到,這種場面無疑是極其尷尬的。賓利小姐臉色變幻,最終擠出個笑容,對三姐妹點頭致意。

「啊!你們也出來散步嗎?真是巧……」在伊麗莎白的瞪視下,她逐漸消音。

達西全神貫注的看著瑪麗,負在背後的右手緊握成拳。他在等待瑪麗的反應,期望她能夠用她慣常犀利的言辭狠狠嘲諷自己一通,然後自己就能順勢彎腰,用最真摯最懇切的語言求得她的原諒。

瑪麗能說什麼呢?與旁人爭辯自己能否嫁個好人家?她心氣再高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更何況達西說的全是事實,並沒有污蔑自己。

她深吸口氣,對兩人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優雅而快速的離開。

簡和伊麗莎白連忙跟上。

達西沉默了幾分鐘,對賓利小姐彎腰道,「抱歉,請容我先行離開。」

抽出自己的胳膊,他朝內瑟菲爾德走去,步伐急切。

賓利小姐暗咒一聲,提著裙擺追上。

客廳裡,瑪麗正在查看管家剛收拾好的衣物,挑揀出自家姐妹的準備打包。

看見她的背影,達西躊躇了幾秒,然後緩緩走過去,深深彎下腰,懇求道,「瑪麗小姐,我能單獨與你說會兒話嗎?」

管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正準備知趣的走開,樓上傳來伊麗莎白的呼喚,「瑪麗,簡需要你的幫忙,快上來。」

瑪麗鬆了口氣,對達西點點頭,抱著衣服快速上樓。

達西盯著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那麼,等到午餐後再向瑪麗小姐道歉吧,也許到了那時,她應該沒有這麼生氣了。

瑪麗走進簡的房間,對伊麗莎白說道,「伊萊扎,你叫的太是時候了。」

「正是因為看見達西想要與你說話我才叫的你。傷害了別人,僅憑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一切?世上可沒有那樣的好事!」伊麗莎白不屑的甩動手臂。

瑪麗眸色暗了暗,將簡的衣服放在床上。

「簡,你的身體怎麼樣了?能不能經得起馬車的顛簸?」她認真的詢問。

「我想可以了。」簡立即領會了她的意思。

「我們什麼時候走?」伊麗莎白有些迫不及待,她早呆膩了。

「午餐後就走吧。簡,你去同賓利先生道個別,煩請他幫我們準備一輛馬車。」瑪麗一邊打包簡的行禮一邊吩咐道。

「好的。」簡推開房門,朝賓利的書房走去。

今天的餐廳顯得異常沉默,最喜歡高談闊論的伊麗莎白和賓利小姐一直默不作聲,賓利也有些無精打采。

「簡,你不覺得你的決定太倉促了嗎?顛簸的馬車和冷冽的秋風極有可能讓你再次生病。我建議你多待幾天,等天氣好了再走。」賓利極為真誠的看向簡。

達西手裡的餐刀劃過餐盤,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他面無表情的放下刀,看向瑪麗沉聲問道,「瑪麗小姐要走了嗎?什麼時候?」

瑪麗勾唇,淡淡開口,「晚餐後就走,馬場來了一批上等苜蓿,我得回去親自檢驗,以免裡面夾雜著狼針草。你們知道,那會對馬的口腔造成極大的傷害。而且,冬天臨近,許多牧草都要做成草餅收起來。」

「是的,現在正是各大馬場最忙碌的時候,耽誤不得。」豪斯特贊同的點頭,忽然又面露哀求道,「但是,瑪麗小姐,難道再待個一兩天也不行嗎?」

「我很遺憾。」瑪麗好笑的搖頭。內瑟菲爾德最好相處的人就是眼前的豪斯特先生了,只要滿足他的胃,他就一整天都開開心心的。

「我送你們。」達西用的是肯定語氣。

「不需要!」瑪麗直視達西,同樣堅決的說道。

兩人對視片刻,最終達西敗下陣來,對瑪麗略一點頭,重新拿起刀叉。誰也沒有發現,他握刀的指節有些發白。

「那我送你們吧?」賓利熱切的看向簡。

簡低頭,羞澀一笑。

「太感謝了,賓利先生!」伊麗莎白笑瞇瞇的。

這樣的差別待遇太過明顯,達西眸色暗沉,完全沒了用餐的胃口。

午餐後,貝內特家的三姐妹迅速打點好行裝,走出內瑟菲爾德的大門。伊麗莎白和簡坐在馬車上,瑪麗騎著來時的駿馬,居高臨下的對送行的眾人點頭。

達西負手而站,凝視著少女的臉龐。他發現她的目光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雖然盈盈帶笑的看向自己,卻不曾將自己看入眼底。面對這樣一雙空無的眼睛,他一句道歉的話也說不出,只覺得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

「那麼,再見了各位。」瑪麗勾唇,轉眼看向簡和伊麗莎白說道,「有賓利先生相送我很放心,我就先行一步了。」

她話音剛落就打馬離去,躍過路邊的圍欄,跨過溝壑與山石,像一股旋風般消失在崎嶇的山路盡頭,高超的騎術叫眾人看傻了眼,卻讓達西黑沉了臉色。

「哇唔,瑪麗小姐的騎術比起皇家馴馬師也毫不遜色!她是怎麼做到的?我有空一定要去請教請教她!」豪斯特大聲叫嚷起來。

「那樣的騎術不知要經歷多少次傷痛才能練就。我建議你慎重考慮。」達西冷冷開口,最後看了一眼瑪麗離去的方向,步履沉重的回到大廳。

瑪麗縱情奔馳,冷冽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帶給她極度痛快的感覺。她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樣平靜。在那一刻,她的心中有憤怒,也有失落。她這才發覺,達西對於她來說是完全不同的個體。

她受不了英國男人的慇勤和主動,那讓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侵略。然而,達西卻用一種近乎冷漠的方式,誤打誤撞的走入了她的世界。

面對這樣一位優秀的男士,心思沒有半點動搖是不可能的。但幸好,這種漂浮的情緒很微弱,只需要用手指輕輕一碾就能熄滅。

瑪麗夾緊馬腹,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穿梭在田野上,當她終於抵達自己的農場,看見高高堆積的草料和忙忙碌碌的工人,愜意的笑了。

愛情只是生活的點綴,可有可無。柔腸百結,傷春悲秋實在不適合她。

「瑪麗,你怎麼回來了?簡和伊萊扎呢?」看見風塵僕僕的女兒,貝內特夫人很驚訝。

「她們在後面,很快就到。」瑪麗坐到壁爐邊,舒心的歎了口氣。

「你們怎麼不多待幾天?賓利先生難道不挽留你們嗎?」貝內特夫人不滿的抱怨。

「他極力挽留,是我堅持主張要回來。」瑪麗一開口,貝內特夫人就將滿腹的牢騷嚥了下去。

「親愛的,你回來的太是時候了,我需要你!」貝內特先生推門進來,青白的臉色在看見瑪麗的一刻得到了緩解。

「你看看這個,親愛的。」他揚了揚手裡的信。

瑪麗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深深皺起了眉頭。

「貝內特家的繼承人要來了,這真是個好消息。」她勾唇,眼裡沁出冰冷的笑意。

「你說什麼?!」貝內特夫人尖叫,奪過信查看,然後開始大聲詛咒。

「別激動媽媽,從信中的語氣來看,他對我們暫且沒有惡意。我們只管按照一般的客人接待,看看他究竟打些什麼主意。」瑪麗徐徐開口,語氣從容不迫。

貝內特夫人被她的鎮定感染,很快也平靜下來。

「爸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可不是煩惱的時候。」瑪麗拍拍貝內特先生的肩膀,「走吧,我們去馬場看看,剛買來一批草料,是準備草餅的時候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走吧。」貝內特先生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

隨後的幾天,瑪麗陷入了空前的忙碌,完全杜絕了各種各樣的社交聚會。

等牧草的事告一段落,氣溫也再次下降。冒著清晨的霜氣,一位年輕人抵達了郎博恩,敲響了貝內特家的大門。

「請問你是?」伊麗莎白好奇的打量門外的男人。

來人二十五六歲,中等個頭,長相與貝內特先生有幾分相似。可以看出,他極力想讓自己顯得更加精神一點,正揚起下巴,挺直腰背。

「你好,請問是貝內特府上嗎?」看見伊麗莎白秀麗的臉龐,他眼睛亮了亮。

「是的。」伊麗莎白皺眉。

「啊,是柯林斯嗎?」從門縫中看見來人的長相,貝內特夫人擠出個微笑迎上去。

「好久不見,夫人!」柯林斯脫下頭上的帽子,向湧到門邊的幾位女士鞠躬,同時用眼角餘光打量自己的表妹們,心中滿意極了。貝內特家的姑娘果然同傳聞中一樣貌美,他這一趟沒有白來。

「這是你們的表哥,快請他進來。」貝內特夫人拉開女兒,邀請青年進屋。

柯林斯與表妹們一一問好,然後一邊與貝內特夫人搭話一邊在客廳裡轉悠,絲毫沒有初來乍到的拘謹。

他盛讚著貝內特家的一切,用未來主人的語氣。這使得貝內特夫人的臉色極其難看。

瑪麗進門時,正對上他略帶貪婪的表情,深深的厭惡不可遏制的湧上她的心頭。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3 PM

第二十三章 我決定嫁給柯林斯

瑪麗的相貌完全入不了柯林斯的眼,他冷淡的對瑪麗點頭,然後看向貝內特夫人。

「這位是?」他朝瑪麗指去。

如果可以,瑪麗想將他無禮的指頭掰斷,但思及此人的身份,她又強自按捺下怒火。

「這位是瑪麗,我的三女兒。」貝內特夫人僵笑。

「原來是瑪麗表妹。」柯林斯溫文爾雅的鞠躬,只可惜絲毫沒有表現出貴族的風範,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你好。」瑪麗略一點頭。

「聽說貝內特家的農場一直由瑪麗小姐打理?不知道瑪麗小姐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柯林斯溫和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這是在巡視產業?瑪麗臉色微冷,點頭道,「當然可以。」

兩人穿上工作服和厚底鞋朝馬場走去。看見馬場內清冷的景象,柯林斯皺眉,「怎麼沒看見忙碌的工人,瑪麗小姐?據我所知,現在應該是忙著過冬的時候。」他語氣中帶上了譴責,似乎因為瑪麗的懈怠而感到了不滿。

「我們提前一個月做好了準備。這是草料,足夠所有馬兒過冬了。」瑪麗朝堆積成山的牧草指去,強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

「這麼多牧草!」柯林斯感歎,又問,「馬場裡現在養了幾隻馬?有純血馬嗎?」

「養了五十多隻,有兩匹純血愛爾蘭馬。」這些事只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瑪麗沒有刻意隱瞞。

「天啊,竟然還有兩匹愛爾蘭純血馬?」柯林斯是真的驚訝了。愛爾蘭純血馬是皇家專用馬匹,品質屬於最頂級的,讓所有貴族們趨之若鶩。

「瑪麗小姐,請你一定要照顧好它們。」柯林斯的表情相當慎重。

又是這種主人式的語氣!瑪麗眸色微暗,面上卻帶著有禮的淺笑。

「我能去看看它們嗎?」柯林斯一邊問一邊徑直朝馬廄走去。

「當然,圖蘭多剛剛生產完,脾氣有些暴躁,你不要離得它太近。」若不是為了照顧圖蘭多的情緒,瑪麗絕不會提醒他。

「啊,太奇妙了,它還那麼小!」柯林斯圍著小馬駒不停轉圈。

瑪麗斜倚在圍欄邊,神色莫測的打量他。

經過短暫的相處,她已經大致瞭解了此人的性格,高傲的外表下隱藏著卑微,這種卑微又締造了他的虛榮和貪婪。然而他牧師的身份讓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惡性,體現在外就只能用四個字形容——道貌岸然。

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將由這樣的人不勞而獲,瑪麗擰眉,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難受。

英國的土地法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律法,一場小小的土地買賣,涉及到的文件用幾大口箱子也裝不完。而它的土地繼承法又比買賣法更複雜許多倍。

按照法律規定,所有的土地都屬於國王。土地的居住者享受土地帶來的福利的同時要向國王履行相應的義務。有些義務只需付出金錢,有些義務卻需要付出勞役。很不幸,貝內特家的土地就屬於後者。

勞役只能由男丁來履行,所以,貝內特家的產業才落到了柯林斯頭上。誰叫貝內特夫人生不出兒子呢!

更殘酷的是,律法的規定太過詳盡,一塊土地上每年有多少產出,租戶的數量,租金的多少,甚至是幾匹馬,幾隻牛,幾個爬犁都登記在冊,能讓繼承者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如果柯林斯有意,他完全能夠在貝內特先生逝世後將貝內特夫人和她的女兒們一文不名的趕出去。等待她們的只有窮困潦倒的生活。

由特權階級擬定的法律,保護的從來不是弱者!瑪麗疾步走到馬廄外,目色沉沉的看著天空。在這一刻,她是多麼想念權勢和財富的滋味。

「瑪麗小姐,你將它們照顧的太好了!」柯林斯完全沒有察覺到她陰鬱的心情,喜滋滋的追出來。

瑪麗沉默不語。

「這塊土地看上去很肥沃,每年的產出肯定不少吧?」柯林斯狀似不經意的問。

瑪麗冷冷瞥他一眼,簡短道,「將近三千五百英鎊每年。」以前只是兩千英鎊,勉強能維持貝內特家的體面,有了馬場的收入,情況逐漸得到了改善。這些數據,就算她不說,他隨便在郎博恩詢問也能得到確切的答案。

「哇唔!」柯林斯驚歎一聲便不再說話。三千五百英鎊,足夠他過上非常體面的生活了。

瑪麗帶著他往回走,思量著加快掏空馬場的速度,還有,另外開闢一條財路也是迫在眉睫。經過這一遭,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心思經營馬場了。她現在完全能夠理解貝內特先生對自家產業漫不經心的態度。

如果她還是仁孝公主,如果她還握有權勢……瑪麗苦笑,制止自己再做毫無意義的聯想。人總要活在當下。

下午,貝內特先生終於訪友回來。看見坐在客廳裡正纏著簡說話的柯林斯,他的表情一點兒也不美好。不過他很快就擠出個假笑迎上去。

柯林斯也站起來向他致意。兩家交惡由來已久,其實並沒有多少貼心的話需要問候,沒幾分鐘,他們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貝內特叔叔,我能單獨與你談談嗎?」柯林斯考慮片刻後問道。他的語氣看似恭敬,作態卻顯出了幾分傲慢。他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對貝內特家而言無疑於一場恩賜。

貝內特先生皺了皺眉,率先朝樓上的書房走去,「跟我來吧,孩子。」

「你說,他想跟你爸爸談什麼?」貝內特夫人揪心的問道。

「談他的來意。不是為財就是為色,亦或是財色雙收。」瑪麗瞇眼,似在考量什麼。

「天啊,那真是太糟糕了!」伊麗莎白受不了的叫起來。

貝內特夫人先是震驚,隨後竟露出了笑臉。如果是這樣,她就不用擔心自己和女兒們的生活了。看在姻親的份上,柯林斯一定會善待她們的。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她提起裙擺,興匆匆的奔上樓。

客廳裡的姑娘們因為這個消息如喪考妣,唯獨瑪麗面容沉靜。

「如果真是這樣,你們誰願意嫁?」幾分鐘後,她忽然開口。

「嫁給他?那我寧願當一輩子老處女!」伊麗莎白猛搖頭。

「牧師,無趣的職業!」凱瑟琳嗤笑。

「如果非要嫁人,我必須在梅麗頓的民兵團裡挑一個,其他免談!」莉迪亞有些憤怒。

簡只是沉默,緊皺的眉頭洩露了她的焦慮。她已經心有所屬了。

瑪麗歎氣,疲憊的按揉額角。聯姻確實是保全貝內特家最有利的做法,成為了女主人就能合理合法的擁有這片土地。然而,大家似乎都不願意。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樓上傳來貝內特夫人飽含熱情的聲音,「柯林斯,你決定這樣做真是太好了。」

不知柯林斯說了什麼,她又大聲嚷道,「不不不,簡已經快要訂婚了……」餘下的聲音在貝內特先生的阻止下消散。

簡鬆了口氣,伊麗莎白等人卻露出被賣了的悲憤表情。

等三人下樓時,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這種寂靜一直延續到餐桌上,直至柯林斯吃下第一口晚餐,驚歎的叫起來時,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場面。

「天啊,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晚餐!請問是哪位表妹的手藝?」他朝伊麗莎白看去,眼裡透著期待。簡被排除後,他的第一候選人就變成了這位美貌僅次於簡的姑娘。

「啊,瑪麗的手藝是郎博恩最出名的,我敢打賭,你走遍全國也吃不上這樣獨特的東西。」貝內特夫人自豪的誇耀。

柯林斯詫異的看向瑪麗。

瑪麗對他微笑頷首,白瓷一般細膩的肌膚在燈光照射下宛若透明,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光彩動人,那平凡的五官也透出溫柔至極的神色。

她自然而然散發的從容優雅立即吸引了柯林斯的注意力。他的心搖擺不定,在伊麗莎白不理不睬,瑪麗卻有問必答的情況下,他迅速改變了目標,開始有意無意的討好瑪麗,並沒完沒了的誇耀自己偉大的恩主凱瑟琳·德布爾夫人。

貝內特先生全程都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的表演,每當他說出一句蠢話,就要在心中狠狠嘲笑一番。這一頓晚餐對他而言無疑是痛苦的,然而更痛苦的事還在後面。

晚餐後,瑪麗敲開了他的書房,宣佈了一個讓他差點暈倒的消息。

「爸爸,我決定嫁給柯林斯。」她坐下來,慢悠悠的開口。

貝內特先生的眼珠子爆出眼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孩子,我想以你的聰慧,你不會看不出來他是個蠢貨!」

「是的,」瑪麗點頭,「對卑微的人傲慢,對傲慢的人卑微,分外注重自己的臉面,他是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蠢人。但這恰恰是我嫁給他的最重要的原因。我不需要一個精明強勢的丈夫來掌控我的財產。」

貝內特先生沉默了,表情十分糾結。

「孩子,我知道你性格堅毅,做出這樣的決定,大部分也是為了這個家。但是,我還是要請求你慎重的考慮一下。這有關於你的終身幸福!」最後一句話,他加重了語氣。

「我會考慮的。」瑪麗微微笑了。父親將她看得比財產重要,這份認知溫暖了她的心。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3 PM

第二十四章 達西番外一

達西出身於商人世家,在祖父那一代,他的家族就積累了相當驚人的財富。然而,再多的財富也換不來人們對商人的尊重,他們被所謂的上流社會拒之門外。

到了父親那一代,他終於娶了一位貴族小姐,然而依然沒能得到夢想中的爵位。達西自小就知道,他要完成父親未盡的心願,雖然他對逐漸沒落的貴族嗤之以鼻。

他接受了最嚴苛的教育,這養成了他謹慎理智,嚴肅刻板的性格。說實話,這種性格很不招人喜歡,所以他的朋友很少。不過,朋友不需多,有兩三個真心的也就夠了。

其中,最與他談得來的是查爾斯·賓利。他的開朗隨和恰恰彌補了達西的嚴謹刻板。

當賓利邀請他去鄉下遊玩一段時間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正如賓利所說,暫時扔掉繁重的工作對他的健康大有好處。

因為賓利小姐沒完沒了的糾纏,旅途算不上愉快。但出於對賓利的尊重,達西並沒有流露出心中的不耐。

鄉下果然是個安靜的地方,馬車行進了大半天也沒看見一個人影,入目的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和湛藍的遼闊天空。這景色很美,看得久了卻有些單調。

因為豪斯特的驚呼,達西很快就發現了這單調景色中的一抹亮色。那是一道纖細的背影,從容的走在狹窄的田坎上。

母親曾對他說過,真正的貴族小姐一舉一動都像詩一樣優美,因為她們自小就接受了最嚴格的禮儀培訓。光是練習走路就要耗費她們三四年的時光,每天都要頭頂著一本厚厚的羊皮書,保持沉穩嫻靜的同時卻又要飄逸靈動。

沉穩和靈動,這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概念,達西無法想像有人能做到。至少,在他活著的二十六年裡,他從沒見過。

然而,在荒無人跡的鄉野之間,他卻遇見了這樣一個牽動他所有目光的背影。

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彷彿經過丈量,不會多也不會少。她踩踏在草地卻彷彿漫步在雲端,乘著微風就能像羽毛一樣飄上天去。

在這一刻,她滿足了他曾經的所有想像。

他不可遏制的將自己的視線投注在她臉上,那是一張並不美麗,卻讓人覺得異常舒服的臉龐。第一眼平淡,第二眼卻覺出了特別的味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感覺到了他的打量,沒有被矚目的虛榮與好奇,她微微側過身體,無言的表達了自己的拒絕和不悅。

這個動作將她身上自然流露的優雅高貴展現的淋漓盡致,而實際上,她卻只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鄉下姑娘。

達西覺得很奇怪,他不知不覺將她記在了心裡。

郎博恩的居民非常熱情,前來拜訪的人從第一天開始就沒有停過。這對不喜交際的達西來說無疑是種折磨。然而他早就學會了將自己的真實情緒藏在心裡,用冷漠的面具來隔絕旁人對他的窺探。

在所有拜訪的人中,貝內特夫人留給了他最深刻的印象。他從沒見過像她那樣自得其樂的人,哪怕沒人搭理,她也能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就連好脾氣的賓利也有些吃不消對方的健談。

但他不得不承認,一個多小時的疲於應付是值得的,因為貝內特夫人帶來了一份獨特的禮物。那些模樣怪異卻味道奇佳的點心立即就安撫了達西的不悅。

點心很快就吃完了,看著空蕩蕩的盒子,他感到異常的失望,這也讓他對一個名字留了心——瑪麗。後來,他又多次從別人口中聽說這個名字,無不是一片讚譽。

他原本以為,對方一定是位質樸能幹的姑娘,甚至帶著鄉村婦女特有的粗獷。然而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當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緣分的奇妙。

她不但不粗獷,反而像一幅油畫一樣溫柔細膩。她就是田野上的那位姑娘!看著餐桌上如藝術品般精美的菜餚,他覺得,這果然是她的風格。

不過,達西再次發現自己想錯了。她不動聲色的反擊了賓利姐妹的無禮,親切隨和的態度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他意識到,她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無害。這種反差感很奇妙,讓他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裡都忘不了她的臉龐。

當豪斯特提議再去拜訪貝內特家時,達西心中湧上了一絲期待。但是很遺憾,她竟然沒在,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興起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然後他聽說她竟然在馬場照顧即將分娩的母馬。污濁不堪的馬廄與纖細柔美的姑娘,他完全無法將這兩者聯繫在一起。而且,貝內特家的兩位小姐都安安穩穩的待在屋裡,穿著整潔乾淨的裙子,吃著香甜美味的點心,聊著毫無意義的話題,憑什麼讓她來擔負這份繁重的工作?貝內特先生又在哪裡?

一絲不滿從心底鑽出,他忍不住質問了貝內特夫人。

貝內特夫人很不高興,大聲反駁了他。最優秀的馬師?除了完美的禮儀、高超的繪畫水平和令人驚歎的廚藝、那位姑娘還有更讓他驚異的地方嗎?他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

門被用力推開,達西猝然對上瑪麗湛藍的雙眼。這一刻的她十分狼狽,但臉上的簡毅和鎮定削弱了一切負面印象,讓她顯得那麼特別。看見來訪的客人,她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反而十分從容的問好。這樣的她讓人產生不了半點輕視的情緒。

看見她匆匆離開,達西竟然忍不住想要跟上。

賓利小姐的提議正中他下懷。

馬場裡果然很髒亂,母馬分娩時的嘶鳴聽著讓人心煩。達西一眼就看見了人群簇擁中的瑪麗,她竟然親手替母馬接生。真是位大膽的姑娘。

一個側臉無法滿足達西的好奇心,他在柵欄邊走動,最終在能直視瑪麗臉龐的位置站定。

噴湧的鮮血濺了她一身,背後的賓利姐妹發出了刺耳的尖叫,達西忍不住皺眉。

然後,她迅速的處理好了母馬的傷口,站起來朝他們的方向眺望,那沾染在她臉上和裙子上的鮮血沒有損傷她的外貌,反而使她具備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她撩起裙擺致意的動作像一位真正的公主,優雅而高貴。

迎上她的視線,達西突然感覺一陣緊張,心臟的跳動脫離了掌控,紊亂而有力。再看下去,他的異樣就要被人發現,所以他迅速的移開了視線,這個動作耗費了他巨大的自制力。

接下來的好幾天,他常常在夢中看見她驚心動魄的臉龐,她站在一大片血紅色的花海裡,對他露出溫柔的微笑。

達西覺得一定是那血腥的場面對自己造成了刺激,他又開始接手公務,讓忙碌幫助自己擺脫這些詭異的、不明所以的夢境。

盧卡斯爵士要舉辦舞會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湧上達西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又可以看見瑪麗了。

在賓利的建議下,他挑選了一根昂貴的絲綢領巾,這不會讓他顯得很出眾,可也能吸引一定的注意力。

瑪麗比他想像中更受歡迎,身邊隨時隨地都圍滿了人。他想要靠近,卻又不愛湊那個熱鬧,就像有人不斷在心中拉扯,這感覺很讓人煩躁。當音樂聲響起時,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請她去跳一支舞,卻中途被賓利小姐拉住了。

他多麼想甩開她的手,但從小接受的紳士教育讓他無法拒絕一位女士的邀請。他走下了舞池,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朝瑪麗看去。

郎博恩的年輕男士們竟然沒有去邀請她,一個都沒有!達西覺得驚訝極了,但心底卻奇異的湧上一股輕鬆的感覺。這很好,跳完這只舞,他就去邀請她。

一曲終於結束,他慢慢朝瑪麗靠近,在腦海中斟酌著如何與她攀談,又如何禮貌的邀請她共舞,但很快,他就開始責備自己為何要考慮那麼多。瑪麗又被一群人包圍了,密不透風!他只能回到最開始的角落,遠遠的看著她。

他從沒覺得一個人待著有什麼不好,但是第一次,他感覺到了空虛和焦躁。

賓利走過來了,想要勸說他邀請別人跳舞。他先是提議瑪麗的姐姐,達西立即拒絕了。如果不是因為瑪麗,他甚至記不住她的名字和相貌。

然後賓利又指向了瑪麗,他的提議讓達西怦然心動,但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言不由衷的再次拒絕了。在達西猶豫的時候,賓利小姐用諷刺的語氣說出了瑪麗從不與人跳舞的怪癖。

達西的心情忽然之間變的很愉悅,正如賓利所說,瑪麗的脾氣與他很相似,他們一定有非常多的共同話題。

不可否認,他想要與她攀談,想要深入的瞭解她,這種渴望無法按捺。他終於下定決心向她走去,懷著期待的心情,夾雜在期待中的一絲緊張和雀躍被他刻意忽略了。

這時的他沒有想到,等待他的將是何其尷尬的一場誤會。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4 PM

第二十五章   達西番外二

達西慢慢向瑪麗靠近,心中猜測著她會不會拒絕自己。她的目光隔著人群看過來,然後又輕描淡寫的移開,絲毫沒有為他英俊的臉龐和傲人的財富而停駐。

達西的腳步停頓了一瞬,他看得出,瑪麗對自己一點兒也不好奇,更談不上青睞,她一定不會同意與自己跳舞。可正是因為這個猜測,他更加想要與她交往。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人,他還從未見過。

果然如達西的預料,瑪麗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對他的話題也一點不感興趣,轉身就要離開。達西想挽留,可沒等他開口,瑪麗杯中的酒忽然潑在了他身上。

不遠處的貝內特姐妹正擠眉弄眼的對瑪麗示意,而瑪麗立即掏出手絹為他擦拭,達西後退幾步避開,然後狠狠皺起了眉頭,心裡湧上厭惡和失望。

想要靠這種『小意外』與他結識,甚至意圖勾引的女人他見得多了,沒想到看似優雅矜持的瑪麗小姐竟也會玩弄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他看走了眼。

他接過她的手絹,再也不想與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他以為自己已經把厭惡的情緒表達的很清楚,如果她還有自尊心,就應該默默離開。然而等他打理乾淨,瑪麗竟然還沒走,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平靜的看著他。

見鬼,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為何有這樣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他可惜的想到,然後按捺下滿心的不耐,詢問她還有什麼事。

他聽見了什麼?她要他把手絹還給她,用淡然的語氣。他這才發現,她的手絹還留在自己手心,純白的底色,五彩繽紛的蝴蝶,彷彿只要輕輕抖動,這些蝴蝶就會飛起來繞著舞池蹁躚。他止不住的驚歎,這是一件何其精美的藝術品!手絹的角落繡了一個M,小小的字母非常靈動,以此證明這是她的作品。

如果瑪麗真想讓他印象深刻,她就應該把這條手絹留給他做紀念。然而,她想要回它的態度非常堅決。對上她像天空一樣寧靜悠遠的眼眸,達西終於意識到,他也許誤會了瑪麗。

看著她拿回手絹轉頭就走,他一邊羞愧著一邊絞盡腦汁的想要留下她。她真的太特別了。

他與她談起了上次送的點心,並向她索要菜譜。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只是一時情急找不出更恰當的話題。他以為她至少會猶豫,誰家沒有一兩道秘製菜,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她很快就答應了。

他又發現了瑪麗的一項優點——慷慨。

然後,讓達西的自尊心遭受沉重打擊的事情發生了,瑪麗竟然詢問他是誰!見過那麼多次面,甚至共進過晚餐後,她竟然記不住他是誰!之前誤以為她在勾引自己的想法簡直就是個笑話!

達西的心在顫動,他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說出自己的名字。那位小姐露出了羞愧又尷尬的表情。他該慶幸她至少還記得有『費茲威廉‧達西』這麼個人嗎?

他勉強維持著自己的紳士風度目送她離開,這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的漠視,感覺難受極了。他一句話都不想說,一支舞也不想跳,只想趕緊離開。

回去後,他輾轉了大半夜才睡著,就算在夢中,那位可惡的姑娘也在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著他『你是誰』。

他懷著陰鬱的心情起床,心不在焉的看著報紙。管家送來的禮盒很快就改變了他的心情。便條上分明是最平常的話語,卻奇異的打動了他的心。她送來了厚厚一沓菜譜,以此道歉,這份心意實在難得,也顯示出了她的光明磊落和慷慨大方。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討厭她怨恨她!

賓利奪走了她的便條,誤會了最後一句話的含義。明明知道真相,可達西竟產生了一種飄飄然的欣悅感!她伶俐的嘴能將人推落深淵,也能將人捧上天堂!他甚至開始想像當她緩緩朝自己走來,撩開裙擺行禮時是何等美妙的情景。

在盧卡斯爵士府中,她果然滿足了他的想像,優雅的身姿和步態甚至大大超越了他的期待,讓他忍不住想親吻她的手背,將她帶入舞池共舞。她素淨的妝容、得體的穿著、風趣的言談……處處都迎合了他的審美,讓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追隨她左右。

達西能看見她的美好,別人同樣也能。都說簡‧貝內特小姐是郎博恩最受歡迎的姑娘,達西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她除了美貌,還能有什麼地方吸引人?看看瑪麗吧,她受歡迎極了!想要靠近她,單獨與她說會兒話竟然比登天還難!

她與年輕姑娘們討論裝扮,與已婚婦女們討論管家,與中年紳士們討論理財,就連打獵、賽馬這種粗獷的話題她也能侃侃而談。

達西一邊為她的健談喝彩,一邊又為她的健談氣惱。他是多麼想要靠近她!

在賓利的慫恿下,他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望,朝人群中的她走去。

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靠近,這讓他感到愉悅。

當她忽然向他發問,試圖讓他加入這場談話時,達西完全不想讓她湛藍的眼裡流露出失望的神采。

他立即就掌控了全局,當瑪麗專注的看著他,做出認真聆聽的表情,他就想一直談下去,傾盡所有學識,將自己最優秀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

這種舉動是幼稚的賣弄,小男孩式的炫耀,可他無法控制。

她想要離去,他立即沒了談話的欲-望,站起來挽留。謝天謝地,周圍的紳士們一個個走開了,他終於有了與她獨處的機會,然後,賓利姐弟與貝內特姐妹忽然出現了,他幾乎想要詛咒!

賓利小姐再次對她展開了冷嘲熱諷,話裡隱含的侮辱讓人肝火旺盛。

達西知道這源於她的嫉妒,可他一聲不吭,因為他知道,瑪麗有能力應付這一切。她是多麼驕傲的姑娘,完全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與幫助。

不過三言兩語,她就堵住了賓利小姐的嘴。看見賓利小姐委屈萬分的臉,達西一點也不同情,反而十分想笑。但糟糕的是,瑪麗到底被她惹火了,仰著頭離開。他再也沒有機會與她交談,但之前愉快的相處已經足夠讓他回味。

之後的幾天,他一直有意無意的關注瑪麗的消息。可她實在太忙碌了,完全不像普通小姐那樣熱愛交際。不過一周時間,他竟然覺得有些想念。

簡‧貝內特小姐來拜訪時,達西正好去了梅麗頓。

這位姑娘非常愛笑,她千篇一律的微笑太難猜測了,達西一直看不透她對賓利的感情。

達西沒想到她會有這樣魯莽的舉動,拿自己的健康做賭注來追求一位男士。這不但沒讓達西覺得放心,反而更焦慮。他唯恐她是看上了賓利的財富而不擇手段。

原諒他惡意的猜測,這樣的姑娘他見得太多了,其中甚至包括很多家道中落的貴族小姐。

不出意外,簡‧貝內特小姐病得很重。信送到貝內特家時,達西猜測會有人來探望,看見被管家領進門的伊麗莎白‧貝內特,他感到非常失望。為什麼不是瑪麗?

然後,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在簡‧貝內特小姐病重時,他考慮的不應該是這個!

到了中午,簡‧貝內特小姐的病情加重了,當伊麗莎白‧貝內特提出請瑪麗過來時,達西的心跳了跳。他壓下了這不合時宜的悸動,讓僕人去請瑪麗。

她來得很快,太快了!像一陣旋風出現在山坡上!看見她操控著馬高高躍起,重重落下,達西的心臟也起起落落,抽痛不已。該死,他還是低估了她的膽量!她就不能像普通姑娘那樣安安分分的嗎?

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門口迎接,看見她焦急的臉龐,所有叱責又被他嚥了回去,只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然後,他又開始後悔自己嘲諷的語氣,唯恐她誤會他的用意進而討厭他。

幸好,她聽出了他話語裡隱含的關心,這讓他感到欣慰。

她只是摸了摸簡‧貝內特的額頭就說她有辦法,然後借用了內瑟菲爾德的廚房。

達西看得出她舉動中有些遮遮掩掩,但他還是離開了。

瑪麗會有分寸的,他知道像她那樣驕傲的人是不屑於說謊的。

但為什麼她的方法會那樣奇特?該說果然是瑪麗的風格嗎?看著她手裡綠油油的可疑液體,達西覺得有點反胃。

賓利姐弟堅決不允許她對簡‧貝內特進行治療。這顯然很讓她惱火,她直勾勾的看向賓利,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她的態度那麼強勢,就像個慣於發號施令,且不容人忤逆的上位者。達西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錯覺,但是他顧不上深想。

雖然他並不迷信,可他依然感到難受!她怎麼能為了別人輕易的押上自己的性命?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姐妹也不行!

還有,難道沒人注意她被賓利勒紅的手腕嗎?

賓利夠了!你可以放手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5 PM

第二十六章 達西番外三

達西忍不住呵斥了賓利,瑪麗立即拿著藥上樓去了。

喝下她的藥,簡·貝內特小姐開始慢慢好轉。達西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瑪麗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他驚訝的發現,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他竟如此瞭解瑪麗了。

她與伊麗莎白·貝內特輪流照顧簡,達西好幾次想要去看看,走到門口又折返。如此頻繁的光顧一位女士的房間,這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想到瑪麗近在咫尺,他一夜無夢。第二天起來,他驚訝的發現瑪麗已經在廚房裡了,正仰頭喝檸檬汁。

他出其不意的與她打招呼,看見她酸掉牙的表情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瑪麗小姐這是在幹什麼?迷糊又搞怪的樣子可愛極了!

她立即就找回了往常那副優雅的模樣,可眉宇間難掩疲態。她告訴達西,她只是想提神。一股怒氣湧上了達西的心頭。她竟然一夜沒睡?難道簡·貝內特只有她一個人照顧嗎?伊麗莎白·貝內特幹什麼去了?

但達西無法指責他,一是不忍,二是沒有資格。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他翻騰的怒氣逐漸消散,被寧靜安然所取代。

戀戀不捨的走開,他立即讓管家去照顧簡·貝內特。

早餐的氣氛很溫馨,就算不說話,達西也沒感到半點不自在。

瑪麗吃的不多,疲憊大大損害了她的胃口。

達西覺得很不舒服,用強硬的語氣要求她馬上休息。

她的感激和乖順扭轉了他陰鬱的心情。

過了一個小時,伊麗莎白·貝內特終於起床了,看見她步履輕鬆的走進大廳,達西皺緊了眉頭。與瑪麗相比,這真是位不負責任的小姐。

萬幸,她很快就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主動承擔起了照顧簡·貝內特的工作,讓瑪麗睡了個好覺。

夜幕降臨,達西一邊寫信一邊在想瑪麗什麼時候能醒,他早已吩咐過管家,只要她醒來,就立即給她端去晚餐。

八點左右的時候,她終於走進了客廳,達西發現她的臉色很蒼白,疲憊的狀態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比早上更加明顯。也許她更應該再躺回去!

達西默默想到。

瑪麗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找了個離壁爐最近的沙發,懶洋洋的坐下,正對著達西的書桌。達西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她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這讓他越加焦慮,每隔幾分鐘就忍不住朝她看去。

她縮進了沙發裡,消瘦的肩膀在微微發抖,顯然,她感覺到了寒冷。達西看她的次數更加頻繁了,心臟越縮越緊。

該死,她就不能動一動,給自己找件披風或給壁爐添些柴火嗎?真是個懶姑娘!照顧別人那麼盡心盡力,為什麼不會照顧自己?

達西低咒一聲,站起來添柴,又去房間替她找了一條厚厚的毛毯,讓管家泡了一壺熱茶。

看見她充滿感激的眸子,達西只能無奈的歎息。原來瑪麗並不總是強勢的、堅毅的,她也有脆弱,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這個發現讓他的心一片柔軟。

看見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紅茶,微微瞇眼的表情像一隻饜足的小貓,達西忽然不想離開了,他試圖尋找一些話題讓自己留在她身邊。

沒想到她不愛看小說卻愛看一些枯燥無味的工具書,達西有些詫異又有些想笑。他又發現了一個與瑪麗的共通點。在某些方面,他們很契合。

但很可惜,這個話題沒能再繼續下去,瑪麗明確的表達出了想單獨待一會兒的意願。

達西禮貌的走開,他也覺得瑪麗需要充足的休息。

賓利小姐從他們的互動中看見了危機,她試圖吸引達西的注意力,被牽累的伊麗莎白·貝內特轉而向瑪麗尋求幫助。

達西覺得,伊麗莎白·貝內特小姐急需學會一項技能,那就是『體貼』。難道她看不出瑪麗的疲憊嗎?瑪麗在她手裡掙扎的樣子可憐極了,達西一邊覺得心疼,一邊覺得好笑。當他正準備開口解救瑪麗時,賓利小姐替她解了圍。

達西放下心來,繼續寫信。

賓利小姐的琴藝不錯,小夜曲也很安神,達西發現瑪麗被引入了夢鄉,膝上的毛毯滑落地面。這樣睡下去,她早晚會感冒,是該叫醒她還是該讓她繼續睡。

達西猶豫不決的走過去,看見她柔軟的髮絲和微微露出一小截的白嫩耳尖,他竟然想要伸出手去撫摸。克制住了這詭異的衝動,他決定讓她繼續睡下去,因為他留戀她帶給他的安寧。他彎腰,替她撿起了毛毯,輕輕蓋在她身上。

伊麗莎白·貝內特真是位魯莽的小姐,她匆匆跑過來,說話的聲音十分響亮。不可避免的,瑪麗被吵醒了。

達西感到很不悅,然而,對上瑪麗霧濛濛的藍色大眼,他就什麼都無法思考了。這一刻的她像夜色中綻開的瓊花,強烈的誘-惑-著他去親吻。如果不是賓利小姐陡然變調的琴音,他真會那樣去做。

當他的理智重新掌控身體時,他狼狽的逃離了,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自己:達西,你究竟著了什麼魔?!

花費了一夜的時間,他終於調整好了心情。

瑪麗依然比他早起,柔聲告訴他早餐很快就好,讓他先看一會兒報紙。這段對話十分自然,達西再也顧不上心中的糾結,放任自己沉溺在她的溫柔裡。

貝內特夫人的到訪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她一如既往的聒噪,在餐桌上的言談充分暴露了她淺薄的見識。

賓利一家忍不住笑起來,遭到了瑪麗的反擊。看著好友羞窘的臉色,達西慶幸自己保持住了紳士風度,否則,他也要遭到瑪麗的報復了。真是個霸道的姑娘,難以想像貝內特夫人會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女兒。

達西愉悅的心情沒能保持住。當他聽見瑪麗要走時,一種深切的失落襲上了心頭,他極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不讓大家看出他的異樣。他想自己也許該說點什麼,但他同樣也是客人,挽留的話不應該由他來說。

幸好,伊麗莎白·貝內特的哀求留住了她,達西第一次覺得,這位小姐也有可愛的地方。

送走了貝內特夫人,達西暗暗鬆了口氣。他開始擦拭自己的獵槍,為接下來的圍獵做準備。他發現自己的動作吸引住了瑪麗,她開始頻頻看向他,眼裡滿是好奇。

達西覺得自己被注視的那半張臉有升溫的跡象。

她走過來了,試圖與他搭話,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達西的心裡充滿了愉悅。他想也沒想就把獵槍遞了過去。

槍支與少女,這詭異的搭配深深吸引了他的視線。他發現瑪麗身上有種奇妙的魅力,能將硬朗與溫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像子彈一樣擊中他的心。

就算是在圍獵中,他也難以忘懷她的身影。看見野兔,他就想到她的描述,立即打馬追了過去。他衝動的舉止換來了豪斯特沒完沒了的抱怨,但是他並不後悔。

對著整整一桌美味佳餚,得到她一句『喜歡』,他覺得一切都值了。他發現,自己樂於去滿足她的要求。

晚餐後,簡·貝內特也來到了餐廳。她已經康復了,臉色看上去很紅潤。

豪斯特提議打牌,伊麗莎白·貝內特邀請瑪麗來玩。她拒絕了。

達西很意外,他以為瑪麗什麼都會。

伊麗莎白·貝內特提議讓他教她,他立即就答應了。他想,那過程一定很有趣。

瑪麗用兩隻手抓牌,就算這樣還差點讓幾張牌掉下來。她慌慌張張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原來她真的不會玩,那撅著嘴,擰著眉的表情真可愛。達西極力克制住了嘴角的笑意,不著痕跡的向她靠近。他被她淡淡的體溫和清幽的香氣迷住了。

她很倔強,就算是輸也不願意聽他的。達西沒有感覺到半點不悅,這樣的瑪麗才是真正的瑪麗。

賓利小姐的嫉妒心再次發作了,然後不知道對話是怎樣開始又怎樣結束,伊麗莎白·貝內特忽然詢問他有沒有為瑪麗心動。

心動?當然有,而且不止一次。在這一刻,達西才猛然間明白過來,自己那起起落落、患得患失的心情叫心動。

他再次狼狽的逃離了。這份心動甜蜜又危險,會將他計劃好的人生全盤打亂。他原本打算與自己的表妹結合,亦或者找一位沒落貴族的小姐結婚,用錢財買一個貴族頭銜。他沒有資格看不起瑪麗的出身,但娶她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反而會招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麼來阻止自己的陷落。

一整晚,他都用來壓制自己對瑪麗的感情。他們只相處了短短兩個月不到,他以為自己會很快忘記,只要離開了郎博恩。

他刻意疏遠她迴避她,當賓利小姐嘲諷她的家世時,他第一次附和了她。他聽見自己說出了『成為陌生人』那段話,並加強了語氣。他這是在告誡自己。

瑪麗忽然出現。

對上她重新歸於冷漠的雙眼,達西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他寧願她狠狠的嘲諷自己叱責自己,也不要這樣若無其事的離開。他從沒有那樣恐慌過,恨不得時間能夠倒流。

他知道,他必須取得瑪麗的原諒!哪怕成為陌生人,他也無法容忍自己留給她一絲一毫的壞印象。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6 PM

第二十七章 情敵初見面

柯林斯雖然受過系統的教育,但他的孩童生涯一直常伴他愛財如命又大字不識的父親左右,這使得他同樣對錢財極端看重。但作為牧師——整個教區的道德典範,他克制住了自己貪婪的本性,這促使他做出了娶一位貝內特小姐的決定。只有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份意外之財,也讓亨斯福德的教民們看見他的高尚。

來之前他已經打聽過了幾位小姐的情況,結果非常滿意。然而,到了郎博恩他才意識到,現實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美好。

最漂亮的簡·貝內特小姐即將訂婚,次於簡的伊麗莎白對他不屑一顧,甚至連話也懶得跟他說。兩位最小的妹妹性格放蕩,絕對不適合成為一名牧師的妻子。他躊躇了幾分鐘,最終做出了自認為最明智的決定,他要娶貝內特家的三姑娘——瑪麗。

瑪麗聰慧可人,性格嫻靜,有一手令人驚歎的好廚藝,還能將農場打理的井井有條。再沒人比她更適合做一位牧師的妻子了。雖然在容貌上稍有不足,但每個人都是上帝咬了一口的蘋果,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陷。他不能太苛求了。

想明白了,柯林斯的心情變得十分愉快。他一大早就來到了客廳,一邊享受瑪麗非凡的廚藝,一邊試圖與她攀談。

瑪麗非常反感他的言論,不管說什麼,他總能扯上那位偉大的恩主德布爾夫人。他甚至要求瑪麗在管家時向德布爾夫人學一學,夫人在打理莊園上很有一套。

瑪麗雖然不自戀,但能夠將慈寧宮和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條,交給她一座白金漢宮她也不怵。她耐著性子聽柯林斯誇誇其談,面上帶著淺淡有禮的微笑,任誰也看不出她現在正瀕臨崩潰的邊緣。

此時此刻,她竟開始想念沉默寡言的達西先生,想念他冷峻嚴肅的臉,想念他沁出笑意的褐色眼眸,想念他安安靜靜坐著時挺拔的身影。

有對比才有發現,達西確實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一位好丈夫人選。然而,他與她終究不在一個世界。

瑪麗淡然一笑,將腦海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影像揮散。

她的容貌雖然普通,但當她笑起來時,微微瞇起的藍色眼睛會煥發出點點星光,嘴角上翹時勾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緩緩沁出的溫柔能叫人迷醉。

平凡的五官彷彿籠罩在一層薄薄的聖光中,驚艷了柯林斯的眼。他臉頰漲紅,口齒打結,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從瑪麗施展的魔法中掙脫。上帝,她是那麼優雅,甚至比德布爾小姐優雅一萬倍!柯林斯在心中吶喊。

他對自己的妻子更滿意了,將自己的恩主也拋到了腦後,滔滔不絕的讚美起瑪麗的一切。

瑪麗微笑,微笑,再微笑……但她額頭鼓起的青筋已經表明,她的忍耐很快就要達到極限了。她從沒見過比母親更聒噪的人,今天總算見識了!

貝內特先生早就看出女兒的不耐,但他絲毫也不打算解救她。就該讓她領教領教柯林斯的愚蠢,好讓她打消嫁給對方的念頭。他的瑪麗那麼優秀,早晚會找到更好的伴侶。

貝內特夫人卻對柯林斯的慇勤感到很滿意。在她看來,女兒嫁給柯林斯再合適不過,這樣,瑪麗就能成為這片土地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了,她愛怎麼經營就怎麼經營,不用再縮手縮腳、算來算去。

「柯林斯先生,早餐後我們打算去梅麗頓拜訪菲利普斯姨媽。你有沒有興趣陪我們走一趟?」伊麗莎白實在可憐瑪麗,開口插-入他們的談話。

「榮幸之至,伊麗莎白小姐。」柯林斯點頭。

看見這位漂亮的小姐終於肯搭理自己,他絞盡腦汁的搜刮了些自認為很有趣的話題,試圖讓她對他產生好感。雖然理智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但潛意識裡,他卻更中意二姑娘。雖然他不懂『食-色-性也』這句話,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這句話的忠實擁躉。

伊麗莎白的笑容扭曲了,瑪麗卻鬆了一口氣。對於聯姻的想法,她並不如當初那樣堅定了。愚蠢算不了什麼,但愚蠢卻不自知,還每時每刻都在賣弄自己的愚蠢,這問題就大了。她無法想像與這樣的人相處一輩子。她原本還打算好好調教柯林斯幾年,但如今看來,他屬於那種『朽木不可雕』的庸人,因為他實在太不會看人眼色了!

一頓早餐在柯林斯的長篇大論,眾人的食之無味中結束。

凱瑟琳和莉迪亞裝扮一新後催促幾位姐姐趕緊動身,這樣她們還能在梅麗頓的街道上走一走,與幾位紅制服來一場浪漫的邂逅。

一路上,凱瑟琳和莉迪亞不停對幾位軍官英俊的容貌發出讚歎,這讓柯林斯的談話欲-望大大消減。簡、伊麗莎白、瑪麗都鬆了一口氣。

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瑪麗好笑的想到。

梅麗頓的街道一如既往的乾淨,衣帽店裡款式最新穎的帽子和薄紗吸引了幾位小姐的視線,就連瑪麗也停在了一扇櫥窗前欣賞。

「這種帽子早已經過時了,瑪麗小姐。」柯林斯好心的提醒。

「表哥對服裝的流行趨勢也有研究?」瑪麗挑高一邊眉毛。

「算不上什麼研究。德布爾小姐在這一方面嗅覺敏銳,她和她母親的裝扮總是最新穎最得體的。這種帽子我半年前就見德布爾小姐戴過。現在卻不知被她扔到哪兒去了。眼下,她愛戴那種小小的,帽簷點綴幾根白色羽毛的帽子。我想你可以參考一下。」柯林斯一邊說一邊比劃。

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再加上笨拙的動作真是滑稽極了,瑪麗忍不住輕笑起來。

柯林斯最愛看她璀璨的笑容,於是比劃的更起勁了。

在兩人不遠處,賓利和達西正牽著馬緩緩走來。

看見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賓利的眼睛亮了,達西卻停住了腳步,負在背後的手緊握成拳。

「天啊,是簡,能在這裡碰見她真是太幸運了!我有多久沒見過她了?七天還是八天?我感覺好像過了七八年一樣!」他邊說邊朝她們走去,卻被達西拉住了胳膊。

「怎麼了?」賓利好奇的問。

達西直勾勾的盯著與瑪麗談笑風生的柯林斯,臉色沉的快滴出水來。他挺直脊背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說話。

賓利被他散發的戾氣嚇了一跳,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那位先生你認識?跟你有過節?」他指著柯林斯。

「不,是另一位!」達西勉強將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看向正與凱瑟琳搭話的一位軍官說道。他多麼想走過去取得瑪麗的原諒,但今天顯然不是他的幸運日。攪局的人太多了!

「那是誰?」賓利更好奇了。據他所知,達西雖然不討喜,但卻甚少與人結怨。

「喬治·威克姆。」達西簡短的回答。

與此人結怨的過程達西雖然沒有明說,但賓利知道他是達西畢生的死敵之一。賓利瞭然的點頭,非常遺憾的站在原地眺望簡美麗的容顏。

「我們不過去了嗎?」他確認道。

「不了。你不是要在內瑟菲爾德舉辦舞會嗎?只要你動作利索點,你和簡很快就能見面。」達西沉聲提醒。

「你說得對,回去後我就叫管家快點準備白湯,這樣,不用兩天就能召開舞會了。」賓利快活的說道。

達西露出滿意的神色。

「看啊,是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莉迪亞發現了兩人,遠遠對他們招手。

賓利和達西不得不走過去。

正與凱瑟琳和伊麗莎白談得興起的威克姆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他脫下頭上的帽子,對達西略一點頭。

達西的腮幫子繃的很緊,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表情冷峻。

瑪麗來回探看兩人的臉色,心中有了底。如果說這兩人沒有結下仇怨,連上帝都不會相信!發現達西正盯著自己,她微笑點頭,自然隨和的態度好似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倒是伊麗莎白瞪了他好幾眼。

面對如此彬彬有禮卻冷漠生疏的瑪麗,達西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沉默了片刻,對柯林斯點頭道:「這位是……」

「柯林斯·貝內特,我的表哥。」瑪麗簡短的介紹。

貝內特家的繼承人?達西眸色微暗。

達西穿著奢華,談吐優雅,一看就是社會地位極高的那類人,柯林斯有禮的鞠躬,正準備張口搭話。

「表哥,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姨媽正等著我們呢!」瑪麗拉住柯林斯的衣袖,阻斷了他未出口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看見柯林斯在達西面前丟醜。

達西的視線膠著在她拉住柯林斯衣袖的白皙手指上,緊繃的腮幫子鼓了鼓,露出非常痛苦的神色。

「再見。」等他回神時,他只來得及對瑪麗的背影說這句話。

「我們也該走了。」等瑪麗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他轉頭提醒戀戀不捨的賓利,然後翻身上馬,快速離開。

威克姆目送他遠去,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沒有冰冷的眼刀,沒有嘲諷的冷笑,他還是第一次被達西忽視的如此徹底!是誰拉走了他的注意力,瑪麗·貝內特小姐嗎?達西看向她表哥的視線甚至比看向他時更顯厭惡,但達西自己卻半點也沒察覺。這真是個有趣的現象!

他一邊思量著一邊與自己的同伴慢悠悠離開。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7 PM

第二十八章 她有什麼地方值得這位先生惦記?這可好玩了!

菲利普斯夫人早已做好了午餐等著外甥女們拜訪。看見遠道而來的柯林斯,她很高興,喜滋滋的聽著他不停讚美她的客廳。

「親愛的,菜可能不合你們的胃口,請你們勉為其難的用一點吧。要知道,瑪麗雖然給了我菜譜,但要做出她的水平真是比登天還難!」菲利普斯夫人笑瞇瞇的打趣。

「不過,就算如此,你們姨夫對我的廚藝已經很滿意了!謝謝你親愛的!」她抱住瑪麗,熱情的親吻她紅潤的臉頰,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午餐後來我的房間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瑪麗自然的回吻她,好似什麼都沒聽見。

午餐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菲利普斯姨媽同樣是位愛嘮叨的夫人,她輕輕鬆鬆就招架住了柯林斯的『健談』,並適時對他的某些論述表現出了極高的興趣,引導他將話題從他的恩主身上移開。

看來,柯林斯的脾氣只有40歲以上的婦女才能奈何得了,難怪他會得到那位德布爾夫人的青睞。瑪麗一邊喝紅茶一邊感歎。

凱瑟琳和莉迪亞提議出去逛街,順便消消食,獲得了簡和伊麗莎白的熱烈響應。柯林斯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去。只要有向小姐們大獻慇勤的機會,他一般不會錯過,而他自認為瑪麗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不需要過多關注。

送走了他們,菲利普斯夫人從房間取出一個白色信封,遞到瑪麗手裡。

「姨媽,為什麼給我這個?」瑪麗驚訝的揚了揚手裡倫敦銀行的支票。150英鎊,這可是一筆巨款!足夠一戶普通人家衣食無憂的過上兩年。

「這是你應得的,瑪麗。」菲利普斯姨媽面露歉意,「你舅舅把你送給他的一盒手絹全都賣掉了,這是所有的收益。他也不想這樣做,但你的刺繡太奢華太精緻了,一位客人發現後非常喜歡,纏了他很多天。那人是位貴族,他最後不得不屈服。」

賣掉外甥女送給自己的禮物,加德納舅舅再唯利是圖也過不了心中那道坎。他只能將錢全部寄回給瑪麗,以消減罪惡感。

「賣了這麼多?」瑪麗若有所思。她沒想到自己的手藝這麼值錢,可想起盛行英國的,只能遠觀經不住細看的十字繡,又覺得理所當然。

「是啊,那位客人一直誤會手絹是從東方來的繡品,若不是你舅舅還保有一點商業道德,價格還能定的更高。要知道,東方刺繡可是千金難求。」菲利普斯夫人解釋道。

「姨媽,你告訴舅舅,雖然是我的作品,但技術確實源自東方,讓他只管把東方繡品的招牌打出去。我這裡還有許多手絹和扇面,如果他有興趣,我可以放在他的商店寄賣,利潤四六分,我六他四。」瑪麗考慮片刻後說道。

她沒想到,原先用來取悅太后的手段卻成了如今賺取生活的技能。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平凡無奇的鄉下姑娘,只要能活著,哪怕叫她做繡娘她也願意。自柯林斯出現以後,那種壓在她心頭的,對未來生活的彷徨終於開始一點點消散。

是啊,她有手有腳,完全能夠養活自己,何必一定要依靠男人?而且是個自己完全看不上的男人?上輩子她就決定終身不嫁,這輩子當然也可以。

只是,想到苦心經營了兩年的農場,她終究有些不捨。那裡畢竟是她生活了兩年的地方,留下了許多溫馨動人的回憶。

她覺得自己還需想一想,盡快做出取捨。

菲利普斯夫人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笑瞇瞇的開口,「不瞞你說,加德納正想問一問你對這筆生意有沒有興趣。那位客人後來多次去他的商店詢問,願意花高價再購買幾條,最好是華麗點的,適合女性使用的。」

「華麗點的,適合女性的……」瑪麗沉吟,點頭道,「這個沒問題,我那裡有很多,都是剛繡好,準備送給簡和伊麗莎白。明天我就拿過來,你代我寄給加德納舅舅吧,這件事我暫時不想讓家人知道。」

「那就只能委屈簡和伊麗莎白了!」菲利普斯夫人笑起來。

「對貧窮的姑娘而言,所有東西都要排在英鎊後面!」瑪麗戲謔道。

菲利普斯夫人笑得更大聲了。

伊麗莎白一行在三點半左右回到了姨媽家,同姨媽吻別後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你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伊麗莎白附在瑪麗耳邊問道。

柯林斯正與簡滔滔不絕的說著什麼,沒功夫搭理姐妹兩。

「暫時保密。以後你會知道的。」在事情成為定局之前,瑪麗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轉頭認真打量伊麗莎白,瞇眼詢問,「你看上去也很高興,發生什麼事了?」

「遇見了一個有趣的人。」伊麗莎白故作神秘。

新認識的人,數來數去也就喬治·威克姆一個。瑪麗聽見了凱瑟琳和莉迪亞的讚美,說他如何如何英俊,如何如何有氣質,但是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憶及達西見到他時的反常,她不得不提醒伊麗莎白,「親愛的,那個有趣的人是不是喬治·威克姆?他和達西之間必定有齷齪,我建議你帶眼識人,不要被他英俊的臉龐誤導了。」

「如果與別人結怨,那我必定會懷疑他的人品,如果與達西結怨……」伊麗莎白不屑的撇嘴,「那麼有錯的一方必定是達西無疑!我早就受夠了他的傲慢無禮,相信威克姆也是!」

「我們不是上帝和英鎊,不能奢望人人都喜歡。」瑪麗語重心長的開口,「你不能因為達西對我的不喜就否定他的人品。他是一位真正的紳士,能與他結下怨仇,喬治·威克姆就很令人懷疑。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與喬治·威克姆走得太近。」

「好吧,瑪麗,我會記住的!」伊麗莎白聽進去了,認真的點頭。

瑪麗微笑的抱了抱她。至於同樣被迷惑了的兩位妹妹,她知道就算自己說破嘴皮子,她們也不會聽她一句。如此,她又何必做那個惡人,反正她們對英俊男士的興趣只能保持兩個星期。

瑪麗挑選了六條手絹和五個扇面,用紙盒包好,第二天拜訪姨媽時帶了過去。

菲利普斯夫人家裡很熱鬧,邀請了民兵團裡的幾位軍官,其中就包括新來的喬治·威克姆先生。

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聽聞消息後大喜過望,就連受過瑪麗警告的伊麗莎白也無法控制的露出高興的表情。不可否認,威克姆的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對女性們存在著致命的吸引力。

瑪麗半點也看不出威克姆的特別之處。在她眼裡,他只是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隻耳朵的普通人。走出姨媽家的門檻,她敢保證自己立馬會忘記他的長相。噢,不,不用走出門檻,她只要眨個眼就能忘的一乾二淨。

「姨媽,我給你帶了禮物。」瑪麗與眾人點頭問好,揚著手裡的盒子說道。

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親眼看見她將手絹和扇面打包,對這份禮物絲毫不感興趣,只顧與軍官們說話。柯林斯正拉著菲利普斯先生大談特談他剛剛修繕一新的家,完全沒功夫關注自己的『未婚妻』。

「啊,你真是太好了親愛的!」菲利普斯夫人高興的將她邀進房間,迫不及待的拆開禮盒。

「天啊,大麗花,波斯菊,水芙蓉……」她一條接一條的翻看手絹,頗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這些艷麗的花朵逼真極了,手指放上去甚至有種觸摸花瓣的絲絨感。

「怎麼還有香味?太好聞了!我覺得自己都快醉了!親愛的,為什麼你要讓我看見它們?如果沒能擁有這樣一條手絹,我會難過的好幾天睡不著覺!」菲利普斯夫人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

瑪麗被她逗笑了,翻到紙盒最底部,拿出一條繡有金盞菊的手絹,「這是特意送給你的姨媽。這樣你就能睡著了。我在手絹上熏了香料,聽說貴族都喜歡這樣幹,但我保證我熏上去的味道要比他們自己熏的更持久,香味也更好聞。這樣價錢還能再提高一點。」

「你有經商的天賦,這來源於我們家的傳統!」菲利普斯夫人自豪的親吻瑪麗的額頭,「雖然這種天賦不怎麼體面,但只要我們能過上好日子就行,你說是嗎孩子?我會盡快幫你寄出去,關於分成的事,我想加德納一定會同意的。不過,他可能會覺得你拿的太少,到時候你得自己去和他談判。」

「只要能養活自己的天賦就是好天賦。」瑪麗回吻姨媽,心中倍感溫暖。正因為這些可愛的家人,她才能在這個異世活下去。

兩人出來時,受邀的客人們早已打成一片。幾位軍官正在玩牌,小姐們圍坐在他們身邊觀看,伊麗莎白和喬治·威克姆坐在角落閒聊,湊在一起的樣子顯得很親密。

看見瑪麗,伊麗莎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喬治·威克姆卻微笑起來,對瑪麗點頭致意。

「孩子,過去和他們聊一聊。威克姆先生是梅麗頓最英俊最迷人的軍官,你一定會喜歡的。」菲利普斯夫人推搡著瑪麗的後腰。

瑪麗這才知道與伊麗莎白在一起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威克姆。她順勢走了過去。

喬治·威克姆立即站起來迎接,挺拔的身姿,璀璨的笑容晃花了小姐們的眼,也讓瑪麗不適的皺起了眉頭。

她看出來了,喬治·威克姆眼神閃爍,舉止做作,分明是有意誘-惑她。她有什麼地方值得這位先生惦記?這可好玩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8 PM

第二十九章 威克姆被瑪麗扎刀

也許因為在座的男士都太英俊太挺拔了,柯林斯感受到了威脅。尤其當他看見喬治·威克姆正試圖與自己的『未婚妻』搭訕時,他心急的走了過去,插入他們中間。

喬治·威克姆對柯林斯得體的微笑,無論這位牧師談起什麼話題都能輕鬆自如的應對。他將手搭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姿態顯得那麼慵懶隨性,不知不覺間就讓人失去了戒心,與他傾心相交。

柯林斯早已忘了之前的敵意,興致勃勃的與他說起自己新得到的職務,言辭間不停感謝自己的恩主德布爾夫人。

聽見這位夫人的名字,喬治·威克姆眼裡閃過一絲戾氣,雖然很快就收斂了,卻讓一直觀察他的瑪麗看個正著。

瑪麗對梅麗頓和郎博恩的流動人口絲毫不感興趣,但因為達西的緣故,她對這位威克姆先生特別在意。作為一名孤女被太后收養,能在吃人的深宮活得有滋有味、如魚得水,她的眼力絕對不差。

她看得出來,喬治·威克姆自幼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的言談舉止帶著一種優雅的貴族風範,但這僅僅只是表面。他眼神閃爍,不時流露出輕浮、貪婪、嫉恨等等負面情緒,與人交談時侃侃而談卻沒有摻雜半點真心,這足以證明他的內心並不如他的外表光鮮。總而言之,這是一位表裡不一的偽紳士,需要提高警惕。

喬治·威克姆絲毫不知道他已經被瑪麗看透了本質,好不容易說服柯林斯加入一場牌局,他停下來喝了杯紅茶,對面露同情的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他的舉動十分俏皮,配上那副完美的俊顏真是迷人極了,伊麗莎白當即就羞紅了臉。

瑪麗彷彿絲毫感覺不到他的魅力,一邊喝著茶,一邊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誰也猜不出她正想些什麼。

有一瞬間,威克姆以為自己看見了另一個達西。他立即為這個荒謬的錯覺笑起來。

「瑪麗小姐,你不玩牌嗎?」他試圖與她搭訕。

「不擅長。」瑪麗用眼角餘光睨他一眼。

威克姆的笑容減淡了幾分,然後又變的更加燦爛,「你們好像與內瑟菲爾德的主人很熟?」

這是在套話?瑪麗興味的勾了勾嘴角。

她的沉默讓威克姆感覺到了挫敗。他拿不準這位姑娘是真的對他沒有興趣還是在玩弄欲擒故縱的把戲。但不管她怎麼想,他都一定要得到她的心!

「我們與賓利先生很熟,他是位熱情開朗的紳士,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伊麗莎白幫威克姆解圍。

威克姆看向她,點頭道,「是的,我聽說過賓利先生,他為人真誠,性格隨和,與誰都談得來。」

「只可惜他不太會交朋友。達西先生簡直太讓人難以忍受了!」伊麗莎白立即就跳進了威克姆挖好的陷阱裡,開始滔滔不絕的宣揚達西的傲慢無禮。她最近恨死了這位先生,很樂意抹黑他的形象。噢不,他的形象本來就是黑的。

真是愛記仇啊!被達西嫌棄的人難道不是我嗎?瑪麗無奈的扶額。

威克姆露出為難的神色,「你說的也許很有道理,但是我沒有立場來評價這些。要知道,我與達西先生頗有些淵源,我對他的看法受到了主觀的影響,往往是不公正的。」

「哦?你與達西先生認識?」伊麗莎白立即被他勾起了興趣。

正題來了,瑪麗挑高一邊眉毛,終於正眼朝威克姆看去。

威克姆受到了鼓勵,低聲說道,「我父親以前從事的工作與你們的姨夫一樣。他一生都在為達西先生的父親服務。他們是上司與下屬,也是最親密的摯友。而我是老達西先生的教子,從小與達西一起長大。」

話落,威克姆好像有些觸動。他沉默了片刻,用追憶的語氣說道,「老達西先生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也是我生平最真摯的朋友。他看著我長大,讓我接受最好的教育,敦促我成為一名對社會有用的人才。他甚至允諾我,當我達到年齡時,將會為我在教會謀一份牧師的工作。」

「天啊,他真是太仁慈了。但是你怎麼會來民兵團就職呢?說老實話,這份工作無論哪一方面都沒法與牧師相比。」伊麗莎白直言不諱。

威克姆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痛苦,咬緊牙關低語,「接下來就要說到我的失意之處了。我的教父已經在遺囑上記錄了這件事,但由於某些條款沒寫清楚,達西先生便一口咬定我完全不配受到他的提攜。他污蔑我鋪張浪費、舉止愚鈍——總之,用莫須有的罪名推翻了遺囑的規定,將我逐出了彭博麗。於是,我就只能流落到此處。」

「天啊,這太聳人聽聞了!你應該為自己伸張正義,叫他當眾出醜!」伊麗莎白咬牙切齒的說道。

瑪麗挑高的眉毛放下了,表情平淡的繼續喝紅茶,既沒有義憤填膺,也沒有深切同情,就好像聽了一個故事,而且是個極為無趣的故事。

姐妹兩的反應南轅北轍,威克姆有些拿不準了,他調整了表情,灑脫一笑,「遲早有人會這麼做的——但絕不會是我。除非我能忘掉他父親,否則我絕不會敵視他,揭發他。」

伊麗莎白非常佩服他豁達的情操,而且覺得,他表達這般情操時顯得越發英俊了。

「不過,」停了一會兒,見威克姆眼角的淚意消失,她輕聲問道,「達西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為難你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你終於抓住重點了,伊麗莎白!瑪麗垂眸一笑。

威克姆用不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篤定的開口,「我認為,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來源於他對我的嫉妒。假若老達西先生不那麼喜歡我,他兒子也許能對我寬容一點。正是因為他父親太疼愛我了,當他與我競爭時,受寵的往往是我,所以當他成年後就再也容不下我了!」

伊麗莎白瞭然的點頭,然後指指他泛紅的眼眶,萬分同情的說道,「我想你需要一杯朗姆酒放鬆放鬆。我去給你端來。」

「謝謝。」威克姆溫情一笑,再次讓伊麗莎白羞紅了臉。

等確定伊麗莎白走遠了,瑪麗才放下手裡的紅茶,直勾勾的看向威克姆,「故事很動聽威克姆先生!讓我來給你總結一下!」

她揚起了精緻小巧的下巴,這個動作讓她陡然間氣勢倍增。

威克姆瞳孔微縮,這種被壓迫,被鄙夷的感覺太熟悉了,只有當他面對達西時才會出現。

「總的來說,你的故事可以概括為兩句話——貪心不足,奴大欺主。我看得出來,你光鮮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貪婪的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只能怪你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你要能像你父親一樣兢兢業業為家主服務,不奢求超越你身份地位的東西,我想你現在一定過得很體面。以上的結論完全來源於你自己的敘述,不要把人當傻子愚弄,否則總有踢到鐵板的時候。」瑪麗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撫平裙擺上的褶皺。

威克姆氣的牙齒咯咯作響。這個女人竟然將他比喻成奴隸?雖然威克姆世代為達西家族服務,但他絕不是奴隸!他那麼優秀,那麼英俊,憑什麼要低達西一頭?

瞥見他眼裡的不甘和嫉恨,瑪麗瞇眼笑了,「先生,你說絕不會敵視達西,揭發達西,我想問問你,你現在正在做什麼?一面做著小人行徑,一面又用高尚的外衣包裹自己,你難道沒發現你的本性早已露出來了嗎?」

威克姆臉色青白。

「抱歉,我的言辭太過粗俗了,但你領教過我母親的尖牙後就不會這麼認為。」瑪麗略一頷首,「我不管威克姆先生要怎樣詆毀達西先生,那是你們的私人恩怨,我不會插手。但請不要拿我們姐妹當槍使,更不要試圖欺騙她們的感情。如果你想在梅麗頓過得自在一點,就請離我的姐姐妹妹們遠一點。」

威克姆用吃人的眼光瞪著她,哪裡還有半點溫文爾雅的樣子。

瑪麗勾唇,朝緩緩走來的伊麗莎白伸出手去,「親愛的,我比威克姆先生更需要這杯酒。」

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說不出的大氣。

「走吧,威克姆先生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他需要一個人坐一會兒。」砰地一聲將酒杯放在威克姆面前,瑪麗對伊麗莎白勾勾手指。

伊麗莎白髮現威克姆的臉色比她走時更加難看了,雖然擔心,卻也不敢貿然打攪,只得與瑪麗悄悄走開。

威克姆想要咆哮,想要將眼前的酒杯掃落在地,聽聽它碎裂的聲音,但他極力克制住了內心的暴虐。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無視他俊美的容顏,優雅的談吐,悲慘的身世。以往誰不是輕言細語的撫慰,對達西大加貶低,然後他就能利用她們的同情與憐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該說果然是達西看上的女人嗎?那鄙夷的表情,暗含譏諷的眉梢,沁出冷笑的嘴角簡直與達西如出一轍。想到瑪麗的警告,威克姆膽怯了。這位小姐散發的氣勢比達西更加咄咄逼人,但讓他從此對她退避三舍,他又覺得很不甘心。

咬牙切齒的低咒一會兒,威克姆又恢復了之前的風度翩翩。但很明顯的,他變得不那麼愛說話了,特別是面對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時。

伊麗莎白以為他在為之前的傾訴感到難為情,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一點。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8 PM

第三十章 既然達西先生想與她做陌生人,她當然會全力配合

姨媽家的聚會結束了,回郎博恩的馬車上,伊麗莎白與簡一直在竊竊私語,雖然聽不見她們的談話,但從簡驚愕的表情可以想見,她們討論的一定不是好事。

瑪麗一邊漫不經心的應付著柯林斯,一邊頻頻朝她們看去,眉頭深鎖。

「我真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但賓利如此光明磊落,應該不會輕易受到他的蒙蔽。我覺得這件事還有可疑,應該找賓利去問問清楚。如果是誤會,應該盡早解開才是。」臨回房前,簡沒頭沒尾的對伊麗莎白說道。

「那等內瑟菲爾德召開舞會的時候你就去問吧,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伊麗莎白吻了吻簡的臉頰,兩人互道了晚安。

「伊萊扎,我想與你談一談。」瑪麗走上樓梯時正好聽見她們的對話,憂心忡忡的說道。伊麗莎白對威克姆的關注不同尋常,她不想看見她受到欺騙。

「進來吧,親愛的,」伊麗莎白將瑪麗拉進自己房間。

「你想談什麼?」她一邊換上睡裙一邊好奇的問。

「談談威克姆與達西的事。」瑪麗坐在梳妝台前,定定看向她。

「啊!這件事真是太聳人聽聞了!我一早就對達西有種莫名的厭惡感,事實證明我的預感沒錯。」伊麗莎白做了個噁心的表情。

「不要被事情的表象所蒙蔽,有時候看見的和聽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覺得真正可疑的是威克姆先生。才第二次見面他就能將自己的秘辛告訴你並大吐苦水,這一點本身就很可疑。遙遠的東方有一句古話——交淺言深,君子所戒。如果他是一位紳士,他就該對這些齷齪閉口不提。」瑪麗頓了頓,拉住伊麗莎白的手,「親愛的,你對達西有偏見,所以容易被他誤導。如果你冷靜下來,以你的智慧不難看出隱藏在這其中的疑點。威克姆一邊說不會敵視達西、揭發達西,可他的行動完全與他的言談背道而馳。他是位偽君子,你最好離他遠點,免得被他利用!」

伊麗莎白直勾勾的盯著瑪麗,好半天才冷冷開口,「你說威克姆先生是位騙子,瑪麗,你有什麼證據?你也只是憑空猜測罷了。你說我對達西有偏見,我覺得有偏見的那個人是你才對!為什麼你總是為達西說話?為什麼你會無條件的信任他?瑪麗,你被達西迷住了!我也要告誡你,盡快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這樣維護!」

瑪麗目瞪口呆,過了好幾分鐘才消化完她的話。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對達西有種莫名的信任,但說到被迷住,她就有些啼笑皆非了。不過她不想再跟伊麗莎白解釋。伊麗莎白的個性她非常瞭解:聰慧卻固執,一旦認定了某件事,除非自己改變心意,否則誰也別想說服她。這是位比牛還倔強的姑娘。

瑪麗歎氣,對伊麗莎白道了聲晚安便推門出去。

「瑪麗,我是說真的,快點忘了達西吧!」伊麗莎白拉住她的衣袖,鄭重其事的警告。

瑪麗哭笑不得的點頭,她已經沒力氣解釋了,就讓她誤會去吧。

繞過走廊拐角,瑪麗來到自己的房門前,看見等候在門口的柯林斯,她差點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大家上趕著來折磨她?如果可以,她也想模仿模仿母親,捂著額頭大喊『我脆弱的神經』!

「瑪麗,剛才貝內特嬸嬸告訴我,兩天後內瑟菲爾德將舉辦一場舞會,她今天剛收到請帖。」柯林斯滿懷期待的看向瑪麗,微微鞠躬道,「我想邀請你與我跳第一支舞,可以嗎?」

「對不起,我不喜歡跳舞。」瑪麗想也不想就拒絕。

「我知道,這個古怪的習慣貝內特嬸嬸早已經告訴我了。」柯林斯半點也沒有被拒絕的挫敗感,反而越加意氣風發。

他微微揚起下顎,篤定的說道,「但是我認為,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你拒絕所有人也不應該拒絕我!雖然不想拿出來賣弄,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的舞技很不錯,能帶給你完全不同的美妙感受!與我共舞一曲,從此以後你就會愛上這項活動!」

來人,把他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瑪麗內心吶喊著,她快受不了柯林斯的愚蠢和自吹自擂了,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不管是用詞還是語氣都那麼肉麻,常常刺激的她一身雞皮疙瘩。如果她還是仁孝公主,一定會杜絕這種蠢貨再出現在她面前。

可惜她現在只是個鄉下姑娘,所以她耐著性子聽柯林斯滔滔不絕的吹噓自己,然後等他說完就斷然的拒絕他。

柯林斯終於打住了,瑪麗徐徐開口,「對不……」

一陣尖銳的刺痛阻斷了她未出口的話,她回頭一看,發現貝內特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正悄悄用手指擰著她腰上的嫩肉。

「瑪麗當然會答應的。她有什麼理由拒絕你這樣優秀的男士?」貝內特夫人用略帶誇張的熱切語氣說道。瑪麗幾次想開口都被她掐斷了。

柯林斯對貝內特夫人的態度很受用,他禮貌的彎腰對兩人道晚安,然後腳步輕飄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媽媽,我不想和他跳舞!」等人一走遠,瑪麗立即抗議。

「你還要矜持到什麼時候孩子?你應該試著接納他!不過一支舞而已,你看看全郎博恩的姑娘們,誰有你這樣的怪癖?別人總是拿這件事來諷刺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瑪麗,求求你了,你就答應吧!」貝內特夫人虛弱的扶額,她知道女兒總不忍看她的母親傷心。

「是啊,不過一支舞罷了。」瑪麗一邊替母親按揉額頭一邊歎氣。鐫刻在骨子裡的大夏朝貴女教育讓她做不到忤逆父母,那是大不孝。

「你答應了?」貝內特夫人維持著虛弱的模樣,可眼睛卻亮晶晶的。

「答應了。只和他跳一支,再多沒有。」瑪麗慎重聲明,整晚與一個男人摟摟抱抱,哪怕來了英國兩年,她也沒辦法適應。

「一支就一支,只要你別冷落了他就好!」貝內特夫人高興了,在女兒臉上印了個響吻。

看著母親興高采烈的離開,瑪麗無奈的歎氣。

在拐角圍觀了全程的貝內特先生走出來,拍打女兒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瑪麗,你太在乎你媽媽的感受了,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要知道,她在維持幸福的婚姻方面沒有絲毫天賦,你千萬別被她的想法左右了。你看看我們的現在,再想想你與柯林斯結合的未來,我們就是你最好的榜樣!」

無精打采的瑪麗當即被父親的自嘲逗笑了。

「我有自己的考量爸爸。生活不是一帆風順的,總要捨棄一些東西,換取一些東西。我現在還處於猶豫當中,不知道我該捨棄什麼換取什麼。但我總會想通的。」瑪麗強打精神說道。

「那好吧,我相信你一定能看清自己最需要的是什麼。」貝內特先生抱了抱女兒,腳步沉重的離開。

兩天後,內瑟菲爾德的舞會。

郎博恩的居民們都被賓利先生奢華氣派的會場佈置震驚了,他們一邊喝著昂貴的白葡萄酒,一邊走過來對賓利極盡恭維。

「達西,你別總是躲在角落,也幫我招待招待客人。」好不容易擺脫一大幫熱情的女士,賓利找到達西,苦哈哈的哀求。

「我也是你的客人。」達西緊盯著門口,面無表情的說道。

不過他很快就改變了態度,一邊走出角落一邊提醒,「貝內特一家來了,你應該過去迎接了。」

賓利沒在意他的出爾反爾,樂顛顛的跟在他身後。

「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達西對一行人禮貌的鞠躬,然後不著痕跡的看了瑪麗一眼。

「晚上好,達西先生。」貝內特先生沒想到達西會親自過來迎接,他問好的舉動明顯慢了半拍。

「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賓利先生!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四天還是五天?」貝內特夫人有意忽略了達西,朝他身後的賓利伸出手,兩人熱情的擁抱了一下。

達西對她冷淡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他直勾勾的看向瑪麗,負在背後的手緊握成拳頭又很快鬆開,嗓音顯得異常低沉,「瑪麗小姐,我……」

「嘿親愛的,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很久了!」半路冒出來的金小姐打斷了他的話,上前拉著瑪麗就走。

瑪麗對達西微微一笑,毫不留戀的走開。既然達西先生想與她做陌生人,她當然會全力配合。她也認為自己不應該再與他深入交往下去了,否則一切將會超出她的掌控。

達西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彷彿在做深呼吸,亦或是有些喘不過氣。他盯著瑪麗的背影,良久沒有說話。

伊麗莎白撲哧一聲笑了,她從達西的眼睛裡看見了狼狽,也許還有一絲痛苦。這真是大快人心不是嗎?

她得意的對達西頷首,然後開始滿場尋找威克姆的身影。她記得威克姆曾經表示過,他不會向達西屈服,也不會逃避與他的見面,因為他才是站在正義的那一方。

但結果令她很失望,她從威克姆的朋友那裡得知,威克姆在一天前去倫敦了。

他一定遇見了急事,不得不離開。伊麗莎白拚命為威克姆尋找借口。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49 PM

第三十一章 這種強硬的態度完全違背了他的紳士風度

瑪麗也在會場中搜尋威克姆的身影,發現他沒有出現,頓時對他的人品更加嗤之以鼻。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懼怕達西?又是誰臨陣脫逃自己扇自己的臉?但願伊麗莎白能夠清醒一點,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

趁著談話的間隙,瑪麗招呼侍者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在仰頭啜飲的時候,她發現達西一直在盯著她看,這讓她感覺很不自在,只得轉個身躲避他的視線。但她很快就開始扶額哀歎,因為柯林斯正一臉興奮的朝她走過來。

柯林斯一開口,連上帝都要發笑。瑪麗深知這一點,為了不給閨蜜們取笑她的機會,她只得主動迎過去,將他帶到一邊。

「噢瑪麗!我有一個極其重大的發現!」他拉住瑪麗的胳膊,熱切的開口。

不遠處的達西面色陰沉了一瞬,慢慢踱步朝他們走去。

「什麼發現?」瑪麗不著痕跡的掙脫他。

「那位高貴的達西先生,他是我的恩主德布爾夫人的外甥,親外甥!天啊,你能夠想像這奇妙的緣分嗎?我離開亨斯福德千里之遠,卻在這裡碰見了德布爾夫人最親密的家人,這簡直是上帝的指引!我一定要去與他結交,並代德布爾夫人向他問好!」他開始伸長脖子四處尋找達西。

「如果你要結交一個人,最謹慎的做法是先打聽清楚他的喜好,然後根據他的喜好做出合適的應對。達西先生不喜交際,如果你想要認識他,最好找個德高望重的人幫你引見一下。如果他露出不耐的神色,那麼我建議你立即停止你的談話,還他一個清靜,否則我敢保證你的交好會恰得其反,變成交惡!」瑪麗直言不諱的勸告。她太知道柯林斯是個如何沒有眼色的傢伙了,他滔滔不絕起來能將聖人都逼瘋,更何況不喜喧鬧的達西。

「瑪麗小姐對我非常瞭解,對此我感到很榮幸。」達西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後,低沉的語氣裡隱含著一絲愉悅。

「達西先生,你好。」瑪麗驚訝的挑了挑眉。

「不需要德高望重的人,瑪麗小姐就能為我們引見。」達西向柯林斯點頭,面對瑪麗時還顯得和顏悅色的臉已變的冷峻無比。

但柯林斯彷彿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冷淡,激動的伸出手去。

達西與他握手,力度不大,時間也很短促。

「我想你們見過一面。這是我的表哥柯林斯,這是費茲威廉·達西先生。」瑪麗簡短的為兩人做了自我介紹。發現達西想要與柯林斯交談,她略一頷首後便匆匆走開。叫她親眼看著柯林斯如何丟人,那簡直是一種折磨。

達西沉默的看著她離開,眼底的一絲愉悅消失殆盡。

「達西先生來郎博恩多久了?在聖誕節前有沒有去羅辛斯莊園探望德布爾夫人的打算?她很想念你,經常在我耳邊提起你。」柯林斯找了個話題跟他套近乎。

「來了快一個半月了,目前還沒有拜訪羅辛斯的打算。」達西簡短的回答,從侍者手裡拿了一杯杜松子酒,皺眉喝了一口。

「柯林斯先生此次來郎博恩為的是什麼?聽說你是貝內特家的繼承人?」他抿唇,等待口裡辛辣的感覺淡去。

「啊,是的。這次來我有兩個目的,一是探望許久不見的貝內特叔叔,二是向一位貝內特小姐求婚。你知道,當我繼承了貝內特家之後,嬸嬸和表妹們的生活恐怕會很艱難,那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如果我不為她們做點什麼,上帝會譴責我的!」柯林斯的表情很神聖,彷彿自己做出了莫大的犧牲。

達西眼裡暗藏的不耐變成了厭惡。他語氣平板的開口,「那你打算向誰求婚?我想一定是簡·貝內特小姐是嗎?亦或是聰明伶俐的伊麗莎白·貝內特小姐?她們都是郎博恩最出名的美人。」

彷彿覺得自己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出格,他皺了皺眉。

「不,都不是!」

柯林斯的回答讓他眉心的溝壑更加深刻。他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酒杯,抬起線條冷硬的下顎,眸色沉沉的朝柯林斯看去。那視線極具穿透力,哪怕皮厚肉糙的柯林斯都不免覺得身體一寒。

不過柯林斯安慰自己那只是錯覺。他笑瞇瞇的說道,「是瑪麗·貝內特小姐。雖然她長相普通,但是很能幹,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將農場經營的有聲有色。她非常適合做一位牧師的妻子。當然,以我的社會地位和收入,嫁給我她也一定會非常幸福的!」

達西握酒杯的手顫了顫,他太陽穴鼓起,咬牙沉默了好半晌才再次開口,「柯林斯先生就那麼肯定瑪麗小姐會嫁給你嗎?」

「那當然,我將繼承貝內特家的一切,嫁給我是她最好的選擇。事實上,我打算今晚就向她求婚。我敢打賭她一定會欣喜若狂的!」柯林斯向達西擠了擠眼睛。

達西盯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不等他調整好紛亂的情緒,大廳裡響起了音樂聲。

「啊,瑪麗答應跟我跳第一支舞,暫時失陪了達西先生。與你說話很愉快。」柯林斯對達西鞠躬,然後直奔人群中的瑪麗而去。

達西一瞬不瞬的盯著走到一起的兩人。

瑪麗臉上露出不情願的神色,但她竟然沒有拒絕,而是在柯林斯的牽引下邁入了舞池。她的舞姿一點也不像傳說中那麼糟糕,反而優美極了。許多人都驚訝的朝他們看去,不時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儼然將他們看做了一對兒。

達西狼狽的撇開頭,感覺到袖口一片冰涼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一整杯杜松子酒都灑在了手上,酒液順著手腕浸染了布料,那種苦澀的、辛辣的感覺彷彿正透過皮膚傳入心底。

他想要離開,但走出去兩步又頓住了,最終身姿筆挺的站在原地,等待舞曲的結束。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音樂聲逐漸停了下來,他掏出手絹,反覆擦拭濡濕的袖口,然後步履堅定的走過去。

「能跟我跳支舞嗎,瑪麗小姐?」他在瑪麗面前站定,慎重其事的彎下腰去。

「不,我有些累了。」瑪麗冷淡的擺手。

「能連續縱馬奔馳一個多小時,瑪麗小姐的身體不會被一支舞累到。」達西直起身,「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他定定看向瑪麗,眼裡滿是堅決,彷彿她不答應,他就不會離開。這種強硬的做法完全違背了他的紳士風度,可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許多人好奇的看過來,尤其是瑪麗的閨蜜們,紛紛伸長了脖子,臉上滿是戲謔。

瑪麗進退兩難,擰著眉瞪向達西。

達西對她微微一笑,這還是他首度露出如此明顯的笑容。冷峻的臉龐像冰塊一樣化開了,散發出驚人的魅力。

瑪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瑪麗,你怎麼忍心拒絕這樣一位紳士?你應該與達西先生共舞,那畫面一定美極了!」柯林斯慫恿道,然後對看過來的達西諂媚一笑。達西先生一定是看在德布爾夫人的面子上才會邀請自己的未婚妻跳舞,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啊!

想到這裡,他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這個蠢貨!瑪麗瞇眼暗罵,發覺周圍的人正等著看好戲,只得撩起裙擺對阿西致意,「恭敬不如從命。」再對持下去,場面會十分難看的。

「感謝你的慷慨。」

達西的聲線有些顫抖,他用力握住瑪麗的手,將她帶向舞池。第二首音樂早已響起,他們很快就找準了節拍,貼合在一起的模樣正如柯林斯的描述——美極了。

「天啊,瑪麗今晚竟然跳了兩支舞,就連達西先生也邀請了她!」一位夫人驚叫道。

「我早已經說過,只要我們家瑪麗能夠改掉這個怪癖,她受歡迎的程度絕不會輸給簡。」貝內特夫人揚了揚下巴,語氣倨傲,「不過,達西先生可算是來晚了,就算他年收入一萬英鎊,我也不會把瑪麗嫁給他!我們瑪麗就快要成為牧師夫人了!」

貝內特夫人雖然貪財,但更看重自己的家園,而且她對達西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一點兒也不敢奢望他會看上自己的女兒。不過她心裡明白,嘴上卻絲毫不肯認輸,貶低達西嫌棄達西帶給她別樣的滿足感。

達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懷中的瑪麗身上。她的腰肢那麼纖細那麼柔軟,她的肌膚那麼細膩光滑,在燈光的映照下宛若東方最上等的瓷器,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湊得近了讓人心醉神迷。

之前醞釀好的話語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他無法思考,只能順應身體的本能去親近瑪麗,感受她依偎在自己胸膛時的異樣悸動。他但願她聽不見自己狂亂如鼓點般的心跳。

「達西先生,沒想到你會邀請我跳舞。」達西的身材非常高大,瑪麗被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心情並不比達西平靜。與柯林斯跳舞她只覺得彆扭厭煩,與達西跳舞卻有些心慌意亂,他身上帶著濃烈的侵略感,她總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轉移注意力,否則紛繁的思緒將徹底擾亂她的理智。

垂頭,對上瑪麗靜謐悠遠如天空一般的湛藍眼眸,達西忽然從迤邐的氛圍中清醒過來。想起自己邀請她共舞的初衷,他的心跳不但沒有舒緩,反而更加急促了。他能取得她的原諒嗎?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0 PM

第三十二章 哪怕成為陌生人,她也一定要讓達西深刻的記住這個教訓

放在瑪麗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達西斟酌片刻後慎重開口,「瑪麗小姐,請允許我收回上次所說的話,並對你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你說了什麼話?」瑪麗挑眉詢問,隨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想起來了,我性格古怪的父親,冒冒失失的母親,不甚體面的親戚和驕縱放蕩的妹妹都注定了我不能嫁個體面的人家。是這句話嗎?」

瑪麗每說一句,達西眉間的溝壑就加深一分。這些話刺耳極了!他簡直不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他艱難的點頭,眼睛移向前方,不敢與瑪麗對視。

看著達西略顯痛苦的表情,瑪麗滿意了。她承認她是故意的,這口氣憋在心裡很久了,能發洩在正主兒身上是最好不過的。

「達西先生沒必要向我道歉,因為你說的都是事實。」沉默片刻,她繼續開口。

「不,瑪麗小姐的優秀是無法掩蓋的,哪怕存在種種不利因素,我相信也會有身份體面的男士願意娶你。」達西非常認真的開口,忽略了心頭猛然湧上的刺痛感。

瑪麗真不習慣與一個外人,還是個男人討論自己的婚事。她垂眸,不說話了。

達西俯身定定看向她,神情比之前還要嚴肅,「有一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請不要因為我之前的胡言亂語便倉促決定了自己的婚姻。嫁人不僅僅要考慮伴侶的收入和社會地位,還要考慮他的心性與人品。在婚姻中,哪怕一個微小的錯誤也有可能使人抱憾終身。」

說完這段話,他朝舞池外的柯林斯看去,發現對方正與卡羅琳·賓利搭訕,臉上帶著諂媚至極的笑容,他嚴肅的表情立即被深切的厭惡所取代。

瑪麗順著他的視線轉頭,不以為意的挑眉道,「我不能同意你的話達西先生。如果一個人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那麼他自然有資格挑選合意的伴侶。如果一個人連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他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一樁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還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如果能給兩個家庭都帶來最大的利益,那麼這樁婚姻就是成功的。」

這是她的心裡話,但是很幸運,在她投入這樁利益交換式的婚姻之前,她找到了賴以謀生的方法,所以她擁有了選擇的權利。但達西只是個外人,她自然不會將這些告訴他。

舞曲將近尾聲,瑪麗決定最後報復達西一下。她偏頭,略帶嘲諷的開口,「達西先生不也打算如此經營自己的終身嗎?我聽說你準備與德布爾夫人的女兒結合,這無疑是一樁成功的婚姻,因為你們兩家的巨額財富將創造出更大的價值,沒準兒過不了多久,你就能獲得一個貴族頭銜了。」

話音剛落,音樂就停止了。瑪麗對呆愣中的達西頷首,款款離開舞池。

達西的腦子嗡嗡作響,好半天回不過神來。該死!這些事究竟是誰告訴她的?

「達西,你站在舞池裡不動是準備再跳一曲嗎?如果是的話,我想你缺少一個舞伴。」賓利小姐婀娜多姿的走到他身邊。

達西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舞池裡只剩他一個。他面無表情的對賓利小姐點頭,從侍者手裡拿了一杯威士忌,走到偏僻的沙發坐下。

賓利小姐鍥而不捨的追過去,身後跟著柯林斯。

「達西先生,我過兩天就要回亨斯福德去了。如果德布爾夫人聽說了我們奇妙的相遇,她一定會非常驚訝的。請問你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她嗎?聖誕節快來了,她會很欣慰的。」柯林斯討好的說道。

達西轉頭,用冰冷的目光朝他看去。

柯林斯竟罕見的不安起來。哪怕遲鈍如他也感覺到了達西散發出來的強烈厭惡,自己說錯話了嗎?他並不發達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一遍又一遍的檢審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請你們離開,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達西一字一句開口,刻意加重的語氣讓人不敢違逆。

賓利小姐臉色漲紅的坐了一會兒,然後矜持的對達西點頭,揚著下顎離開。

柯林斯也連忙站起來,對達西畢恭畢敬的彎腰,隨即心情忐忑的朝人群中的瑪麗走去。他現在急需找瑪麗問一問,她好像很瞭解達西先生。

瑪麗雖然與閨蜜們聊著天,可眼角餘光一直關注著達西。看見柯林斯臉色蒼白的走過來,她上前幾步,篤定開口,「怎麼,與達西先生交惡了?」

「不,怎麼會?我們的談話很愉快!」在尋求幫助與保全顏面之間,柯林斯立即選擇了後者。

「是嗎?達西先生的表情可不這樣認為。」瑪麗意有所指的看向他身後。

柯林斯回頭,發現達西正眸色冰冷的看著自己。他抖了抖,慌忙收回視線,苦著臉說道,「我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言辭間並沒有不妥貼的地方。」達西先生的性格真是陰晴不定!

瑪麗勾唇道,「我早就說過達西先生不喜交際,尤其憎恨那些動不動就往他身邊粘而且話很多的人。如果你不想讓達西先生對你的印象更差,接下來的舞會你最好閉上嘴。要知道,如果他對你的壞印象難以磨滅的話,他很可能會在德布爾夫人面前露一點口風,你的牧師職位還能不能坐穩就不一定了。據我所知,達西先生的家族在教會擁有巨大的影響力,遠在德布爾夫人之上。」

這段略帶恐嚇意味的話把柯林斯嚇得不輕,他嘴唇哆嗦,肩膀微顫,頗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瑪麗對他驚恐的表情很滿意。他在舞會上已經鬧了不少笑話了,多少人在看貝內特家的熱鬧。就連脾氣溫順的簡也偷偷告訴她,她想找塊抹布堵住他的嘴。很好,現在他的嘴終於被堵上了!

「我絕不會再說話了!一定讓達西先生看見我沉穩的一面!是的,作為一名合格的牧師,沉穩持重是一種必備品格!達西先生真是睿智……」柯林斯又有滔滔不絕的傾向。

「夠了,你話多了!」瑪麗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抱歉。」柯林斯訕笑,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

接下來的舞會,瑪麗終於獲得了清靜,但達西先生的目光如影隨形,令她芒刺在背。她只好退出人群朝餐廳走去。那裡聚集了一大幫對跳舞沒興趣的中年婦女。

達西放下酒杯跟了過去。

「媽媽,你們在說什麼?」瑪麗走到貝內特夫人身邊坐下,好奇的詢問。

「噢,我們正在談論簡的婚事。她與賓利先生的結合真是太令人高興了。賓利性情開朗,出手大方,他的兩個姐姐也十分喜歡簡,簡嫁過去一定會很幸福的。」貝內特夫人臉上帶著夢幻的表情,彷彿賓利已經向簡求婚了,而且婚禮就在明天。

達西剛好走過來,在兩人對面坐下,將這一席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眸色深沉的看了瑪麗一眼。

這場面真是太尷尬了。達西會嫌棄自己,當然也會為他的朋友嫌棄簡,要知道,自己的種種不利因素也是簡的不利因素。

如果賓利是個有主見的人,瑪麗對他和簡的婚事一定持樂觀態度。但是很不幸,賓利是個耳根子極軟的人,在他兩位姐姐和好友的教唆下,他分分鐘都能改變心意。貝內特夫人在結局未定的時候大肆宣揚,激起達西的反感,這會為簡的愛情造成莫大的災難。

瑪麗思量片刻,附在貝內特夫人耳邊低聲勸告,「媽媽,在婚事沒敲定的時候,我建議你最好閉口不言。要知道,郎博恩看上賓利的年輕姑娘不勝枚舉,你的宣言若激起了她們的好勝心可就不妙了。像賓利那樣年輕英俊且極受歡迎的男士總是把握不住自己的心,他們今天喜歡這個,沒準兒明天又看上了那個。還是讓他和簡安安靜靜的培養感情最好。」

貝內特夫人深以為然,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一直專注於進食,再不對簡和賓利的事發表看法。

達西聽不見兩人的談話,但能讓咋咋呼呼的貝內特夫人瞬間安靜下來,瑪麗的口才可見一斑。而且,在此之前,她同樣讓柯林斯保持了沉默,她真像個馴獸師一樣!達西看向瑪麗,眼裡滿是探究。

瑪麗迎上他的視線,挑高左邊的眉毛回應。

她看得出來,達西一直在尋找機會接近她。她瞭解達西的心理,他一直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她敢打賭,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那一定是他完美紳士風度的唯一污點。他想獲得她的原諒以此洗刷這個污點,但她偏偏不想如他的願,也絕不會說出『我原諒你』這四個字!

哪怕成為陌生人,她也一定要讓達西深刻的記住這個教訓。這是她僅剩的驕傲。

瑪麗小姐是在示威嗎?她挑高一邊眉毛的表情看上去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可愛極了。籠罩在達西心頭的陰雲破開了一線陽光,可很快就被忽然出現的柯林斯給重新堵上了。

柯林斯矜持的對達西點點頭,然後走到瑪麗身邊坐下,慇勤的給她遞餐巾、胡椒和鹽。他已經將瑪麗視為了自己的妻子,並對好奇看向他的夫人們一一微笑致意。

達西放下刀叉,完全沒了進食的欲望。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0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1:51 P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她今晚成功的給達西添了堵,但她心裡並不覺得好受。

瑪麗安安靜靜的用餐,柯林斯與貝內特夫人也異常的沉默,對面的達西先生連刀叉都不碰,只面無表情的握著酒杯,彷彿在沉思,又彷彿在等待。

餐廳裡的氣氛詭異極了,許多女士匆匆吃了幾口就藉故離開。

貝內特夫人放下刀叉,拍拍女兒的肩膀,「親愛的,我去遊戲室玩牌了,你慢慢吃。」

達西握緊酒杯,目光深沉的朝對面看去。

被他一瞬不瞬的注視,瑪麗頭皮發麻,但她又不想跟著母親去玩牌,只得飛快的用餐巾擦嘴,「媽媽等等,我要去大廳,正好跟你同路。」

她挽著貝內特夫人的手臂匆匆離開,柯林斯亦步亦趨的跟上。

達西仰頭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負手朝大廳走去。

瑪麗加入了一群女士的談話,柯林斯與夏洛特·盧卡斯小姐也相談甚歡。

達西站在十步之外,沉默的看著他們。

舞曲響起,柯林斯邀請盧卡斯小姐步入舞池,瑪麗身邊的人群也逐漸散去,達西舉步想要上前,然後又停住了。他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淪落到了這種窘境,只不過想取得瑪麗的原諒而已,為什麼這麼難?

瑪麗快速走到舞池邊的休息區,加入了一群老年紳士的談話,之後便再也沒有挪動一步。她知道,長輩們的交談總是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往往到了舞會結束他們還覺得意猶未盡。跟他們待在一起足夠阻止達西的靠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達西取出懷表,發現舞會將近尾聲。他朝人群中的瑪麗看去,面色異常陰鬱。

與平時一樣,貝內特夫人總要拖到最後一刻才離開,瑪麗緊緊挽著她的胳膊,走在了最前面。當馬車緩緩移動,她忍不住朝達西看去。

他負手站在賓利身後,腰桿挺得筆直,堅毅的下顎微微抬起,臉上沒有往常的冷峻表情,帶著幾分痛苦和狼狽。對上瑪麗望過來的視線,他怔楞了一瞬,然後點了下頭。

他的動作很沉重,晦暗莫測的眸光令瑪麗覺得呼吸不暢。馬車駛出去十多米,他高大的身影逐漸與夜色融合在一起,變成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瑪麗這才回過頭,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今晚成功的給達西添了堵,但她心裡並不覺得好受。

送走了所有賓客,內瑟菲爾德的大廳顯得尤為空曠,僕人們來來往往的收拾殘局,幾位主人挪到打掃乾淨的休息室裡小坐。

達西手裡拿著一份文件正在查看,賓利擠到他身邊,嚴令他馬上將工作丟掉,不管是舞會前還是舞會後都屬於娛樂時間,他這樣做簡直太煞風景了!

「你們聽說了嗎?今晚與貝內特家一起來的柯林斯先生打算娶瑪麗。上帝啊!他的滔滔不絕與瑪麗的牙尖嘴利真是般配極了!我敢打賭,以後郎博恩的居民們都會臣服在他們夫妻兩的口舌之下的!」賓利小姐誇張的說道。

達西手裡的文件頃刻間變了形。

他身邊的賓利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寒氣,稍微挪了挪位置。

「那情景一定很有趣。」豪斯特夫人點頭附和。

「天啊,你們怎麼會覺得他們兩般配?瑪麗小姐嫁給那位不知所謂的牧師簡直是一場悲劇!她的優雅與牧師的愚蠢看起來毫不搭界!他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豪斯特厭惡的皺眉。在他看來,瑪麗嫁給柯林斯就像紅酒搭配隔夜的乾麵包那樣暴殄天物。

達西手裡的文件恢復了原樣。

「他們該不該在一起可不是由你說了算。柯林斯先生曾告訴我,他今晚就會向瑪麗求婚。我想他現在沒準兒已經成功了。要知道,他將繼承貝內特家的所有財產,嫁給他無疑是瑪麗最好的選擇。以她並不出眾的容貌,柯林斯先生能在五姐妹中選中她是她的幸運。」賓利小姐一邊說一邊暗暗觀察達西的表情。

瑪麗對於『成功婚姻』的言論又浮現在耳邊,達西狠狠皺眉,站起來沉聲說道,「很晚了,我先告辭了。」

他對眾人頷首,朝門口走去,似想到什麼又頓住,回頭看向賓利,「我明天準備回倫敦,有許多公務等著處理。」

「啊,我明天也要回倫敦一趟,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近期會寄到我在倫敦的寓所,我總擔心僕人粗心大意給弄丟了。」賓利愁眉苦臉的說道。他原本打算陪簡過完聖誕再走的。

「那我們一起吧。」達西點頭。

「我也跟你們一塊兒回去,郎博恩的生活太無聊了,我早就呆膩了!」賓利小姐歡快的拍著手。

豪斯特夫人立即附和。

唯獨豪斯特先生有些不情不願。回到倫敦就意味著很長時間吃不上瑪麗小姐做的飯,他想自己肯定會迅速消瘦下去的。

與此同時,貝內特家的客廳,柯林斯叫住了準備上樓的瑪麗,「瑪麗,我能單獨和你聊一會兒嗎?」

貝內特夫人露出歡欣鼓舞的表情;貝內特先生皺起了眉頭;幾位姐妹齊齊看向瑪麗,眼裡蘊藏著深切的同情。

瑪麗沉默片刻,發現貝內特夫人正拚命朝自己擠眉弄眼,只得點頭道,「可以。」

閒雜人等識趣的退出了大廳,氣氛一時間變的極為詭異。

柯林斯理了理領結又咳嗽了兩聲,然後對瑪麗彎下腰去,異常誠懇的開口,「瑪麗小姐,我希望你能嫁給我……」

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述說嫁給他的好處:德布爾夫人聽說這個消息後的欣慰之情;在亨斯福德新居舉辦的盛大婚禮;教民們對他們的真摯祝福;幸福無比的婚後生活;一年接一年出生的孩子們……

瑪麗斜倚在沙發上,單手支著額頭,坐姿慵懶隨性卻又優雅萬分。柯林斯每說一句就要看她一眼,越看越覺得胸中激情湧動。如果剛開始他還有些猶豫不決的話,到了現在,他簡直對自己的選擇滿意極了!

瑪麗很耐看,又聰明能幹,在交際和廚藝方面更是天賦異稟,是個人見人愛的甜妞。德布爾夫人一定會對他的選擇做出讚賞!

過了幾分鐘,柯林斯終於停下了話頭,眼巴巴的看著瑪麗。

「你說完了?」瑪麗面容平靜。

「是的。你的答案是?」柯林斯覺得嗓子有些發乾。

「抱歉,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瑪麗站起來簡單又直接的拒絕了他。

等柯林斯回過神來的時候,瑪麗早已經離開了。他頹然的跌坐在沙發上,用雙手摀住臉。

一直在門外偷聽的貝內特夫人幾乎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原本以為這樁婚事已經十拿九穩,卻沒想到瑪麗會在最後關頭拒絕。這個家怎麼辦?丈夫離開後她和女兒們怎麼生活?一千英鎊的嫁妝還不夠她們花用一年。

腦海中勾勒出日後的淒慘景象,貝內特夫人眼眶紅彤彤的,看上去比柯林斯還要可憐。

她躡手躡腳的走進客廳,試圖安慰安慰柯林斯,然後再去找女兒談談,沒準兒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沒等她靠近,柯林斯忽然抬起頭來,臉上根本沒有貝內特夫人想像中的淚水,反而一臉恍然大悟的驚喜。

「我真是笨極了!像瑪麗那樣矜持的淑女怎麼可能一次就答應我的求婚?是的,她一定是害羞了,而且還想考驗我的毅力!天啊,我差點就要放棄了!」他咋咋呼呼的叫起來。

貝內特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自說自話,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柯林斯發現了她,走過去用力握住她的手,「嬸嬸,我要告訴你,我絕不會放棄瑪麗!我會一直堅持到她答應我為止。只可惜我有很多教務要處理,不能再多待了,所以我打算邀請瑪麗去亨斯福德看看,等她參觀了我修葺一新的家,她一定會對這樁婚事滿意的。」

貝內特夫人只能吶吶點頭,等他走遠了才回過味來,匆匆忙忙的朝瑪麗房間跑去。

「親愛的,你竟然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一推開房門,她就氣勢洶洶的詰問。

「知道媽媽。」瑪麗語氣淡淡,卻透著不容人威逼的強勢。

貝內特夫人的氣勢像戳破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她坐到瑪麗身邊,親熱的攬住她的肩膀,柔聲規勸,「孩子,媽媽告訴你,這是一樁極其難得的好婚事,錯過了這一遭,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柯林斯有身份有地位,而且收入不菲,嫁給他多少人會羨慕你?你難道沒看出來嗎?盧卡斯家的大小姐都將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今晚一直在不停的逗他說話!」

「媽媽,我知道你的擔心。」瑪麗直視她,表情認真,「如果我告訴你,即便沒有貝內特家的財產,我也一樣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還會逼我嫁給他嗎?」

「你能靠什麼養活媽媽和你自己?」貝內特夫人追問。

「目前還沒確定。」瑪麗擺手。

貝內特夫人扶額,極想暈過去。她用力搖晃女兒的肩膀,苦苦哀求,「孩子,別這麼快拒絕!柯林斯說想邀請你去亨斯福德看一看,等你回來了再做決定也不遲。算媽媽求你了好嗎?」

瑪麗略作思考答應下來。

東方刺繡在貴族中極受歡迎,她一年只做一兩件精品就足夠生活了。雖然無法保證像現在這樣體面,但吃穿不愁總能做得到。不過如今事情還沒確定,她不想告訴家人。眼下只好順著母親的心意。

反正她又沒保證會答應柯林斯的求婚。世事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變數不是嗎?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2 PM

第三十四章 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

翌日,為了趕路,賓利起了個大早。冬天的夜晚總是特別長,都已經六點半了太陽還沒升起,漆黑的大廳裡漂浮著冰冷的空氣。

賓利小心的踩著樓梯,朝唯一有亮光的廚房走去。管家和僕人想必已經起來了,正在做早餐。

路過沙發區時,他被一道沉默的黑影嚇了一跳。

「誰在那裡?」他緊張的詢問。

「是我。」達西低沉的嗓音傳來。

「怎麼不點燈?」賓利鬆了口氣,喚來管家將燈點亮。

「天啊,你的臉色看上去糟糕極了!要不要請個醫生來看看?」視線變得清晰,賓利指著達西眼下的黑青叫道。

「我只是失眠了而已。」達西淡淡瞥了他一眼。

「夥計,你究竟怎麼了?說實話,我發現你最近有些古怪!」賓利小心翼翼的試探。他覺得這明顯是戀愛的症狀,但『戀愛』兩個字安在達西頭上卻叫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你的產業出問題了?」他問了個自己覺得最靠譜的原因。

「我的產業運行的非常順利。」達西皺眉,沉聲道,「我沒事,人總會偶爾失眠,這沒什麼大不了。」他翻開報紙,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好吧,我不問了。我去廚房看看早餐做好了沒有。」賓利無奈的聳肩。

熱氣騰騰的早餐上桌了,在鈴聲的催促下,賓利小姐等人陸陸續續的起床。

用罷早餐,賓利猶豫的開口,「我想與貝內特先生告個別,你們能否等我一小時?」

賓利小姐嗤笑,「得了吧查爾斯,你是想與簡·貝內特告別吧?」

豪斯特夫人也跟著打趣。

賓利臉色漲得通紅。

達西抬頭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微抿緊。

「天啊,賓利,你這個決定真是糟糕透了!」豪斯特露出扼腕的表情,高聲叫嚷道,「你應該在之前就提出來,這樣我們還能趕上瑪麗小姐做的早餐!要知道,我們去了倫敦總得等過了聖誕節再回來,這樣的話,我至少得餓上一個多月!那太殘忍了!」

他皺眉沉吟片刻又高興的補充道,「不過現在去也不晚,我可以請瑪麗小姐送我一份點心,旅途中一邊欣賞風景一邊享用美味的點心,那也很不錯!瑪麗小姐素來慷慨大方,她一定會滿足我的請求。」

達西放下餐刀,拿出懷表冷冷開口,「我原定八點半出發,現在已經七點半了,賓利,如果不想拖累我的旅程的話,我建議你動作快點。」

「啊,我很快就好。」賓利連忙站起來,走到門口才發現脖子上還圍著餐巾,連忙拽下來扔給僕人。

豪斯特喜滋滋的跟上,賓利小姐與豪斯特夫人是簡的『好友』,她們不得不與賓利一起去。

達西優雅的用餐巾擦拭嘴角,確定自己儀容整潔才最後登上馬車。

「大清早的,你們怎麼來了?」貝內特夫人非常意外,但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的表情。

「夫人,我們就要回倫敦去了,估計得等到聖誕節過後才能回來,今天是特意過來與你們告別的。」賓利溫和有禮的解釋。

聽見他的話,簡和伊麗莎白馬上圍攏過來,表情既驚訝又失望,特別是簡,她紅潤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達西跟著賓利走進客廳,不著痕跡的環視眾人,沒發現瑪麗的身影,眉頭緊緊皺起。看見跟隨在貝內特夫人身邊,滿臉喜氣洋洋的柯林斯,他瞳孔收縮了一下。

「你怎麼突然決定要走?我記得你原來說過要留到聖誕節以後再走的!為了招待你們,瑪麗連菜單都制定好了!」貝內特夫人抱怨。

賓利連忙解釋原因。

豪斯特眼睛暴亮,隨即又黯淡下去,不滿的瞥了達西和賓利一眼。要不是這兩人,他就能留下來享受一頓美妙至極的聖誕晚餐了!

「恕我冒昧,請問瑪麗小姐在哪裡?」豪斯特腆著臉詢問。

「她種的水仙花昨天盛開了,正在後花園打理。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看,成片成片的水仙,景象美極了!那濃郁的香味只要聞一聞就能把你醉倒!」貝內特夫人高興的說道。

豪斯特立即站起來向眾人點頭,然後興匆匆的朝後花園走去。

達西交疊的雙腿動了動,最終克制了下來。他眸色晦暗的朝柯林斯看去,語氣低沉,「柯林斯先生好像很高興?有什麼喜事嗎?」

「啊,我想一定是你的求婚成功了對嗎?」說這話的時候,賓利小姐簡直比柯林斯還要高興。

達西置於膝蓋上的手猛然握成了拳頭,蒼白的手背鼓起幾條青筋。

「恰恰相反小姐,我失敗了!但這是瑪麗對我的考驗,只要我拿出自己的誠意,她總有一天會被我打動。」柯林斯不自覺挺直脊背,相當有信心的點頭。

賓利小姐的笑容變得十分僵硬。她知道柯林斯打動瑪麗的幾率微乎其微!

達西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晦暗不明的眸子瀉出幾縷亮光,但很快就被他垂下的眼瞼遮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來對貝內特夫人點頭,「夫人,我能否有幸參觀您的後花園?」

「去吧,去吧!」貝內特夫人迫不及待的揮手。她可受不了沉默寡言的達西,他冷硬的臉龐像石頭一樣,看著就讓人難受。

達西禮貌的彎腰,朝後花園走去。

賓利小姐與豪斯特夫人也跟著起身。

達西腳步微頓,臉色陰沉的快滴出水來,但他克制住了趕人的衝動,繼續向後花園行進。

眼前的美景吸引了他們全部的心神,一大片水仙花在冰冷的寒風中怒放著,純白的花瓣,鵝黃的花蕊,濃烈的香氣,在萬物枯槁的冬日,這無疑是一場視覺與嗅覺的衝擊。

「天啊,太美了!」豪斯特夫人摀住胸口驚叫。

賓利小姐沒說話,可臉上卻帶著迷醉的表情。

「謝謝你的讚美,夫人。」站在屋簷下與豪斯特先生交談的瑪麗緩緩走過來。

達西的目光立即從水仙花上移開,定定朝她看去。她穿著一件厚厚的白裙子,籠著一條鵝黃色的披肩,濃密的金髮全部挽在腦後,露出白皙細膩的臉龐和小巧精緻的耳朵。她比怒放的水仙花更美。

達西的心跳又開始失控。他迅速移開了視線。

「聽說你們要回倫敦了。」瑪麗主動搭話。她自然看見了達西躲避的舉動,暗暗後悔昨晚幼稚的報復。看來達西先生已經對取得她的原諒不抱希望了,連多看她一眼也不願意。

「是的。」賓利小姐愜意的回道。她斜睨瑪麗,希望能從她臉上看見悲傷難過的表情,就像簡那樣。

但是她失望了,瑪麗的微笑依然優雅,語氣真誠的開口,「那祝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賓利小姐冷淡的回答。

「達西先生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來郎博恩了吧?」瑪麗靜默片刻,鬼使神差的詢問。雖然明知道答案,她還是想從達西這裡得到他的親口承認。

賓利小姐也滿懷期待的朝達西看去。

達西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好半晌才低聲道,「是的。」

賓利小姐得意的笑了,像打了一場勝仗。

失落的感覺迅速竄過心底又迅速消失,瑪麗幾乎在轉瞬之間就控制住了情緒。她對達西微笑道,「那真是太遺憾了。祝你今後一切順利。」

她轉頭看向豪斯特,溫聲道,「豪斯特先生喜歡什麼樣的點心?我早上做了好幾種,你自己去挑選吧。」

豪斯特的嘴咧到了耳根後,慇勤的說道,「你真是太慷慨了瑪麗小姐!回倫敦以後,我一定會想念你的,非常想念!」

「你是想念我還是想念我的點心?」瑪麗打趣道。

「當然是想念你,順帶才想念你的點心。」豪斯特信誓旦旦。

兩人邊談笑邊朝廚房走去。

達西僵直的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遠,抿緊的薄唇好幾次張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的臉龐依舊平靜,可深邃的眼眸流瀉出一絲糾結和隱忍。

賓利小姐半點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挽住他的胳膊說道,「瑪麗小姐真能幹,冬天的花園也被她打理的這麼美!天啊,那邊還有幾株一串紅,達西,陪我去看一看吧。」

既然達西不打算再回來了,她也不吝嗇對情敵的讚美。

達西抽-出自己的胳膊,啞聲對她說道,「抱歉卡羅琳,我有些不舒服,想在溫暖的屋子裡待著。」

他略一點頭,匆匆離去。

有鑒於他難看的臉色和眼下的黑青,賓利小姐不疑有他,遺憾的聳聳肩,與豪斯特夫人走進了一大片花海裡。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快要八點半了,賓利只得向極力挽留他的貝內特夫人告辭。

坐在回倫敦的馬車上,豪斯特喜滋滋的打開瑪麗送給他的包裹。濃郁的食物香氣在車廂內飄散,大家齊齊嚥了口唾沫。

「瑪麗小姐說這份要趁熱吃,另外一份就算放涼了也一樣美味,可以帶回去送人。她想得真是太周到了!」豪斯特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嘟嘟囔囔。

讓他痛心的是,這份點心很快就被大家搶光了,他連忙將另一個盒子往身後藏了藏。

「噢,差點忘了!」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從身後拿出一個長方形包裹遞給達西,「這是瑪麗小姐送給你的臨別禮物。她希望你能對郎博恩留下美好的回憶。」

一直沉默不語,就連點心也沒動一口的達西愣了愣,半分鐘後才反應過來,伸出手去接包裹。他緊緊盯著它,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拆開看看嗎,達西?」賓利的好奇心快要爆棚了,他甚至想搶著幫好友拆包裹。

發覺他的意圖,達西冷冷瞥他一眼,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拆開盒子。這是一瓶青梅酒,碧綠色的酒液像最上等的寶石,光看著就叫人沉醉。

「哇哦!」豪斯特和賓利的眼睛齊齊發出綠光。

達西下意識的護住酒瓶,取出盒子底部的紙條。

優雅神秘的哥特體這樣寫道:我自己釀製的青梅酒,口感不錯。另外,我原諒你了,希望你永遠健康快樂!

達西扯開唇角,可這類似於永別的話卻讓他的笑容凝固了。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迷茫。

「嘿達西,快點打開讓我們嘗一口!」豪斯特迫不及待的喊道,喊聲在達西冰冷的視線中漸消。

本來也想催促的賓利識趣的閉上了嘴。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2 PM

第三十五章 你會後悔的,瑪麗小姐!

賓利一行人走後沒幾天,柯林斯也向貝內特家告辭了。短短幾天的相處,他竟然與盧卡斯爵士成為了忘年交,極力邀請他聖誕節後去亨斯福德玩一玩。盧卡斯爵士高興的答應了。

又過了半個月,遠在倫敦的加德納夫婦忽然前來拜訪,並打算與貝內特家一起過聖誕節,這真是一個意外之喜。

「瑪麗,這是你應得的。」加德納夫人將瑪麗拉進自己房間,塞給她一個信封。

「怎麼這麼多?不是說好的四六分嗎?」瑪麗盯著這張200英鎊的支票,皺眉問道。

「孩子,等我們簽好這份文件後我才能拿你的錢。」加德納舅舅忽然推門進來,腋下夾著一份文書。

瑪麗接過文書細看。這是菲利普斯姨夫制定的,條款非常清晰也非常公平。

「舅舅,怎麼是三七分?」她低聲問道。

「我聽說柯林斯來過了。」加德納先生憂慮的開口,「從你爸爸口中我得知,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一邊向你求婚,一邊也沒有明確拒絕夏洛特·盧卡斯對他的追求。我希望你不要嫁給他孩子。雖然那是你媽媽的主張,但我得說老實話,她的愚蠢與柯林斯不相上下!我只有一個建議——多多攢錢!有了錢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是的,英鎊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你不應該拒絕它們。」加德納舅媽贊同的點頭。夫妻兩商人本色盡顯。

瑪麗心裡暖融融的,摟住舅媽的肩膀親暱的蹭了蹭,「我接受你們的建議。」

「那真是太好了。」加德納舅舅加重了語氣,「一年只要四五件就夠了,畢竟是遠渡重洋而來的東方繡品,數量肯定很稀少。但越是稀少越是能賣出高價!讓我來算一算……」

他捻了撚手指,篤定的說道,「一年最少也能有八百英鎊收入。瑪麗,恭喜你,你是個小富婆了。」

八百英鎊,足夠了。瑪麗心中的不安消失的一乾二淨。

接下來便是熱鬧的聖誕節和大大小小的舞會。威克姆在達西離開後便出現在了郎博恩。他是郎博恩姑娘們的夢中情人,走到哪兒都備受矚目。

因為瑪麗的警告,他對貝內特家的幾位姐妹敬而遠之。但這種冷淡的態度反而更叫伊麗莎白著迷,她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的追隨他,看見他露出憂鬱的表情便會在心底狠狠唾棄冷酷無情的達西。

直到威克姆與金小姐建立了超乎尋常的親密關係,伊麗莎白火熱的心才逐漸冷卻下來,但心底對威克姆的好感卻一點也沒減少。她自認比不上美貌富有的金小姐,威克姆有權利追求更好的。

瑪麗一心投入了刺繡大業,還專門叫木匠給她做了一副專業的繡架,買來了最好的絲線。她一忙碌起來便十天半月不出門,好在郎博恩的居民已經習慣了她的『過分矜持』,並不感到奇怪。

「哦,天啊!這是什麼?為什麼人會在天上飛?這是她們的翅膀嗎?看上去好奇怪!」伊麗莎白敲開瑪麗的房門,用驚愕的眼神瞪著繡架。

「她們是神佛,自然會飛。這不是翅膀,是水袖,東方服飾的特色。」瑪麗認真刺繡,頭也不抬的回道。

「真漂亮,有種神秘的感覺,像夢一樣!」伊麗莎白嘖嘖讚歎。

「但是,神佛是什麼東西?」她好奇的問。

「神佛是佛教裡的人物,就像我們的上帝和天使。東方人篤信佛教,當然,還有道教。」瑪麗簡單的解釋道。

伊麗莎白似懂非懂的點頭,靜靜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兒便受不了的呻吟起來,「瑪麗,你難道準備一整天都這樣待著嗎?你的眼睛會受不了的!今晚梅麗頓有個舞會,和我們一塊兒去吧。你肯定不知道,你的好朋友金小姐快要訂婚了!」

瑪麗終於抬起了頭,表情非常意外,「訂婚?和誰?」

「和威克姆。金小姐有一萬英鎊的財產可以繼承,娶了她威克姆就不用過得太辛苦了。」伊麗莎白酸溜溜的說道。

瑪麗的眉頭越皺越緊,仔細將針別在繡架上,站起來說道,「我今晚跟你們一起去。」

舞會在金小姐的家裡舉行,豪華的佈置絲毫不遜於之前內瑟菲爾德的舞會。

金小姐挽著威克姆的胳膊,接受眾位姑娘們向她投去的羨慕目光。看見踏入門廳的瑪麗,她先是愣了愣,然後立即放開威克姆朝她走去。

威克姆也發現了來人,臉色劇變,在看見金小姐與她的熱乎勁兒後,心頭浮上不祥的預感。

「你終於出現了親愛的!你已經悶在家裡半個月了你知道嗎?」金小姐摟著瑪麗的肩膀抱怨。

「對不起,最近比較忙。」瑪麗與她碰了碰臉頰,低聲詢問,「聽說你要訂婚了?」

「原來大家都傳成這樣了嗎?」金小姐有些驚訝,搖頭否認道「目前還沒有那個打算。你知道,我是很謹慎的,雖然他足夠優雅迷人,但還無法讓我為他神魂顛倒。」

「那就好。」瑪麗放心了。正所謂物以類聚,金小姐的性格與她極為相似,絕不會做出貿然的舉動。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你,我今天可不會出現在這裡。」瑪麗拿了兩杯酒,遞給金小姐一杯。金小姐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繼續說。

「你是否從威克姆嘴裡聽說了他和達西的恩怨?」瑪麗抿了一口酒。

「啊,他一開始就告訴我了。」金小姐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這個故事他逢人便說。」瑪麗嗤笑,「一個背後說人壞話的紳士是真正的紳士嗎?一個四處博取人同情卻沒有勇氣面對事主的男人是真正的男人嗎?親愛的,我希望你認真思索這其中的隱情。」

說到這裡,瑪麗忽然想起了達西,連忙低頭喝酒以掩飾眼底的恍惚。雖然達西也曾背後嫌棄過她,但他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試圖取得她的原諒。這彌補了他略有瑕疵的紳士風度。如今再想,她竟一點兒也不生他的氣了。

金小姐對好友的意見非常重視,垂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酒,目露沉思。

「我想你說得對。他在行事方面確實不夠光明磊落,甚至有些玩弄手段的嫌疑。」金小姐苦笑起來,「更糟糕的是,我現在才發現,被他追求過的姑娘都是家庭足夠富裕的。」

「親愛的,你的一萬英鎊讓你脫穎而出了!你肯定是她們之中最富有的!」瑪麗戲謔的挑起一邊眉毛。這種趨炎附勢的男人她上輩子見得多了,他們背信棄義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不!我的丈夫可以沒錢,也可以不英俊,但他不能愛我的英鎊勝過愛我的人!」金小姐灌了一口酒,苦悶的嘟囔道。

「你確信他愛你?他曾用這種目光看過多少女人?」瑪麗指了指看似滿眼深情的威克姆,在金小姐受傷的胸口又狠狠紮了一刀。

金小姐痛苦的呻吟,轉過身避開威克姆的注視。

威克姆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瑪麗遠遠向他舉起了酒杯,然後一飲而盡。這個動作看似禮貌,實則充滿了挑釁和威脅的意味兒。

威克姆強壓下心頭的暴怒,對她點了點頭便鑽入人群。

「他還在看我嗎?」金小姐也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略顯狼狽的問道。

「他早就走開了。」瑪麗語氣淡淡。

金小姐猛然轉身,在人群中搜尋威克姆的身影,發現他正與一群姑娘調笑,眼神那麼溫柔多情,她勾起了唇角,笑容冰冷,「啊哈,多麼完美的一位紳士!他總有辦法讓姑娘們為他著迷。」

瑪麗瞥她一眼,語氣慎重,「有一句話你一定要知道——最多情的男人最無情。以後千萬別愛上類似的人!」

「我知道了,我可不愛他!」金小姐揚了揚下巴,重新找回了驕傲。

「謝謝你親愛的!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摯友!」金小姐用力摟住瑪麗,親吻她的面頰。

「走開,一嘴的酒味!」瑪麗嫌棄的用掌心隔開她的唇。

「你以為你很好聞嗎?」金小姐氣惱的嚷道。

兩人對視,齊齊低笑起來。

威克姆一直埋在女人堆中,他發現金小姐不再像往常那樣醋意大發的走過來將他拖走。她甚至沒再正眼看他,一直與那個女人坐在一起交談,時而發出暢快的笑聲。她對他視而不見,這種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威克姆心底最後一絲僥倖都沒了,他面容扭曲了一瞬又很快調整過來,更慇勤的投入到了女士們的談話當中。

九點半的時候,舞會結束了,賓客們陸續朝門廳走去,拿取自己存放的大衣和禮帽。

「瑪麗小姐,請稍等。」威克姆叫住了正尋找家人的瑪麗。

「你有什麼事?」瑪麗的眉梢帶著一抹譏嘲。

「破壞了我的好事,你是不是很得意?」威克姆面上帶笑,藍色的眼裡卻充斥著憎恨。

「是的,有點得意。」瑪麗實話實說。

威克姆置於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起,發現貝內特先生正朝他們走來,只得匆匆撇下狠話,「瑪麗小姐,我敢打賭,你今後一定會後悔的!」

瑪麗無所畏懼的一笑。她曾是將門虎女,她曾是仁孝公主,她曾經死去又重生。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能令她感到恐懼的東西。

威克姆深深看她一眼,滿心挫敗的離開。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5 PM

第三十六章 來找碴的

聖誕節過去了,郎博恩的舞會逐漸減少。簡和伊麗莎白每天都要冒著寒風在外面逛一圈,內瑟菲爾德是她們的必經之路。

「怎麼,賓利先生還沒有回來嗎?他不是向你保證過嗎,說他聖誕節一過就會馬不停蹄的趕回來。」貝內特夫人對賓利的拖延非常不滿。

簡沮喪的坐在沙發上,沉默的聆聽母親的抱怨。

伊麗莎白摟住她的肩膀無言安慰。

瑪麗本想說些什麼,但是最終克制住了。她覺得自己的預感成真了,賓利很有可能不回來了。離開了郎博恩,他的兩個姐姐再也不用維持對簡的虛情假意,如果能夠阻撓這樁婚事,她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而可悲的是,賓利是個全無主見的年輕人,只要別人反覆在他耳邊勸說,不用三天他就能改變主意。

事實證明了瑪麗的猜測。這天,簡收到了卡羅琳·賓利的來信,言及他們不準備回郎博恩了,內瑟菲爾德的租期一到他們就會退租,讓簡對此不要太過傷心失望。

「我不相信,這一定不是真的!」伊麗莎白甩著信紙說道。

簡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我覺得簡要做好心理準備,賓利小姐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瑪麗平靜的開口。

「賓利對簡熾熱的感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怎麼會捨得不回來?難道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叫他完完全全忘了簡嗎?那絕不可能!簡,再等等吧,這只是賓利小姐的一面之詞,沒準兒過幾天賓利就會親自給你寫信解釋這一切。」伊麗莎白肯定的說道。

簡虛弱的點頭。

瑪麗按揉額頭,不準備再說些什麼。

三姐妹約好了不把這件事告訴貝內特夫人,免得她發瘋一樣對簡嘮叨。這會讓貝內特家的所有人陷入痛苦的漩渦。

又過了半個月,加德納夫婦準備告辭了,瑪麗跟著他們一塊兒去倫敦,帶著她剛繡好的一副作品。

「簡,我覺得你很有必要換一個環境,你最近越來越沉默了,這樣下去會對你的健康造成傷害。所以,和我們一起去倫敦吧。」臨走前瑪麗再三遊說。

「不了,我想再等等,免得與他在路上錯過了。」簡搖頭。

每個貝內特家的人都隱藏著固執的天性,瑪麗不得不放棄。

灰色是倫敦的主色調,一臉冷漠匆匆來去的行人、咯登作響的豪華馬車、四處乞討的孤兒、泛著腥臭的泰晤士河。這裡迥異於寧靜祥和的郎博恩,卻另有種繁華大氣之美。

在倫敦各處遊覽了幾天,瑪麗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親愛的,商店就麻煩你照看了,事先說好的薪水一分不會少,如果賣出去貨品了,我還會給你提成。」加德納舅舅用力拍打瑪麗的肩膀。他跟妻子要去利物浦拿貨,得離開倫敦一兩個星期。

「我不需要薪水和提成。」瑪麗再次申明。

「瑪麗,銀貨兩訖、在商言商是我們加德納的傳統。如果你以後想自己養活自己,最好現在就開始習慣這種『斤斤計較』。在我的商店寄賣繡品不是長遠之道,你得有自己的打算,那將需要大量的金錢。」加德納嚴肅的說道。

瑪麗愣住了,半晌後慎重的點頭。她沒想到舅舅會為她考慮的那麼長遠,他甚至看出了她獨身的打算。這真是太神奇了,祖母一定把所有的智慧都賦予了舅舅,所以姨媽和母親才會那麼『簡單』。

想到這裡,瑪麗忍不住低笑。

加德納舅舅的商店就叫『加德納』,佔據了奇普塞德街一個並不十分顯眼的位置。敞亮的櫥窗吸納了充足的光線,四十幾平的店面擺滿了珠寶、禮帽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

頭幾天的營業很順利,瑪麗漸漸開始上手。

懸掛在門樑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瑪麗從賬冊中抬頭,微笑道,「下午好先生們,請問你們想看點什麼?」

進來的是兩位男士,穿著都很講究,特別是身材高大挺拔的那位,泛著瑩光的天鵝絨外套一看就異常昂貴,腳下蹬著一雙黑色的牛津鞋,鞋身兩側如雕花般的翼紋勾勒出典雅的紳士風範。

這是兩個有錢人。瑪麗默默評估。

「你好女士,請問加德納先生在嗎?」稍矮點的男人有禮的詢問。

「他去利物浦了,得一兩個星期才能回來。」瑪麗如實回答。

「你們有事的話不妨告訴我,也許我能夠幫忙。」她合上賬冊,對兩人微笑點頭。

少女的舉止從容優雅,平靜淡然的語氣帶著令人信服的魔力,那位男士朝身邊的朋友看去,見他微微頷首才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手絹。

「請問這是你們商店出售的嗎?」他將手絹推到瑪麗面前。

他身邊的男人則用銳利的視線盯住瑪麗,彷彿在評估她會不會說謊。

來者不善啊!瑪麗心中感歎,面上卻帶著淺淡的微笑,攤開手絹看了看,驚訝的挑眉。這不是她繡的嗎?

「是的,這是本店出售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瑪麗毫不遲疑的答道。

高大的男人對她的態度很滿意,沉聲問道,「女士,我當初買這條手絹時,加德納先生曾向我保證它來自東方……」他打住話題,朝身邊的朋友看去。

那人繼續接口,「但是很顯然,你們欺騙了我們。」

瑪麗的微笑依舊,半點也沒出現兩位男士想像中的驚慌失措。她溫聲詢問,「它確實來自東方,我可以保證。能否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有此懷疑?」她的靈魂來自東方,她的技藝來自東方,說這話的時候她一點兒也不心虛。

「大麗花,這種圖案我從沒在東方繡品上見過。他們喜愛牡丹、荷花、石榴花、海棠、山茶……卻絕不會繡什麼大麗花!」矮個子男人不停用手指點著櫃檯,神色越來越憤怒。

「看樣子你對東方繡品很有研究?」瑪麗挑眉看著他。

「是的,我摯愛東方繡品!」矮個子男人重重點頭,以為瑪麗快要屈服了。

「那麼你瞭解東方刺繡的針法嗎?讓我來告訴你,這塊手絹用的是東方繡法中的蜀繡。蜀繡共有139種針法,這幅繡品融合了至少10種針法,分別是暈針、車凝針、虛針、扣針、續針、梭針、拔針、撒針、飛針、滾針等等,這才將各種色調糅合的如此自然,營造出花瓣層層疊疊的真實感。為了滿足這位先生的要求,我舅舅在遠洋公司的朋友刻意拜訪了一位東方繡娘才帶回了這些兼具東西方之美的藝術品,沒想到反而招來了你們的懷疑。真是抱歉,下次我們再也不會多此一舉了。」

少女洋洋灑灑的說完,然後深深對兩人鞠躬。

矮個子男人被她的專業術語說的暈頭轉向,用力閉了閉眼後慎重的拿起手絹細看,越看越心驚,憤怒的臉色逐漸被心虛替代。

身材高大的男人挑眉看著他,語氣非常不悅,「約翰,不要告訴我你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

「很抱歉斯特林伯爵,恐怕是的。」約翰艱難的點頭。他當時一看見大麗花這種完全歐化的圖案就做下了判斷,雖然對針法方面仍然存疑,卻還是被固有的思維左右了。誰能想到這幅繡品竟然是店主千里迢迢找東方繡娘訂做的?光是這份心意就足夠感動斯特林伯爵。

伯爵?這是一位貴族啊,他們果然很有錢。瑪麗暗暗點頭。

斯特林伯爵抿了抿唇,沒有當場發難,而是對瑪麗深深鞠躬,「因為屬下的錯誤給你帶來了不便,為此我感到萬分抱歉。請你原諒我們的魯莽。」

他的嗓音十分低沉沙啞,輕輕刮撓著人的耳膜,像一陣頑皮的微風一樣令人心癢。但瑪麗好似對他的個人魅力一無所覺,表情平淡的擺手,「沒有關係斯特林伯爵。」話落她頓了頓,繼續接口,「看來,你好像對東方繡品非常鍾愛,我們店裡剛收到一件精品,你有興趣看一看嗎?」

她熱切的眼光不是在看英俊的貴族,而是在看一大堆英鎊。除了達西,所有英國男人的面孔在她眼裡都是一片模糊。

斯特林伯爵優雅的笑了,「請拿出來吧女士。」再買一件貨物是他的補償,哪怕貨物並不得他的喜歡,他也不打算拒絕。

瑪麗從隔間取出一塊用白布包裹的長方形物品。扯開白布,她將物品推到斯特林面前,「這是一扇東方來的小屏風,裝飾房間用的。」

兩位男士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屏風完全用褐色、黑色、深黃色、深金色等色調陰暗的絲線勾勒而成,漩渦一樣的雲紋,流水般舞動的仕女,悲天憫人的佛祖……神秘的圖案將人引入一個怪誕而又奇妙的夢境。

「哦,天啊,它太美了!真是太美了!」約翰激動的臉色漲紅。

斯特林目光癡迷,想要伸手觸摸屏風卻被瑪麗制止了,「你們再看看這面。」屏風的支架是活動的,輕輕一拍就打了個轉。

另一面是一株石榴樹,嫣紅的石榴花朵朵怒放,碩大的石榴果壓彎了枝頭,青紅相間的果皮炸裂開來,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石榴籽,飽滿的水聲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這是一幅鬱鬱蔥蔥、生機勃勃的景象,完全迥異於另一面的神秘瑰麗。

「雙,雙面繡?」約翰已經激動的語無倫次了。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傳說!」斯特林驚訝的看向瑪麗。

「兩位先生果然對東方繡品很有研究。」瑪麗點頭。

「上帝,那些東方人是怎麼做到的?怎樣才能將兩種迥異的風格完美的呈現在一塊布的兩面?斯特林伯爵,你一定要買下來,然後解開這個奧秘!」約翰跳來跳去,一下看看這面,一下又看看那面,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斯特林和瑪麗都沒搭理他。

「出個價吧女士。」斯特林志在必得。

瑪麗比劃了個隱晦的手勢。

「太貴了!」斯特林皺眉。

「那你還能在英國找到同樣的繡品嗎?如果能,我就給你打個對折。」瑪麗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斯特林也對她微笑,魅力全開。

瑪麗眨了眨眼,靜靜等待。

過了幾分鐘,斯特林首先敗下陣來,歎息道,「好吧,你贏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對他的魅力視而不見的女人。

「成交!」瑪麗一邊歡快的回答一邊小心地將屏風放進特質的禮盒。一幅作品就賺了300英鎊,她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1:57 PM

第三十七章 坑爹的臉盲

算完一天的賬目,瑪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中午時分,門樑上的鈴鐺歡快的響起,瑪麗放下手裡的工作,走到門口迎接,「午安兩位,請問你們想看些什麼?」她熱切的目光投向了穿著奢華的女士。憑她的經驗,只要招待好了女士,男士們一般都樂意付錢。

「下午好。」女人嬌滴滴的回應。

男人用奇異的目光掃了對他視而不見的瑪麗一眼。

「這些是款式最新穎的扇子,扇骨用象牙雕刻而成,平滑靈活……」她手腕使了個巧勁,扇子便在她手上轉了一圈,然後像朵花一般乍然盛放,激起一陣淡淡的香風。

「扇面是典型的暹羅風格,鑲嵌有細薄的貝殼,在陽光或燈光的照射下會顯得非常華貴,熏上去的香味哪怕半年也不會消退……」她指尖微彈,扇面就在她掌心靈活轉動。

女人早就看呆了,沒等她說完就急忙打斷,「你等等,剛才那幾個動作再做一次給我看看!」對方把玩扇子的動作真是太優雅太迷人了,她一定要學會!

瑪麗愣了愣,當即笑起來。大夏貴女們也酷愛把玩扇子,開扇、打扇、閉扇都有許多獨特的手法,甚至還能編成美輪美奐的舞蹈。但英國女人卻沒那麼講究,她們一般慢慢把扇子展開,或快速扇動,或緩緩扇動,然後再用兩手把扇子合上。雖然不同的手法代表了不同的含義,可以用來挑逗或拒絕男士,但那動作實在稱不上精緻好看。

「那我再做一次,你看仔細了。」瑪麗手腕一抖,扇子便應聲合上。

女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動作簡直瀟灑極了!

瑪麗將之前的動作又做了一遍,即使已經放慢了速度,但那行雲流水的銜接依然叫女人看花了眼,也讓陪伴她的男人饒有興味的勾起了唇角。

「關鍵是手腕的力量要使用的恰到好處,再配合手指靈活的動作。手指不要握得太死,稍微留一點餘地。」瑪麗一邊解說一邊將扇子遞到女人手心。

女人立即演練起來,失敗了便嘟嘟囔囔,成功了便嘻嘻哈哈,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瑪麗微笑等待,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她知道,英國人極為講究風度,特別是所謂的『上流社會』。他們絕對做不出那種將你折騰個半死卻什麼都不買的舉動。相反,只要他們覺得滿意或歉疚了,哪怕不需要這樣東西他們也會大方的掏錢。

瑪麗正看得有趣,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士忽然用指尖敲打櫃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先生,你想買塊懷表?」她立即走到男人面前,將他剛才一直凝視的兩塊懷表取出來。

「你覺得哪塊更適合我?」男人有禮的詢問。

瑪麗纖細的手指在兩塊懷表間滑動,然後拿起了嵌有藍寶石的金錶,「這塊先生。你今天的穿著非常奢華,需要一塊更奢華的懷表來襯托。」事實上,她對男人服飾的搭配一竅不通,選擇這塊表的唯一理由是它足夠昂貴。

男人笑了,接過懷表道,「我還以為,奢華的服飾需要搭配簡約的飾品。」

「也許別人會這樣認為,但先生你的氣質足夠尊貴,再奢華的飾品也能被你完全掌控。我想,你壓根沒有那種『不知道該穿戴些什麼,然後站在鏡子前愁眉苦臉幾個小時』的煩惱。」瑪麗一本正經的拍著馬屁。這項技能雖然許久沒用,但她絲毫也不生疏。

男人愜意的笑了,將懷表金色的鏈條別在衣領上。

「小姐,你說的太對了!亞當確實穿什麼都好看!」女人拿著幾把扇子走過來,擺放在瑪麗面前,「這些都是我剛才把玩過的,你給我算算要多少錢。」

「還有這塊懷表。」男人指了指自己衣領。

「一共165英鎊,我給你們打個八折,132英鎊。」瑪麗飛快的報出數字。

男人取出了150英鎊。

瑪麗正要找零,被他阻止了,「剩下的錢請拿著吧,為了感謝你對麗貝卡的耐心指教。」

麗貝卡聽了非常高興,挽住他胳膊撒嬌式的搖晃了兩下。

瑪麗爽快的將零錢收了回去,對兩人的背影喊道,「十分感謝你的慷慨,歡迎下次光臨。」

第三天中午,叮叮噹噹的鈴聲響起,瑪麗抬頭看去,一男一女挽著手進來,衣著非常考究。她禮貌的上前迎接,「午安二位,你們想看些什麼?」

身材高大的男人挑眉凝視她幾秒,然後拍拍女人的手背,「米娜,你想要什麼儘管去挑。」

女人嬌笑,直奔珠寶櫃檯而去。瑪麗連忙跟上。

「這條橙紅色的歐泊項鏈與你今天的裙子很搭配。但是如果你想更加划算的話,我建議你買這條白色歐泊,它能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繁複中透著簡單,樣式也非常典雅,能夠搭配你衣櫥裡任何一條裙子。」瑪麗中肯的建議。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使她對女裝搭配非常精通。

女人拿起兩條項鏈對著鏡子比劃,最終採納了她的意見。

瑪麗耐心的陪著她挑選,在她試戴的時候抽空去照顧那位男士。

「先生,你想買塊懷表?」她走過去,取出男人正在觀看的兩塊懷表,心頭湧上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男人詭異的看著她,好半晌才答道,「是的。你認為哪一塊更適合我?」

「這一塊,」瑪麗毫不猶豫的挑出鑲嵌有寶石的金錶,「你的穿著十分簡單大方,正需要搭配一件奢華的飾物來保持平衡。」

男人垂頭,肩膀聳動。

瑪麗挑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我以為簡約搭配簡約才是真正的平衡。」男人抬起頭,嘴角微彎。

「也許別人會這麼認為,但先生你的氣質足夠尊貴,再奢華的飾品也能被你完全掌控。」瑪麗向男士們營銷貨物的台詞永遠只有那麼一套。

「哈哈哈……」男人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瑪麗揚起下顎,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抱歉女士。」男人一邊笑一邊擺手,「我忽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

瑪麗點頭表示理解,發現女人已經挑好了,正招手示意結賬,她立即走了過去。

男人大方的付了錢,接過瑪麗包好的禮盒,臨走時忽然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女士,我想你一直沒認出我吧?之前你賣給我一扇屏風,然後向我推銷了兩塊一模一樣的金錶。我是斯特林,亞當·斯特林。」

瑪麗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隨即扶額呻吟。

亞當·斯特林伯爵再次大笑,摟著莫名其妙的女伴推門走遠。這位營業員小姐真是太有趣了!竟然三次見面都記不住他這張英俊的臉!

自那天以後,斯特林伯爵隔三差五便要來『加德納』購物,每次都帶著不同的女伴。他總是試圖與瑪麗搭話,邀請她外出遊玩,都被瑪麗拒絕了。

不說他高不可攀的爵位,就說他遊戲人間的秉性就足夠引起瑪麗的警惕。兩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還沒能完全除去她骨子裡的保守思想。她不喜歡侵略性太強的男人,對各種舞會也不感興趣。當然,這並不影響她與人交際,她一生跌宕起伏,因此深諳與人相處的秘訣。

「女士,這條藍寶石項鏈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它襯托出了你雪白的肌膚和美麗的藍色眼睛。戴上它的你真是光彩照人。」瑪麗一邊別好項鏈扣一邊誇讚顧客。她對銷售工作越來越熟練了,唯一的缺陷是她總記不住生客和熟客的面孔。

「你說的沒錯。」女人在鏡子前左轉右轉,神色很滿意。

她的男伴卻沒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而是湊到瑪麗耳邊低聲問道,「你喜歡嗎?我送給你?它同樣也很搭配你的藍眼睛。」

「謝謝你斯特林伯爵,不過我並不需要,」瑪麗偏頭避開他的親近,「我已經擁有兩枚了,雖然稱不上最美麗,但絕對是最明亮的。」

斯特林驚訝的看著她,她眨了眨自己湛藍色的大眼睛。

斯特林反應過來後開始輕笑,邊笑邊說,「不,你太謙虛了瑪麗小姐。它們絕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

他這時才發現,瑪麗的長相雖然平凡,但她清透如洗的藍色眼睛卻瞬間將她的五官點亮。那裡面蘊藏著智慧、驕傲、優雅、溫柔……這絕對是他見過最迷人的一雙眼睛。

斯特林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收住笑,一本正經的開口,「瑪麗小姐,我能否有幸邀請你明天去騎馬?就在皇家馬場,我想你還沒去過。」

皇家馬場只有貴族和一些豪紳才有資格進入,瑪麗自然是沒去過的。對『騎馬』這個建議有些動心,她垂頭考慮。

「瑪麗當然樂意,斯特林伯爵。」加德納舅媽從櫃檯後的小倉庫走出來,笑著對斯特林說道。

斯特林滿意的點頭,帶著臉色非常難看的女伴離開。

「對不起瑪麗,我違背了你的意願。」加德納舅媽握住瑪麗的手,語氣無奈,「但是斯特林伯爵是我們的大主顧,我們不能將他得罪的太狠。你放心,明天我會陪你一起去,伯爵先生雖然熱衷於追逐美麗的女性,但他非常紳士,從不勉強別人,而且往往只能保持三個星期的熱度。所以你只要牢牢掌控住自己的心就行了。」

「沒有關係舅媽,」瑪麗笑著擺手,「事實上我也正準備答應他。你知道,男人總是對得不到的東西特別珍惜,等他們得到了就會立即失去興趣。如果我總是拒絕斯特林伯爵,反而會激起他征服的欲望。我想以我的容貌,不需要三個星期,三天就能讓他從頭腦發熱中清醒過來。」

加德納舅媽被瑪麗的自嘲逗笑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00 PM

第三十八章 再次相見

斯特林將女伴送回家後來到了格羅斯維諾街的一間公寓。公寓裝修的豪華大氣,每一件擺設都彰顯出了主人不凡的品味。斯特林慢悠悠的在客廳裡逛了一圈,然後才朝主人的書房走去。

「下午好,親愛的達西。」他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在巨大的書桌後,達西正埋頭處理一份文件。他頭也沒抬的回道,「下午好。」

「你冷淡的口氣真令我傷心。」斯特林連詠歎調都用上了也沒能引起達西的注意。他百無聊賴的看著他辦公,十分鐘後發現他還沒有停下的打算,只得再次開口,「我想你已經足夠富有了,你的財富已經超出了我好幾倍,難道你還不知道滿足嗎?」

「不,我的財富是達西家族世代的積累,而你的財富在斯特林的先祖們全部敗光後由你一點一滴賺回來。我沒有資格與你相比。」達西認真的回答。

斯特林笑了,連連擺手,「沒有你的幫助,我的家族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恢復榮耀。達西,你有時候太過傲慢,有時候又太過謙虛。」

「我只是實話實說,與傲慢和謙虛無關。」達西放下文件,又抽出了另一份更厚的文件翻開。

斯特林無奈的歎息,決定不去管他。

他開始發呆,不知想起什麼,發出兩道古怪的笑聲。

「我可以請你出去嗎,亞當?」達西不滿的掃了他一眼。

「對不起。」斯特林歉然的擺手,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你知道嗎?我遇見了一位非常有趣的小姐。她對我英俊的容貌完全不感興趣,只熱衷於從我口袋裡掏錢。」

達西不以為然的挑眉。

斯特林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和別的女人不同,她不是貪圖我的財富,也不是愛慕虛榮。事實上,她從我口袋裡掏錢的舉動完全是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因為她是一家商店的銷售員。她那張嘴非常伶俐,總能讓我心甘情願的花更多的錢。她說得每一句都有趣極了,常常惹我大笑。」

說到這裡,他兀自低笑起來。

「你的追逐遊戲又要開始了,我為那位可憐的姑娘哀悼。」達西皺眉。

「我不會傷害她的,就算不小心傷到了,我也會給予她足夠的補償。」斯特林不以為意的說道。

「我約了她明天去皇家馬場騎馬,你也一起來吧?」他熱情的邀請好友,見好友露出拒絕的神色連忙補充道,「你已經連續工作一個多月了,正應該出去走走。你最近難道沒覺得自己肩膀特別酸痛嗎?」

達西動了動肩膀,考慮片刻後答應下來。

「明智的決定!」斯特林點頭,語氣變得十分嚴肅,「你太閉塞了達西。你整天只想著工作難道不累嗎?與你一起過聖誕,喬治亞娜一定覺得很無趣,你甚至取消了拜訪德布爾夫人的計劃,難道你不想娶她的女兒了嗎?那可真是謝天謝地!安娜·德布爾小姐雖然美貌,可她的身體實在太弱了,無法給你孕育健康的繼承人。繼承人對一個家族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你放棄了她,我想我能幫你介紹一位貴族小姐,而且是家世沒落卻保有貴族頭銜的獨女,這樣你大有機會撈到一個爵位。」

「你的話越來越多了斯特林。」達西沉聲打斷他。

「貴族的榮耀早晚將被資本取代。」說完這句話,他繼續埋頭處理文件。

「那你為什麼一心想要獲得爵位?」斯特林疑惑的挑眉。

「那是我父親的遺願。」達西低沉的嗓音中帶著無奈的歎息。這句話勾起了他某些回憶,他放下筆,顯出掙扎的神色。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斯特林敏感的察覺到了他驟變的情緒。

「不,沒什麼事。」達西按揉額頭,表情疲憊。

「那好吧,等你願意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我先走了,記得明天的邀約。」斯特林站起身告辭。

翌日,皇家馬場。

「啊,這裡比我想像中還要美麗!」加德納舅媽站在一望無際的綠茵前感歎。

「馬廄在那邊,去挑一匹駿馬吧。」斯特林彬彬有禮的邀請。

「不了,騎馬是年輕人的活動。你們去吧,我就在那邊喝茶。」加德納舅媽朝休息區指去,許多對騎馬不感興趣的女人正聚集在那裡。

「我送你過去,夫人。」斯特林謙和有禮的打開臂彎,加德納舅媽順勢挽住他的手臂。

瑪麗一臉淡笑的跟在他們身後,天馬行空的想像著如果是在大夏朝,一男一女這樣親密的挽在一起會發生什麼狀況。

安置好了加德納舅媽,兩人來到馬廄。

「需要我幫你挑選一匹嗎,瑪麗?」斯特林慇勤的詢問。

「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選就可以了。」瑪麗擺手,眼睛粘在一匹匹駿馬上。

真是位倔強的姑娘!斯特林好笑的搖頭,吩咐馬師將他常騎的馬牽出來。

「今天有賽馬,斯特林伯爵。」馬師好心的提醒。觀看賽馬順便賭馬是男人們最熱衷的活動,甚至比騎馬馳騁更讓人熱血沸騰。

「啊,我差點忘記了!」斯特林故作驚訝的扶額。

「瑪麗,我們去看賽馬吧,那可比騎馬好玩多了。」他誘哄道。

瑪麗無所謂的點頭。

達西早已來到了皇家馬場,在賽道邊佔據了一個最有利的位置,靜靜等待斯特林一行。帶女人來賭馬,這是斯特林慣用的花招。來來往往數額巨大的英鎊能使任何女人動心,如果讓她們賭上一把,她們很快就會沉迷進去。心亂的女人最容易被攻陷,這是斯特林的名言。

他對斯特林的品味嗤之以鼻。能被金錢和泡沫般的浮華所引誘的女人會是什麼好女人嗎?

可是很快,他就再也沒有心情想那麼多了,他彷彿看見瑪麗正朝他走來,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裙子,裙擺劃出優美的弧度,像一朵朵盛開的花。

他不自覺的站起來,睜大眼睛努力朝她凝望,劇烈的心跳一次又一次錘擊胸口。

瑪麗的步伐很平穩,可她的心情卻很紛亂。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斯特林口中的好友竟然是達西。這真是一場意外的相見。

「達西先生,好久不見。」她首先朝達西點頭致意。

斯特林驚訝的看著兩人,「你們認識?」

「是的,我們認識。」達西這才確定眼前的一切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迅速回神,替瑪麗拉開椅子,「請坐,瑪麗小姐。很高興看見你。」

他起初確實被巨大的驚喜擊中,但當他意識到她是斯特林的追逐對像時,他的心就被一種莫名焦躁的感覺包裹住了,沉悶的幾乎透不過氣。

三人圍著小圓桌落座,賽馬還沒開始,馬場裡並不嘈雜。

「瑪麗小姐怎麼與斯特林認識的?」達西忽然開口。

「斯特林伯爵是我舅舅的老主顧。」瑪麗簡單的回答。

達西點頭,又問,「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倫敦?」

「半個月前。」

「為什麼不去拜訪賓利小姐?」這樣我就能收到你來倫敦的消息;這樣我就能早一點看見你。

「我想,我跟她並沒有多大交情。對了,賓利先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忽然決定退租?」

達西撇開眼,不說話了。

瑪麗露出瞭然的神色,兩人陷入了沉默。

斯特林驚訝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還是頭一次看見沉默寡言的達西主動與一位女士攀談,而且還是窮追爛打型的連連發問。

發覺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他適時開口,「你們想喝些什麼?我去叫侍者準備。」

「一杯杜松子酒。」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他們不約而同的認為,自己需要杜松子酒辛辣的口感來壓制翻騰的心緒。

斯特林再次訝異的挑眉,風度翩翩的離開了。

因為這非同一般的默契,達西眼裡沁出一點笑意。

「瑪麗小姐,你要知道,斯特林是一位貴族,而且他很受女性歡迎。」沉默片刻,他嚴肅的說道。

「你放心,我並沒有試圖高攀你的朋友。」瑪麗語氣冰冷的回應。

該死!達西幾乎想要低咒出聲。為什麼在瑪麗面前他總會說錯話?他只是不想拆斯特林的台,所以用詞隱晦了一點而已。

「不,你誤會了瑪麗小姐,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他語氣平板,可語速卻非常快。

「杜松子酒,還有一些甜點。」斯特林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位舉著托盤的侍者。

達西抿唇,將未盡的話嚥了回去。

瑪麗溫和有禮的道謝,從侍者手裡接過酒杯小口啜飲,順勢遮擋嘴角的淺笑。她開始確實誤會了達西的意思,可看見他眼中的擔憂和焦急後她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想要勸告她別為斯特林沉迷。他完全是一片好意。

可他少有的沮喪挫敗表情真的太有趣了,瑪麗一點也不想告訴他,她領會了他的心意。

斯特林本能的感覺到,兩人的關係有些古怪。他正準備詢問,賽馬卻開始了,人群沸騰起來。

「啊,參賽的馬匹出來了,瑪麗小姐,你有沒有興趣賭一把?賭金不多,最低壓10先令就可以了。」斯特林誘惑道。

達西張嘴欲阻止,似想起什麼又閉上了。

瑪麗似乎對賭馬非常感興趣,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侍者為他們送來了一沓馬票。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03 PM

第三十九章 達西:如果我一定要你負責呢?

瑪麗翻看著馬票,徐徐開口,「斯特林伯爵,你們是怎麼賭馬的?」

斯特林用單筒望遠鏡觀察參賽馬匹和馬師的情況,正準備回答,達西卻開口了,「玩法很多,有馬師王、獨贏、連贏、位贏、混合過關、四連環等等。」

瑪麗定定看向達西,揚了揚下顎示意他解釋的具體一點。

再次被她專注的目光凝視,達西胸口的沉悶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唇角微勾,耐心替她解釋,冷峻的臉龐此時竟溫柔的不可思議。

瑪麗傾身與他交談,早已將郎博恩的那點不愉快忘在了腦後。

兩人挨得越來越近,姿態看上去親密極了。斯特林放下望遠鏡,心中暗暗驚訝。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非常瞭解瑪麗的矜持,連自己站得近了她都要避開,可對於達西的靠近卻沒有絲毫抗拒。達西就更不用說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慇勤的照顧一位女士,當然,喬治亞娜除外。

「我明白了。現在,只要把馬票填上再放進投注站就可以了嗎?」瑪麗拿起一張馬票。

「是的。」達西跟侍者要了一支筆遞到她手邊。

斯特林走過去,一邊填寫一邊說道,「瑪麗小姐,我建議你押7號,它是這場比賽最熱門的奪冠馬匹,贏面很大。」

瑪麗點頭,思量片刻後看向達西,眨動自己藍色的大眼睛,「你準備選幾號,達西先生?」

這雙清透的眼睛倒映著明媚的陽光,讓達西覺得有些眩暈。他不自在的撇開頭,「最開始的幾場我一般不會押注。」

「是的,等待時機是取得勝利的關鍵。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瑪麗點頭表示贊同,放下馬票對斯特林說道,「我也等一會兒再押注,先看比賽吧。」

在瑪麗看不見的角度,達西冷硬的嘴角掀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瑪麗小姐還願意與他說話,也願意採納他的意見,這感覺很好。

馬已經入閘,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三人走到看台邊,拿起單筒望遠鏡眺望。隨著號令響起,馬場像燒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

起初10號跑在最前面,但在第二個彎道逐漸被7號趕超,兩匹馬幾經較量,幾乎是齊頭並進的來到終點。但那只是幾乎,最終7號以半個馬頭的優勢取得了勝利。

「7號贏了,不過他的賠率不高,只能為我小賺一筆。如果押到一匹賠率極高的黑馬,一夜暴富絕不是夢想。」斯特林舉起酒杯慶祝。

「很有趣。」瑪麗也拿起酒杯輕抿一口,看見下一輪比賽的馬匹準備上場,她向侍者要來了馬票。

「你終於準備押注了嗎?需不需要我為你付本金?這場比賽的奪冠熱門是5號,押它準沒錯。」斯特林十分慇勤的說道。

「5號?我看看。」瑪麗走到看台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5號,不時詢問身邊的侍者一些問題,囊括了每匹馬近段時間以來的參賽情況。

過了十多分鐘她才走回來,在馬票上填了個數字,然後押了10英鎊。

「11號?它雖然是匹好馬,可最近的幾場比賽表現的並不出眾。」斯特林搖頭,「瑪麗,不要太倔強,10英鎊對你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瑪麗微笑不答,逕直將馬票交給侍者去投注。

還是那麼倔強!達西眼裡溢滿深深的笑意,毫不猶豫的在馬票上填了11號,然後也押了10英鎊。

「達西先生,如果你賠了錢可千萬別找我要。」瑪麗嘴上打趣眼睛卻亮晶晶的,顯得那麼自信。

「如果我一定要你負責呢?」

達西的嗓音又低又沉,晦暗不明的目光叫瑪麗一陣心悸。她不自在的別開頭,「那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把我自己賠給你吧?」話落,她拿起望遠鏡眺望賽場,逃避這莫名尷尬的一刻。

達西也覺得自己的玩笑話有些出格,但瑪麗的回答幾乎令他的心臟停止跳動。

這感覺來得太過猛烈,他只得用冷硬的表情來掩飾自己,視線卻無法自控的粘在瑪麗臉上,直到斯特林拍打他的肩膀才艱難的移開。

「難道瑪麗小姐的臉比賽馬更加好看嗎?比賽已經開始了。」斯特林壓低嗓音,戲謔的朝好友挑了挑眉。

達西覺得賽馬完全不能與瑪麗相比。他已經有一個月零二十八天沒有見過她了,等她回了郎博恩,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想到這裡,他的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一樣難受。

「噢,5號領先的優勢很明顯!瑪麗小姐,看來你的賭注要落空了。」斯特林的語氣有些遺憾又有些得意。

達西立即摒除掉腦海中紛亂的思緒,走過去有意站在兩人中間。

「斯特林伯爵,請不要太早斷言,在下個彎道我們才能見分曉。」瑪麗舉著望遠鏡,神態悠然。

斯特林不得不佩服她的鎮定。以往他帶來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咋咋呼呼的,贏了就又蹦又跳、尖叫連連,輸了就愁眉苦臉,愴然欲泣,更有甚者還要求他將她們輸掉的賭金要回來。真是不知所謂。

瑪麗的一舉一動都異常優雅尊貴,與她的小鄉紳家庭毫不搭界。他對她越來越好奇了。

在斯特林胡思亂想的時候,參賽馬匹已經抵達了第二個彎道,一直領跑的5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竟然放慢了速度,被一匹純黑色的駿馬瞬間趕超。

斯特林定睛一看,正是11號。

幾乎在眨眼之間,5號就失去了全部優勢,而之前表現平平的11號爆冷奪冠。

「你贏了瑪麗小姐,10英鎊為你換來了138.4英鎊。你數數。」達西兌換了賭金,遞到瑪麗面前。

「這下你不用找我賠償了,達西先生。」瑪麗戲謔道。

「是的,你可以放心了。」達西本想說些幽默的話使瑪麗綻放笑顏,但他苦想半天只擠出這句乾巴巴的,而且語氣和表情嚴肅極了。話音剛落,他就不滿的皺起了眉頭,臉色看上去更加冷峻。

但恰恰相反,他這樣的態度反而使瑪麗自在了一些。

「別告訴我你選11號完全憑借的是幸運!瑪麗小姐,你一定有什麼秘訣!」斯特林壓低嗓音,肯定的說道。

「你難道沒發現嗎?5號馬師的動作很奇怪,他擠過人群的時候一直不著痕跡的護著右臂,他受傷了。右臂受傷會大大削弱他對馬匹的掌控力,特別是在過彎道的時候。雖然5號狀態不錯,但少了馬師天衣無縫的配合,奪冠的機會將大大減少。再來看11號,它壯而不肥,體格彪健,是一匹難得的好馬。比賽還沒開始它就一直用頭撞擊閘門,奔跑的欲-望非常強烈,而它的馬師也精神飽滿,近段時間的比賽情況一直呈上升趨勢,奪取桂冠指日可待。我賭今天就是他們的機會,結果我贏了。」

瑪麗徐徐述說,達西一直用溢滿笑意和懷念的眸子注視著她。他許久沒聽過瑪麗小姐侃侃而談了,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動聽。

「你真的是第一次賭馬嗎,瑪麗小姐?你比許多人都經驗豐富!」斯特林有些佩服瑪麗了。

賭馬在大夏盛行已久,瑪麗怎麼可能是第一次?但是這具身體確實是第一次。她笑而不答,轉頭看向達西問道,「達西先生,各種賭法裡賠率最高的是哪種?」

她可以拿贏回來的賭金玩一票大的,就算輸了也不會心疼,況且她對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她需要英鎊,大量的英鎊。雖然她看上去很鎮定,但死後魂俯異世,她其實也很害怕彷徨,只是她把這些負面情緒都深深壓制在了心底而已。唯有家人和英鎊才能帶給她安全感。

達西用不贊同的目光看向她,見她堅持,只得妥協道,「單場押注的話『位贏』的賠率最高。剛才我已經解釋過了,只要你把1至12號馬匹的比賽結果預測出來,每匹馬的賠率累積結算再翻四倍就是你最終贏取的獎金。那會是一筆大數目!但從來沒人真正做到過。」

「是的!歷史上的最好成績是預測出了四個,但哪怕你錯估一個,你押上的錢都會打水漂。」斯特林補充,用熱切的目光看向瑪麗,「你還願意賭嗎?」

「為什麼不?」瑪麗無所畏懼的笑了。

她絢爛的笑容讓斯特林熱血沸騰,也叫達西有一瞬間的恍惚。

「侍者,給我拿一張馬票過來!」斯特林大聲喊道。

馬票很快就遞進瑪麗手中,瑪麗將它推到一邊,拿著單筒望遠鏡眺望賽場,然後仔細詢問侍者每匹馬和馬師近段時間的情況。她塞了1英鎊小費給侍者,侍者的眼睛暴亮,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連馬師最近吃什麼,去過哪裡,馬匹的糞便是什麼顏色、有沒有脫毛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問題都耐心的做了回答。

「侍者們果然是最瞭解內-幕的,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而已。」遣走了侍者,瑪麗感歎道。

斯特林一頭霧水。瑪麗需要瞭解的東西未免太細緻了,各種龐雜的信息真的能告訴她答案?以往他帶來的女人或者聽從他的建議,或者玩笑般的胡亂填寫一個數字。與她們相比,瑪麗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達西深深看了瑪麗一眼,再次刷新了對瑪麗的認知。她比他想像中還要聰明數倍!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06 PM

第四十章 達西:你難道能夠和她結婚嗎?

觀察完馬匹和馬師,瑪麗開始沿著看台走動,用望遠鏡仔細掃過每一個彎道,每一個地面起伏,就連躺在路上的一粒石子都不放過。

她完全沉浸在了對地形的勘察中,忘了顧及腳下。達西亦步亦趨的護在她身側,替她事先擋開擁擠過來的人群。

看著性情孤僻的好友以守護者的姿態一路隨行,斯特林瞭然的勾唇。

「你剛才在看什麼?」等兩人走回來,他好奇的問。

「看地形。雖然賽道遠遠看上去都一樣平整,但卻存在一些細微的差異,比如硬度,濕度,地表磨損程度等等,這些因素或多或少都會影響馬的速度。」瑪麗坐下來,邊說邊拿起馬票準備填寫。

「你考慮的太瑣碎了瑪麗小姐,這真的有助於你做出正確的判斷嗎?」斯特林緊緊盯著她填寫的動作。

「你知道奪取一場戰爭的勝利,最關鍵的因素是哪三點嗎?」瑪麗頭也不抬的問。

「請說。」冥思苦想半天,斯特林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出醜了。

「天時,地利,人和。」瑪麗將這句話貼切的翻譯過來。

「這好像是來自東方的一部兵法書上提到的觀點,我曾有幸得到一本英譯本。我記得沒錯吧,瑪麗小姐?」達西平板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愉悅。瑪麗在閱讀方面與他存在著驚人的默契。

「是的,達西先生。」瑪麗讚賞的看了他一眼。

「那麼,你將這場比賽看做了一場戰役?」斯特林挑眉,瑪麗的見識真讓他驚訝。

「是的,這12匹馬就是士兵,在拚殺中,誰的有利條件最多,誰勝出的幾率就越大。當然,它們還需要一些運氣,我也是。」瑪麗已經填好了馬票,每匹馬押注10英鎊,正好將贏來的錢花光,餘下的18.4英鎊還可以給舅舅和舅媽買一些精緻的小禮物。

「9號第一?這和我預測的不一樣;4號第二?我一直認為它會是冠軍……」斯特林一邊看一邊評估。

「該投注了亞當。」見比賽快要開始,達西沉聲提醒。

斯特林連忙將馬票遞給等候已久的侍者。

侍者拿著馬票去投注站,一路都在研究票上的排序。那位小姐非常慷慨大方,言談舉止優雅高貴,說出來的話很讓人信服。他也想照著抄一份。但每匹馬都要押注,總和起來至少需要6英鎊,他捨不得錢。

票送進了投注站,比賽也開始了。三人站在看台邊,用望遠鏡全神貫注的觀看。短短幾分鐘過後,9號首先衝入了終點,隨後是4號,7號,12號……

馬匹的速度太快,斯特林無法再確認順序,只得放下望遠鏡等待。但憑著撞線那一瞬間,他已經得知瑪麗中了四注,平了歷史最高紀錄。這絕不僅僅是運氣!

瑪麗也放下了望遠鏡,走到小圓桌邊坐定,等待裁判給出最終結果。

達西還在用望遠鏡眺望,過了半晌,他面容平靜的走過來,對瑪麗低聲說道,「你全中了,瑪麗小姐。」

斯特林拿著酒杯的手抖了抖,琥珀色的酒液順著手腕滑進衣袖,可他絲毫沒有察覺,只用愕然的目光朝瑪麗看去。

瑪麗端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甚至抽空拿了一塊點心塞進嘴裡,細細咀嚼後才低聲問道,「你確定,達西先生?」

她的表現那麼淡定從容,叫斯特林慚愧不已。他對瑪麗的看法完全變了,從一個有趣的女人變成了見識廣博、值得尊敬的女士。以遊戲的心態追逐她似乎不太合適。

達西褐色的眸子裡流轉著溫柔的笑意,一字一句說道,「我確定。相信我的眼力,瑪麗小姐。」

瑪麗粲然一笑,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還是魂附異世以來,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前世那種意氣風發的感覺。雪白的脖頸延展出一個誘人的弧度,粉嫩的紅唇在酒精的暈染下嬌艷欲滴,此刻的她完全有別於平時的淑靜,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般灼人。

達西的目光就像趨光趨熱的飛蛾一樣朝她撲去。

斯特林也一連看了她好幾眼。

「讓我們來算算我究竟能賺多少。9號的賠率是7.3,4號的賠率是2.5……」瑪麗掐著手指核算。

「總共是2172英鎊,瑪麗小姐。」達西沒等她算完已經報出了正確的數字。

瑪麗對達西的信任絲毫沒有減少,她停下核算,展露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達西也跟著微笑起來,完全沒有發現再次見面,他的心情已經徹底被瑪麗掌控。

幸好這裡是皇家馬場,2172英鎊這個數字還沒到引起轟動的地步,但是有人準確預測了這場比賽的結果還是引來了不少驚歎和好奇。但他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流人士,就算打探情況也表現的非常低調,並沒有給瑪麗帶來多少困擾。

瑪麗給了侍者5英鎊做小費,發現他絲毫沒有驚喜的表情,反而一臉沉痛。

「我敢打賭,他一定在後悔沒有跟著你下注。」斯特林打趣,接著慫恿道,「還賭嗎?接下來還有四場比賽,我決定將你的馬票完完整整的照抄下來。」

瑪麗正要回答,達西卻沉聲開口了,「瑪麗小姐,你要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賭博會誘使你失去理智進而彌足深陷。」

迎上他擔憂的目光,瑪麗微微笑了,「不賭了斯特林先生,這些錢已經夠多了,我們回去吧。」

她那麼容易被勸服,倒教達西意外的看了她好幾眼,與此同時,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她的冷靜理智和無與倫比的自控力。被賭博腐蝕的人他見得太多了,這種不勞而獲、一夜暴富的引-誘很少人能夠抗拒,更何況那些嘗到甜頭的人。

斯特林非常掃興,但依然極有風度的陪著瑪麗去尋找加德納夫人,並將她們送回奇普塞德。

「瑪麗小姐,三天後有一場舞會,我能否邀請你做我的女伴?」臨告別前,斯特林真誠的說道。他想要更多的瞭解瑪麗小姐,她是一位神奇的姑娘。難怪連達西都能被她迷住。

女人越是拒絕,男人就越是窮追不捨,這是他們骨子裡的劣性根。瑪麗希望斯特林伯爵能夠盡早對她失去新鮮感,因此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她毫不遲疑的態度令達西抿直了唇角,但想到三天後還能再見,他的心情又恢復了平靜。

回寓所的馬車上,斯特林不著痕跡的打量好友。

達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點兒也沒察覺。

「達西,你喜歡瑪麗小姐?」斯特林毫無預兆的開口。

達西愣了愣,隨即沉聲否認,「不,我對她只是欣賞。」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她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斯特林鬆了一口氣。

達西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定定看向好友,一字一句的說道,「斯特林,瑪麗不是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請你停止你的遊戲!」

「這不是一場遊戲,我是認真的。」斯特林極為嚴肅的回視好友。

「認真?」達西的眉頭擰得更緊,「你難道能夠和她結婚嗎?」

「如果到最後我真的愛上了她,我當然會娶她!我不在乎她平民的出身,我不在乎她有多少嫁妝,我只在乎我愛不愛她,她愛不愛我!像我父母那樣因利益而結合然後互相折磨互相厭棄,我已經受夠了!」斯特林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他陷入了不好的回憶。

達西的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有什麼東西正在破滅,又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的最深處復甦。但他的腦子太亂了,只要一想到瑪麗有可能嫁給斯特林,他就沒辦法思考。

車廂陷入了死寂,只餘下馬蹄敲打地面的咯登聲。過了好幾分鐘,斯特林才從兒時的痛苦記憶中掙扎出來。他發現達西的臉色比自己更難看,料想自己的宣言刺激到他了,便體貼的什麼都沒再說。

馬車抵達了寓所,達西對斯特林略一點頭,在沉默中匆匆離開。

瑪麗回到家,將支票拿了出來,「舅媽,這些錢夠買一個店面嗎?」

加德納夫人嚇了一跳,「孩子,這麼多錢你跟哪兒來的?斯特林伯爵給的?他對你做了什麼?」最後一句話不但彪了高音,聲線還有些顫抖。

瑪麗哭笑不得,連忙解釋了原委。

加德納夫人連連拍打胸口,語帶慶幸,「瑪麗,你膽子真是太大了!賭博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下次再也別這樣干了!要知道,從沒有哪個賭徒能夠過上富裕的好日子,除非他是開賭場的。這些錢要買一個店面還不夠,至少得3500英鎊,位置好的得這個數。」加德納夫人晃了晃五指。

瑪麗有些沮喪,但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有了這筆錢,她精打細算的攢個幾年也就夠了。能找個良人一起過日子固然好,但良人難找,做好獨身的打算總不會錯。況且,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的另一半是個高鼻闊眉、體味濃重、渾身長毛的番邦男人。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瑪麗第二天就接到了郎博恩的來信。

信是伊麗莎白寫的,說她和簡還有盧卡斯爵士一家將要來倫敦,在倫敦住上一天後便啟程去亨斯福德拜訪柯林斯表哥,叫瑪麗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

耳邊迴響起柯林斯滔滔不絕的絮叨,瑪麗郁悴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08 PM

第四十一章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舞會開始前一小時,斯特林特意來奇普塞德接瑪麗。

馬車駛到公寓門口,他輕快的跳下車,正要敲門卻發現另一輛馬車也慢慢停靠在路邊,車門上的家徽看著很熟悉。

他瞇眼走過去,舉起自己的禮帽,「晚上好。」

「晚上好。」達西面無表情的下車,還了一禮。

「你怎麼來了?」斯特林挑起一邊眉毛。

「難道我沒跟你說過嗎?我與瑪麗小姐是舊識,我來拜訪她,順便接她去舞會。」達西一邊說一邊敲響了公寓的大門。

僕人領著兩位紳士走進客廳,加德納夫人已經打扮一新,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啊,你們來了。請稍等,瑪麗一會兒就好。」加德納夫人慇勤的招待兩人。

「美麗的女士總是值得等待的。」斯特林甜蜜的恭維博得了加德納夫人的歡心,而達西只是沉默的坐在沙發上,褐色的眼睛盯著樓梯口。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瑪麗提著裙擺緩緩下樓。舞會是由雷諾德伯爵夫人主辦,參加的都是些豪紳或貴族,因此她的打扮格外隆重,加德納夫人甚至把店裡最昂貴的兩套珠寶拿出來佩戴。

她金色的髮絲一縷一縷的織成小辮,匯總在腦後鬆鬆挽成一朵花的形狀,用一枚藍寶石發卡別住,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裝飾。她濃密的睫毛用湯匙夾過,自然上翹的弧度使眼睛顯得格外有神,精緻小巧的耳垂戴著兩顆藍寶石耳釘,修長的脖子上掛著一條藍寶石項鏈,與她湛藍色的大眼睛交相輝映。

她穿著一件純白嵌蕾絲的紗裙,高高的腰線襯托出她豐滿的胸部和形狀異常誘人的鎖骨,墜地的裙擺擋住了她的腳踝,只露出一雙鞋尖,鞋子上精美絕倫的銀藍色刺繡能牢牢吸引住任何人的視線。

她今天簡直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妥帖,如果不說破,誰也不會認為她只是個出身平凡的鄉下姑娘。如果她願意用這身打扮出現在郎博恩,簡第一美人的名頭就要易主了。

達西不由自主的站起來,遠遠凝視著她。

他覺得胸口悶痛,呼吸困難。

斯特林顯然是個行動派,他已經快速走到瑪麗跟前,拉住她的手。白皙瑩潤的手背散發著迷人的幽香,催促他快些吻上去。

達西冷峻的臉龐結了一層冰。但他知道,等他走過去已經晚了。

瑪麗察覺到他的意圖,立即將手抽了回來。她的抗拒那麼明顯,叫斯特林感到非常尷尬。他忘記了,瑪麗小姐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在她眼裡,他只是他,一個普通的男人,而不是英俊富有的斯特林伯爵。他的迷人魅力對瑪麗絲毫不起作用。

達西冷峻的臉龐融化了,走過去用堪稱溫柔的語氣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啊,這就走,我去拿兩件斗篷,外面正下著雪。」加德納夫人登登登跑上樓。

等她再下樓時,達西顯然吸取了剛才的教訓,主動接過她手裡顏色淺淡的一條斗篷,攤開來準備給瑪麗穿上。

斯特林只得接過另一條,細心的搭在加德納夫人肩頭。

瑪麗有些不自在,可她知道幫女人穿衣的舉動在英國不但不算越矩,反而是一種紳士風度的體現。她背過身去,方便達西動作。

達西的視線停留在她精緻的鎖骨上,鎖骨滑動的弧度那麼美妙,微微下陷的頸窩承載著無數誘惑,他不由自主的湊近了一點。她脖子上的肌膚比雪還要白,淡青色的血管隱隱約約的從肌膚下透出,每一次脈動都揮發出一種似有若無的香氣。

達西不知道那誘-人的氣味是不是某種錯覺,但他感到自己的頭腦有些眩暈,口裡一陣又一陣的發乾,壁爐裡的木柴燃燒的並不旺盛,可他鼻尖已經冒了一層薄汗,身體像著了火一樣難受。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為了避免出醜,他用最快的速度給瑪麗穿好斗篷,但動作卻格外輕柔。

「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加德納夫人挽住斯特林的胳膊,歡快的宣佈。

達西打開自己的臂彎,一臉嚴肅的看著瑪麗。

瑪麗只遲疑了一秒就將手搭了上去。自從與柯林斯跳過舞後,她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不管如何抗拒,自己總有一天要完全融入這個社會,所以有些矜持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當然,被男人行吻手禮另當別論。

走出寓所,看見等候在路邊的兩輛馬車,斯特林露出遲疑的表情。

達西的動作很快。他早已拉開車門,手掌置於瑪麗頭頂,柔聲提醒,「小心碰頭。」然後對斯特林和加德納夫人微微鞠躬,「我們舞會上見。」

該死,沒想到達西也會玩這種花招!斯特林憤憤不平的看著他的馬車走遠。

加德納夫人不厚道的笑了。

上了馬車後,達西與瑪麗都不說話。沉默與尷尬在車廂裡蔓延。

達西的坐姿很端正,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置於膝頭青筋鼓動的手背洩露了他的緊張。他皺眉,越是想找出一個話題越是發覺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瑪麗面前他就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冷靜從容。

好幾分鐘的沉默過後,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你……」

他們轉頭互望,瑪麗首先忍不住笑起來,清脆動聽的笑聲打破了車廂內詭異的氣氛。

達西也跟著低笑,極富磁性的嗓音比斯特林的更有魅力。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達西先生?」瑪麗輕快的問。

「我很好,只是有些忙碌。瑪麗小姐好像很喜歡東方事物?對了,上次你提起的那本兵法書,我找到了未翻譯的原本,你有興趣嗎?」達西語氣平板的詢問。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瑪麗果然被他勾起了興趣,目光灼灼的看過來。

達西褐色的眸子溢出一絲笑意,放柔嗓音道,「不止書籍,我還有一些來自東方的瓷器和字畫,如果你願意,我隨時歡迎你來我的公寓拜訪。東方人的繪畫技法非常有趣,對了,我曾看過你掛在客廳的那副作品,你的筆觸帶著一點東方韻味,不知道你察覺了沒有。」

「是的,達西先生的眼力果然非凡!」瑪麗點頭,與他討論起東方藝術,然後話題轉到了政治、歷史、地理、法律等方面。兩人這才發現他們有那麼多的共同語言,許多看法和觀點不謀而合。這場談話很愉快,等到了雷諾德伯爵府邸,兩人都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達西,你終於來了。這是你的舞伴嗎?真是位迷人的姑娘!」雷諾德伯爵夫人迎了上來,親熱的與兩人擁抱。

「斯特林呢?怎麼還沒來?聽說他又換了新女伴,瞧瞧客廳裡那些虎視眈眈的姑娘們,我真替他提心吊膽!人太受歡迎了也是一種困擾!」雷諾德伯爵夫人眼裡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我贊同您的觀點。斯特林早晚要為他的大受歡迎付出代價。」達西壓低嗓音,認真的回道。

雷諾德伯爵夫人咯咯咯的笑起來。

「謝謝你替我解圍,達西先生。如果與斯特林伯爵一起進來,我想我一定會被這些女人的目光殺死。」不知道達西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瑪麗覺得自己應該向他道謝。他為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她可以想像當自己與斯特林伯爵一起出現時,這些女人會如何想法設法的打聽她的來歷,然後極力貶低抨擊她的出身和人品。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為加德納舅舅考慮,這會使他的商店失去一大批主顧。

「不用謝。」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略一遲疑,達西還是隱去了最後一句話。

兩人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靜靜品嚐窖藏了至少五年的葡萄酒。他們一句話也沒說卻顯得默契十足,同樣平淡而享受的表情,同樣優雅高貴的動作,任誰看見了都會將他們視作一對兒。

「對了,上次我送你的青梅酒怎麼樣?」瑪麗抿了抿唇,輕聲問道。

達西暗沉的視線在她嬌艷欲滴的紅唇上滑過,嗓音顯得極為沙啞,「口感很獨特。」他其實壓根就沒捨得開封,一直保存在酒窖裡。

「是嗎?我那裡還有幾瓶,你要的話以後我可以托金先生送到倫敦。」瑪麗啟唇輕語,淡淡的酒氣混雜著幽幽的暗香飄到達西鼻端,令他有片刻恍惚。

「為什麼要金先生送?我其實可以自己去拿。」他想也不想的說道。

「我以為你再也不打算來郎博恩了?」瑪麗挑眉。

達西從自己編造的旖旎中清醒過來,半天沒有說話。他的心左右拉扯,煩悶焦躁的感覺席捲而來。

就在這時,加德納舅媽到了,看見兩人坐在休息區,她對瑪麗揮了揮手,指向一群女人聚集的地方。她看見了幾個老熟人,想要過去打聲招呼。

瑪麗心領神會的點頭。

斯特林徑直朝兩人走來,半道卻被幾位年輕貌美的女士纏住了。

瑪麗眼裡滑過一絲譏嘲,悠悠然的替自己再要了一杯葡萄酒淺酌。她週身散發著安閑靜謐的氣息,讓達西的心情也恢復了平靜。

兩人對坐品酒,不時低聲交談,但這種和諧的氛圍沒能持續多久,只見卡羅琳·賓利搖晃著扇子走過來,眼裡暗藏著驚訝和嫉妒。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09 PM

第四十二章 遲來的醒悟

賓客陸續抵達伯爵府邸,客廳裡逐漸熱鬧起來。因為達西先生嚴謹刻板、沉默寡言的性格,女士們並不愛往他跟前湊,男士們見他好不容易帶了除喬治亞娜以外的女伴出現,而且對女伴格外慇勤照顧,也不想過來打攪他們相處。

因此,兩人無意佔據的小角落成了客廳中最安靜的所在。

達西對這種情況很滿意,話也逐漸多了起來。兩人的姿態雖然不怎麼親密,可臉上卻都帶著愉快的微笑,尤其是達西,褐色的眼眸閃動著溫柔的神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經被身邊的女士俘獲了。

本以為離開倫敦是自己勝利的序曲,卻沒想到達西竟然一頭扎入了工作,只在聖誕節那天露了一面。賓利小姐本來就對目前毫無進展的狀態不滿,忽然發現瑪麗也來了倫敦,這種不滿就變成了深深的恐慌和嫉妒。

達西面對她時的表情太溫柔了,那種殷切關懷甚至超越了喬治亞娜!

賓利小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維持著優雅的步態走過去。

「好久不見,瑪麗小姐!」她微微點頭,兀自在達西身邊坐下。

達西愉快的表情非常明顯的冷淡下來,眸色沉沉的瞥了她一眼。

賓利小姐非常確定自己在達西眼裡看見了『請離開』三個字。

她的笑容變得非常僵硬,可依然霸佔著達西身邊的位置,故作親熱的開口,「瑪麗小姐,你什麼時候到的倫敦?怎麼沒來拜訪我們?」

「半個多月前到得倫敦。我並沒有你們的住址。」瑪麗冷淡的回答。

「可是,你既然拜訪了達西先生,就不能找他詢問嗎?」賓利小姐搖晃著扇子,語氣裡滿是溫柔的埋怨。

「我與達西先生是偶然碰上的。」瑪麗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

「倫敦這麼大你們都能碰上,那可真湊巧!」賓利小姐加重語氣感歎。

「是啊,東方有句古話——有緣千里來相會。我與達西先生相隔這麼遠都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我想,我們兩的命運一定存在著某個神奇的交匯點。」

瑪麗故意使用了曖昧的語調。見賓利小姐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假笑,她悠閒的晃了晃酒杯,淺淺啜飲一口。

達西眼裡透出濃烈的愉悅。

賓利小姐捏緊手裡的扇子,暗自吐息幾次才又掛上了優雅的面具。

瑪麗並不打算與她爭鋒相對,緩和了表情問道,「賓利先生來了嗎?我許久沒見他了。」

「查爾斯正在陪他的女伴。你瞧,他在那兒!」賓利小姐打起了精神,用扇子朝舞池邊的一群年輕人指去。

賓利先生穿著一套非常精緻的禮服,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英俊的臉龐帶著溫柔的淺笑,正低聲述說著什麼。掛在他臂彎裡的少女容貌美麗,派頭十足,一看就是位貴族小姐。賓利的話顯然非常幽默,她此刻正笑得前仰後合,半張臉用扇子遮住,只露出一雙迷人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瑪麗瞇眼,揚起下顎問道,「所以,這就是你們不打算回郎博恩的原因?」

「不不不,查爾斯並不是因為她才不打算回郎博恩的。」賓利小姐刻意停頓。

達西置於膝頭的手指神經質的彈動了一下,褐色的眸子看向賓利小姐時帶上了冰冷的警告。

賓利小姐強忍住心頭的瑟縮,語速極快的說道,「我們本來打算聖誕節過後就立刻回郎博恩,要知道,查爾斯一直掛念著簡。但達西勸住了他。經過兩個小時的深談後他們一致認為郎博恩再也不值得回去,倫敦才是查爾斯該待得地方。雖然我很遺憾,但瑪麗小姐你要知道,男人一旦做下決定,不是我們女人能夠更改的。」

瑪麗搖晃著酒杯朝面無表情的達西看去。

達西並沒有逃避她的視線,眼底一片坦然。

瑪麗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消失,用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說道,「達西先生,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你是上帝嗎?」

話落,她仰頭喝乾杯中的酒,站起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他不準備回去,所以也不允許朋友回去嗎?真夠霸道!

終於擺脫了一群女人的斯特林在半道上截住了她,將她帶往舞池。

達西在瑪麗離開的一瞬間就站起來攔阻。他的動作太迅猛,膝頭重重磕在沙發前的圓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瑪麗喝空的酒杯搖晃兩下掉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脆響引得侍者連忙走過來查看。

「達西,你沒事吧?」賓利小姐拉住達西的手臂,擔憂的視線頻頻掃向他的膝蓋。

看見瑪麗被斯特林帶入舞池,達西的步伐停駐不前,臉上顯出掙扎的神色。他拂開賓利小姐的手,重新坐回沙發,面無表情的看著侍者收拾一地殘渣。

那侍者被他看得脊背發寒,動作不由加快了幾分。

「沒想到瑪麗小姐竟然認識斯特林伯爵!他們兩看起來很熟稔。」賓利小姐的語氣有些不自然。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又會惹怒達西,可有些話她非說不可。

達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賓利小姐兀自感歎,「你瞧啊,他們兩共舞的畫面真相配,斯特林伯爵向來對門第之見嗤之以鼻,曾揚言只要他愛上了,哪怕是平民他也會娶。這宣言多麼打動人心啊!難怪伯爵先生那麼受人歡迎。瑪麗這次沒準兒撞了大運了!」

見達西還是沒有反應,甚至沒往舞池裡看一眼,賓利小姐自以為他惱恨上了瑪麗,於是換了輕快的語氣說道,「每天都能與心上人纏綿的甜蜜難道比不上爵位來得珍貴嗎?依我看來,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了!你說是嗎,達西?」

她聽說達西準備娶一位貴族小姐,所以才有了上面這段話。

達西握酒杯的手指猝然收緊。

他仰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用深沉的目光看向賓利小姐,啞聲說道,「你說得對極了,卡羅琳!我要感謝你!」

他唇角微勾,一掃之前的頹然姿態,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領結,朝舞池大步走去。

舞曲接近尾聲,斯特林還有些意猶未盡。瑪麗小姐的腰肢纖細柔軟,身上滿帶著令人醺醺欲醉的香味,舞步輕盈優雅像翩翩的蝴蝶。他真捨不得放開她。

「瑪麗小姐,你還能在倫敦待多久?我能邀請你一直做我的舞伴嗎?老實說,你很特別,我受到了你的吸引!」斯特林牽著她走出舞池,低聲述說自己的衷情。

瑪麗心中警鈴大作,用最快的速度拒絕了他,「不,斯特林伯爵,我明天就要出發去亨斯福德。我的未婚夫在那裡,他邀請我去看看我們的新居。」

「你訂婚了?」斯特林大驚失色,嗓音提高了不少。

走到兩人近前的達西腳步停頓,挺直的身影似被極度冰寒凍結了一樣。不過短短一月,瑪麗竟然訂婚了?他不得不承認,他現在非常後悔當初離開的決定。

「還沒有,但是這次拜會就能定下結果了。」瑪麗故作歡快。

斯特林的表情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然後才艱難的開口,「恭喜你,瑪麗小姐。祝你幸福。」他雖然風流,可從不會招惹名花有主的女士。

「謝謝你,伯爵先生。」瑪麗優雅的撩開裙擺,屈膝行禮。

斯特林勉強的笑了笑,見達西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他對他投去一個同病相憐的眼神。

瑪麗也看見了達西,他的表情那麼痛苦,眼裡流露出深深的哀求。她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故意用冷淡的語氣問道,「怎麼了,達西先生?又是來找我道歉的嗎?」

達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餘下一片灰濛濛的霧靄,似有什麼東西在其下翻騰湧動。

「我為什麼要道歉,瑪麗小姐?」他啞聲開口,「我從未在簡·貝內特小姐平靜的笑容下看見她對賓利熱切的愛意,她唯一一次的主動差點釀成一出悲劇!賓利對她的百般討好就像是在演獨角戲,可憐又可悲!在這種情況下,我完全有理由質疑他們的結合!我關心自己的朋友並對他提出了中肯的建議。我的做法沒有絲毫不妥之處,所以,我不會為此感到抱歉!」

他定定看著瑪麗,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應。如果她勃然大怒,絲毫不肯接受他的解釋,那麼,接下來的話他也沒有必要再說了。

瑪麗怔楞,片刻後用柔軟的語氣說道,「我很抱歉,達西先生!你確實沒有錯!一個人的命運不應該被他人左右,而應該掌控在自己手裡。賓利先生才是做出最後決定的那個人,與你無關,你不應該為他的優柔寡斷負責。」

簡自那次內瑟菲爾德病重後心中非常羞愧,收斂起了全部感情,唯恐讓人看出端倪。達西會誤解她一點也不奇怪。而且,賓利才是做出選擇的那個人,實在怪不到別人頭上。瑪麗不得不承認,她遷怒了。

達西屏住的呼吸緩緩鬆開,點頭道,「你能理解我就好。我記得你上次已經拒絕了柯林斯先生的求婚,為什麼又答應了?我要說,他完全不適合你。」

「他不適合我,還能有誰更適合呢?」斯特林就站在不遠處,時不時朝他們看過來,因此瑪麗並沒有否認。

「請你看著我……」達西挺直了脊背,手心冒出一層細汗,但是他醞釀了許久的話被賓利驚喜的呼喊聲打斷了。

該死!賓利姐弟難道跟我有仇嗎?他挫敗萬分的想到。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12 PM

第四十三章 我覺得她嫁給我才是最保險的!

賓利顛顛的跑過來,嘴角咧開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像一隻傻乎乎的大狗。可瑪麗再也不覺得他可愛了,反而狠狠皺起了眉頭。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是無法帶給簡幸福的。

「噢,瑪麗,能看見你真是太好了!你最近怎麼樣?」他一邊問一邊四處眺望,明亮希冀的表情與達西漆黑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很好。」瑪麗冷淡的點頭。

「額……」他遲疑的開口,「你的家人呢?他們沒跟你一起來?」

瑪麗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他們都在郎博恩,只有我一個人來了倫敦。」

想起簡對他的思念,瑪麗斟酌片刻後還是將簡明天抵達倫敦的消息告訴了他。如果他有心就自己去爭取,她沒有權利阻止他們見面。

賓利的表情從失望到驚喜再到緊張彷徨。

瑪麗看見他的臉就來氣。他與達西簡直是兩個極端,一個優柔寡斷,一個果決霸道。

達西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不悅,招手喚來侍者,為她拿了一杯葡萄酒,「適當的酒精能夠調節情緒。這種葡萄酒來自德國摩塞爾河流域,釀造技藝非常獨特,你嘗嘗。」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帶著安撫的意味。瑪麗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小小抿了一口,然後笑著對他點頭。

達西也微笑回視,眸子裡透著滿足。

「簡最近還好嗎?」賓利一心想著簡,絲毫沒察覺兩人之間湧動的溫情。

「她很好,依然是郎博恩的小伙子們瘋狂追逐的對象,我媽媽最近急著把她嫁出去。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她訂婚的消息了。」瑪麗決定嚇唬嚇唬賓利。

賓利的表情果然變得十分痛苦,語無倫次的說道,「是嗎?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不不,我是說,那可真是太好了,希望她能幸福。」

達西的臉色比他更加難看。他想到了瑪麗與柯林斯的婚訊。

三人陷入了沉默,達西正要開口繼續之前的話題,加德納舅媽走過來了,拉住瑪麗的胳膊,「瑪麗親愛的,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失陪了,先生們。」

眼睜睜的看著瑪麗被拉走,達西英俊的臉龐結了一層寒霜。他仰頭將酒一口喝光,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一邊遠遠凝視著瑪麗,一邊斟酌著剛才未出口的話。

賓利垂頭喪氣的坐在他身邊,向侍者要了一瓶威士忌一杯接一杯的灌。

直到舞會結束,加德納夫人都沒離開過瑪麗身邊,達西知道今晚沒機會了,只得向雷諾德伯爵夫人告辭。

卡羅琳先上了馬車,達西與侍者好不容易才將爛醉的賓利弄上去。

賓利家的馬車被豪斯特夫婦拉走了。

安置好賓利,達西站在門口等待,半邊肩膀落滿了雪花,一粒粒化成水珠滲入布料。

看見這幅情景,瑪麗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她攏好斗篷,一腳踏入門廳外的雪地。

達西連忙上前,朝她伸出手。她遲疑幾秒,將手放入他手心。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完完全全將她包裹。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一拍,這久違的安心感讓她捨不得放手。

兩人就那樣手牽手站在雪地裡,誰也沒有想要上車取暖,直到加德納夫人和斯特林的出現才讓兩人匆忙分開。

「達西的馬車坐不下了,還是坐我的回去吧,瑪麗小姐。」斯特林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坐在窗邊,臉色非常難看的賓利小姐。

達西正要說話,車廂裡傳來賓利小姐的尖叫,「噢,天啊!查爾斯你在幹什麼?達西,達西你快來看看啊!」

達西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拉開車門後發現賓利吐了一地,酸臭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我想你們需要換一輛馬車。趕緊把賓利先生送回去吧,不然他一定會凍病的。再見,達西先生。」瑪麗的語氣裡充滿了同情。

「請等一等瑪麗小姐。」達西叫住了她。

「怎麼了?」瑪麗從車廂裡探出頭來。

「請問你什麼時候去亨斯福德?」

「後天一大早。」

「那麼,再見!」達西舉起自己的禮帽,意味深長的說道。

「再見。」馬車緩緩行駛,瑪麗對他揮手。

達西一直目送她遠去,這才走進伯爵府尋求幫助。伯爵夫人給他們換了輛馬車,還叫僕人幫賓利簡單清理了一番。

「原來瑪麗小姐是跟斯特林伯爵一塊兒來的。」賓利小姐的臉色不再那麼難看了。

「我希望她不要太當真了,斯特林伯爵對誰都只有三分鐘熱度。還是嫁給牧師先生更保險一點。」她兀自下了結論。

「我覺得她嫁給我才是最保險的。」達西忽然開口。

賓利小姐驚愕的忘了反應,她甚至以為她幻聽了。

「你沒聽錯,卡羅琳。」達西覺得是時候讓她看清現實了。

「你一定是開玩笑的,達西!」賓利小姐的聲音在顫抖。

「我很認真。我今天才發現我是多麼想要擁有她。你說得很對,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達西說完就不再發話,車廂裡只剩下卡羅琳·賓利粗重的呼吸聲。

第二天早上,簡和伊麗莎白如期抵達了倫敦,同來的還有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加德納舅舅的公寓住不下那麼多人,只得將盧卡斯一家安置在附近的旅館裡。

瑪麗斜倚在房門口,看著簡和伊麗莎白整理行李。

「我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簡。」她輕聲說道。

簡消瘦了很多,以前總是保持自然紅暈的雙頰如今蒼白一片,灰藍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溫柔,可已沒了明亮的神采。她將衣服掛進衣櫥,臉上帶著平淡的微笑,「什麼事,瑪麗?」

「我昨天遇見賓利先生了。」瑪麗坐到梳妝台前把玩一個香水瓶子,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簡手裡的衣架掉在了地板上,沉悶的響聲嚇了伊麗莎白一跳。過了十幾秒鐘,她才回過神來,連忙將衣架撿起,可這時候再假裝不在乎已經不可能了,她臉上的微笑變得十分勉強。

伊麗莎白摟住她肩膀輕輕搖晃,然後語帶憤慨的問道,「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不再回郎博恩?」

瑪麗皺眉,將昨晚舞會上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

「啊哈!我就知道是達西先生搞的鬼!他總願意操控別人的生活,以看著別人痛苦為樂!就像對待威克姆先生那樣!」伊麗莎白憤憤不平的說道。

「站在我們的立場,我們自然希望簡能夠幸福;站在他的立場,他對賓利的期望也是一樣的。伊萊扎,你的話偏激了。」瑪麗頓了頓,繼續接口,「作出選擇的是賓利先生,他才應該承擔最主要的責任。看他這次的表現,我不得不勸告一句,簡,你確定這樣軟弱的賓利先生真能帶給你幸福嗎?」

簡露出掙扎的神色。

伊麗莎白卻將炮火對準了妹妹,「瑪麗,看來這次見面你又被達西先生迷住了是嗎?你對他的維護連我都要嫉妒了!求求你清醒一點吧,他都說了他壓根看不上你!」

瑪麗哭笑不得,只得對橫眉豎目的伊麗莎白做了個求饒的手勢。伊麗莎白的敲打很及時,她的心確實開始鬆動了。達西沉穩的像一座山,靜靜的站在那裡,只要她一回頭,總會發現他用懇切的目光凝視著她,那種感覺安心極了。但她知道,他與她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巍然不動,她也不會向他靠近。

「好了,都別說了。這件事最該怪罪的是我。如果我能表現出對賓利的喜愛,如果我能回應他的熱情,他也不會因為心灰意冷而放棄。」簡虛弱的開口,語氣裡充滿了懊悔。

姐妹三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後瑪麗輕快的說道,「無論如何,我已經將簡抵達倫敦的消息告訴賓利先生了。如果有心,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拜訪。到時候看在他誠意十足的份上,簡便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如果兩小時之內他能來的話,我們就原諒他。」伊麗莎白指了指座鐘,語氣和緩。

簡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輕點頭。

這次談話剛結束,僕人就敲開了房門,「貝內特小姐,您的朋友前來拜訪,加德納夫人叫您過去看看。」

瑪麗和伊麗莎白不約而同的朝簡看去,發現她黯然的眼底又開始煥發出光芒。

前來拜訪的果然是賓利先生和賓利小姐。看見簡,賓利激動的臉頰都漲紅了,顛來倒去的說了好些話才總算表達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簡對他的怨懟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她不再冷冷淡淡的待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的目光叫賓利熱血沸騰。

賓利小姐與伊麗莎白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聽說她們明天要去亨斯福德才終於打起了精神,「哦?你們要去拜訪柯林斯先生?我記得瑪麗不是拒絕了他的求婚嗎?」

「只是禮節性的拜訪,與婚事無關。」瑪麗平靜的解釋。

賓利小姐剛放鬆的心弦再次緊繃。她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伊麗莎白,幾分鐘後忽然看向瑪麗說道,「達西先生最近打算與一位貴族小姐結婚,這件事你知道嗎,瑪麗小姐?聽說那位小姐是斯特林伯爵介紹的,雖然家世沒落,但依然保有貴族頭銜,而且還是獨女。」

伊麗莎白挑眉,露出『正該如此』的表情。

瑪麗按下心底的一絲漣漪,淡淡開口,「那麼我要恭喜他心想事成了。」

賓利小姐反覆觀察她面色,發現她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失落,被達西刺傷的心終於得到了安慰。看來,達西也是一廂情願啊,她不會祝他好運的,絕不!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13 PM

第四十四章 達西的視線被她粉嫩的舌尖吸引。

在倫敦待了一天,次日清晨盧卡斯爵士就準備去亨斯福德拜訪柯林斯。簡與賓利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一分一秒也捨不得分開。雖然伊麗莎白也不願意去,但想到瑪麗將要一個人面對愚蠢至極的柯林斯,她實在是可憐她。

最後,盧卡斯爵士,夏洛特,伊麗莎白和瑪麗登上了去亨斯福德的馬車。一路上的風景非常迷人,空氣也極為清新,大大緩解了伊麗莎白和瑪麗陰鬱的心情。

他們受到了柯林斯的熱烈歡迎,行李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拉著參觀了他新修繕的房屋。雪白的牆壁,紅色的屋頂,種滿薔薇的花園,等到來年春末,粉紅的薔薇花將一直盛放到10月,絢爛繽紛的花瓣和四處瀰漫的香味,那景像一定很美。

老實說,這是一棟相當溫馨的房屋,但在柯林斯極盡誇張、滔滔不絕的誇讚下卻失去了大部分的魅力。

瑪麗和伊麗莎白都有些疲憊,好幾次暗示柯林斯她們想先回房休息,等精神飽滿了再來參觀新居。但他彷彿沒有聽懂,在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的盛讚下更是欲罷不能。

等他終於覺得滿意了已經是兩小時後了,瑪麗和伊麗莎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回到她們共同的客房。

「夏洛特·盧卡斯小姐今年多大了,伊萊扎?」瑪麗一邊整理行李一邊詢問。

「27了,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伊麗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

「再過三年就三十了,難怪她和盧卡斯爵士那麼著急。」瑪麗瞭然的點頭,「你難道沒發現嗎?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引逗柯林斯與她說話,盧卡斯爵士更是處處捧著他順著他。依我看,他們想跟他結親,否則不會大老遠來這一趟。」

「噢,天啊!那不可能!夏洛特怎麼會看得上柯林斯?瑪麗,你一定是想多了。」伊麗莎白堅決不肯相信。

「時間會證明我的猜測。現在,讓我們好好睡一覺吧!」瑪麗迅速換好睡衣,鑽入被子裡舒心的歎了口氣。

伊麗莎白越想越覺得她的猜測很荒謬,睡著時嘴角還噙著一抹古怪的笑。

『未婚妻』前來拜訪,柯林斯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炫耀自己的新居,第二個念頭就是帶她去拜見自己的恩主——德布爾夫人。

等客人們都安置了,他立即寫了一封拜帖送到羅辛斯莊園。羅幸斯莊園離他的家只隔了一條街,僕人很快就帶來了回信,德布爾夫人非常樂意邀請他們共進晚餐。

隨後的幾小時柯林斯一直都在為晚餐做準備。他讓僕人提前叫醒了客人,連他們的服裝都要一一過問,既不想他們穿得太過講究,又不想他們穿得太過樸素,反覆折騰了好幾次。當瑪麗的忍耐限度快要到達極限時,他終於點頭表示滿意。

瑪麗不停深呼吸才勉強維持住了平靜的表情。她想,拒絕柯林斯的求婚也許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伊麗莎白與她對視,迅速做了個崩潰的鬼臉。

與她們完全相反,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一點也不覺得心煩,十分耐心的更換服裝,並詢問他拜會德布爾夫人時需要注意的地方,那慎重的態度活像要入宮覲見女王陛下。

柯林斯被取悅了,笑瞇瞇的與他們分享經驗,去羅幸斯的路上一直與他們交談,完全將瑪麗和伊麗莎白忘到了腦後。

看著笑得十分燦爛美好的夏洛特,伊麗莎白皺起了眉頭。她有些相信瑪麗的判斷了,她的判斷十有八-九是正確的,除了威克姆被迫害那件事。

羅辛斯的女管家招待了他們,言及夫人去接兩位貴客了,很快就回來,讓他們先在屋子裡參觀參觀。

羅辛斯莊園佔地非常廣袤,從窗外望出去會看見一大片松樹林,松葉已經枯黃掉落,灰濛濛的一望無際,寒風拂過時會帶來一股濃郁的松香味,令人心曠神怡。冬天景色壯闊,到了春夏便是鬱鬱蔥蔥、生機勃勃。這是個好地方。

瑪麗在窗邊眺望,湛藍色的眸子像天空一樣寧靜。

伊麗莎白看了一會兒便被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的嘖嘖讚歎聲吸引住了。

與窗外的自然遼闊不同,羅辛斯宅邸修建的富麗堂皇,從法國運來的奢華傢俱,從東方和印度運來的裝飾品,還有大扇大扇鑲滿五彩玻璃的落地窗。

行走在空曠的走廊就像行走在一個光與影、明與暗的夢境裡,那麼不真實!

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完全被震撼了,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伊麗莎白自小就膽識過人,這一點富貴還嚇不住她。

真正平靜的是瑪麗,她的眸子從頭至尾都沒激起任何波瀾,不疾不徐的腳步就像散步在自家的庭院。

女管家意外的看了她好幾眼,聽見路上傳來的馬蹄聲才停止打量,將客人引進客廳。柯林斯牧師的未婚妻看起來可真不像個鄉下姑娘!她默默想到。

「晚上好,各位,讓你們久等了。」德布爾夫人走進客廳,聲音洪亮的說道。

她的身材非常削瘦,頭髮與達西一樣是褐色的,但兩鬢染上了少許斑白,精光四射的眼睛和高高隆起的顴骨使她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此時正揚起下顎打量幾位客人,嚴肅的表情透著幾分挑剔和倨傲。她身後跟著兩男一女。年輕瘦弱的少女想必就是安娜·德布爾小姐,兩位男士中的一位赫然是貝內特家的老熟人達西先生。

「好久不見達西先生!」柯林斯首先向德布爾夫人鞠躬,隨即親熱的與達西打招呼。

盧卡斯爵士也連忙行禮。

三位女士對他們點頭致意。

「坐吧。想必你們在郎博恩已經見過了,但我還是要替你們互相引見一下。」德布爾夫人在主位落座,一一介紹自己的客人。

與達西同來的是他的表哥費茲威廉上校,長得雖然沒有達西英俊,可看著十分正派。在介紹到瑪麗時,他一連看了她好幾眼,隨即露出溫和有禮的微笑。

德布爾夫人也對瑪麗尤為關注。等客人們端起紅茶啜飲時她徐徐開口,「你就是瑪麗·貝內特?聽說你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她的語氣聽上去非常不滿。

「是的,夫人。」瑪麗淡笑,絲毫沒被她的氣勢震懾。

連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就那樣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德布爾夫人看上去更不滿了,冷冷開口,「要我說,現在的姑娘越來越不切實際了。錯過了柯林斯,以你平凡的相貌和微薄的嫁妝難道還能找到更好的丈夫人選嗎?更何況他還將繼承你們家的所有財產。我敢說,再過幾年回頭來看,你一定會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她表現的盛氣凌人、高高在上。

柯林斯在她說話的時候不住點頭,洋洋得意的作態氣得伊麗莎白握茶杯的手都在發抖。

瑪麗淡笑如故、一言不發,湛藍色的眼眸沒露出絲毫屈辱或憤恨的神色,那份大氣從容倒顯得德布爾夫人十分上不得檯面。

單看氣勢,德布爾夫人就已經輸得徹底,她自己彷彿也察覺到了,臉色青青白白的變幻,訓斥的話不知該如何繼續。

達西的眉心出現了幾道深深的溝壑。他眸色冰冷的瞥了眼柯林斯,掃過瑪麗時又融化成了一灘水。

「我想,已經到晚餐時間了,姨媽。」他沉聲開口。

外甥的提醒顯然給德布爾夫人找了個台階,她順勢站起來,放緩語氣道,「請去餐廳用晚餐吧,各位。」

眾人移步餐廳,圍著長長的餐桌落座。

「請自便。」德布爾夫人擠出一個微笑。

「千萬不要客氣。」安娜·德布爾小姐輕聲補充,有意挽救尷尬的氣氛。她甚至溫柔的對瑪麗笑了笑。

瑪麗回她一個更溫柔的微笑,沒有立即進食,而是拿起手邊的酒杯晃了晃,微微闔眼嗅聞杯中的酒香。

達西一直暗暗關注她的一舉一動,見狀也拿起酒杯搖晃,就著她秀麗的容顏淺淺啜飲一口,然後不著痕跡的勾起唇角。

瑪麗放下酒杯,將牛排切成小塊,均勻的抹上醬汁,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裡送,偶爾抿一口紅酒。她進餐的動作說不出的優雅,除非必要絕不開口說一句話,將食物送到嘴邊時從不讓油膩沾上她的唇,而是伸出小舌將食物捲走。

達西的視線被她粉嫩的舌尖吸引。

他喉結上下蠕動,口腔一陣又一陣的發乾。

他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完全辦不到。

「達西,姨媽問你話呢。」費茲威廉上校撞了撞他的胳膊。

達西立即回神,一臉平靜的朝德布爾夫人看去,「我剛才想起一些公事,失禮了姨媽。」

德布爾夫人嗔怪,「你總是成天想著公事,就連聖誕節也沒能來看我,這個習慣跟你父親一模一樣!達西,你要警惕,過度勞累會損害你的健康!」

「我知道了,姨媽。謝謝你的關心」達西點頭。

德布爾夫人重複之前的提問,「喬治亞娜最近還好嗎?她過幾天會不會來?」

「她很好,與安妮斯利太太去了尼斯湖度假,冬天過後才回彭博麗。她非常想念你,托我給你帶了封信。」

德布爾夫人滿意的點頭,開始詢問費茲威廉上校家裡的情況。

達西再次朝瑪麗看去。

瑪麗發現了他的注視,朝他舉起自己的酒杯。

達西眼裡沁出濃烈的笑意,一邊凝視她的臉一邊喝下杯中的紅酒,然後暗暗回味這一刻。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16 PM

第四十五章 他喜歡看她,樂意去發掘她的一點一滴。

瑪麗捲起舌尖,讓紅酒澀中帶甜的滋味能保持的更久一點。

說老實話,她剛才還以為達西在看她,幸好伊麗莎白的敲打起了效果,她才及時克制住了那些自戀的想法。結果達西只是對著她的方向發呆而已。

說不清失落或釋然,在這一刻,她完全放下了,面對達西反而更輕鬆自在。她想,從今以後她應該把他定位成一位可靠的朋友,所以她向他舉杯致意。

她的思緒被柯林斯滔滔不絕的讚美打斷。他感歎完牛排的可口又開始吹捧蔬菜沙拉的新鮮,當然,奶油蘑菇湯更是絕頂美味!他誇張的表情、華麗的詞藻叫德布爾夫人歡笑連連。

盧卡斯爵士和夏洛特也不遺餘力的附和。

如果他們沒吃過瑪麗做的菜餚,這些吹捧還有點名符其實,但胃部經過瑪麗非凡廚藝的洗禮,這些菜不說難以下嚥,但絕對稱不上美味。

達西自從離開郎博恩後便一直食慾不振,每次進餐時總會特別想念瑪麗。柯林斯越是將德布爾府上的主廚誇的天花亂墜,他便越是沒有胃口。

他朝對面的瑪麗看去,發現她依然在微笑,只是藍色的眸子裡偶爾流瀉出一絲厭煩。於是,他的胃口又回來了,甚至希望柯林斯不要停下他誇張的讚美。

瑪麗面上不顯,但太陽穴正一突一突的跳。柯林斯的話太多了,她光是聽他說就已經飽了。他雖然蠢笨,但拍馬的功夫實在不凡,難怪能打敗那麼多競爭者得到德布爾夫人的青睞。

伊麗莎白也正在極力忍耐,但叮噹作響的餐刀顯示出她正瀕臨崩潰的邊緣。看見面前擺放的一盤乾麵包,她開始想像自己忽然暴起,將乾麵包狠狠塞進柯林斯嘴裡的情景。然後她終於心理平衡了,繼續默默用餐。

晚餐結束時,伊麗莎白、瑪麗和達西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眾人移坐客廳,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達西放慢腳步,等瑪麗坐下後才尋了她對面的位置落座,在這裡,無論他的視線怎樣移動都能第一時間看見她的臉。他越來越喜歡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這種渴望無法控制。

他發現了她很多可愛的小動作。她用餐時喜歡先喝一點酒,喜歡將牛排切得很細,喜歡將蔬菜留到最後才吃。她坐下時總會不由自主的撩開裙擺,避免形成褶皺。如果身邊有扶手,她會將一隻手搭在扶手上,身體微微傾斜,姿態慵懶隨性。如果身邊沒有扶手,她的背部就會挺得筆直,姿態優雅高貴。無論何時何地,她總會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出來,就像一種本能。

他喜歡看她,樂意去發掘她的一點一滴。

「達西,我想你需要克制。瑪麗小姐的耳朵快燒起來了。」費茲威廉碰了碰他的手臂,低聲提醒。

達西立即收回自己的視線,過了十幾秒又朝瑪麗看去。她的耳尖果然嫣紅一片,頭側向一邊,微皺的眉心顯示出了她的不悅。

這幅表情讓達西想起了他們初見時的情景。美好的回憶柔和了他冷硬的面部線條。

瑪麗努力告訴自己,達西一定又在出神了,別去管他!可他尤為專注的視線還是叫她的半邊臉開始發燒。她只得努力裝作不在意。

另一邊,柯林斯讚美完晚餐開始讚美安娜·德布爾小姐,聲稱她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淑女,因為沒有貴族身份而無法出席宮廷晚宴,白金漢宮失去了最璀璨的一顆明珠。

德布爾夫人咯咯咯的笑起來,阿娜·德布爾小姐也羞紅了臉,但眼底滿是愉悅。

盧卡斯爵士與夏洛特變成了柯林斯的應聲蟲,他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

伊麗莎白面上淺笑,心裡卻在痛苦的呻-吟。好在費茲威廉上校的搭訕及時解救了她。

「教育是培養一位淑女的關鍵!」等柯林斯話落,德布爾夫人自傲的開口。

她環視客廳,想要給女兒找一個陪襯,然後相中了容貌最普通的瑪麗。

「瑪麗小姐,你會彈鋼琴嗎?」她慢條斯理的問。

伊麗莎白精神一振,心裡想到:啊哈,你可算問到點子上了!

瑪麗正要回答,柯林斯緊張的接過了話題,「她彈鋼琴的技藝很一般,完全無法與安娜小姐相比。」

瑪麗挑眉,發現柯林斯對她比了個手勢,於是保持了沉默。

達西用陰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伊麗莎白握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

德布爾夫人故作謙虛道,「安娜的琴藝也算不上精湛,如果不是因為身體虛弱缺乏練習,她的老師說她完全可以更進一步。」

「瑪麗小姐,你會畫畫嗎?」她停頓後又問。

瑪麗的嘴唇剛開始蠕動,柯林斯已經搶先回答,「她的畫技和琴技一樣普通,作畫只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

「繪畫是一項神聖的藝術,通過畫布可以展示出繪畫者的心靈,那會讓真實的景像在虛幻中得到昇華。我建議你多多練習,對提升你的氣質有好處。安娜每天都要堅持作畫兩小時,從不因為任何事情而中斷。」德布爾夫人的語氣更驕傲了。她喜歡從別人身上尋找優越感。

「你平時做針線嗎?我發現你鞋子上的刺繡很精緻。」她掃了一眼瑪麗自己做的繡鞋。

「她只會一些簡單的十字繡,這雙鞋是在倫敦買的。」柯林斯已經成了瑪麗的代言人。

瑪麗瞥他一眼,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微笑。她如今雖然是平民,但她作為仁孝公主的驕傲還在。柯林斯一味踩低她捧高安娜的做法刺痛了她的神經。她想,拒絕他的求婚是她這輩子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之一!成為他的妻子意味著卑微的生活,那她寧願放棄貝內特家的財產。

敏銳的察覺到了瑪麗對柯林斯的厭棄,達西陰沉的臉色稍微回暖。

「啊,在倫敦,什麼樣的好東西都能買到。」德布爾夫人感歎,然後用訓誡的語氣說道,「年輕姑娘在出嫁前應該學習做一些針線,這對她們婚後的生活大有好處。這塊蕾絲桌布就是安娜親手做得,你們覺得怎麼樣?」

「無與倫比的精緻!我還以為這是您從倫敦帶回來的。如果能鋪在紅酸枝圓桌上會更襯它!」柯林斯正兒八經的說道。

「紅酸枝圓桌?我想你說得對,我得找出這樣一張桌子來。」德布爾夫人竟然開始認真考慮。在她看來,安娜的一切都是最棒的,她勾勒的蕾絲桌布自然要用最昂貴的傢俱才能相配。

瑪麗雖然覺得好笑,卻不得不感歎她對女兒深沉的愛。失去了丈夫,女兒的身體又孱弱,她這種病態般的維護完全可以理解。

德布爾夫人喚來管家去庫房查看,然後與柯林斯又進行了幾輪問話,直將瑪麗貶的一無是處才滿意的下了結論,「我想你們急需一位家庭教師。雖然女人不需要像男人那樣強勢,但什麼都不懂可不行,那將影響你們的婚配。要我說,瑪麗小姐你的條件實在稱不上優秀,能夠有一位男士向你求婚就趕緊答應了吧。」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柯林斯一眼。

瑪麗笑而不語。

伊麗莎白的表情有些扭曲。

柯林斯感覺到了伊麗莎白的憤怒,知道自己的行為實在過分,只得絞盡腦汁的轉移話題。

「達西,他口中的瑪麗與你口中的瑪麗怎麼完全不一樣?」費茲威廉壓低嗓音問道。

「那是因為他不懂得欣賞。再貴重的珍寶在他手中都會失去光彩,他不配得到她!」達西低沉的嗓音中暗藏著一絲怒氣。

「那誰配得到她?」費茲威廉戲謔的問。

達西沉沉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另一頭,德布爾夫人詢問完貝內特家的情況又開始詢問盧卡斯爵士,也許因為他擁有爵位,也許因為他誠惶誠恐的態度,德布爾夫人對他很溫和,完全沒有之前的諸多挑剔。

夏洛特與柯林斯配合默契,你一句我一句將她捧得高高的。夏洛特每說一句話總會看柯林斯一眼,得到他滿意的視線便會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將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達西皺眉,腦子裡轉過很多想法。

晚上九點半,這場會面終於結束了。達西陪伴客人走到門廳,看見侍者手裡拿著幾件斗篷,立即挑出其中最眼熟的那一件搭在臂彎。

瑪麗怔楞了一瞬,然後極其自然的轉過身,方便他為她披衣。

達西的表情很嚴肅,與他溫柔至極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比。他甚至將瑪麗的髮絲從衣領中抽-出,輕輕用指尖理順。放下手時他的指尖一直在彈動,似乎還在回味那順滑如絲的質感。

除了費茲威廉和瑪麗,誰都沒有發現他曖昧的小動作。

瑪麗的耳尖紅透了,她轉頭仔細看了達西兩眼,發現他的臉龐一如往昔的冷峻,只得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多想,他那樣做只是為了體現自己的紳士風度。

達西與費茲威廉一直將他們送出羅辛斯莊園,途中柯林斯不遺餘力的奉承著達西,幾乎沒用一個重複的詞語。

瑪麗和伊麗莎白走得飛快,她們已經受夠了他那張嘴!如果他惹怒了達西先生,從他那兒得到一個深刻的教訓倒是件好事!

然而現實無法滿足她們的想像。達西一反常態,極為耐心的聽著柯林斯的奉承,眼看瑪麗已經走遠,他才打斷了柯林斯的話,「柯林斯先生,請問你還準備向瑪麗小姐求婚嗎?」

柯林斯用熱切嚮往的語氣說道,「是的,我準備今晚再次向她求婚。有了德布爾夫人的忠告,她一定會答應的!」

達西的臉色黑沉了一瞬。

他一字一句緩緩開口,「我請你慎重考慮一下,柯林斯先生。」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17 PM

第四十六章 恐嚇、欺騙、誤導,這難道是紳士達西會做的事嗎?

柯林斯完全沒弄明白話題是怎麼轉到自己的婚事上去的,而且達西先生的表情和語氣嚴肅極了。

他緊張的拉了拉領結,低聲詢問,「請問你為什麼要這樣說,達西先生?難道這樁婚事有什麼不妥嗎?」

達西揚起下顎睨視他,徐徐說道,「我想,姨媽更樂意看見你與盧卡斯小姐結合。她的父親擁有爵位,她的嫁妝非常豐厚,而瑪麗小姐有什麼?她不會彈琴,不會繪畫,不會做針線,不會操持家務,出身不體面,嫁妝也微薄……」

達西的語氣越來越冰冷,看向柯林斯的目光也越來越嚴厲。他停頓了一會兒,等胸中的怒火稍微熄滅才再次開口,「兩相對比,姨媽當然希望你能選擇更好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顯然更願意與盧卡斯小姐親近。」

「不不不,瑪麗並沒有你說得那麼愚鈍。」柯林斯連忙擺手否認。眼下他十分後悔剛才將瑪麗貶的一無是處的舉動。他知道瑪麗有多麼優秀,她甚至一點兒也不比安娜小姐差!能娶到她是他的幸運。

「那麼,你之前是在欺騙姨媽?」

達西冰冷的聲音令柯林斯打了個寒顫,他不敢說話了,囁嚅半晌後結結巴巴的說道,「不,當然不是!這樁婚事我會認真考慮的,感謝德布爾夫人對我的關心。當然,也感謝達西先生對我的勸告。」

他舉起帽子行禮,腳步凌亂的走遠了。

「瞧瞧我都看見了什麼?恐嚇、欺騙、誤導,這難道是紳士達西會做的事嗎?」費茲威廉上校抱胸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

「有些東西總是值得人們努力去爭取,哪怕使用不光彩的手段。」達西語氣平板的說道,然後負手朝燈火輝煌的羅辛斯宅邸走去。

「你就那麼確定他會改變主意?萬一你的珍寶實在太迷人了,他捨不得放手怎麼辦?」費茲威廉戲謔道。

「不,對他而言最寶貴的是身為牧師的體面,為了這份體面,他願意付出一切。」達西的語氣非常肯定。

「但願你是對的,我想明天一大早我們得去亨斯福德看看結果。」費茲威廉摩挲自己的下顎,滿臉期待。

牧師宅邸,瑪麗和伊麗莎白簡單洗漱一番就準備睡覺,忽然客廳傳來夏洛特的尖叫,兩人連忙跑到樓下查看情況,盧卡斯爵士先她們一步抵達客廳。

只見夏洛特滿臉通紅的坐在沙發裡,用手摀住自己的嘴,溢滿眼淚的眸子似悲似喜。柯林斯抓著她的手,神情不知所措。

「天啊!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太高興了爸爸!柯林斯向我求婚了!」夏洛特擦乾眼淚,向盧卡斯爵士伸出手。

盧卡斯爵士又驚又喜的給了她一個擁抱,然後與柯林斯擁抱。

瑪麗和伊麗莎白儼然成了無關緊要的看客。

等了這麼久終於塵埃落定,瑪麗內心沒有失去財產的凝重,反而說不出的輕鬆。

伊麗莎白摟住她肩膀,輕聲說道,「親愛的,你終於解放了!」

瑪麗笑睨她一眼。

柯林斯終於發現了兩人,表情說不出的尷尬。

瑪麗率先開口,「恭喜你了表哥,希望你和盧卡斯小姐一生幸福!」

伊麗莎白雖然替瑪麗高興,可也因為夏洛特的背叛感到傷心。她生硬的擠出一句『恭喜』。

夏洛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她們。

瑪麗對她安撫的點點頭,拉著伊麗莎白回房了。

翌日,達西與費茲威廉上校一大早就來拜訪牧師宅邸。看見柯林斯喜氣洋洋的表情,他握緊手裡的干邑白蘭地,沉聲問道,「看來你的求婚成功了,柯林斯先生?那位幸運的女士是誰?」

他環視客廳,發現夏洛特一臉嬌羞的望過來,緊繃的面容緩緩放鬆。

「啊,祝福我與夏洛特吧,達西先生!我們兩正準備去羅辛斯莊園,報告德布爾夫人這個好消息。」柯林斯牽起夏洛特的手。

「祝你們幸福。」達西從善如流的點頭,「你們請便,這裡有盧卡斯爵士招待我們就好。」

盧卡斯爵士連忙上前邀兩人入座,並催促柯林斯與夏洛特趕緊走。

「瑪麗小姐呢?」達西筆直的站在客廳,禮貌的詢問。

「啊,她在廚房,說是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替柯林斯和夏洛特慶祝。她真是太好了!」盧卡斯爵士半是感激半是愧疚的說道。

達西對他略一點頭,朝廚房走去。費茲威廉只得肩負起應酬盧卡斯爵士的任務。好在能吃上瑪麗做的午餐,希望味道果真像達西描述的那樣好。

瑪麗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圍裙,正在處理一隻雞。她看上去很忙碌,絲毫沒有察覺達西的到來,這幅畫面那麼溫馨那麼熟悉,令達西當場愣住了。他在廚房門口站了許久才悄悄走進去。

瑪麗手裡的刀在雞肉上揮動,切開幾個小口便能抽-出一根骨頭,很快整隻雞的骨架就被她完完全全拆卸下來,而雞肉卻絲毫沒有變形。

她在雞腹劃了一道口子,將醃製好的蘑菇,冬筍,蘿蔔一一塞進去。

她的表情很專注,粉嫩的唇瓣微微抿成一條直線,動作絕對稱得上血腥,可就是能帶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達西忍不住一再向她靠近,最終貼著她的後背,垂頭去觀察她秀美地臉龐。從背後看去,他彷彿將嬌小的少女擁入懷裡。

身後傳來淡淡的體溫,瑪麗忍了很久,直到耳根子紅透了才偏頭看向達西,問道,「你有什麼事嗎,達西先生?」

他不知道這樣貼近一位女士很容易造成誤會嗎?不要總是來撥亂她的心弦!

「送你的禮物,瑪麗小姐。」達西稍稍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剛才,瑪麗芬芳的氣息吹拂到他臉上,他的皮膚一陣酥麻,只能用冷硬的表情來掩飾心中強烈的悸動。

他嚴肅的面孔立即讓瑪麗放鬆下來,用圍裙擦乾雙手後接過酒瓶。

「這是來自於法國的干邑白蘭地,酒質醇香濃厚,口感順滑柔和,你一定會喜歡。」他低聲介紹。他早就發現了,瑪麗是個小酒鬼,但只喜淺酌不喜豪飲,餐前餐後都要來上一杯。這個嗜好很可愛,他完全能夠縱容。

瑪麗的眼睛閃閃發亮,將酒瓶對準陽光轉動,語氣略帶玩笑式的抱怨,「達西先生,你應該將酒瓶包得嚴嚴實實,然後私底下送給我。這樣,我就能一個人慢慢品嚐了。」

她眼波流轉,表情俏皮,看上去絲毫沒受到柯林斯與夏洛特婚訊的影響。達西冷硬的面容柔和下來,忍不住問道,「聽說柯林斯先生向盧卡斯小姐求婚了,你覺得遺憾嗎,瑪麗小姐?」

「有些遺憾!」瑪麗將白蘭地放進酒櫃,語氣不如之前輕快。

達西的臉色陰沉下來。

「我的駿馬,我的牛群,我的土地都將離我而去了!」她對達西聳肩,然後拿起一根胡蘿蔔嘟嘟嘟的切成薄片。

達西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發現她湛藍色的眸子裡一片平靜,顯然說『遺憾』只是一種玩笑式的自嘲。他陰鬱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沉默片刻後說道,「你會得到更好的!也許你未來的丈夫願意送給你一座更大的莊園,有成群的駿馬和牛羊,還有一望無際的遼闊土地。」

「謝謝你的安慰!」瑪麗輕笑起來,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不敢那樣想!人如果太過奢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最終的結果是連手中僅存的也一併失去。」

「不,你值得擁有……」達西抿了抿唇,正要將醞釀許久的話一口作氣說出來,伊麗莎白的出現打斷了他們。

「達西先生,去客廳喝杯紅茶吧?讓客人待在廚房簡直是主人家的罪過!」她用防備的眼神盯著達西。

達西的臉色不停變幻,最終僵硬的點頭,與伊麗莎白朝客廳走去。

他的出現破壞了盧卡斯爵士好不容易營造的熱烈氣氛,他極力想與年輕的紳士搭話,但對上他冰冷的眼神又退卻了。

『你是不是得罪達西先生了?』他用疑惑的目光詢問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等柯林斯與夏洛特從羅辛斯莊園回來時,午餐也準備好了。一道鳳吞三鮮、一道青檸明蝦、一道悶罐牛肉,一道濃汁海鮮,吃得費茲威廉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

「我終於知道你的珍寶的可貴之處了!就憑她的手藝,哪怕她沒有嫁妝也多得是人願意娶她。瞧柯林斯先生的表情,他絕對是後悔了!」費茲威廉壓低嗓音對達西說道。

「他後悔已經晚了。」達西面無表情地瞥了柯林斯一眼。

「我們喝點酒慶祝慶祝吧。」瑪麗笑盈盈的站起身,準備將達西送的白蘭地啟開。

「費茲威廉上校也帶來了一瓶紅酒,就開那瓶吧。」達西朝客廳中間的圓桌指去,上面豎著一瓶包裝精美的紅酒。

瑪麗心中暗喜,決定等會兒就將那瓶干邑白蘭地藏起來。

看見她嘴角那抹狡黠的微笑和眼底一閃而逝的亮光,達西立即猜到了她的心思,差點忍不住低笑出聲。看來,以後自己得多收藏幾瓶名酒用來取悅她才行!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19 PM

第四十七章 請允許我向你表達愛意,並誠摯的懇求你嫁給我!

羅辛斯莊園的松樹林景色很美,雖然是蕭瑟的冬天,但寒風帶起微辣的松香特別使人提神醒腦。

伊麗莎白和瑪麗都愛上了這片樹林,每天早上都要去裡面轉悠一圈。

而柯林斯、夏洛特和盧卡斯爵士則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他們每天清早都要去問候德布爾夫人。在瑪麗看來,這種行為就像宮妃給太后請安。

這個想法令她忍俊不禁,同時又慶幸自己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否則每天晨昏定省的人就變成她了。

「早上好,兩位女士。」費茲威廉站在小徑的拐彎處,向她們鞠躬。

達西也舉起自己的帽子致意。

「早上好,你們也喜歡在樹林裡散步?」伊麗莎白笑著看向費茲威廉。她與這位紳士很談得來,一絲淡淡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

「是的,這裡的景色很迷人。我尤其喜歡空氣中的松香味!」費茲威廉邊說邊展開自己的臂彎,伊麗莎白順勢挽住他的胳膊,陪伴他緩緩而行。

達西的眸子閃了閃,也踱步到瑪麗身邊,伸出自己的手。

瑪麗有些猶豫。

「地上的薄霜會使你的鞋底打滑,瑪麗小姐。」達西一本正經的勸告。

他話音剛落,前方的伊麗莎白就踉蹌一下撲進費茲威廉懷裡。兩人面色通紅的分開,然後相視而笑。

瑪麗不再猶豫,鬆鬆挽住達西的胳膊。他的臂彎很溫暖,帶給人別樣的安全感。

達西夾緊了胳膊,放慢了腳步,逐漸拉開與費茲威廉和伊麗莎白的距離。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漸漸變得尷尬。瑪麗將腮邊的髮絲別到耳後,微笑道,「好像有些冷了,我們回去吧。」眼下,她感覺非常不自在。

「上次我送你的白蘭地開封了嗎?」達西毫無預兆的問。

「還沒有。」

「那麼,我能否有幸與你共飲一杯?」達西又問。

酒是他送的,瑪麗無法拒絕。

兩人回到牧師宅邸,屋子裡靜悄悄的,大家都還沒回來。達西走到壁爐邊添柴,用鐵鉗將火撥旺。

瑪麗啟開酒瓶,用鬱金香形的酒杯盛放淡金色的酒液,微小的氣泡爬滿杯壁,然後竄進空氣中炸裂。

瑪麗將酒杯遞給達西,在壁爐邊的沙發坐下,火焰映紅了她半邊臉,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舒服的歎氣,仰靠在椅背上,姿態慵懶地像一隻蜷縮起來過冬的小貓。她舉起酒杯對準壁爐,查看酒液的色澤,然後湊於鼻端輕嗅,露出微微沉醉的表情。

「好酒。」她對達西舉杯,用舌尖抿了一小滴。乙醇的微辣,單糖的微甜,單寧多酚的苦澀以及有機酸的微酸順著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再進入喉嚨。她闔眼,靜靜體會那醇和、甘洌、細膩,綿延的口感。也許是因為燃燒的火焰,也許是因為攝入的酒精,她的臉頰悄悄爬上兩抹紅暈。

達西覺得自己還沒喝酒就已經醉了。他直勾勾的盯著瑪麗,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你不喝嗎,達西先生?」瑪麗撇開臉,不自在的抿唇。

達西恍然回神,灌了一大口酒後啞聲道,「我克制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放棄了掙扎。瑪麗小姐,請允許我向你表達愛意,並誠摯的懇求你嫁給我!」

他起身,用無比僵硬的姿態站在瑪麗面前,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秀麗的臉龐。

瑪麗手裡的酒差點灑在裙子上。她定了定神,遲疑的開口,「達西先生,我聽說你要與一位貴族小姐結婚?」

「我曾經有那個念頭,但最後打消了。」他坦誠的說道。

瑪麗放下酒杯,與他面對面站著,極為嚴肅的詢問,「那麼,達西先生能否告訴我,我究竟有哪些優點能讓你放棄與一位貴族小姐聯姻?」她的手心出了一層細汗,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你的家庭並不富裕;父母性情古怪;姐妹魯莽衝動;嫁妝微薄;親戚也不體面,甚至連遺產也無法繼承。可我依然愛你,想擁有你,這種迫切的心情無法按捺。如果你能成全我的念想,我將是全英國最幸運的男人。」

「娶了這樣一位條件糟糕的姑娘,我實在看不出你有哪點幸運,達西先生。」瑪麗幾乎被他的百般挑剔和屈尊降貴給氣笑了。她原本以為他會對她傾訴衷腸,她從未聽他對她說過任何甜蜜的話,就連求婚也是如此。她真是太可悲了!

「請你出去達西先生!這裡不歡迎你!你對瑪麗的冒犯和侮辱還不夠嗎?你嫌棄她時,她就要默默走開,你愛上她時,她就要感激涕零?世界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她絕不會嫁給一個違背自己父親遺願,肆意迫害兒時摯友的混蛋!你甚至還想拆散簡和賓利,讓他們陷入痛苦的深淵!」伊麗莎白橫眉豎目的站在門口,顯然她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嗓音沙啞。

「威克姆已經揭穿了你的真面目,如今全郎博恩的居民都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你刻薄、冷血、不講情誼!嫁給你是絕對不會幸福的!請你出去!」伊麗莎白將門板拍得砰砰作響,費茲威廉在她身後沖達西苦笑。

瑪麗的氣惱和失望被她這一攪和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她為難的朝達西看去,發現他臉色陰鬱,眸子裡滿是痛苦之色,不禁可憐起他來。她知道他一定是無辜的!可她無法替他辯解,那只會讓伊麗莎白更加怒火高漲、不依不饒。

達西故作平靜的看向瑪麗,「我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他的嗓音微不可查地顫抖。

「不,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達西先生。」瑪麗屈膝,心裡堵著一口氣。

達西定定看著她,某種熾熱如岩漿的情緒暗藏在幽深的眸子裡,眼看即將爆發。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渾身散發的陰鬱之氣連膽大包天的伊麗莎白都嚇了一跳。她側過身,緊貼著門扉站立。

達西向前踏了一步,逼近瑪麗。

瑪麗揚起下顎,傲然回視。

從她湛藍的眼裡看見了絕不妥協,達西的太陽穴鼓出兩條青筋,咬牙後退兩步,對瑪麗深深鞠躬,然後沉默的離開。他的步伐迅疾而凌亂,很快就消失在灰濛濛的松林裡。

「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瑪麗小姐。達西對你的愛是毋庸置疑的!他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你!連續工作了兩天兩夜只為了能及時趕到羅辛斯莊園與你相聚。」費茲威廉舉起帽子致意,然後也匆匆離開。

瑪麗瞬間脫力,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用手摀住臉半晌沒有說話。

伊麗莎白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坐在她身邊陪伴。

屋子裡一片死寂。

「我其實很想答應他的求婚,如果他能放棄對我們家的成見,如果他能把話說得再甜蜜一點。」過了十幾分鐘,瑪麗低聲開口。

「噢,瑪麗,對不起,我是不是破壞了你的幸福?可是我無法相信他的人品,他對威克姆犯下的罪行太可怕了!而且,他先是貶低你嫌棄你,現在又來說愛你,這種轉變實在可疑!」伊麗莎白快哭出來了。

「不,如果他懷著那麼多挑剔和不滿與我結婚,我們注定不會幸福。你不要想太多了伊萊扎,東方有句古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想這就是我的命運,我應該平靜的接受它。」瑪麗抱住伊麗莎白的肩膀搖晃,糾結的眉心緩緩鬆開。她不想與伊麗莎白討論威克姆的事,她已經認定了事實,自己說什麼都沒用。

等盧卡斯爵士一行回來時,姐妹兩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們一點兒也不知道在這棟屋子裡曾經發生的,能驚掉他們下巴的事。

達西一回到羅辛斯莊園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取出一瓶威士忌連喝了兩杯。辛辣的酒液刺痛了他的喉嚨,也刺痛了他的心臟。

「嘿,夥計,你需要克制!」費茲威廉推開房門,奪下他手裡的酒杯。

「沒有誰能一次就求婚成功。姑娘們總愛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驗她們的心上人。」費茲威廉故作輕鬆的安慰,隨即想起什麼又低叫起來,「噢,我們差點忘了威克姆!你聽見伊麗莎白的話了嗎?他在詆毀你的名聲。想想他會如何在瑪麗面前破壞你的形象吧,她當然不會嫁給你這樣的『惡棍』!我想你需要向她解釋清楚!」

達西愣了愣,頹廢的面色一掃而空。是的,存在這樣可怕的誤會,瑪麗怎麼可能答應自己的求婚?他立即朝房門走去,走到一半又頓住,回到書桌前攤開信紙。

「我需要安靜,費茲威廉。還有,謝謝你的安慰。」他疲憊的說道。

「不用謝。」費茲威廉擺手,面露好奇,「你不會就此放棄瑪麗小姐吧?」

「不,絕不可能!」達西堅定的搖頭。

「那麼我給你提個建議,等她平靜以後再向她求婚吧。聽說明年夏季她們要去湖區旅遊,正好經過彭博麗,你可以在那裡進行一次浪漫的求婚。老實說,你這次的求婚糟糕極了,一句甜蜜的話也沒有。瑪麗小姐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了強烈的打擊。」費茲威廉幸災樂禍的笑起來。沒想到達西連求婚都這樣刻板,老達西先生一定會為兒子哭泣的。

「我以為我列舉了娶她的種種困難才能凸顯出我對她深沉的愛意。」達西心中的痛苦消失了,只剩下懊惱和糾結,低咒道,「該死,我忘了她是一位多麼驕傲的姑娘!」

「那可太不幸了!她只會感覺到你的高高在上和施捨憐憫。你應該多看一些羅曼史小說,那對你的第二次求婚很有幫助。最後一個建議,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千萬別再開口!」拍拍表弟的肩膀,費茲威廉笑瞇瞇的走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2 PM

第四十八章 我感覺自己更加了解她,也更加愛她​​了!

雖然瑪麗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但她的內心並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麼平靜。實際上,她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對達西說就被伊麗莎白打斷了。她的指控那麼嚴厲,而罪名卻並不符實,瑪麗為此感到羞愧。

她拿了一沓信紙回到房間,剛提起筆又放下了。雖然英國的風氣比大夏開明的多,但男女私底下通信也是非常惹人詬病的行為。她站起身,眺望窗外沙沙作響的松林,腦海中出現的是達西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睛。他當時連眼眶都紅了!

瑪麗長歎口氣,坐在書桌後提筆疾書。

翌日清晨,濃濃的霧氣還沒散去,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薄霜,踩上去撲簌作響。瑪麗拿著信,在以往經常散步的小徑上徘徊。她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達西。

與此同時,達西也拿著一封信朝松林走來。他眼下一片淡淡地青黑,線條堅毅的下顎冒出許多鬍渣,完全沒了往日優雅從容的神采,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他直接朝瑪麗最常出現的小徑走去,看見徘徊在樹下的纖細身影,腳步頓了頓。

瑪麗也正好轉頭看過來,兩人遙遙對視,半晌沒有動作。

「早上好。」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達西首先向她靠近,極力用冷峻的表情掩蓋內心的緊張。

兩人的手都負在背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你……」又是同時開口,連用詞也一樣。

兩人都停頓,等待對方先開口,動作默契到了極點。

瑪麗首先繃不住了,湛藍色的眸子裡沁出笑意。

她的眼睛像天空一樣悠遠寧靜,又像大海一樣波瀾壯闊,帶著奇異的感染力。

達西直視她的眼眸,內心的緊張被極大的安撫了,一夜未眠而流失的精力彷彿正在緩緩匯攏。他將手從背後拿出來,用懇求的語氣說道,「這封信請你務必認真閱讀,瑪麗小姐。昨天伊麗莎白小姐對我的指控我完全能夠解釋。」

瑪麗驚訝的挑眉,將藏在背後的信也遞了出去,「正好,我這裡也有一封信要送給你。」

兩人互換信件,瑪麗略一點頭,率先離開。

達西捏緊手裡的信目送,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盡頭才轉身往回走。

他帶著滿身水汽回到羅辛斯宅邸,完全無視了管家請他用早餐的好意,一頭扎進書房,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

還是那熟悉的、華麗的、神秘的哥特體。黑色的字跡爬滿了整張紙,達西定了定神才開始讀取上面的話:

親愛的達西先生:

你的求婚給我帶來了驚喜。我不想欺騙你,我的內心確實感到了快樂。但除去快樂,更多的是擔憂和疑慮。

我曾聽說你想要與一位貴族小姐聯姻,那更符合你的利益。你還曾分析過娶我會帶來的結果,顯然那將為你招來一大堆麻煩,而你當時明確表達了對我的厭棄。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你轉變了心意,但正是因為這種太過突兀的轉折才引起了我的疑慮。婚姻是人生的頭等大事,我想你能理解我的謹慎,與此同時,我也希望你能保持謹慎,不要被一時衝動沖昏了頭腦。

你例舉了娶我的種種不利因素,然後明確的告訴我你依然想要擁有我。我感念你的情誼,卻不能苟同你的觀點。你在容忍我的家庭,企圖將我和貝內特家分割開來。但我要告訴你,我和我的家庭是不可分割的整體。我就是我,我是瑪麗·貝內特。哪怕冠上夫姓也抹不去『貝內特』的印記,因為它已經鐫刻在了我的血脈裡,也將由我的下一代延續,他還將以我的姓氏——貝內特作為中間名,再傳給他的下一代,直至永遠。

你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你只能盡量讓自己忽略它。然而你現在忽略的東西,在未來,當這份熾熱的愛火熄滅,將會成為消磨我們感情的罪魁禍首。千萬別說什麼你的愛此生不渝,那只能欺騙無知的小姑娘。再滾燙的愛意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轉變成淡淡的溫情,生活的瑣碎將取代愛情成為主題。

到時,你刻意忽略的東西將使你不得不去正視。兩個人的結合也是兩個家族的結合,它的複雜程度遠遠超過你的想像。婚姻需要的不是容忍,而是包容。包容好的、壞的;包容對你有害的、有益的;包容不同的理念帶來的各種衝突。

只有做到全心全意接納對方,迎接一切有可能發生的困難,這場婚姻才算是邁開了成功的第一步。從你昨天的求婚來看,我們的第一步顯然是極其失敗的,我完全沒有信心走下去,所以不得不拒絕。

另外,有關於伊麗莎白對你的指控,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告訴你,我從頭至尾都沒懷疑過你的人品。威克姆先生的故事非常動聽,但我從他英俊的臉上看見了醜陋的貪婪與憎恨。他的行為那麼輕浮那麼卑劣,我實在無法相信他是一位受害者!請你不要為伊麗莎白的誤解而感到生氣,遙遠的東方有一句古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送給你共勉。

最後,願上帝保佑你!

你真誠的瑪麗·貝內特

達西放下信紙,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的松林。他心中的懊惱、糾結、痛苦都沉澱下來,只餘一片平靜。他忽然很想知道瑪麗此時此刻正在幹些什麼,是不是也在眺望這片松林,他們的目光或許正在空中的某一點交匯。

想到這裡,他抿直的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等他回過神時,悄悄前來的費茲威廉已經看完了瑪麗的信件,嘖嘖感歎道,「沒想到你還曾明確對瑪麗小姐表示過厭棄,難怪她不肯相信你對她的愛。」

達西臉上的柔軟被冷硬取代。他一點也不想回憶當時的場面。那無疑是他此生最後悔,最想糾正的一刻。

「把信放下,你可以出去了。」他想要奪回信紙又害怕造成破損,只能狠狠皺眉。

費茲威廉連忙將信還給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瑪麗小姐很聰慧,非常聰慧。在處理感情的時候,她冷靜理智的做法完全不像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我原本對你的選擇還存有疑慮,但現在都打消了,她與你很相配,達西。和你一樣,她對她的家庭非常珍惜,哪怕面對一樁富貴至極的婚姻,她也沒有被沖昏頭腦。那些為了追求名利和財富而迫不及待與過去分割的女人我見得多了,她們冷酷健忘的心根本容納不了溫情。瑪麗與她們完全不一樣,如果與她結合,你一定會幸福的。」費茲威廉真誠的說道。

「謝謝你,費茲威廉。」達西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愉悅。

他無意識的摩挲信紙,傾吐道,「我現在一點兒也不為之前魯莽的求婚感到後悔。如果不那樣做,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欠缺些什麼,而瑪麗對我保有怎樣的期待,我願意為她做出改變。在人人都對威克姆報以同情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我,甚至不曾開口向我求證!老實說,經過這一切,我感覺自己更加瞭解她,也更加愛她了!如果我最後得不到她,我想我會發瘋的!」

費茲威廉瞪大了眼。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冷靜自持的表弟如此露骨的表達感情。

他斟酌了許久才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那麼你就努力去爭取吧。從瑪麗小姐的言辭間我發現,她對你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瞧瞧第一句話,你的求婚讓她感覺到了喜悅不是嗎?」

達西立即拿起信紙,將那句話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

費茲威廉好笑的搖頭,悄悄退出書房。

牧師宅邸,瑪麗也正反覆閱讀達西的信件。他寫了整整五頁紙,首先向瑪麗傾吐愛意,隨後為他不當的求婚詞表達了後悔和抱歉,然後著重解釋了威克姆與他的糾葛。

瑪麗歎了一口氣,將信遞給滿臉好奇,蠢蠢欲動的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看完信後臉色發青,不敢置信的叫道,「噢,上帝啊!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向費茲威廉上校求證,他也是喬治亞娜的保護人。」瑪麗指了指信上的一句話。

「不,不用求證了,他不會拿他妹妹的名聲來編造謊言。瑪麗,你的判斷是正確的,威克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她生氣的叫嚷,在房間裡團團亂轉,等冷靜下來後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親愛的,達西先生其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紳士!我破壞了他的求婚,更毀了你的幸福!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得採取行動彌補!要不然你現在就去羅辛斯莊園,告訴他你接受他了?」她語無倫次的說道。

瑪麗啼笑皆非的擺手,「事情已經發生便無可挽回。這不是你的錯,我本來也沒準備答應他的求婚。我從不對婚姻抱有期待,但如果能夠得到,我希望它是最完美的。一個勉強的求婚足夠令我打退堂鼓。」

「你說得對,達西先生的態度的確存在問題。他太屈尊降貴了,如果你嫁給他要像夏洛特那樣卑微,我倒寧願你不嫁。」伊麗莎白很快就被安撫了,用嘴唇碰了碰瑪麗的額頭。

姐妹兩密談了半小時,一致認為再面對達西先生實在尷尬極了,她們是時候告辭了。

柯林斯最近正在籌備婚禮。德布爾夫人果然對他選擇了夏洛特的行為表達了高度的讚賞。她對這樁婚事的看重令柯林斯不敢怠慢,他變得越來越忙碌。姐妹兩向他辭行時他只略略挽留兩句就答應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3 PM

第四十九章 她很矛盾,她也同樣憂愁

第二天一大早,柯林斯就帶著眾人來向德布爾夫人辭行。他的未婚妻也要回郎博恩準備嫁妝了。

他們被管家領進客廳時,德布爾夫人剛剛用完早餐,正在聽安娜·德布爾小姐念報紙,兩位男士一左一右的陪伴。

看見瑪麗,達西的目光立即追隨她而去,交疊起來的修長雙腿不由自主的展開。

但瑪麗雙膝併攏雙腿微側,手輕輕搭在沙發扶手上,姿態優雅的坐在他對面,沉靜的眼眸誰也不看,淺淡的微笑將她所有情緒都完美的隱藏起來。

凝視的時間有些過長了,她眉心微皺。達西不得不移開視線,面無表情的看向滔滔不絕的柯林斯。

「……所以,我們準備向您辭行。」他剛好說到最後一句,達西握茶杯的手抖了抖,杯中的紅茶泛起一圈漣漪。他垂頭啜飲,掩飾忽然僵冷的面色。

「怎麼不多待幾天?羅辛斯莊園的景色你們還沒逛遍呢。等雪下起來的時候,這裡美得像天堂一樣。」德布爾夫人假意挽留。

瑪麗與伊麗莎白連忙推辭,說了好些客氣話,最終勸服了德布爾夫人。她立即叫來管家替她們準備馬車。

「我還有一些公事需要處理,先失陪了各位。」達西忽然站起身,語氣平板的說道。

「去吧去吧,你每天總有處理不完的公事!」德布爾夫人嗔怪。

達西對眾人頷首致歉,匆匆離開客廳。

瑪麗這時才轉過頭來,凝望他的背影,湛藍的眼底滑過一絲惆悵。

從不曾奢望過的東西忽然出現在面前,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普通人的反應也許是撲上去,但她苦心籌謀,步步驚心的長大,自小養成的謹慎性格致使她無法跨出那一步。她需要仔細觀察,深思熟慮,確定無害了才會伸手去拿。如果因此而錯過,她會可惜,但絕不會後悔。

有這樣一位優秀的男士曾經為她傾心,她已經覺得足夠了。

馬車很快就準備妥當,德布爾夫人親自將她們送到大門口。

「瑪麗小姐,希望你們旅途愉快!我們還會再見的!」費茲威廉意味深長的說道。

「伊麗莎白小姐,你曾說過要帶我遊覽郎博恩,到時可別失言。」他又看向伊麗莎白,眼裡滿是情意。

「一定。」伊麗莎白笑著點頭,眼睛不住朝他身後張望,發現達西先生一直沒有出現,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在生硬的拒絕了他的求婚以後,瑪麗並不指望達西還能保持對她的熱情。她乾脆利落的登上馬車,徐徐開動後向眾人揮手。

馬車行進了一段時間,崎嶇不平的路面使車廂有些顛簸,夏洛特挪了挪位置,這才發現椅子扶手下卡著一個漆黑的禮盒。車廂表面裹了一層黑色的天鵝絨,禮盒也是黑色的天鵝絨材質,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這是什麼?不會是德布爾夫人的東西忘了拿吧?」她緊張的叫起來。

「我看看。」盧卡斯爵士接過禮盒翻轉,然後遞給了瑪麗,「這是給你的,孩子。」

禮盒底部貼了一張紙條,上面用簡潔端正的安瑟爾體寫道——致瑪麗。

瑪麗有些莫名其妙,等看見熟悉的字體後立即醒悟過來。她掂了掂份量,大致猜到了裡面的東西。

『你應該將酒瓶包得嚴嚴實實,然後私底下送給我』曾經說過的玩笑話迴盪在耳邊,她抱著禮盒微笑起來,空落落的心彷彿被填滿了。

「裡面是什麼?誰送得瑪麗?」夏洛特好奇的問。

伊麗莎白也湊過來看。

「一份臨別的小禮物。」瑪麗含糊其辭的說道,然後專注的看向車窗外,明確表達了不想被追問的意願。

伊麗莎白猜到了是誰的傑作,陰鬱的心情恢復了明朗。達西先生還願意送臨別禮物就表示他不再怪罪自己的誤解和瑪麗的拒絕了。他果然是位紳士。瑪麗沒能嫁給他有些可惜呢!

紙條上的字體端正華貴,稍微洩露了下筆人的性格。而能將東西藏在德布爾夫人的馬車上,那一定是前來羅辛斯莊園做客的兩位男士之一。不管是費茲威廉上校還是達西先生都是個好歸宿,但達西先生中途離開了,禮物十有八-九是他送得。真看不出來他對瑪麗有這樣的用心。

夏洛特默默分析,搶了瑪麗婚事的愧疚感減輕不少。

一行人抵達倫敦,準備在那兒待上幾天稍事休息,加德納夫婦佈置了豐盛的晚餐接待,又為盧卡斯父女預定了最好的旅館。

晚餐的餐桌上,加德納夫婦和簡聽說了夏洛特與柯林斯的婚訊,雖然驚訝,但都真誠的表達了自己的祝福。私下裡,他們齊齊鬆了一口氣。當瑪麗走的時候,他們總是擔心再次見面她會變成貝內特夫人,那場面可真夠驚悚的!

晚餐過後,姐妹三人關在房間裡準備好好談談各自的近況。

「你和賓利先生最近怎麼樣了?」伊麗莎白沖簡擠擠眼睛。

「我們還是那樣,沒什麼特別的。」簡雙頰羞紅,含糊其辭的說道。

瑪麗翻出達西送的禮盒,仔細拆開外面精美的包裝。裡面果然是一瓶酒,卻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粉紅色。酒液並不清澈透明,反而像雲霧一樣飄渺,看上去美極了,有種讓人立即嘗上一口的魔力。

瑪麗拿起盒子底部的便條閱讀,嘴角微彎,眼眸晶亮。

此時此刻的她週身都洋溢著快樂的氣息,吸引住了伊麗莎白和簡的視線。

「上帝,達西先生究竟送了你什麼好東西?它看上去漂亮極了!」伊麗莎白撲過去,拿起酒瓶顛來倒去的查看。

「竟然是朗姆酒?怎麼會是粉紅色?」簡不敢置信的盯著瓶子上的標籤。她只見過琥珀色或透明的朗姆酒。

「朗姆酒號稱『海盜酒』,深受加勒比海盜們的喜愛,這瓶是來自加勒比的特製預調酒,摻入了草莓果汁,口感既柔和又辛辣,像極了年輕人矛盾憂愁的心情。」瑪麗輕聲念著便條上的字句。這份禮物很珍稀,卻並不昂貴,能讓她心安理得的收下,由此可見達西的用心。瑪麗歎了口氣,再次為拒絕了他的求婚而感到惆悵。

伊麗莎白沒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笑嘻嘻的開口,「真沒想到沉默寡言的達西先生竟然能寫出這樣浪漫的語句!」

「我總覺得他對你的態度有些過於慇勤了,瑪麗。」簡遲疑的說道。

「你不知道吧,達西先生已經向瑪麗求過婚了!」伊麗莎白壓低嗓音。

簡睜大眼,摀住嘴,一臉震驚的表情。在她的追問下,瑪麗只得簡單說明近期的情況,並要求她保密。一是為了喬治亞娜的名聲,二是免得貝內特夫人受刺激。她如果知道瑪麗拒絕了一隻年收入上萬的金龜婿,她脆弱的神經一定會崩潰。

「噢,沒想到威克姆竟然是這種人,太可怕了!你不知道,你走後他在郎博恩大肆污蔑達西先生的名譽,將他自己渲染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受害者!」簡摀住胸口,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惡人。

「可惜我們不能站出來戳穿他的假面,那會對喬治亞娜造成傷害。謝天謝地民兵團就要搬走了,我們再也不用面對他了!」伊麗莎白比劃了個『上帝保佑』的手勢。她以前有多麼欣賞威克姆,現在就有多麼討厭他。

似想起什麼,她憤恨的神色褪去,打趣道,「簡,賓利先生什麼時候向你求婚?他可是很早以前就愛上你了,眼下卻落到達西先生後面去了。」

「這並不奇怪,他性子拖沓,做事總愛猶豫不決。達西先生正好與他相反,性格堅毅,行動果決。」簡皺起了眉頭。她也意識到了賓利最致命的弱點,然而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她不後悔。

伊麗莎白也沉默下來。以前她非常支持兩人的結合,但賓利無故失蹤以後,她也開始對兩人的感情存在疑慮。兩個都是性子綿軟的老實人,相處一定會融洽,但論到持家或管理產業,那必定將是一場災難。

「好了,如果要退卻的話,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簡,你回去以後便開始跟我學習管家。不會做家務沒有什麼,最關鍵的是學會打理產業和挾持奴僕。想要過得順心,靠得還是御下的手段。」瑪麗邊說邊啟開粉紅色的朗姆酒,找來三個酒杯遞到姐姐們面前。

「你的幫助太及時了,親愛的!」簡感激的擁抱妹妹。

「天啊,你怎麼能打開達西先生送你的酒?你難道不想留下來做個紀念嗎?」伊麗莎白搶過酒塞,試圖扣回去。

「他永遠存在於我的腦海中,不需要任何外物來紀念。現在,我想嘗嘗什麼叫做『矛盾憂愁』的滋味。」瑪麗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用唇瓣抿了一小口。甘甜、辛辣、纏綿……她閉上眼,認真銘記這一刻的感覺。是的,她很矛盾,她也同樣憂愁,她需要一瓶酒來釋放心底擠壓的情感。

伊麗莎白和簡對視,舉起酒杯與她碰了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簡精緻的五官皺成一團,不停拍打胸口,好半天說不出話。

伊麗莎白則利落的抹去唇角的酒液,豪爽的說道,「好酒,又甜又辣!再來一杯。」

她假裝酒鬼的模樣逗笑了瑪麗,她替她們滿上,舉起酒杯高喊『cheers』。

這一晚,姐妹三人非常盡興,但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們才知道什麼叫做頭痛欲裂。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4 PM

第五十章 拜訪彭博麗

姐妹三人回到郎博恩時並沒有受到貝內特夫人熱烈的歡迎,因為她已經早一步聽說了柯林斯與夏洛特的婚事。她滿以為該替女兒籌備嫁妝的會是自己,可對像卻換成了盧卡斯夫人,而且她還整天來找她徵求意見。那種苦悶的心情再次折磨了她脆弱的神經。

她不停咒罵柯林斯沒有眼光,發誓絕不會出席他的婚禮,然後摟著瑪麗柔聲安慰,告訴她她一定還能找到更好的丈夫。她在為貝內特家即將失去的財產感到痛心,但沒有什麼能比女兒更重要。

好在簡帶來了好消息,她與賓利的戀情如火如荼,就差一個盛大的結婚儀式了。簡第一次肯定的告訴媽媽,賓利先生遲早會向她求婚的。

「感謝上帝,我們家終於有了好消息!簡,你找到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好丈夫,你今後一定會幸福的!」她捂著胸口感歎。

如果你知道瑪麗曾拒絕了一位更好的丈夫,你就不會這樣高興了!伊麗莎白好笑的想到,然後與瑪麗悄悄退出客廳,讓簡去應付媽媽。她滔滔不絕的功力可一點兒也不比柯林斯差,這讓瑪麗想起了大夏的一句俗語——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春天悄然降臨,去的也無聲無息,不知不覺間少女們已經脫下厚重的冬裙,換上了輕薄鮮亮的夏衫。去城裡過冬的人們也陸陸續續的回來,而駐紮在鎮上的民兵團卻要搬走了。

凱瑟琳與莉迪亞陷入了極大的焦慮當中。她們太迷戀紅制服了,失去了他們,彷彿連生活都失去了色彩。莉迪亞與民兵團團長福斯特上校的妻子是好朋友,她反覆吵著要去她家住上一段時間,這樣,在紅制服們離開之前,她就能整天整天與他們待在一起。她甚至在腦子裡幻想四五位風度翩翩的紅制服同時圍著她調情的場面。

她一面嬌羞,一面又情難自禁。她纏著貝內特夫人讓她去梅麗頓,並多給她一些英鎊置辦參加舞會的裙子。

貝內特夫人是個無限寵溺女兒的母親,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但當她向一家之主瑪麗索要英鎊時卻遭到了嚴厲的拒絕。

「你該好好管教凱瑟琳和莉迪亞了,媽媽。她們越來越不像話,整天除了玩鬧、參加舞會、與男士們調情,什麼都不懂。再這樣下去,她們早晚會落入危險的境地!」

「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等她們長大了自然就好了。不瞞你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曾有過這麼一段時光。」貝內特夫人不以為然的擺手。

「不行,你讓凱瑟琳和莉迪亞自己來跟我說。另外,不要私下給她們準備馬車,沒有我的命令,農場的工人是不會同意向你們借馬的,別白費力氣了!」瑪麗埋頭看賬,冷冰冰的說道。

女兒板起臉的時候威嚴極了,像女王一樣不容人忤逆。貝內特夫人沒有辦法,只得叫凱瑟琳和莉迪亞自己去說服她們的姐姐。

瑪麗滿以為她會受到凱瑟琳和莉迪亞無休止的糾纏,正準備好好調教調教她們,卻沒想到兩人忽然之間安靜下來,再也不吵著去梅麗頓了。

這個現象有些奇怪,但瑪麗還來不及深究就接到了加德納舅媽寫給她的信,邀請她一塊兒去湖區旅遊。這次行程早在去年冬天就已經說好了,伊麗莎白覺得很有趣,也加入了進來。

兩人往倫敦出發了,臨走前再三叮囑貝內特夫人看好凱瑟琳與莉迪亞。

加德納舅舅因為公事耽誤了啟程,又因為公事得提前回倫敦,旅程大大縮短。加德納舅媽提議放棄遊覽湖區的計劃,在德比郡盤桓三個星期就回來。那裡的風景絲毫也不比湖區遜色。

瑪麗與伊麗莎白有得玩就滿意了,並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等會兒我們會路過蘭頓小鎮,我曾去那兒遊覽過,風景相當不錯。」加德納舅媽瞇眼回憶,過了幾分鐘又興奮的補充道,「哦,對了,蘭頓離達西先生的莊園很近,我們正好過去拜訪他。」

「貿然過去拜訪不好吧,舅媽。」瑪麗平靜的眼眸激起一圈波瀾。

「怎麼會?達西先生是一位相當隨和的紳士,如果我們路過卻不去拜訪,他知道了會怪罪我們的。」加德納舅舅大大咧咧的擺手。

「你們好像與達西先生很熟悉?」伊麗莎白好奇的問道。

「啊,我們在倫敦經常遇見。他每次路過我們的商店都要停下來打招呼。他隨和健談,博學多識,為人慷慨大方,對如何經營商店提出了許多絕妙的主意。他是一位經商的天才,比他祖父和老達西先生強多啦!我敢說達西家族的財富連許多大公爵都要望塵莫及。」加德納舅舅盛讚道。

「隨和健談?我怎麼覺得他們口裡說得不是達西先生?」伊麗莎白附在瑪麗耳邊戲謔道。

瑪麗抿唇微笑,轉頭欣賞窗外一望無際的田野和連綿起伏的山林來掩飾心中的異樣。過了這麼久,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恢復了平靜,可聽見達西的名字依然能在腦海中清晰的勾勒出他深邃的五官。

見瑪麗久久沒有說話,伊麗莎白以為她不願意,低聲勸說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就去彭博麗看看吧。聽說達西先生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巡視產業,而且常常遠渡澳大利亞和印度,去管理他的種植園。我們遇上他的概率很低,你不要擔心。」

「逃避不是辦法。該碰面總會碰面,不該碰面的就算上趕著也見不著。我並不害怕與達西先生遇見,伊萊扎。」瑪麗淡笑道。

「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他對待舅舅和舅媽都能那麼彬彬有禮,可見已經忘記了我對他的誤解和你對他的拒絕。你以前總說他為人正直,我現在可算是相信了。當然,如果他能改改他傲慢的脾氣就更好了。這樣你就能嫁給他了。」伊麗莎白的語氣裡充滿了遺憾。

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談,完全沒注意到加德納夫婦交換了個奇怪的眼神。

蘭頓小鎮果然很美,紅磚砌得房子充滿了羅曼蒂克的味道,除了麥浪翻滾的農田,這裡還有一大片波斯菊花海,粉紅,粉藍,深紅,深藍……風兒一吹便掀起層層疊疊的彩色波浪,美輪美奐的景色能叫徜徉其間的人忘卻所有煩惱。

瑪麗與伊麗莎白在花海裡一陣瘋跑,追逐漫天飛舞的蝴蝶,少見的活潑樣子逗笑了加德納夫婦。

等他們終於盡興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錯過了下午茶,但晚餐時間還沒到。這個時候去拜訪彭博麗正好。

彭博麗佔地面積比羅辛斯莊園廣闊的多,包括一個綠色的湖泊和一座望不見盡頭的柏樹林。彭博麗的女管家雷諾茲太太接待了他們,無比熱情的態度與羅辛斯莊園冷漠倨傲的女管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彭博麗宅邸的佈置也迥異於羅辛斯的富麗堂皇。傢俱的色彩有些單調,擺飾也相當簡單,卻充滿了莊嚴大氣的味道。

「由於長期缺乏女主人,彭博麗宅邸有些無趣了。這些擺設都是許多年前的,花樣並不時新。」雷諾茲太太不好意思的說道。

「是的,你們需要一位女主人來改變這種陳舊的狀態。」加德納舅媽附和道。

雷諾茲太太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瑪麗一眼。

瑪麗沒有注意她們的一唱一和,她的視線已經被壁爐架上的一排油畫吸引了。正中最大的一副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先生,那一定是達西的父親。旁邊稍小的一副正是達西本人,但他的臉龐比起現在青澀很多,應該是十七八歲時畫下的。

瑪麗怔怔看了許久才移開視線。她面容平靜,可耳根子卻漸漸泛起紅暈。

雷諾茲太太一直沒有打攪她,笑瞇瞇的等候在一旁。

最下面是一排用相框裝點的小油畫,秀麗的少女與達西有七分相似,那一定是他的妹妹喬治亞娜·達西,就連威克姆的畫像也赫然在列。

「他怎麼也在?」伊麗莎白指著相框,一臉厭惡。

瑪麗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來兩位小姐已經知道威克姆的事了。老達西先生去時威克姆還沒露出真面目,所以他對他的寵愛一點兒也沒減少,曾刻意囑咐我們不能移動這裡的畫像。所以達西先生便一直保留了下來,哪怕每次看見都會勾起不好的回憶。」雷諾茲太太解釋道。

「達西先生向來看重情誼。」瑪麗微笑,嗓音中滿載著她不自知的溫柔。

雷諾茲太太立即順著她的話題讚揚起達西先生,說他對待佃戶如何仁慈寬宏,小時候又是多麼聰明可愛。瑪麗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該告辭了,雷諾茲太太。天色已經不早了。」加德納舅媽看了看窗外,為難的開口。她還以為會碰見達西先生,但他們待了那麼久他卻一直沒出現。這可跟他們原來說好的計劃不一樣。

「用過晚餐再走吧!」雷諾茲太太連忙挽留。

「不了,我們還沒訂好旅館,只能下次再來拜訪了。」加德納舅舅遺憾的說道。

「太太,您來看看這條領巾,不知道為什麼裂了一條大口子!」雷諾茲太太還要再勸,一名女僕驚慌失措的跑進來。

「噢,天啊!你們怎麼弄得?這可是夫人留給達西先生的遺物,是真正來自東方的絲綢,費茲威廉家族(達西母親的娘家)傳承了好幾代!」雷諾茲太太接過領巾查看,然後焦慮的喊起來。

「一定是漿洗的時候太過用力,晾曬時便出現了裂痕。像這種傳承了好幾代的絲綢要特別注意保養,它們的絲質已經很脆弱了,最好用皂莢果熬煮的冷水來清洗。」瑪麗溫聲解釋。

領巾是純黑色,用金絲繡出漩渦狀的雲紋,低調中透著奢華,果然是典型的東方刺繡,不說紀念意義,就連價格也不可估算。

瑪麗接過領巾翻來覆去的查看,從容鎮定的姿態令焦躁的雷諾茲太太平靜下來。

「這是比較簡單的蜀繡,如果有同色的絲線,我想我能夠讓它恢復如初。」瑪麗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雷諾茲太太。這條領巾對達西意義非凡,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在拒絕了他之後,她一直想為他做點什麼。

雷諾茲太太半信半疑。領巾的口子裂得很大,許多地方都崩紗了,怎麼看也不像能修好的樣子。但既然瑪麗小姐開口了,她不妨讓她試一試。就算修不好,達西先生肯定也捨不得怪罪。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4 PM

第五十一章 在不經意的時候,他們做著同樣的事

修補領巾的工序很繁瑣,加德納夫婦與伊麗莎白不得不留下來等待。

雷諾茲太太一邊給他們佈置紅茶和點心,一邊派了僕人去蘭頓小鎮給他們預訂旅館,時不時朝敞開的大門看上一眼。

女僕找來了黑色和金色的絲線,質地都是最好的。瑪麗拿著絲線在領巾上比對,見色澤沒有什麼差別才開始劈絲。如果色澤對不上,她還得再增加一道做舊工序。

「天啊,你還要將線弄得多細?我幾乎看不見它們了!」雷諾茲太太挨著她坐下,膛目結舌的看著她將本來就不粗的絲線劈成無數更細的絲線。

加德納夫婦也是第一次看見外甥女展露絕技,紛紛圍攏過來觀看,嘴裡不時嘖嘖稱奇。倒是見慣了的伊麗莎白十分自在,窩在沙發裡悠閒的品著紅茶。

「劈成四十八分之一就差不多了。絲線太粗,縫補起來會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跡。」瑪麗簡單的解釋道。

「難道你所謂的恢復如初真的就是『恢復如初』?一點縫補的痕跡都看不見?」雷諾茲太太這時才真正領會了瑪麗話中的含義。

「當然。」瑪麗點頭,再次將細的不能再細的絲線劈成兩半。

雷諾茲太太深深看了她幾眼,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咯登咯登的馬蹄聲,然後就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達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十分考究,褐色的髮絲卻有些凌亂,上下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急促的呼吸。看見陷在沙發裡的嬌小身影,他眼裡劃過一抹如釋重負,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直到呼吸平緩才挺直脊背走進去。

「下午好,各位。」他脫下頭上的帽子致意。

「下午好。」瑪麗先是愣了愣,然後立即收斂眼底的亮光,站起來行禮。她的姿態禮儀那麼完美無缺,叫雷諾茲太太詫異的看了好幾眼。

加德納夫婦與伊麗莎白也連忙起身問候。

「發生什麼事了嗎?」看見臉色煞白的女僕和略帶緊張的雷諾茲太太,達西敏銳的問。

「你的領巾裂了道口子,我正在修補。」瑪麗揚了揚手裡的絲線。

達西這才看見擺放在針線籃裡的黑色領巾。他走過去查看。

女僕和雷諾茲太太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心高高提起。

達西面無表情,可瑪麗從他眼底看見了痛惜。

「不要擔心,我會讓它恢復原樣的,保證你完全看不出它有哪裡不對勁。」她開口安慰,略略放低的嗓音聽上去溫柔極了。

「我不知道破損成這樣的絲綢還能修補如初,那豈不是像破鏡重圓一樣神奇?」念出『破鏡重圓』四個字時,達西略微加重了語氣。他在瑪麗身邊坐下,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她,裡面滿是滾燙的情意。

瑪麗極力忽略心中的悸動,微笑道,「我拿破碎的鏡子沒有辦法,但只要給我同色的絲線,我便能施展魔法還原一塊絲綢。等我修補好你就知道了。」

「我拭目以待。」達西微微勾唇,低沉的嗓音透著沙啞。

他緊挨著她落座,絲毫不想移動,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將客廳裡的所有人都忽略了。親暱又曖昧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蔓延。

雷諾茲太太鬆了口氣,低聲對另外三位客人說道,「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我能否有幸帶各位參觀達西家族的藏書室。那些古老的羊皮書倒還有點看頭。」

伊麗莎白和加德納舅舅的眼睛爆發出亮光,迫不及待的跟隨她往藏書室走去。加德納舅媽對書籍沒有興趣,但她不想留下來打擾兩位有情人,也笑瞇瞇的離開了。

「女僕給我找來的針都太粗了,但幸好還能用。」瑪麗試圖尋找一些話題。她拿起最細的一根針,用力將針尖掰彎。

「小心。」達西皺眉,迅速奪過針,查看她微紅的指腹。

「這些事可以由我來代勞。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他低聲說道。

瑪麗的耳根子開始泛紅。她努力平息紊亂的心跳,解釋道,「我想將針尖弄彎,像魚鉤那樣。」

達西點頭表示明白,輕而易舉就將針尖弄成她想要的形狀。瑪麗穿針引線,將崩紗的地方一點一點勾勒填補。她低垂著頭,表情嚴肅而認真,濃密的睫毛像蝶翼一樣輕輕顫動。

她完全忘了週遭的一切,達西投放在她身上的視線更加專注了。他甚至挪了好幾個位置就為了尋找一個角度能讓他更加清晰的看見她的臉龐。那塊傳承了好幾代的領巾儼然被他徹底遺忘了。

兩人靜靜坐了一個多小時,瑪麗收起最後一針,將領巾攤開在他面前,輕快的問道,「達西先生,你能看出之前的裂縫嗎?」

達西立即收起眼底的癡迷,接過領巾查看了許久,還一寸寸摸過。

「你做到了,瑪麗小姐。我完全看不出它曾經破損的樣子。」他眼裡沁出笑意,仔細將領巾疊好,放進貼身的上衣口袋裡,微微露出的一角與他奢華的服飾正相配。這塊領巾之於他的意義更加重要了。

瑪麗放鬆下來,這才注意到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考究的穿著。黑色的西裝外套做工極其精緻,完全襯托出了他挺拔的身姿,包裹在黑色西褲中的腿又長又直,肌肉隆起的線條相當流暢而有力。他緊挨著她落座,陽剛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使她的心臟砰砰亂跳,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見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己,達西眼裡的笑意更加濃烈。他傾身給她倒茶,開始詢問她這幾個月的近況。

瑪麗最初還有些不自在,但見他彷彿完全忘了被拒絕的事,依然親切自然的對待自己,極力想引逗自己多說點話,她也就慢慢放鬆下來,談起這幾個月裡發生的趣事。在英國,未婚男女是可以往來的,哪怕做不成達西夫人,瑪麗也不想失去這樣一位可靠的朋友。

「我送你的朗姆酒怎麼樣?」聊完近況,達西試圖談起更親密的話題。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近著瑪麗,不敢太急切,卻也不想太含蓄。

「口感好極了!它害得我宿醉一場!」瑪麗用指尖按揉太陽穴,彷彿回憶起醒後頭痛欲裂的感覺。

達西也開封了瑪麗送得青梅酒,並且也宿醉了一場。聽她這樣說,他忍不住低笑起來。在不經意的時候,他們做著同樣的事,這種奇妙的默契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他的笑聲低沉渾厚,充滿了磁性,這還是瑪麗第一次看見他冷峻的臉龐露出如此明顯的笑意。她耳尖微微顫動,心裡為他迷人的嗓音而沉醉,面上卻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

「我以為你不喜豪飲,瑪麗小姐。」他柔聲說道,末了又低笑起來。

「歸根結底,那都是你的錯,達西先生。」瑪麗半開玩笑的抱怨道。

「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原本還打算送你幾瓶法國波爾多的紅酒,眼下我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免得你再次受宿醉之苦。」達西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原諒你了,達西先生。那幾瓶紅酒就給我留著吧。」瑪麗飛快的接口,然後抿唇微笑。她眼裡閃爍著促狹的光芒,俏皮的神采引得達西一連看了她好幾眼。

達西花費了極大的自制力才使得自己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他一邊說著『當然』一邊站起身,邀請瑪麗與他一起去參觀酒窖。自羅辛斯分別以後,他刻意搜尋了許多名酒,只等著它們的女主人前來品嚐。

「達西先生,可以用晚餐了。」雷諾茲太太領著伊麗莎白一行回到客廳,看了眼座鐘後提醒道。

達西這才發現外面已經昏黃。時間過的那樣快,一個多小時他竟覺得只過了幾分鐘而已。他停下腳步,遺憾的說道,「眼下沒有時間供我們慢慢品嚐美酒了,瑪麗小姐。」

「沒關係,下次我會記得早點來拜訪。」瑪麗戲謔道。她完全沒有發現,她已經被達西親暱自然的態度感染了。她說話的語氣就像對著一位交往多年的老朋友。

「後天早上九點鐘好嗎,瑪麗小姐?後天喬治亞娜也要回來,我想介紹你們認識。」達西立即敲定時間。

瑪麗愣了愣,點頭道,「好的。」她終於覺察出了達西怪異的態度。他對她好像比之前更熱情了,完全不像受到拒絕的樣子。

達西滿意的點頭,伸手邀請她移步餐廳。

雷諾茲太太已經將伊麗莎白一行安置在了餐桌上。

女僕正在擺放刀叉和碗碟。

看見達西上衣口袋裡露出一角的領巾,雷諾茲太太的眼睛亮了亮。

「領巾縫補好了嗎?達西先生?」她一臉渴望的盯著它。

「是的,完好如初。」達西替瑪麗拉開椅子,等她坐好後才緊挨著她落座。

見他絲毫沒有拿出領巾給自己看一眼的打算,雷諾茲太太稍等一會兒便放棄了,替客人們盛好湯,布好菜,然後悄然退下。達西先生的佔有慾有些過於強烈了,她內心感歎道。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6-20 02:05 PM 編輯

第五十二章 達西先生正在追求瑪麗

彭博麗宅邸的主廚手藝非常高超,他做的奶油玉米濃湯受到了客人們的盛讚。

達西一邊與他們聊天一邊時不時看瑪麗幾眼。她用餐時一如既往的安靜,湯匙輕輕劃過濃稠的粥面,舀起份量適中的一勺送進嘴裡,然後抿唇嚥下。整個過程一點兒聲音也不發出,就連湯匙摩擦碗碟的嘶響也沒有。這樣完美的禮儀就連達西也無法做到,當湯快喝完的時候,他的湯匙總會無可避免的與碗碟產生一些摩擦。

他不知道她是怎樣做到的,但他知道她一定會將她的一切傳授給她的孩子。她還會用『貝內特』給她的孩子們做中間名,想得可真遠。

達西用餐巾擦嘴,掩飾上揚的唇角。

「達西先生,彭博麗主廚的手藝真不錯。他做菜的風格與瑪麗有些相似。但我要說老實話,比起瑪麗還差了那麼一點兒!」伊麗莎白嘗了一口土豆泥,用手指比劃著說道。

加德納夫婦在心裡為外甥女直爽的性格感到歎息。她的膽子總是那麼大,從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

瑪麗微笑瞥了姐姐一眼。

達西放下餐巾,溫聲說道,「被你看出來了,伊麗莎白小姐。彭博麗主廚拜讀了瑪麗小姐送我的菜譜,最近一段時間都在揣摩她的技藝。我同意你的話,他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瑪麗的味道。」

說到最後一句,他刻意壓低了聲調,使自己的話透出些曖昧的意味。

瑪麗轉臉朝他看去,發現他的表情一本正經,可眼底卻湧動著熾熱的情感。她像被燙著般收回目光,臉頰不可遏制的發起燒來。

她眼簾低垂,眼睫顫動,白皙的雙頰暈染上兩團誘人的紅暈,線條柔和的五官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嬌艷無比,像一朵靜靜盛放的薔薇花。這是達西從未見過的美景。

他只瞥了她一眼就再也無法移開視線,好在伊麗莎白的發言讓他及時清醒過來。

「是的,瑪麗的手藝不是誰都能學會的,那些工序太複雜了,不要說做,光聽著就很嚇人。你知道嗎,有一道湯她足足花了三天三夜才熬好!我真是太佩服她的耐心了。」

「但我想那道湯的味道一定棒極了。它叫什麼名字?」達西對伊麗莎白微笑。

他親切的態度,積極的攀談叫伊麗莎白狠狠吃了一驚。她還是第一次與達西先生談話超過了一分鐘。以往他總是面無表情的嗯兩聲就沒有下文了。

伊麗莎白饒有興味的瞥了瑪麗一眼,發現她竟然臉紅了,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你說得對,那道湯的味道我終身難忘!名字很簡單,就叫牛骨湯,用料就是一大根牛骨,但我不知道她究竟往裡面放了什麼東西能讓簡單的清水變成無上的美味。」伊麗莎白瞇眼,彷彿在回味。

「瑪麗小姐一定有自己的秘法,我們不便追問。不知道我能否有那個榮幸品嚐這道湯?」達西轉頭凝視瑪麗,柔聲問道。

「如果有機會的話。」瑪麗含糊其辭的回答。她有些摸不準達西的心思,他的態度不像以前那樣不遠不近,反而透著些侵略性。但她並不覺得反感。

「一定會有機會的,瑪麗小姐。」達西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才開始繼續用餐。

伊麗莎白垂頭忍笑。她總算是看出來了,達西先生正在追求瑪麗,為了彌補他之前傲慢的求婚,他甚至試圖討好自己和舅舅舅媽。這份誠意足夠了,如果他再次求婚,她一定會支持他的。

「達西先生,你的藏書非常豐富,我甚至看見幾本罕見的手抄本。」加德納舅舅快速吃了些牛排驅趕腹中的飢餓,這才加入談話。

「是的,我的祖父和父親酷愛閱讀,也酷愛收藏。這兩項愛好造就了彭博麗巨大的藏書室。如果你們感興趣,我隨時歡迎你們來借閱。」達西一邊切割牛排一邊溫和的說道。

他異常慷慨的行為博得了加德納夫婦與伊麗莎白極大的好感,他們不停向他道謝。尤其是伊麗莎白,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將瑪麗嫁到彭博麗,這樣她就能隨時拜訪達西先生的藏書室了。

瑪麗一直保持沉默,她不太習慣在用餐時聊天。

達西忽然看向她,低聲說道,「我上次提過的那本東方古籍,名字好像叫做《孫子兵法》,未翻譯的原本,瑪麗小姐有興趣嗎?」

瑪麗湛藍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亮。

達西呼吸停滯了一瞬,繼續說道,「我還有幾幅來自東方的字畫,技法非常獨特。」

「那麼,後天我能否有幸觀摩觀摩?」瑪麗的目光十分熱切。

達西眸色漸深,微笑道,「當然可以。」

兩人都滿意了,繼續沉默的用餐。

雖然大家不再交談,但是卻都覺得這頓晚餐用得非常舒心,達西先生的招待實在是太慇勤了,他嚴肅刻板、沉默寡言的形象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用完晚餐,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清涼的夜風撩起白色的窗簾,幾隻螢火蟲不慎撞了進來,成為窗簾上的點綴。

達西一直將客人送到莊園門口。

「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加德納先生是否有興趣與我一起去釣魚?」他問的是加德納舅舅,眼睛卻盯著瑪麗。

「當然,我這次出門特意帶了釣具。」加德納舅舅笑瞇瞇的說道。

達西點頭,慇勤地護著瑪麗登上馬車。看著馬車遠去,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兩步,英俊的臉龐再也不復之前的堅毅,帶著幾分惆悵和渴望。

自從夫人去世後,雷諾茲太太還是首次看見這樣柔軟的達西先生。她沉默的站在他身邊,直到馬蹄聲再也聽不見才提醒他回去。

「彭博麗急需一位女主人,達西先生。」她試探道。

「很快就會有的。」達西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能否看看女主人縫補好的領巾?」她的視線定格在他的西裝口袋上。

「等下次漿洗的時候你就能看見了,你親自洗。」達西摩挲領巾,慢慢走向漸次亮起燈光的彭博麗宅邸。

這裡很快就會熱鬧起來的。瑪麗小姐初看一般,細看卻十分可愛,更別提她完美的風度和禮儀。小主人們一定會比達西先生小時候更加可愛。雷諾茲太太笑瞇瞇的想到。

雷諾茲太太給客人預訂了最好的旅館,純白鬆軟的被褥看上去十分乾淨,二十四小時都有僕人提供熱水。

伊麗莎白整理好行李,一臉高深莫測的敲開瑪麗的房門。

瑪麗剛洗完澡,臉蛋紅撲撲的,金色的髮絲正滴著水,沿著她白皙修長的脖頸沒入她豐滿挺翹的胸部。她的身材看似纖細,但該有肉的地方一點兒也不少,裙擺因為與床單摩擦而捲到了大腿根部,露出一雙筆直勻稱的美腿。

瑪麗可以是含蓄的、優雅的、高貴的、俏皮的、威嚴的……但這樣風情萬種的瑪麗伊麗莎白卻從沒見過。她一時呆住了。

「有什麼事嗎,伊萊扎?」瑪麗一邊擦頭髮一邊問。

「瑪麗,如果達西先生看見這樣的你,他一定會瘋掉的。」伊麗莎白一本正經的開著玩笑。

瑪麗的臉頰有點發燒。她沒好氣的瞪了姐姐一眼,用裙擺將雙腿嚴嚴實實的蓋住。

「瑪麗,你看出來了嗎?」伊麗莎白坐到她身邊,神秘兮兮的開口,「達西先生正在追求你。為了彌補上次的錯誤,他正在討好我們。你覺得這份誠意夠讓你嫁給他嗎?」

瑪麗陷入了沉默,伊麗莎白能看出來的她自然也能看出來。過了半晌,她微笑道,「順其自然吧。」

伊麗莎白仔細研究她的表情,看見瀰漫在她眼底的笑意,覺得達西先生再次求婚的成功率至少在八成以上。當然,如果他更加賣力的討好自己,她非常願意幫他一把。

第二天清早,加德納舅舅收拾好釣具,準備與達西去湖邊釣魚。

釣魚同樣是瑪麗的愛好,她這次出門也帶了全套的釣竿,甚至連魚餌都事先炒制好了。

加德納舅媽與伊麗莎白撐著小陽傘悠閒的跟在兩人身後,她們完全是去觀光的。

「早上好!」達西的馬車停在旅館外,他今天的穿著比昨天隨意,但同樣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展露無疑。來來往往的年輕姑娘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他,瞥見馬車上達西家族的家徽,目光更加灼熱。

「走路去湖邊要半個小時,還是坐馬車更快。我還帶了一籃子食物,午間休息的時候可以坐下來享用。」達西伸手邀請眾人上車。

「你想得真周到,達西先生。」伊麗莎白讚歎。她發現只要達西先生願意,他的魅力足夠令任何女人傾倒,之前那些嚴肅刻板的印象真是大錯特錯!當然,也有可能他只在瑪麗面前才會這樣慇勤,那他可算是世界上最理想的丈夫人選了。

正這樣想著,伊麗莎白就發現達西徑直朝瑪麗走去,接過她手裡盛放釣具的木箱,手置於她頭頂,一邊溫柔的叮囑她小心碰頭,一邊扶著她上馬車。

現在的達西先生與以前的達西先生簡直是兩個極端,愛情的力量太偉大了!伊麗莎白笑瞇瞇的想到。



第五十三章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與你之間存在著驚人的默契。

彭博麗的湖水是天空一樣的湛藍色,平靜的湖面偶爾在夏風的吹拂下蕩起層層波紋,湖邊是一大塊平坦的草地,開滿了各色野花,不遠處的山巒高低起伏,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松柏。

迷人的景色立即引得加德納舅媽和伊麗莎白嘖嘖讚歎,流連忘返。兩位男士與瑪麗對此卻視若無睹,逕自打開工具箱,取出釣竿組裝。

加德納舅舅已經佔據了湖邊的一個位置,將魚鉤投入水裡靜靜等待。達西組裝完釣竿,朝身邊的瑪麗看去。

「你怎麼帶了這麼多釣竿,瑪麗小姐?」他指著豎立在路邊的三根釣竿問道。

「遙遠的東方有句古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沒有好的釣竿可釣不著大魚。」瑪麗冥思苦想,總算將這句話貼切的翻譯了出來,指著三根釣竿介紹道,「這是鯽竿,用來釣中小型魚,這是鯉竿,用來釣中大型魚,這是硬竿,專門用來大型魚的快速上魚。」

她邊說邊從工具箱裡取出一團用油紙包裹的東西,湊到鼻端嗅聞,看看有沒有變味。

「這又是什麼?」達西好奇的挑眉。

「魚餌和窩子。」瑪麗簡單的回答。大夏的貴族早已玩出了花樣玩出了境界,為了能更好的陪伴太后,她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凡比較高雅的玩樂她都十分精通,譬如上次的賭馬,又譬如這次的釣魚。

「窩子?那又是什麼?」達西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知識不夠用。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先幫我把東西拿到湖邊去。」瑪麗拎起魚竿,將腳邊的工具箱劃拉到他面前。

「樂意為你效勞。」達西勾唇,撿起箱子跟在她身後。他發現瑪麗對陌生人總保持著一種看似親近實則疏遠的距離,但跟她熟悉以後會發現,其實她非常善於指使人。那副驕傲的模樣特別可愛。

瑪麗將魚竿插在鬆軟的泥土裡,然後沿著湖岸走動,手臂伸展,試探夏風吹拂的方向。

「難道釣魚也要看地形嗎,瑪麗小姐?我還以為釣魚只要隨意挑一個地方就好。」達西的手臂虛扶著她的後腰,以防她摔倒。他發現瑪麗每做一件事都非常的認真,而且方法獨特。

「釣魚不但要看地形,還要看水深、風向、季節、時辰、氣溫等等。春天是魚復甦的季節,它們愛往水溫更高的淺灘游,所以春天釣魚要選擇水草豐茂的淺灘。夏天不是個釣魚的好季節,需要更複雜的技巧。夏天的魚兒更喜歡氧氣充足的地方,所以最好選擇下風口的深水區垂釣。秋季的魚兒為了儲存更多的脂肪過冬,哪裡食物豐富它們就往哪裡去,所以選擇回風灣或大樹下最好。至於冬季,那當然要選擇陽光直射的水面下鉤,選取的魚餌最好用鮮活的蟲子或蚯蚓。」瑪麗一邊勘察地形一邊侃侃而談。

「所以,我們現在要尋找一處下風口的深水區?」達西活學活用,心中暗暗為瑪麗的博學感歎。她就連釣魚也弄得像戰鬥一樣。

「夏天垂釣還有一個說法,早釣東,晚釣西。現在是早上,我們應該選取東岸深水區。」瑪麗走到東岸停下,俯身仔細察看水面。

「瑪麗小姐,釣魚難道不是來享受那種靜謐安閒的野趣嗎?」達西快速走到她身邊,緊張的拉住她的胳膊。

「也許對別人來說是的,但我不同。老實告訴你達西先生,我每做一件事,最先考慮的是如何將它做到完美以獲取最大的利益。我釣魚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豐收。」瑪麗直起腰,極為嚴肅的說道。

她自小在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萬劫不復的皇宮裡長大,閒情逸致、風雅高尚只是表面光鮮的點綴。她每做一件事,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活著,因為她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所以必須付出百倍千倍的心力。

達西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纖細的胳膊,正色道,「瑪麗小姐,利益至上也是達西家族的家訓。」他發現瑪麗開始向自己展露最真實的一面,這無疑是個好現象。

加德納舅舅拎著大箱小箱還有五根魚竿氣喘吁吁的走過來,高聲打趣道,「很顯然,你們的行事方法非常契合!」

達西褐色的眸子沁出笑意,臉上的冷峻完全被溫柔取代。

「瑪麗小姐,不管你承不承認,我與你之間存在著驚人的默契。」他忽然湊近瑪麗精緻小巧的耳蝸,壓低嗓音說道。

瑪麗的耳尖染上了一層緋紅,男人灼熱的鼻息令她半邊臉都酥麻了。當她想要後退躲避時,達西已經恢復了嚴肅的表情,走過去接應加德納舅舅。

「我們就在這裡垂釣吧。瑪麗選的地方一定沒錯。」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加德納舅舅點頭表示同意。

瑪麗揉了揉耳朵,假裝若無其事的取出窩子,拋入深水區。

「那是炒制的豆餅?我明白了,所謂的窩子就是給魚兒投食,吸引它們聚攏在這裡。果然是個好辦法,瑪麗小姐。」達西一邊讚歎一邊給瑪麗的魚竿裝上魚餌。

「謝謝你,達西先生。現在我們需要安靜。」瑪麗不想與他說話了。他最近的言行越發熱情的讓她招架不住。她幾乎以為從前那個嚴肅刻板、沉默寡言的達西只是她的錯覺。

她手裡拿著鯉竿,鯽竿與硬竿就插在身邊不遠處,魚鉤都裝上魚餌遠遠投入深水區,只要有動靜就能及時收線。一釣三竿,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相當貪婪的做法,看得加德納舅舅嘖嘖稱奇。

二十幾分鐘過後,兩位男士還一無所獲,瑪麗的桶已經快要裝滿了。

「瑪麗,我就知道你會大獲豐收。如果有廚房的話,我們今晚就能吃上一頓全魚宴了。」伊麗莎白撐著傘走過來,滿臉遺憾的看著桶裡的魚。

「可以帶到彭博麗去料理,我已經許久沒有品嚐瑪麗小姐的手藝了。」達西立即接過話題。

伊麗莎白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她發現達西其實非常懂得見機行事。不過這也難怪,投機是商人的必備技能,而他無疑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商人。

瑪麗乾脆的答應下來。釣到的魚當然要吃進肚子裡,難道還放回水裡?她可沒有那樣的高風亮節。

有了豐盛的晚餐做激勵,兩人對釣魚更加投入。伊麗莎白站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走到樹蔭下與加德納舅媽分享一塊蘋果餡餅。

一直沒有動靜的硬竿猛然彎曲了一下,看樣子有大魚上鉤了。瑪麗立即將手裡的鯉竿插-入土中,走過去收線。

感覺到一股拉力正將自己往岸上帶,大魚劇烈掙扎起來,攪得湖面蕩起一陣水花,隱隱露出的個頭比瑪麗想像中更大。她越發不想放手,又狠狠拉了一回。

大魚與她較起勁來,一個為了吃,一個為了搏命,最終還是大魚略勝一籌,魚尾一擺便往更深的湖中扎去。岸邊本就濕滑,瑪麗腳下踉蹌,被帶著往前一撲。

達西跑過去想拉住她卻已經晚了,她噗通一聲掉進水裡。達西繃著臉,也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摟住她的腰將她從水裡抱出來。但她還緊緊握著魚竿不肯鬆手,險些叫達西也跌倒。

達西只得握住她的手一起發力,將大魚弄出水面。那是一條二十多磅重的鯰魚,甩上岸後尾巴還在劈啪作響。

加德納舅舅本想過去拉住兩人,看見大魚眼睛暴亮,唯恐它又蹦回水裡,連手帶腳的將它摁住。果然都是加德納出品,要魚不要命啊!

「你難道不能將魚竿鬆開嗎?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淹死?」達西用力鉗住瑪麗的肩膀,厲聲呵斥。他眼裡的驚恐還未褪去,劇烈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內心的慌亂。

「我一緊張之下反而握的更緊了,對不起。」瑪麗邊咳嗽邊道歉。

達西狠狠皺眉,還想叫她認識到剛才有多麼危險,目光卻被她曼妙的酮-體吸引住了,他甚至能透過薄薄的布料看見她鑲嵌著蕾絲花邊的胸衣。她纖細的腰肢正在他的臂彎裡,她豐滿的胸部正緊貼著他的胸膛,她的小手正無助的抓著他的衣襟。她該死的脆弱極了,也性-感極了!

達西用力抿唇,狼狽的移開目光。見加德納舅媽和伊麗莎白正焦急的跑過來,連忙脫下身上的外套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幸好他跳下水時站得很穩,只濕了一截褲子。

兩人互相攙扶著上岸,達西板著臉,沉聲說道,「我們回去吧,初夏的風還有些涼,瑪麗得趕緊換上乾淨的衣服。」

他快速走到路邊去喚醒打瞌睡的車伕,然後遠遠的站著,晦暗莫測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瑪麗籠罩在他寬大外套中更顯嬌小的身影。他此刻完全不敢去靠近她,因為他的身體裡正燃燒著一把火,哪怕稍微碰觸她的指尖也會燎原。

馬車奔馳在回彭博麗莊園的路上。

車廂裡,瑪麗攏好外套,鎮定自若的應付著加德納夫婦和伊麗莎白的安慰。她時不時偷眼朝達西看去,發現他英俊的臉龐籠罩著一層寒霜,心裡說不出的惆悵。她發現當她難得出醜的時候,達西總會在場。

「對不起達西先生,弄濕了你的馬車。」沉默片刻,她輕聲說道。

達西飛快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搖頭,「馬車的重要性完全不能與你相比,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

瑪麗蒼白的臉頰悄然浮現兩團紅暈,心底的惆悵消失了,被淡淡的甜蜜取代。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7 PM

第五十四章 他身體起了反應

一行人回到彭博麗時雷諾茲太太正與女僕在草坪上晾曬寢具。她們用金屬棍將被子和枕頭拍得砰砰作響,細小的絨毛在金色的陽光中飛舞。

看見快速駛進莊園的馬車,她連忙解開圍裙迎了上去。

「噢,我的天啊,這是怎麼了?」她擔心的叫起來。

「我被一條大魚拖進水裡了,雷諾茲太太。我沒事,只是弄得一身濕,幸虧達西先生及時把我救了上來。」瑪麗拉扯濕漉漉的裙擺說道。

「你實在是太嬌小了,瑪麗小姐,難怪連一條魚也能欺負你!」瞥見加德納先生提在手裡,足有瑪麗半邊身子大的鯰魚,雷諾茲太太忍俊不禁。

「先給她找一件乾淨的衣服穿吧。」看見瑪麗蒼白的面色,達西皺眉催促。

雷諾茲太太連忙叫女僕去燒熱水,找出一件喬治亞娜未穿過的新衣送到客房。

瑪麗接過衣服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摀住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太太,能否麻煩你給我熬一碗薑湯?」

「薑湯是什麼?」雷諾茲太太非常疑惑。她不知道調味用的黃姜還能用來做熬湯的食材,那能吃嗎?

「薑湯有驅逐寒氣,預防生病的效果。我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塞住了。」瑪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聲音果然有些甕聲甕氣的。

「啊,原來是這樣。我馬上就去幫你熬湯。」雷諾茲太太默默記下,急忙朝廚房走去。

瑪麗快速洗了個澡,拿起湖藍色的裙子穿上,然後在客房裡翻找一陣,最終無奈的打開房門,大聲呼喚雷諾茲太太。

「你需要幫助,瑪麗小姐?」達西就守候在附近,聽見喊聲立即趕到。

看見他,瑪麗飛快縮回門後,否認道,「不,不需要幫助。」

她的態度躲躲閃閃反而叫達西更加擔心,他想也不想就推開房門,沉聲問道,「你難道受傷了,瑪麗小姐?」

瑪麗退後幾步,用右手緊緊揪住領口,臉頰染上兩團惑人的紅暈,水洗一般的眸子濕漉漉的看著達西,輕聲道,「沒有受傷,只是裙子有點大了,我想找針線改改或換一件。」她的左手不自在的扯了扯裙擺。

達西這才發現沒過她腳面,一直拖到地上的裙子。喬治亞娜與瑪麗同歲,但她遺傳到了達西家族高大的身材。她的裙子完全不適合瑪麗,將她襯托得更加嬌小了,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

達西用拳抵唇,掩飾上揚的嘴角。

瑪麗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只要她一鬆開領口,她挺翹豐滿的胸部就會暴露無遺,而眼下一位男士正站在她面前。她心裡的不安感更重,乾脆用雙手死死摀住胸部。但這個做法顯然極其的不明智,她胳膊一動,兩邊鬆垮垮的袖子便滑落下來,露出迷人的鎖骨和圓潤的肩部。

達西睜大了眼睛。

瑪麗驚呼,立即轉身躲避,這是一個更糟糕的決定。她濕漉漉的頭髮團成髻盤在頭頂,白皙修長的脖頸、瑩潤圓滑的肩頭、線條優美的蝴蝶骨一覽無餘。一柱陽光斜斜的照射在她身上,光滑細膩的肌膚像白瓷一樣散發出微光,直叫人想要去碰觸,撫摸,甚至親吻。

達西的眼裡燃燒著兩團火焰,他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

「達西先生,你能不能幫我把雷諾茲太太叫過來?她應該在廚房。」聽見腳步聲,瑪麗驚慌失措的喊道,一下用手拉扯袖子,一下用手摀住胸口,忙個不停。如果不是顯得太狼狽的話,她甚至想躲到窗簾後面去。

達西僵住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幹些什麼。他用力繃緊下顎,啞聲說道,「請你稍等。」砰地一聲甩上房門,他遣了一名女僕去廚房找雷諾茲太太,然後將自己鎖進書房。

他快速走到巨大的書桌後,交疊起雙腿靜坐。他身體起了反應,而印刻在腦海中的曼妙酮-體叫他的身體和靈魂齊齊發出渴望的訊息。他想,直到火熱的感覺消退,他都不適宜出現在瑪麗小姐面前。

雷諾茲太太看見滿臉羞紅的瑪麗時差點笑出聲來。

「瑪麗小姐,看來你只能穿達西小姐15歲時的裙子。真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

如果她能收一收滿臉的笑紋,瑪麗會更加感激她。嬌小的身材是她永遠的痛,連最小的妹妹莉迪亞都比她高出一個頭。

「這條裙子你穿著正合適。白色非常襯你,純潔的像天使一樣。」雷諾茲太太重新找了一件裙子,用真誠的讚美安撫瑪麗受傷的心靈。

瑪麗很快就調整好心情,這點尷尬完全不能與之前在達西面前露出整個肩頭的狼狽相比。她腳步遲疑的踏出房門,生怕與達西來個面對面。

好在達西一直沒有出現,她這才故作淡定的說想去看看釣上來的大魚。

「我們正在為料理它而發愁。」雷諾茲太太領著瑪麗走進廚房,加德納夫婦與伊麗莎白也在。

「你們不用發愁了,全郎博恩最棒的廚子就在這裡。」伊麗莎白用手指戳弄巨大的魚尾,驕傲的說道。

雷諾茲太太朝瑪麗看去,眼睛閃閃發光。老實說,她早就想嘗嘗女主人的手藝了。達西先生從郎博恩回來以後就再也看不上原來高薪憑請的主廚。若不是有瑪麗小姐的菜譜解圍,主廚早就被解雇了。

「感謝你們的熱水和裙子,作為報答,就讓我為貴府準備一頓晚餐如何?」瑪麗微笑,重新恢復了慣常的優雅姿態。

「這是我們的榮幸。」雷諾茲太太喜出望外,與主廚一塊留下來給她打下手。

除了二十多磅重的鯰魚,還有幾條鯽魚和鯉魚。瑪麗用刀背將它們拍暈,利落的剔除魚鱗,剖開魚腹。她的動作很快,獨特的刀法讓主廚佩服得五體投地。

魚肉需要醃製,等腥味盡去才開始上鍋烹飪。瑪麗在廚房忙碌,伊麗莎白和加德納舅舅則躲進藏書室看書。加德納舅媽本來想找達西先生聊會兒天,發現他不見蹤影,只得坐在外面的草坪上喝茶。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斜,廚房裡傳來濃郁的食物香氣。

「味道怎麼樣?」瑪麗一邊問一邊將鯰魚湯倒進碗裡。

「味道棒極了!瑪麗小姐,如果你能一直待在彭博麗該多好啊!」雷諾茲太太放下湯匙感歎。主廚已經無瑕說話了,他正忙著記錄烹飪工序。只要研究透了這幾個菜,哪怕他被達西先生解雇也多得是人願意聘用他。

瑪麗沒聽出雷諾茲太太話裡的深意,只微微一笑,拉響了餐鈴。

分散在屋子裡的人立即朝餐廳匯聚。其實壓根不用拉鈴,他們早就循著香味過來了。

「辛苦你了,瑪麗小姐。」達西替瑪麗拉開椅子。他看了她一眼,然後飛快的移開視線,目光落在豐富的菜餚上。

「不辛苦,讓我們來禱告吧。」瑪麗雙手交握置於額前,微微垂下眼瞼。她也不敢與他對視。

「請你來念禱告詞。」說這話時,他的視線移到面前的碗碟上。

瑪麗點頭,閉上眼睛吟誦道,「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惡者,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她的嗓音輕輕柔柔時高時低,帶著獨特的韻律,如同來自天國的樂音縈繞在耳邊。達西完全遺忘了自己的禱告詞,偷偷睜開眼朝她看去。他發現自己對瑪麗沒有半點抵抗力,哪怕不去看她,她的香氣,她的聲音,甚至是她低不可聞的鼻息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當瑪麗睜開眼時,他才從她美妙的吟詠中清醒過來,迅速移開視線,放下交握的雙手做出剛剛禱告完畢的樣子。他的內心在譴責自己的不虔誠和意志薄弱,所以接下來的晚餐他一直冷著臉,一言不發。

瑪麗也絲毫不敢去看他,沉默的進食。伊麗莎白與加德納夫婦早就看出了兩人的不對勁,但他們以為那是戀人之間的小情趣,沒什麼大不了。

他們邊吃邊聊,這才使得餐廳的氛圍不顯得太過詭異。

臨到快吃完時,瑪麗才發現了達西的不對勁。他冷峻的臉龐好像帶著一絲懊惱,而不是她預想中的尷尬。

他在生氣,為什麼?瑪麗微微皺眉,放下矜持,一連看了他好幾眼。她沒有發現,她對達西越來越在乎了。

達西立即察覺到了她的疑慮。他假裝自己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但腦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現她半-裸-露的背部。她的蝴蝶骨異常華美!皮膚異常細膩!嬌小的身體完全契合他的懷抱!

他的身體又開始發熱了,不得不交疊起雙腿。

瑪麗發現達西的耳根子開始慢慢變紅。她驚奇的睜大眼,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確定那不是錯覺。原來達西先生是在用冷臉掩飾他的害羞嗎?想到這裡,她抿唇微笑,之前的尷尬和狼狽一掃而空。

達西今天用餐的速度很慢,直到客人都吃完了他才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的擦嘴。

他將客人們一直送到莊園外,看見瑪麗的身影陷入半黑暗的車廂,這才啞聲開口,「瑪麗小姐,別忘了明天早上九點的聚會。」他的目光定格在瑪麗修長的脖子上,發現那似乎不太合適,立即撇開頭,看向車門上的家徽。

「一定準時前來。再見,達西先生。」瑪麗輕柔的嗓音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她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羞澀的達西!他可愛極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28 PM

第五十五章 只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瑪麗一行離開沒多久,賓利姐弟與喬治亞娜就抵達了彭博麗。他們風塵僕僕的被管家領進門。

「瑪麗呢,哥哥?」喬治亞娜心急的詢問。

賓利小姐的臉色灰敗下來。她一路上都在討好喬治亞娜,但她好似對瑪麗更感興趣,一定是達西與她說過什麼。難道他真的打算與她結婚?

由於達西謹慎的性格,賓利姐弟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向瑪麗求過婚了。

「你們回來晚了,他們剛剛離開。不過我邀請她明天早上九點來做客,你到時就能看見她了。」達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加了許多冰塊。眼下他渾身燥熱。

「是嗎?那我要早點做準備才行!」喬治亞娜的語氣有些緊張。別人不知道,但她早就從哥哥那裡瞭解到,瑪麗將會是她的大嫂。

「簡呢?簡有沒有一起來?」賓利興匆匆的問。

「很遺憾,她留在了郎博恩。」達西將冰水一飲而盡,這才覺得好受一點。他開始暗暗考慮自己的第二次求婚。

「達西,你還記得上次與我說過的話嗎?」賓利小姐臉上堆起假笑。

「什麼話?」達西一邊問一邊示意雷諾茲太太給他們準備晚餐。

「你說瑪麗小姐嫁給你最保險。你將喬治亞娜介紹給她,是準備向她求婚了嗎?」賓利小姐的聲音在發顫。

達西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極為嚴肅的開口,「事實上,我準備第二次向她求婚。我忘了告訴你們,我的第一次求婚被她拒絕了。」他伸手,示意他們移步餐廳。

喬治亞娜捂嘴輕笑,認為向來強勢的哥哥被拒絕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賓利手裡的紅茶差點脫手。他瞪大眼,愕然的看著一本正經的好友。

「她拒絕了你?!」賓利小姐忽然拔高的嗓音能刺破人的耳膜。她簡直難以想像會有人拒絕達西這樣年輕英俊又富有的紳士。

「她簡直太沒有眼光了!」話音剛落,她立即惡狠狠的叱責。

「不,那正說明她眼光獨到。當時的我還不配得到她的愛。」達西冷冷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喬治亞娜,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明天,請務必讓她喜歡上你,也喜歡上彭博麗,好嗎?」

「我會盡力的哥哥。但是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讓她喜歡上你。」喬治亞娜中肯的建議。

達西揚起堅毅的下顎,低聲道,「那當然。」

兄妹兩一邊交談一邊朝餐廳走去;賓利跟在後面,心事重重;賓利小姐黯淡的眸子裡透著絕望,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廚房裡還剩了半罐鯰魚湯,雷諾茲太太又煎了些吐司和培根,勉強湊出一頓晚餐。結果鯰魚湯大受歡迎,一向食慾不佳的喬治亞娜就著湯水吃完了土司和培根,將隔夜的乾麵包撕開扔進湯裡,一連吃了兩碗還意猶未盡。最後雷諾茲太太告訴她湯已經沒了,她才不甘不願的放下調羹。

「哥哥,你趕緊把瑪麗小姐娶回家吧,我想她一定受歡迎極了!」她一邊用餐巾擦嘴,一邊慎重其事的說道。

「你說得對。」達西點頭,似想起什麼,臉色一片漆黑。

「我想我要比你先結束單身了,達西。我準備向簡求婚,而她絕不會拒絕我,只會以最快的速度嫁給我!」賓利放下刀叉,洋洋得意的宣佈自己的最新決定。

「查爾斯,你在胡說些什麼?!」賓利小姐不敢置信的尖叫起來。

達西的臉色更黑了。

翌日聚會。

瑪麗一開始還保持著謹慎的態度,但發現喬治亞娜與她同歲,而且性格極為單純可愛,甚至有點羞怯,她就立即放鬆下來,在談話中佔據了主導地位。

她與喬治亞娜一樣熱愛音樂與繪畫,而且造詣不低,很快就博得了喬治亞娜的好感。她們只認識了短短半小時就像認識了半輩子一樣,迅速發展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伊麗莎白的直爽同樣博得了喬治亞娜的好感,她時不時幽默的發言引得她們歡笑連連。

唯獨賓利小姐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達西與賓利站在屋簷下,遠遠看著草坪上悠閒飲茶的姑娘們。

「你不過去與瑪麗小姐說會兒話嗎,達西?如果想讓她喜歡上你,就得盡可能多的製造些獨處的機會。」賓利壓低嗓音,分享著自己的經驗。

達西目光微閃,卻依然站著沒動。

「你可以邀請她去你的藏書室看看,給她倒上一杯紅酒,坐在她身邊,用最溫柔的嗓音談論一本羅曼史小說。相信我,那種曖昧的氛圍會令她的心跳加速。」賓利挑了挑眉毛。

「羅曼史小說?瑪麗小姐可沒有那樣庸俗的愛好。」達西沉聲諷刺,然後邁開雙腿朝姑娘們走去。他的目光全部匯聚在瑪麗身上,她心有靈犀的向他望過來,兩人的心跳同時停滯了一拍。

「有興趣參觀我的藏書室嗎,瑪麗小姐?」他柔聲詢問。

「當然!」瑪麗興致勃勃的答道。

「我也非常樂意去看一看。」賓利小姐扯出一抹優雅的微笑。

達西用淡漠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然後彎下腰,向瑪麗伸出手。

瑪麗這次沒有猶豫,非常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兩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朝藏書室走去。

完全被忽略了的賓利小姐覺得自己的臉都沒地方放了。她咬了咬牙,朝兩人的背影追去。在達西沒有正式訂婚之前,她都不打算放棄。

「你該清醒了,卡羅琳!他愛上她了,非常愛!你不會再有機會了!」賓利及時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勸告,然後強硬的將她摁坐回去。

賓利小姐癱軟在椅子上,表情從屈辱到嫉恨又到絕望,變來變去的相當精彩。

喬治亞娜和伊麗莎白對視,不約而同的聳了聳肩。

「喝杯紅茶吧,再來一份甜點,這會極大的改善你的心情,賓利小姐。你現在看上去糟糕極了!」伊麗莎白將紅茶和蛋糕推到她面前,極力告誡自己千萬別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達西家族的藏書室非常大,四面牆壁都被高高聳立的書架佔滿了,中間放著一個圓桌與一套沙發,窩在裡面看書,順便再來一杯咖啡或是紅茶,那一定是種莫大的享受。

瑪麗忍不住閉眼,嗅聞撲面而來的書香味。這種味道比任何花香都更加沁人心脾。

「你喜歡嗎,瑪麗小姐?」達西垂頭去問她,只一眼便迅速轉移視線。她閉著眼睛,紅唇微張的樣子深深引-誘著他去親吻。他發現只要與瑪麗在一起,自己的自制力每時每刻都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我非常喜歡。如果有能力的話,我也想佈置一間藏書室。」瑪麗走到書架前瀏覽上面的標籤。

「你遲早會擁有的。」達西意味深長的說道。

他從最左側的書櫃裡取出一個木盒,遞到她手邊,「看看吧,瑪麗小姐。」

瑪麗打開盒子,看見裡面熟悉的線裝中文書,眼底飛快滑過一抹懷念。這本書所使用的印刷技術非常粗糙,許多字塊都糊成了一團。但闊別了兩年又再次見到故國文字,她已經覺得非常滿足了。

「為了得到它,你一定花費了許多精力。」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摩挲書脊。

達西盯著她蔥白的指尖,喉結微微蠕動了一下。她溫柔的動作激起了他許多聯想。

「並沒有花費多少精力,如果你喜歡就請將它帶回家吧,我發現上面正方形的字塊與你書寫的英文字體有些相似。」達西啞聲說道。

瑪麗笑了,她之所以選擇哥特體正是因為它的稜角分明與故國文字類似。達西的觀察力非常敏銳。

「謝謝你的好意,達西先生。但你用這樣精緻的盒子盛放它,可見你對它有多麼看重。我還是不奪人所好了。」瑪麗將書放回木盒,遞到達西面前。

事實上,達西對這本書一點也不看重,在瑪麗來之前,它一直待在不起眼的角落,只不過它即將成為送給瑪麗的禮物才會換了個奢華的包裝。

達西並沒有堅持,反正瑪麗遲早會是他的妻子,他的一切都將屬於她,包括他自己。他接過盒子放回原處,又拿出幾幅東方字畫給瑪麗鑒賞。

瑪麗將字畫鋪在圓桌上,俯身細細查看。達西站在她身後,似乎是光線不夠,他一再向她靠近,直到她金色的髮絲輕輕觸碰他的肩膀。他不著痕跡的深呼吸,攝取她身上迷人的幽香,側耳聆聽她對畫技發表的看法,偶爾低應兩聲。她輕柔婉轉的嗓音在他腦海中迴旋,令他心馳神蕩,到最後,他幾乎不知道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只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總的來說,這是兩幅佳作,但算不上精品。」瑪麗的語氣略微有些遺憾。她小心翼翼的將畫捲起,放回畫軸。

「我看見你有幾本不錯的歷史書,能借我閱讀嗎,達西先生?」她指著一面書牆說道。

看書意味著不能打攪。達西遲疑片刻後誠懇的提議,「你不想去我的酒窖看看嗎?我收藏了許多名酒,但遺憾的是一直找不到人與我一起品嚐。」

瑪麗的眼睛亮了,輕快的說道,「那是我的榮幸。」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達西滿意的勾起了唇角。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0 PM

第五十六章 他撫摸,揉弄,喉頭越來越乾燥。

彭博麗的酒窖比藏書室更加壯觀,這從側面反應了主人家的愛好。用黃銅焊接的架子上放滿了一瓶瓶美酒,按照原產地和種類分成了許多區域。酒窖最深處還堆砌著上百個大酒桶,令人神魂顛倒的液體正在裡面發酵。

「你竟然將整個地下室都改成了酒窖!」瑪麗驚呼,聲音在黑暗的穹頂迴盪。

「達西家族的男人世世代代對美酒情有獨鍾。」達西低沉的嗓音在空曠的環境中更顯磁性。瑪麗的耳尖忍不住為他戰慄。

「披上這個,等會兒你會覺得有些冷,這裡只有55華氏度。」達西將掛鉤上的毛毯取下來,對折後披在瑪麗肩頭,又將她的髮絲理順。

瑪麗不自在的避開,用雙手攏住毛毯,輕聲道謝。

達西立即收回手,溫和有禮的說道,「進去看看吧,你對什麼酒最感興趣?」

「不瞞你說,我最喜歡烈酒。我享受那種烈火灼燒喉管帶來的暢快感覺,伴隨著深呼吸,頭腦和胸腔都在激盪。」瑪麗做了一個迷醉的表情。這是幼年陪伴在父親身邊時最深刻的記憶,黃沙漫天的邊疆,大碗喝酒的將士,醉後嘹亮的軍歌,如今回想宛如一個虛幻的夢。

達西對此並不感到詫異。他許久之前就發現瑪麗對烈酒情有獨鍾,事實上,他也更喜歡烈酒。她每一方面都與他那麼契合,就像是上帝為他特意打造的半身。

「說起烈酒,法國人會提起他們的白蘭地,我們有自己的威士忌,荷蘭人以杜松子酒為傲,還有古巴的朗姆酒、墨西哥的龍舌蘭、德國的阿誇維特、俄羅斯的伏特加、中國的白酒和日本的清酒。我這裡沒有中國和日本的酒,但其他國家的烈酒任你品嚐。」達西一邊說一邊從酒架上取出他提到的幾種酒,然後拿來幾個酒杯和一壺水。

「你想先品哪一種?」他禮貌的詢問。

「阿誇維特吧,我從來沒喝過。」瑪麗舔了舔唇。

達西的視線黏在她粉嫩的舌尖和濡濕的唇瓣上。他瞳孔微縮,感覺自制力有片刻鬆動,只得用詳細的介紹來轉移注意力。

「阿誇維特的主要原料是馬鈴薯。將馬鈴薯煮熟後再以-裸-麥或大麥芽糖發酵,然後使用連續蒸餾法製出純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的蒸餾液。這種蒸餾液用蒸餾水稀釋後加上各種草根、樹皮等香料。就其製法來說類似於金酒,至於使用植物的種類與份量多寡,各種產地之間各有不同,因此,風味存在微妙的差異。稀釋後的阿誇維特一般酒精含量在40至45度之間,絕對會讓你的喉管燃燒。」

他一邊說一邊啟開酒瓶,倒了少許遞到瑪麗手邊。

瑪麗先是嗅聞酒香,然後小小抿了一口,隨即用舌尖抵住上顎,發出一聲輕微的喟歎。這一聲嘶響在空曠陰暗的環境中顯得性-感極了。

達西的身體僵硬了,好半晌才啞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充滿了植物的芬芳。」瑪麗回味片刻後肯定的說道,「我還嘗到了雪梨木的味道。」

「你的味覺很敏銳,盛放阿誇維特的酒桶是由雪梨木製作的,經過多年的沉澱早已吸收了它的香味。」達西低沉沙啞的嗓音中透著笑意,與瑪麗在一起品酒是種極大的樂趣,她是真的愛酒而不是為了博取男人的注意力或是沉溺於酒精不可自拔。

「你也來一杯。」瑪麗向他舉杯。

達西坐到她身邊,替自己倒了少許,用舌尖輕抿。他總覺得今天的味道尤其特別。

「嘗嘗這種龍舌蘭酒。」他給瑪麗倒了一杯水,等她清洗完口腔後啟開一個造型相當別緻的酒瓶。

「白色的龍舌蘭酒沒有經過陳釀,銀白色陳釀期為三年,這種金黃色的陳釀期至少在四年以上,口感非常獨特。它來自墨西哥的基特拉小鎮,是最正宗的龍舌蘭酒。」達西一邊傾倒一邊慢慢解說。

「龍舌蘭酒的別名『基特拉』就是源於這個小鎮?」瑪麗好奇的詢問。

「是的。」達西點頭,示意她品嚐。

這種酒的香味實在是太濃郁了,瑪麗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輕輕抽了口氣,她快意的說道,「口感太凶烈了!我喜歡!」

達西低笑道,「我也很喜歡!這種酒還有一種獨特的喝法,你想不想試一試?」

「什麼方法?」瑪麗晶亮的藍眼睛一眨不眨的朝他看去。

達西抑制住過速的心跳,從儲物櫃上取下一瓶海鹽。

「把手背伸出來。」他攤開自己的掌心。

瑪麗將手搭在他溫暖的掌心。

他將海鹽撒在她手背上,輕聲說道,「一邊喝酒一邊吸食海鹽,當地的墨西哥人最愛這種喝法,你也來體驗一下。」

這種喝法太奇特了,瑪麗當即就被勾起了興趣。她抿了一口酒,然後用舌尖舔舐自己白皙的手背,那慵懶的姿態像一隻小憩的母獅子,散發著野性的美。達西愣了愣,然後立即用手撫額,遮擋住眼前誘-人的畫面。過了幾分鐘,他嗓音異常沙啞的開口,「味道怎麼樣?」

「鹹的更鹹,辣的更辣,這是對舌尖和喉管的雙重刺激。」瑪麗清甜的嗓音染上了一絲微醺。她覺得身體有些燥熱,將搭在肩頭的毛毯扒拉下來。

溫暖的皮膚接觸到沁涼的空氣,她舒服的喘息。

這一聲嬌-喘刺激了達西的神經。他端酒杯的手顫了顫,慢慢交疊起雙腿,沉聲問道,「墨西哥人嗜辣,所以非常喜歡這種喝法。你還想繼續嗎?」

「你捨不得了?」瑪麗斜睨達西一眼。她的雙頰是粉紅色,嘴唇是艷紅色,就連眼尾也染上了一層桃紅,睨過來的眼神嫵-媚至極,像針一樣紮在達西心頭。她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像一朵迎著月光綻放的鮮花,讓人想搖落她身上的露珠,然後狠狠折斷她的枝杈。

達西的手心冒出一層細汗。為防抓取酒瓶時滑脫,他掏出手絹慢慢擦拭手指,用優雅從容的姿態和嚴肅冷峻的表情來掩飾自己已經燃燒起來的身體。

「嘗嘗這瓶伏特加吧,它以穀物或馬鈴薯為原料,口感非常清冽。」下意識的,他選擇了最烈的一瓶伏特加,它的酒精含量高達百分之六十。

「倒上。」瑪麗用清水漱口,然後取了一隻乾淨的酒杯。也許是因為酒精的干擾,她對待達西的態度越來越隨意了。

達西啟開酒瓶,給她倒了少許。

伏特加的酒液是透明的,在玻璃杯中顯得特別晶瑩剔透。瑪麗第一眼就愛上了它的質感。她用舌尖沾了少許,眼睛發出迷人的亮光,「不甜,不苦,不澀,只有烈焰般的刺激。我喜歡它的純粹!」

「伏特加最適合快飲或干飲。還要嗎?」達西舉起酒杯示意。

「好的,再來一杯。」瑪麗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達西立即給她滿上。她仰頭一飲而盡,然後默默體驗胃囊刮起風暴的感覺,並沒有發現自己的頭腦正陷入混沌。她顯然忘記了,她已經換了個身體,再也不是之前千杯不醉的仁孝公主了。而且她喝得是混酒,更容易醉。

又喝了兩杯,她身子開始搖晃。

「你醉了。」達西扶住她肩膀,用暗啞的嗓音說道。

「我沒醉。」瑪麗拂開他的手,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但當達西對上她霧濛濛、濕漉漉的雙眼時就知道,她確實醉了。她纖細的腰肢柔軟下來,身體往沙發椅背上靠,一邊用指尖按揉眉心,一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給我更衣脫鞋,我想躺一會兒。」

她橫躺在沙發上,將腳放在達西膝頭輕輕晃動。她的姿態那樣慵懶高貴,指使人時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像一位真正的皇室公主。

達西低笑一聲,順從的脫下她的鞋。因為天氣炎熱,她竟沒穿襪子,腳掌只有達西半個手掌大,腳趾頭圓潤可愛,透明的指甲泛著誘-人的粉紅色。達西笑不出來了,眸色幽深的盯著一雙秀足。當他意識回籠時,他已經將它們捏在掌心把玩。

正當他責令自己趕緊放手時,瑪麗已經將腳收了回去,像只睏倦的貓咪蜷縮在沙發裡,發出細微的、可愛的鼾聲。她已經睡著了,就連喝醉也保持著優雅的儀態,這真是不可思議。

達西笑得有些無奈,抽-出毛毯蓋在她身上。他俯身查看她的睡顏,剛一湊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那是從她微張的小嘴裡散發出來的,染上了她獨特的幽香。達西瞇眼,頭腦有些眩暈,他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他的視線不可遏制的定格在那殷紅的唇瓣上,手輕輕摩挲她柔嫩的臉頰,最終徘徊在她的唇間。他撫摸,揉弄,喉頭越來越乾燥。

過了許久,他終於緩緩傾身,去追索那兩瓣令他神魂顛倒的紅唇。當他快要碰觸到她時,她溫熱的鼻息令他有片刻遲疑。就在這時,酒窖外傳來伊麗莎白的呼喚聲,他立即直起身體,臉色漆黑的朝門口看去。

當伊麗莎白和賓利進來時,達西的表情已經恢復正常。

他負手站在瑪麗酣睡的沙發旁,下顎微揚,身姿筆挺,那是一種守護的姿態。

「她醉了。」不等伊麗莎白質問,他首先開口。

「我能否將她抱回客房?在這裡睡覺會生病的。」話音剛落,他又禮貌的添上一句。

「當然。麻煩你了,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立即點頭表示同意。她現在對達西的品行絲毫也不懷疑。

達西小心翼翼的將瑪麗抱進懷裡,深深看了她甜美的睡顏一眼,邁開沉穩的步伐走出酒窖。

賓利本來也想走,但看見圓桌上的幾瓶名酒又頓住了。他用力抓撓自己的頭髮,最終沒能經受住誘惑,留下來痛飲了一番。

瑪麗一直睡到晚上八點多才醒,加德納夫婦由於擔心她,租了一輛馬車來探望。

當瑪麗一臉羞愧的來到客廳致歉;當她遠去的馬車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達西覺得,自己的第二次求婚必須盡早提上日程。他迫切的想要與她親近,光明正大的、理所當然的將她佔為己有。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0 PM

第五十七章 誰要再說達西冷酷無情,她一定會用最犀利的言辭回擊對方

達西正站在巨大的穿衣鏡前整理袖扣,雷諾茲太太候在一旁,用慈愛的眼神看著他。

「這樣可以了嗎?」他側身,一邊打量自己一邊不確定的問。

「非常英俊,達西先生。這套銀灰色的西服完全襯托出了你高大的身材和尊貴的氣質。」雷諾茲太太用詠歎調說道。

達西撫平衣擺上的褶皺,在鏡子前轉了幾圈才大步離開。雷諾茲太太好笑的搖頭,正準備收拾散落了一沙發,被主人挑剩的衣服,他又快速走了進來。

「忘了什麼東西嗎?」雷諾茲太太直起腰。

「是的。」達西從抽屜的夾層中取出一條金絲雲紋的黑色領巾,折成別緻的形狀放進上衣口袋,特意露出一個小尖角。

「哦,我終於看見它了,原來你藏在這兒。」雷諾茲太太盯著領巾,不敢置信的問道,「這真的是上次那條嗎?不是你新買的?」

「如假包換。我走了,祝我好運。」他略一點頭,再次匆匆離開。

「願上帝保佑你。如果你真能娶回瑪麗小姐,我敢說你一定是全英國最幸福的男人。」雷諾茲太太追出房門喊道。

達西抵達蘭頓小鎮的旅館時,伊麗莎白正站在大堂裡,吩咐侍者給她們往後花園送一壺紅茶。

「請問瑪麗在哪兒,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脫下自己的帽子,溫和有禮的詢問。

「她在旅館的後花園。」伊麗莎白朝落地窗指去,瑪麗正與加德納夫婦圍坐在小圓桌前聊天,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

達西專注的凝視著她,直到侍者走過來詢問是否要替他掛帽子才回神。他將帽子遞給對方,看向伊麗莎白問道,「伊麗莎白小姐,我能否與瑪麗獨處片刻?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對她說。」他置於背後的手握成了拳頭。

伊麗莎白打量他尤為隆重的穿著,高高挑起了眉毛。

「我能問是什麼事嗎?」她已經猜出來了,卻還要故意逗弄他。

達西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我想,等我走後你們就會知道的。」

「哇哦!」伊麗莎白毫無意義的感歎了一聲,笑瞇瞇的點頭,「那麼請你稍等一會兒,我去叫舅舅舅媽。」她提著裙擺跑進後花園,在加德納夫婦耳邊說了什麼,三人與瑪麗告別,朝大堂走來。

達西隔著落地窗對他們鞠躬。

「祝你好運,達西先生。」加德納夫婦走上前與他擁抱,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已經認可了這位性格隨和、為人慷慨、博學多才的紳士。

「祝你好運!」伊麗莎白真誠的說道。

「謝謝。」達西再次鞠躬,目送三人離開後才朝引頸眺望的瑪麗走去。她坐在翠綠的葡萄架下,被籐蔓割碎的陽光像雨點一樣灑落在她身上,白色的葡萄花與細小的粉塵在她身邊飛舞,畫面那麼美好,彷彿一個虛幻的夢境。

達西的腳步停住了,他用手遮擋陽光,定定看著她,直到狂亂的心跳稍微平緩才又慢慢朝她走去。

「午安,達西先生。他們想要去散步,只能由我來招待你了。」瑪麗站起身,撩開裙擺向他行禮,幾朵葡萄花從她金色的髮絲上滾落。

「午安,瑪麗小姐。」達西深深彎腰,然後在瑪麗的邀請下落座。

侍者送來了一壺紅茶,又添置了幾樣奶油蛋糕。

「雖然這裡的紅茶和三餐非常一般,但奶油蛋糕卻很可口。你想試一試嗎?」瑪麗捏起一塊小蛋糕送進嘴裡,粉嫩的舌尖輕輕舔掉唇角沾染的奶油,瞇眼做了個享受的表情。

達西飛快撇開頭,啞聲道,「謝謝,我不太喜歡甜食。」

他拿起茶杯,掩飾自己眼底的欲-望。

「那真是太遺憾了。可惜這裡的廚房不能供客人使用,否則我就能給你做幾樣鹹味點心。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只要是你做得,我都喜歡。」達西用真誠的語氣說道。

瑪麗耳根子有點發燙,她沖達西微微一笑,然後沉默的飲茶。

兩人許久沒有說話,達西每隔幾分鐘就會偏頭看她一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瑪麗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心跳也隨之加速。

達西還在醞釀,他已經喝了第四杯紅茶了。

「侍者,請再給我們添一壺紅茶!」瑪麗招手喚來僕人。

僕人很快就端來了紅茶,瑪麗給了他一便士做小費,然後將達西面前的茶杯滿上。

「瑪麗小姐,我考慮了很多天……」達西的視線定格在她蔥白的指尖上,徐徐開口。

就在這時,旅館的僕人拿著一封信走過來,打斷了他未盡的話。

「您的信,瑪麗小姐。上面註明是急件,所以我冒昧前來打擾。」僕人禮貌的彎腰。

達西臉上出現懊惱的神情。要知道,為了今天的求婚詞,他翻閱了藏書室裡所有的羅曼史小說,就連做夢都是自己求婚的場景。不過沒有關係,趁著瑪麗看信的幾分鐘,他還能將不滿意的地方再斟酌一下。

想到這裡,他放鬆下來,拿起茶杯啜飲。

瑪麗快速拆開信封,一目十行的閱讀。她的表情從輕鬆到凝重,再到憤怒,最後又變成了面無表情,可微微顫抖的指尖洩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她沒想到貝內特家竟會發生這樣的醜事。不管在大夏還是在英國,這件事足以令整個家族蒙羞!

「你怎麼了,瑪麗小姐?」達西放下茶杯,沉聲詢問。

瑪麗的眼睛依然盯著信紙,沒有回應,直到達西溫暖的手掌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她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的對他微笑。

達西太瞭解她了。他每天都在研究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從她湛藍的眼裡看見了沉痛和脆弱。他傾身,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慎重開口,「看著我,瑪麗小姐。我是達西,一個當你彷徨無助時可以信任依靠的人。請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曾將自己最傷痛隱秘的過往告訴你,你也一樣可以。我發誓絕不會將它宣揚出去。」

他誠懇有力的聲音給了瑪麗力量。她將信紙遞了過去,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很不幸,莉迪亞與威克姆私奔了。」

在英國,未滿21歲的年輕人如果想結婚必須取得父母的同意。父母反對,他們的婚姻就是無效的。莉迪亞一聲不吭就選擇了私奔,甚至沒有問過貝內特夫婦的意見,就連整天與她形影不離的凱瑟琳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與威克姆好上的。這件事就像一枚炸彈,毫無預兆的爆發了,令人措手不及。如果她能事先與貝內特夫人通個氣,貝內特夫人絕對會同意她與英俊迷人的威克姆結合。怎樣看,她都沒有私奔的理由。

瑪麗從中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莉迪亞留信說要去格雷特納格林結婚,但瑪麗篤定,他們絕對不會出現在那裡的任何一座教堂。威克姆根本就不打算娶她,他這是在報復自己!他曾說會讓她後悔,這句話現在無比清晰的浮現在她腦海裡。

瑪麗低頭隱藏自己陰鷙的表情。

與此同時,達西放下信紙,啞聲道,「這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點將真相告訴你們,莉迪亞就不會受到他的蠱惑。」

「不,是我的疏忽,與你沒有關係。」瑪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她的聲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悠揚婉轉,像硬紙板刮過桌面一樣沙啞。

達西面色陰沉下來,拉開椅子走到她面前。他站立了幾分鐘,忽然單膝跪下,用力握住瑪麗置於膝頭的雙手,加重語氣說道,「我一定會找到他們,讓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完結。請你不要過度擔心,靜靜等候我的消息。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願上帝保佑你。」

他話落,在瑪麗白皙光滑的手背上落下虔誠的一吻,然後腳步匆忙的離開。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帽子,還是旅館的僕人追出去送到他手裡。

瑪麗陰鷙的表情消失了,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背,彷彿它上面開出了一朵花。過了好幾分鐘,她才像被火燒一樣跳起來,用手絹擦拭,臉頰不知不覺染上了兩團紅暈。

伊麗莎白和加德納夫婦是被達西派去的僕人找回來的。他們抵達旅館時,瑪麗已經收拾好了行禮。

「看看這封信,看完以後我們立即啟程。」瑪麗將信拍在桌面上。

「噢,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加德納舅媽差點暈倒。

「他們不去格雷特納格林卻往倫敦走,看來是不打算結婚了。問題很嚴重,我們得盡快找到他們!」加德納舅舅立即抓住了重點。

「該死的威克姆!我們早該戳穿他的真面目!」伊麗莎白揉捏信紙洩憤,過了片刻又慌亂的展開,重新看了一遍,生怕遺漏任何線索。

「行李收拾好了,我們出發吧。我已經吩咐侍者給我們租了一輛馬車,雖然費用很昂貴,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瑪麗雷厲風行的說道。

另外三人這才回過神來,抓起行李匆忙下樓。旅館的馬車被達西派來的僕人退掉了,達西家族的馬車已經等候在門口,車伕看見瑪麗,畢恭畢敬的向她行禮。

瑪麗心裡竄過一絲熱流,毫不遲疑的登上馬車。伊麗莎白不停感謝達西的慷慨相助,誰要再說達西冷酷無情,她一定會用最犀利的言辭回擊對方,直到對方求饒為止。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1 PM

第五十八章 雖然她已經不再是仁孝公主,可處事手段一點也沒生疏

有人曾看見威克姆在倫敦出現,所以尋找莉迪亞的重擔就落在了加德納舅舅身上。貝內特先生眼下正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倫敦,他十分後悔對女兒們教育的疏忽,但凡他能夠適當約束她們一點,莉迪亞也不至於幹出這樣的蠢事。

兩人私奔以後,威克姆的劣跡便完全暴露了出來。他不但是個風流浪子,還是個賭棍,在郎博恩和民兵團欠下了巨額債務,多得是人想找到他。但他顯然是個慣犯,躲債的本領非常高超,一週過去了仍然不見半點兒蹤影。

貝內特先生不能在倫敦久待,家裡還需要他的支撐。

他帶走了伊麗莎白,瑪麗堅持留下,他拿她毫無辦法。

加德納舅舅每天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倫敦城裡亂轉,商店完全扔給了加德納舅媽管理。他們絲毫也沒露出不耐的神色,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加盡心盡力。

這天依然沒有莉迪亞的消息,瑪麗終於坐不住了,等加德納舅舅出門後便換上了最奢華的一件裙子,拎著一個精緻的錢包,租了一輛馬車朝東倫敦駛去。

「小姐,你一個人去東區恐怕有些不安全,那裡是貧民和小偷聚集的地方,治安非常亂。」車伕誠懇的勸告道。

「沒事,你只要將我載到白教堂附近,然後在教堂門口等我就行,除了車資,我再給你一英鎊小費。如果我一小時之內沒能回來,麻煩你通知附近的巡警。」瑪麗平靜的說道。

車伕一年也只能賺三十到五十英鎊,一英鎊小費算得上大數目。於是他不說話了,用心駕駛馬車。

瑪麗在白教堂附近下了車,慢慢朝最髒亂的一條街道走去。她優雅高貴的步態,奢華精緻的穿著與來來往往的貧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很快就有人盯上了她手裡鼓囊囊的錢包。

瑪麗似乎毫無所覺,在一間雜貨店門口站立了一會兒,俯身去看櫥窗裡的商品。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飛快跑過來,搶走了她手裡的錢包,朝一條陰暗的巷子跑去。他邊跑邊掂量錢包的重量,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那個養尊處優的女人竟然比他還跑得快,一把抓住他的後領,將他狠狠摜到牆上。她的力氣非常大,差點撞斷他的鼻樑。

「抓到你了!」瑪麗搶回自己的錢包,說話的聲音不帶一絲喘息。他們已經跑進了巷子深處,這裡連陽光也無法直射,潮濕的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臊臭味。

「我勸你趕緊放了我,不然會倒霉的!」少年凶狠的威脅道。他被瑪麗反剪雙手摁在牆上,絲毫無法動彈。

瑪麗用力踹向他膝蓋最脆弱的地方,那裡有一根麻筋,受了重擊至少有十多分鐘站不起來。少年倒在地上,驚恐的蜷縮起身體,灰藍色的眼珠透出絕望。

「放開他!」棍棒襲來的呼嘯聲在瑪麗腦後響起。瑪麗壓根不用回頭,一個俯身便避開了棍棒,撩起裙擺側踢,偷襲者被踹飛了五米遠,倒地痛呼。

一把閃著寒光的小刀從側面攻來,卻被瑪麗先一步擒住手腕,反向一扭。偷襲者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小刀也應聲落地。

三兩下就解決了前來救援的四名少年,瑪麗拍拍手,踱步到年紀最大的少年面前。她是將門虎女,六歲就能帶著情報從邊疆安全逃回京都,一身武藝絕不是擺設。

「你,你想幹什麼?我奉勸你趕緊離開,我們的同伴接到消息很快就會過來。雖然你很厲害,但是人多起來我們也不會怕你!」少年摀住劇痛的手腕,色厲內荏的放著狠話。他們是一群孤兒,以偷竊和搶劫為生。這樣的團伙在東區並不鮮見。

「難道我就不能有同伴嗎?如果我十分鐘後不能安全的回去,我的同伴也會帶著蘇格蘭場的警察來找我。」瑪麗揚起下顎,自然而然散發的尊貴氣場令少年們更加驚恐不安。

「對不起,我們不應該打你的主意。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惡劣的環境讓這些孤兒們知道什麼時候該強硬,什麼時候該卑微。

「你們是一個團伙?有多少人?」瑪麗俯身盯著他,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

少年死咬著唇不肯鬆口。

瑪麗已經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是一個團伙,能供她驅使就好。她拿出10英鎊和一幅素描,遞到少年面前,「幫我找兩個人,這是他們的畫像。你們最好在外來人員聚集的廉價旅館或賭場附近蹲守。找到後將地址送到奇普塞德街34號,我會再給你們100英鎊做報酬。」

財帛動人心,這是一條真理。10英鎊對一群飢寒交迫的孤兒們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更何況事成後還有100英鎊的酬勞,叫他們殺人都行。

少年明顯動心了,他的眼睛盯住瑪麗手裡的畫像,遲疑的問道,「我怎麼才能相信你?萬一你賴賬呢?」

瑪麗輕笑一聲,徐徐說道,「現在是我有求於你們,而不是你們有求於我。怕被賴賬的人是我才對。我迫切的想要得到他們的消息,一分一秒都不能等待。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可以去找別人。據我所知,東區像你們這樣的孤兒不少,只要一英鎊,我能驅使任何人為我所用。」

「好,我答應你了!」少年飛快扯過她手裡的畫像和英鎊。

瑪麗滿意的點頭,退後一步,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千萬別妄想拿了錢消失,否則我會去蘇格蘭場發佈懸賞通告,我已經記住了你們的長相。」

少年們忙不迭的點頭,互相攙扶著逃也似的離開。

這些到處流竄的孤兒就是倫敦的眼睛和耳朵,他們總能打探到各種各樣的消息。瑪麗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與威克姆會面。她唇角上揚,眸子裡翻湧著兩團陰雲。雖然她已經不再是仁孝公主,可處事手段一點也沒生疏,威克姆必將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被送到了奇普塞德,加德納舅舅已經出門了,瑪麗與少年一起登上了租來的馬車。

少年的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打了許多補丁,還沾滿了黑乎乎的污跡。上馬車時他受到了車伕的拒絕,是瑪麗的10先令小費替他解了圍。他有些坐立不安,手指攪在一起,不時偷看瑪麗幾眼。

這個女人非常嬌小,縮在寬大椅子裡的樣子顯得那麼脆弱。但少年完全不敢小看她,她昨天把他們的首領打成了重傷,手腕腫得像麵包一樣大。

「尊貴的小姐,請問你什麼時候能結清餘款?你曾經說過如果找到人會付我們100英鎊,沒有錯吧?」他強裝鎮定的問道。

「我總要確定消息的正確性。難道你們以為給我一個地址我就會痛快的付錢?」瑪麗盯著窗外的街道,淡淡開口。

威嚴的氣息撲面而來,少年不敢說話了。

沉默了良久,瑪麗忽然說道,「如果消息屬實,我還有一筆生意要與你們談,這次的酬勞是300英鎊。」

少年忘了害怕,直勾勾的看向她。這個數字太打動人心了,300英鎊足夠他們舒舒服服的過上好幾年。

看見他渴望的表情,瑪麗滿意的笑了,「300英鎊讓你們殺個人,你們願意嗎?」隨著她話落,森冷的戾氣在車廂裡蔓延。

少年對瑪麗的恐懼更深了。他膽怯的縮起肩膀,但雙手卻緊握成拳,眼裡浮現掙扎的神色。他們每一天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要麼餓死,要麼凍死,要麼被某些變態嗜好的人凌虐致死。只要能活著,他們什麼事都願意幹。

車廂裡一片寂靜,瑪麗一點兒也不心急,悠閒的看著窗外的風景。

「我們願意,你要殺誰?」少年終於開口了,嗓音異常沙啞。

「呵~」瑪麗用手捂嘴,發出一聲輕笑。

「抱歉,剛才的話只是個試探,希望沒有嚇到你。」她優雅的聳肩,「我不需要你們殺人,只想給他一個教訓罷了。偷襲,毒打,再毀了他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這種事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吧?」

這種事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好嗎?!少年長舒了口氣,差點癱軟在椅子上,隨即用同情的眼神朝女人看去。她一定是被那個男人玩弄了,男人拋棄了她與別的女人私奔,她才會這樣迫切的想要找到他們。真可憐!

「成交!你放心,我們一定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他對女人的恐懼感大大消減,話裡甚至帶上了安撫的味道。

「成交,這幾天你們給我盯著他的行蹤,準備下手時通知我,我想親眼看著他倒霉。」她微笑著撫上自己的眼瞼。

「好的。」少年順從的點頭。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這是一家極其簡陋的旅館,專門收容外來人員,搖搖欲墜的招牌在風中嘎吱作響,上面的字母早已斑駁的無法辨識。

瑪麗只匆匆掃了一眼就被路邊的一輛馬車吸引住了視線。那輛馬車奢華極了,與這裡髒污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車門上赫然印著達西家族的家徽。

瑪麗盯著它,神色複雜。

「對了,忘了告訴你,有一位相當尊貴的紳士也在尋找他們,那是他的馬車。你不會有麻煩吧?」少年開始為自己的僱主擔憂了。

「不會。這是你們的酬勞。」瑪麗走到人跡罕至的後門,從包裡取出一個毫不起眼的布袋遞給少年。即便用紙幣付賬,100英鎊也不是小數目。在東區,財不露白是一條生存法則。

少年顯然被她的細心打動了,接過袋子打開查看,確定數目沒有問題後笑瞇瞇的說道,「謝謝您的慷慨!」

「還有一次合作,請不要忘了!這是定金。」瑪麗示意他打開袋口,又塞了50英鎊進去。

「一定不會忘記。等我們準備動手時會提前將消息送到府上。」少年大喜過望。

「那麼,合作愉快。」瑪麗滿意的點頭,等少年走遠才從又髒又臭的後門繞出來,走進旅館。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2 PM

第五十九章 這麼點代價就想讓我娶一個又愚蠢又放蕩的婊子?

旅館的內部與它的招牌一樣簡陋,狹窄陰暗的大堂裡不時有形容落魄的客人遊蕩而過。看見瑪麗,前台招待明顯愣了一下。她的穿著與氣質可一點兒不像會投宿這裡的人。

「請問喬治·威克姆先生住在哪間房?」問這話的時候,她將10先令放在櫃檯上。

招待的眼睛發出貪婪的亮光,壓低嗓音道,「307號房,您自己上去吧。在您來之前幾分鐘,還有兩位紳士也來找威克姆先生。雖然他們穿著非常奢華,但給小費可沒有您大方!」

瑪麗微笑點頭,提起裙擺緩緩上樓。樓道裡鋪設的地毯早已經千瘡百孔,看不出原來的花色,下面的木質地板也鬆動了,當行人走過時會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瑪麗放輕了腳步,走到307號房門前站定。她聽見了加德納舅舅的聲音,準備敲門的動作頓住了。

「莉迪亞親愛的,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毀掉自己的一生。與一個賭棍結合是相當愚蠢的決定,你們不會幸福的,一輩子都將在爭吵和貧困中度過!」

「上帝啊,你們是我的親人,難道就不能祝福我們嗎?我愛威克姆,不管你們多看不起他,我都不會嫌棄他。如果不能成為他的妻子,我會痛苦而死!」莉迪亞用尖銳的嗓音叫喊。看來她是鐵了心要與威克姆在一起。

瑪麗無聲歎息,垂下頭按揉眉心。

「威克姆先生,你打算怎麼辦?」達西低沉的嗓音響起。

瑪麗瞳孔微縮,立即打起精神敲響房門。

前來開門的威克姆看清她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你終於來了,瑪麗小姐!」他用誇張的詠歎調高聲說道。

他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到來!瑪麗從他佈滿惡意的眼底看見了這個訊息。她也同樣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平靜的開口,「好久不見,威克姆先生。」

聽見她的聲音,達西立即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他上下打量她,確定她毫髮無傷才皺眉問道,「你是怎麼找來的?這裡可不是你這樣的單身女性該來的地方!」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加德納舅舅與莉迪亞同樣也很吃驚。

威克姆這才反應過來,達西並沒有將自己的行蹤告訴瑪麗,那她是怎麼找來的?懷著這樣的疑問,他心底浮上一絲不祥的預感。瑪麗太神秘莫測了,那麼多人想找到他都毫無頭緒,就連達西也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她一個女人竟然只比他晚了一步。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進去再說吧。」對上達西溢滿擔憂的褐色眸子,瑪麗的心一片柔軟。她側身繞過威克姆,以親密的姿態站在他身邊。

達西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示意她落座。這是一張狹窄的雙人沙發,達西的身材太過高大,瑪麗的雙腿不可避免的緊挨著他,裙擺灑落在他膝頭又輕輕滑下。

達西深沉的眼底溢出一絲溫柔,仔細替她整理好裙擺,忘了追問她是怎麼找過來的。

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親密了,完全超越了瑪麗的接受範圍,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討厭。如果她的感知沒有錯誤,在收到信件的上一秒,他好似要向自己求婚?但心底的甜蜜很快就被苦澀取代,如今貝內特家發生了這樣的醜事,想必他再也不會興起那樣的念頭。眼下他能傾力相助已經顧念了最後一點情義,她非常感激。

想到這裡,瑪麗溫柔地看了達西一眼。不等他發現她的目光,她轉臉朝威克姆看去,秀麗的臉龐流露出一絲刻意造作的痛苦。

「你要怎樣才願意與莉迪亞結婚?」她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瑪麗,你們還年輕,看問題的眼光沒有我們這些老傢伙深遠。莉迪亞絕對不能與威克姆結婚……」加德納舅舅連忙阻止。

「那莉迪亞該怎麼辦?」瑪麗上下打量莉迪亞,發現她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嫵媚的風情,心下一沉。「她的名聲已經毀了,如果不嫁給威克姆,她今後怎麼見人?我們四姐妹都還沒出嫁,也會因此事而受到許多負面影響!為了挽回聲譽,讓他們結婚是最好的辦法。」她的嗓音中充滿了壓抑。

加德納舅舅不說話了。

達西的指尖微動,想要將她擁入懷裡安慰,但理智及時阻止了他。

「瑪麗,我就知道你會為我著想!我和威克姆會記住你的恩情的!」莉迪亞感激的說道。

「你們說完了嗎?」一直沒吭聲的威克姆詭異的笑起來。他對瑪麗痛苦的表情非常滿意,但那還遠遠不夠平息他心底的怨恨。

「誰說我要與莉迪亞結婚?」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

莉迪亞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他。

「那你帶她私奔是想幹什麼?只是為了玩弄她再把她扔掉嗎?」瑪麗沉聲質問。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為了玩弄她。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嗎,瑪麗小姐?你一定會後悔的,為你的多管閒事!我真佩服你對達西無私的信任和維護,但你就沒想過會因此連累你的家人嗎?」威克姆低笑起來,笑聲中充斥著自得與惡意。

莉迪亞的表情從不敢置信變成了疑惑。她愣愣的朝瑪麗看去。

達西也緊盯著瑪麗,他沒想到這件事的起因竟源於自己,她是為了維護自己才招致了這場禍事。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深邃的眼底翻湧著某種熾烈而狂猛的情感。

「威克姆先生,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現在確實非常後悔。但我想你不會做這種既費力又得不到半點好處的事。說吧,你要什麼條件才肯與莉迪亞結婚?」瑪麗臉色看似蒼白,內心卻一片平靜。

威克姆將酒一飲而盡,考慮片刻後說道,「要我與莉迪亞結婚也可以,你們出5000英鎊的嫁妝,再把我的賭債全部還清,然後每年給我100英鎊年息。這個條件並不算苛刻,要知道,有好幾個嫁妝在一萬英鎊以上的姑娘在等著嫁給我呢。」

還真敢說啊!瑪麗的眼底凝結了一層寒霜。

莉迪亞充滿希望的朝她看去。

「很抱歉,我們恐怕不能滿足你的條件。莉迪亞的嫁妝是1000英鎊,再多沒有。」她冷聲說道。

「你們五姐妹不是一人一千英鎊的嫁妝嗎?難道不能為了小妹妹的幸福做出一點犧牲?」威克姆揚起下顎。

「瑪麗,我求你了,把嫁妝借給我吧,我以後會還給你們的!」莉迪亞竟然被他煽動了,拉住瑪麗的手苦苦哀求。

瑪麗幾乎被她的自私和愚蠢氣笑了。她用冰冷淡漠的目光睨視她,低聲問道,「還我們,你用什麼還?威克姆有穩定的收入嗎?你會持家理財嗎?5000英鎊還不夠他半年的賭資。你知道爸爸為了我們的嫁妝存了多少年?十年!我們把嫁妝都借給你,你要我們多久不結婚?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為了你一個人的幸福,就要犧牲我們所有人的幸福嗎?更何況一個為了錢而與你結婚的男人,他會帶給你幸福嗎?莉迪亞,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

莉迪亞被叱責的啞口無言。加德納舅舅對她失望透頂,一句話也不想為她說。

達西抿唇,似乎想要開口,瑪麗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大手,在他掌心寫了個『NO』。達西會意,適當的保持了沉默。

「1000英鎊嫁妝和100英鎊的年息,這是我們能夠付出的所有代價。」瑪麗直勾勾的看向威克姆。

威克姆瞥了達西一眼,見他坐視不理,心底非常惱怒。他嘲諷的說道,「這麼點代價就想讓我娶一個又愚蠢又放-蕩的婊-子?你們想得太美了!」他完全撕開了自己優雅的偽裝,露出粗鄙貪婪的真面目。

莉迪亞的心都要碎了。她簡直無法相信愛人會用那樣可怕的詞來形容自己。她撲到他腳邊,祈求他的愛憐和擁抱。

威克姆煩躁的踹了她一腳,站起身拉開房門,「你們可以走了!帶著5000英鎊過來我再與你們談。」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因為他知道莉迪亞根本離不開他,哪怕他用最殘忍最惡毒的話傷害她。

加德納舅舅與瑪麗一邊一個抓住莉迪亞,將她硬拉下樓。

威克姆心有不甘,衝著她的背影喊道,「瑪麗小姐,你為了維護達西付出了這樣慘痛的代價,他卻對你和你的家人置之不理!我真是可憐你!」

瑪麗回頭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達西停步,轉過身一字一句說道,「威克姆,我對你的容忍已經達到了極限。達西家族的男人從來不是仁慈善良的紳士,希望你能承受我對你展開的報復。」他破天荒的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威克姆的心瞬間涼透了。沒人比他更瞭解達西家族的男人隱藏在完美紳士風度背後的殘酷。他們的財富是由鮮血和白骨堆積而成,每年死在他們種植園的奴隸不計其數,他們從來不會為此皺一下眉頭。如果真正惹怒了達西,他簡直沒辦法在英國活下去。

威克姆知道自己失算了,他錯估了瑪麗對於達西的重要性。但既然他在乎她到了不顧老達西遺願對自己展開報復的地步,他為什麼不替莉迪亞支付這筆嫁妝?這絕對是挽救瑪麗聲譽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威克姆臉色慘白的關上房門,考慮著要不要趕緊逃離倫敦。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賭一把,賭達西最終會妥協並掏錢。

他們現在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很快就會再次找上門來求饒!成了連襟,達西不但拿我沒有辦法,還會供養我一輩子!他這樣告訴自己。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3 PM

第六十章 為了讓她高興,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莉迪亞又吵又鬧,拳打腳踢,下樓的時候死死抓住樓梯扶手不肯鬆手。她的喊叫和咒罵引來了許多人圍觀,旅館的侍者想要上前阻止,被加德納舅舅用幾便士打發掉了。

「你鬧夠了沒有?!」瑪麗被她尖利的指甲撓了幾下,脖子火辣辣的疼。她將她手臂狠狠反剪到身後,用力撞擊她的膝蓋骨。如果這裡還是大夏,如果她還是仁孝公主,她何至於這樣狼狽?早就派人將她五花大綁的拖回去了!

莉迪亞痛呼一聲倒在地上,完全無法站立。她用自己能想出來的最惡毒的話咒罵瑪麗,看向她的眼睛裡充滿了令人心驚的仇恨。

「快,把她弄上車。」瑪麗沉聲下令,與此同時,心中對這個妹妹失望透頂。如果她不是她的血親,她絕對不會管她的死活。

加德納舅舅看傻了眼。這樣的瑪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股凶狠彪悍的氣勢絲毫不遜於東倫敦的暴徒。

達西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招手叫來兩名侍者將莉迪亞抬上馬車,然後給了他們每人1英鎊小費。侍者們非常賣力,有一個人甚至將自己的手絹塞進莉迪亞嘴裡。世界終於安靜了。

當馬車抵達奇普塞德時,莉迪亞劇痛不已的膝蓋已經完全恢復,又有了反抗的能力。迎出來幫忙的加德納舅媽挨了她好幾記捶打,終於把她拉進房間反鎖住。

達西整理自己凌亂的衣服,在緊鎖的房門前站定。主人家全都跟進去了,僕人不敢往上湊,他只得在客廳的沙發上落座,靜靜等待。似想起什麼,他走出去與自己的車伕說話,然後又很快回來,臉色非常陰沉。

房間裡傳來莉迪亞尖銳刺耳的喊叫,「瑪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威克姆說他與我私奔是為了報復你跟達西?見鬼,他難道不是因為愛我嗎?他一定在說謊!」

瑪麗的回答有些模糊不清,然後莉迪亞爆發出崩潰的尖叫,「都是你的錯!你要為此負責!如果想要求得我的原諒,就把你的嫁妝挪出來,讓我跟威克姆結婚!立刻!馬上!」

達西皺緊了眉頭,英俊的臉龐覆蓋著一層寒冰。如果莉迪亞是他的妹妹,他一定會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不知瑪麗說了什麼,她惡狠狠的咒罵,「你這個自私鬼!你破壞了我的幸福,你自己也將永遠得不到幸福!我恨你!」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隨即便是莉迪亞慘烈的苦嚎與瓷器碎裂的乒乓聲。

達西再也坐不住了,走到房門前徘徊。他的步伐非常沉重,地毯都被他帶起了褶皺。

房門終於打開了,瑪麗滿臉疲憊的走出來,看見達西後愣住。在她的背後,加德納夫婦正擒住莉迪亞的手腳將她摁在床上,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房間裡一片狼藉。瑪麗連忙關上房門,不想叫他看見更多醜態。

達西上下打量她,發現她除了脖子上的撓痕,臉上並沒有紅腫的掌印,冰冷陰沉的臉色才略微舒緩。「你打她了,瑪麗小姐?」他低聲詢問。

「是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叫她清醒過來,我不介意多打她兩巴掌。」瑪麗揚起下顎,黯淡的眸子裡透出倔強和深深的失望。

「你的做法沒有絲毫錯處,這是她應得的教訓!」達西的語氣非常冰冷。

「你看上去糟糕極了,一杯熱可可能讓你迅速恢復精力。還有,你脖子上的傷口需要盡快處理,不然會感染。」他邊說邊伸出手,試圖撫摸她的傷痕。

瑪麗連忙避開,垂眸時眼底滑過一抹苦澀。他對她越好,她的心情就越難受。經過這件事,他與她再也沒有可能了。

「去客廳坐一坐吧,我買了藥,你可以叫僕人幫你處理一下傷口。」達西收回手,禮貌的退後一步。

車伕很快送來藥,女僕給瑪麗清洗了傷口並塗上藥膏。那一道道痕跡在她雪白皮膚的映襯下顯得觸目驚心,達西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朝它們看去,眸色森冷。

他控制住心底熊熊燃燒的怒火,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問道,「你其實不希望莉迪亞與威克姆結婚,是嗎?」她與威克姆談判時明顯運用了以退為進的技巧。

「是的。」瑪麗肯定的點頭。

見她的觀點與自己一樣,達西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她希望他們結婚,他會立即去向威克姆妥協,哪怕威克姆將價碼抬高至10000英鎊。為了讓她高興,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雖然讓他們結婚能夠最大的挽救貝內特家的聲譽,但是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莉迪亞跳入火坑。他對她完全沒有愛,只是為了報復,當他厭倦了她,她將會過上地獄般的生活;當他無法從我們身上再搾取金錢,被拋棄是她唯一的結局。貪婪是吞噬人性的惡獸,賭徒的心裡除了金錢什麼都沒有,妻子兒女對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甚至稱得上累贅。惡言惡語、拳打腳踢、飢寒交迫,我能夠想像,那將成為莉迪亞生活的全部。」瑪麗一邊說一邊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達西從女僕手裡接過熱可可,遞到她唇邊,「喝一點吧,聽說可可粉裡蘊涵著讓人放鬆心情的成分。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與其讓她陷入長久的不幸,不如讓她經歷短暫的痛苦。再過幾年,等她心性成熟了,她自然會瞭解我們的苦心。」

「但願吧。我想你已經聽見了,她現在非常恨我。」瑪麗苦笑,接過熱可可喝了一口,苦中帶甜的粘稠液體充盈口腔,滑過食道,溫暖了她的胃。她果然感覺好多了。

「如果覺得好一點了就上床睡一覺吧。我很抱歉,沒能盡快解決這件事,反而給你帶來了煩憂。」達西的指尖微動,想要替她整理耳邊凌亂的髮絲又害怕她躲避。

「不,這本來就是貝內特家的事。給你增添了許多麻煩,該感到抱歉的是我們才對。」瑪麗真誠的說道。

達西沒有說話。他非常不喜歡瑪麗這種劃清界限的行為。

他板著臉站起身,向她辭別,「那麼再見了瑪麗小姐。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你可以隨時派人來找我。近期我會一直待在倫敦,這是住址。」他遞了一張做工精緻的卡片過去。

「再見。」瑪麗接過卡片,一直目送他的馬車走遠。

第一天莉迪亞又吵又鬧還砸了很多東西。第二天她開始絕食抗議,瑪麗與加德納夫婦絲毫沒有理會。如果飢餓能讓她安靜一點,他們樂見其成。第三天,她將自己埋進被子裡,一句話也不說,看誰的眼神都帶著仇恨。第四天,瑪麗接到了東區的孤兒們送來的消息,他們準備動手了,時間是晚上九點半左右,地點在辛思頓酒館外的小巷子裡。

辛思頓酒館是流浪漢和賭徒最愛光顧的地方,環境非常複雜,更何況還是晚上九點半。如果單獨去,瑪麗可以想像自己將會遇見多少危險。但威克姆的所作所為觸到了她的底限,不親眼看著他得到教訓,她怎麼也不甘心。

考慮了半天,在天色完全昏暗下來後,她租了一輛馬車向格羅斯維諾街駛去。

「達西先生,樓下有一位小姐找你,她自稱瑪麗·貝內特。」僕人站在書房門口,恭敬的稟告道。

筆尖猛然施力,劃破了文件,達西扔下手頭的公務匆匆下樓。臨近客廳時他放緩了速度,步伐變得優雅而沉穩。

「你找我有什麼事,瑪麗小姐?」他溫和有禮的向站在客廳中間的少女鞠躬,一雙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發現她脖子上的傷痕已經結痂,緊繃的面部線條稍微放鬆。

瑪麗正在觀察這棟公寓的佈置,它的風格與彭博麗莊園非常相似,到處都是純陽剛的氣息。看見達西,她撩開裙擺向他回禮,「你曾經說過,如果我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找你,這句話還算數嗎?」

「對你的承諾永遠有效。」達西慎重開口。

瑪麗不自在的看向別處,輕聲說道,「那麼,你願意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我能否知道是什麼地方?」達西眼底沁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因為瑪麗對自己的依賴。

「辛思頓酒館。」瑪麗正眼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達西只猶豫了一秒便點頭表示同意。他一邊吩咐僕人準備馬車一邊從抽屜裡取出一把手槍,填上子彈。

瑪麗走過去,偏頭看著他的動作。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去那裡?」她忍不住詢問。

「去了自然會知道。再說,我無法拒絕你的任何要求。」他用平板的語氣說著曖昧的話語。

瑪麗耳根發燙,害羞的撇過頭去。

達西笑睨她一眼,將手槍別在腰後,柔聲道,「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馬車按照瑪麗的指示停靠在辛思頓酒館外的巷子口,有幾名少年正蹲在黑暗中小聲談話,看見馬車靠近,眼裡流露出戒備。瑪麗探出車窗,朝少年們打了個手勢。藉著酒館的燈光看清她的面孔,幾名少年放鬆下來,微不可見的對她點點頭。

「你認識他們?」達西沉聲問道。

「是的。等會兒請你看一場好戲。」瑪麗盯著酒館大門,語氣輕快。她絲毫沒有發現達西陰沉下來的面色。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4 PM

第六十一章 渣未婚夫妻的報復

夏天的夜晚悶熱而潮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極其刺鼻的騷臭味。辛思頓酒館的門鈴叮叮噹噹的響起,一名醉漢踉蹌著走到巷子口,對準牆壁解開褲子。

達西正想用手摀住瑪麗的眼睛,她已經快速撇開頭,脊背繃得筆直。看來,她從難聞的空氣中預先得到了提示。窸窸窣窣的水聲過後,醉漢搖搖晃晃的走回酒館,她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達西往椅背靠去,將自己異常冷厲的表情隱藏進黑暗裡。

兩人都不說話,靜靜等待。

過了幾分鐘,四名身材魁梧的醉漢相互扶持著走出巷子,看見停靠在路邊的奢華馬車,渾濁的眼底流露出貪婪。

「fuck!誰的車擋了老子的路?快點讓開!」一名醉漢氣勢洶洶的吼道。

車伕一邊道歉一邊驅趕馬車離開,卻被大汗一把扯了下來,二話不說就是兩拳。與此同時,另外三名大漢砰砰砰的敲著車門,威脅車裡的人趕緊下來。他們搶劫的意圖昭然若揭。

若是普通女人,恐怕早已被他們嚇得哭泣求饒、瑟瑟發抖,而瑪麗卻處之泰然,用平靜且信賴的眼神朝對面的達西看去。達西沒有動作,修長的雙腿優雅的交疊在一起,十指交叉置於膝頭,姿態看上去輕鬆而閒適。

一名醉漢探頭朝車內看來,透過酒館的燈光看清了瑪麗秀麗的臉龐。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嘿,夥計們,是個女人!這麼晚了還來酒館,想男人想瘋了嗎?寶貝兒,讓我們來滿足你吧!」

他的同伴也興奮起來,用最下流的語言挑逗瑪麗,甚至有人將手伸入褲襠揉弄。蹲在巷口的那群少年悄悄朝這邊靠攏,手裡拎著鐵棍,看樣子想要給自己的僱主解圍。

達西終於放下了交疊的雙腿,猛然發力推開車門。砰地一聲巨響,離門最近的大漢捂著鼻子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汩汩流出。另外三名大漢凶神惡煞的圍過來,正要發難卻都僵住了,只因一把手槍抵住了某人的太陽穴。空氣在這一刻凍結,一股陰森的寒氣直從腳底爬上了他們的脊背。

「請你們安靜的離開,馬上。」男人的嗓音非常低沉,似乎壓抑著某種狂暴的情緒。

他大拇指往下一壓,卡噠一聲給槍上了膛。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被他比住的大漢竟然嚇尿了。他的同伴們也沒好到哪裡去,臉色白得像鬼一樣。少年們見狀又退回巷子口,再次確認了僱主高貴的身份。那樣精緻的手槍可不僅僅是有錢才買得到的,還需要權勢和人脈。

「謝,謝謝您的仁慈!」三人連連鞠躬,然後拎起還倒在地上哀嚎的同伴火速離開。

達西慢慢靠坐回去,再次將自己的臉龐隱藏進黑暗裡。他害怕自己冷厲的表情會嚇著瑪麗,即使他一部分怒火來源於她的大膽和魯莽。

「幸好你與我一塊兒來了,達西先生。那讓我省卻了很多麻煩。」瑪麗的嗓音中透著輕快。她一點兒也沒發現達西的不對勁。

「難道你還打算自己一個人來嗎?」達西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當然不,一個女人半夜的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我能夠想像她即將遭受的一切!我雖然憎恨威克姆,卻絕不打算為了報復他而賠上自己。」瑪麗立即搖頭否認。

達西沒有回答,只從鼻端噴了一股粗氣,至於膝頭的手緊握成拳。

談話剛剛結束,讓他們等待了半個多小時的男人終於走出了酒館的大門。他孤身一人,扶著牆壁走得踉踉蹌蹌,嘴裡不停咒罵著什麼。

瑪麗坐直身體,貼近車窗,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酒館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以往總是溫柔無限的湛藍眼眸被冰冷充斥。她的表情就像一隻盯住獵物的毒蛇,詭異的可怕。這是她隱藏起來的另一面,在吃人的皇宮中練就的陰鷙與殘忍。她不想掩飾什麼,就那樣大大方方的展露在達西面前。如果他向她求婚,他早晚會發現最真實的她。但即便他們沒有結合的可能,她也想讓他認識真正的自己,這是一種莫名的渴望。

達西也挺直脊背,朝威克姆看去。但他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將目光全都放在了瑪麗身上。她的臉部線條異常緊繃,眼眸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有種懾人心魄的威嚴。雖然心底還燃燒著怒火,但他不得不承認,瑪麗的每一面都讓他迷戀。

看見目標人物,蹲在牆角的少年們站了起來。其中一人快速走過去,毫無預兆的揮舞自己手裡的鐵棍,敲打在威克姆的頭部。沉悶的重擊聲令瑪麗滿意的勾起唇角。

威克姆猝然倒地,發出微弱的呻-吟。劇烈的頭痛使他完全沒有辦法反抗。少年們圍住他一陣拳打腳踢,如果離得近了還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路過的醉漢見怪不怪,遠遠就繞開了。

威克姆用手死死摀住頭部,蜷縮起身體護住要害。拳腳漸漸停歇,他鬆了口氣,怯怯的抬頭看去,隨即頭皮便是一陣劇痛。有人揪住了他的頭髮,使他英俊迷人的臉龐暴露在了潮濕的空氣裡。

「長得不錯!」一名少年邊感歎邊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

「你,你想幹什麼?」驚恐的表情扭曲了他深邃立體的五官。

瑪麗雙腿交疊,單手支腮,粉嫩的唇瓣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湛藍的眼眸片刻不離威克姆的表情。她的姿態優雅而隨性,就像在觀賞一齣戲劇,很明顯,演員們精彩的表現取悅了她。

達西卻覺得外面的好戲完全無法與眼前的瑪麗相比。越接近真實的瑪麗,他越無法克制自己的感情。一名意志堅定、手段非凡的主母正是達西家族目前最需要的。還是那句話,瑪麗是上帝為他專門打造的半身。

一聲淒厲的慘嚎喚回了他的神智,他朝窗外看去,發現少年正用刀切割著威克姆的臉龐。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從威克姆的右眼角橫過鼻子貫穿了整張臉,血肉翻捲起來,英俊迷人的五官此刻像惡鬼一樣猙獰,哪怕治好了也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可以想見,在女人堆裡無往不利的威克姆終將成為過去。

瑪麗用欣賞的目光看著眼前血腥的畫面,心底的厭憎被一聲聲慘叫安撫了,卻依然沒有完全消失。如果在大夏,等待威克姆的將是幾百廷杖,他會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身體被打成一灘爛泥,即便是莉迪亞也逃不過沉塘的命運。一切為家族蒙羞的人都將被家族無情抹殺,這是世家大族維護自己尊嚴最常用的手法。

雖然變成了平民,但自小接受的特權教育使瑪麗無法抹去鐫刻在骨子裡的對人命的冷漠。她現在的處事手法簡直可以用『溫和』一詞來形容。

「這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她淡淡開口,斜睨向達西的眼裡還殘留著一絲涼薄。

達西被她罕見的冷艷姿態蠱惑了,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眼瞼,緩緩向她靠近。兩人互相凝望,本就潮濕的空氣變得像水一樣粘稠。

「尊貴的小姐,您對我們的表現還滿意嗎?」嘟嘟嘟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達西面色陰沉的打開車門,少年看清他的表情,嚇得退後一步。

「非常滿意。」瑪麗點頭,將一個不起眼的布袋遞過去,「你們數數。」

少年顧不上害怕,連忙接過袋子,翻出裡面的紙幣清點。幾分鐘過後,他將布袋緊緊抱在懷裡,向瑪麗鞠了一躬,快速說道,「如果以後還有這樣的生意,小姐可以來白教堂找我,我叫卡萊特。再見!」他匆匆跑遠,一群少年緊隨其後,只留下倒在地上痛呼不止的威克姆。

威克姆用手摀住傷口,劇痛奪走了他全部的神智,因此他並沒有看見少年與瑪麗交易的場景,也不知道他一心報復的人正靜靜看著他痛苦不堪的模樣。

車伕戰戰兢兢的問道,「達西先生,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再等等!」瑪麗阻止了正要點頭的達西。她發現一群身材魁梧的壯漢正向威克姆走去,微弱的燈光映照出他們凶狠的表情。他們將威克姆圍住,一名壯漢蹲下-身,拿開威克姆的手觀察他的傷勢,片刻後遺憾的開口,「看來,他的臉無法替他償還債務了,我們來晚一步。」

看清來人的樣貌,威克姆忘了呼痛,露出比剛才更加驚恐的表情。

「貝,貝利亞諾?」他的聲音在顫抖。

「是我,你可真會躲,威克姆!」他站起身,抬手道,「將他弄走!就算剝了他的皮也得從他身上搾出錢來。」

一群人架起掙扎不休的威克姆,快速離開陰暗的小巷。誰也沒有發現,名叫貝利亞諾的男人飛快與達西對視了一眼,並微微向他點頭致敬。

「原來是威克姆的債主。他們會拿他怎麼辦?真是禍不單行啊!」瑪麗感歎,話語裡卻絲毫沒有同情的意味。

「失去了英俊的臉龐,威克姆的價值將大大降低,他只能靠出賣勞力償還債務。據我所知,他們有可能將他賣到南非的礦場或東南亞的種植園。」達西用平靜的語氣敘述道。

南非的礦場和東南亞的種植園?那是等同於地獄的存在。瑪麗恍然的點點頭,隨即露出甜蜜的微笑。

「可以走了。」達西深深看了她一眼,敲打身後的車壁。

馬車緩緩開動起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4 PM

第六十二章 該死,他又想吻她了!

咯登咯登的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異常清脆。瑪麗按揉眉心,蜷縮進寬大的椅子裡,準備閉眼小憩一會兒。她沒有興趣追問達西對她所作所為的觀感。她就是她,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瑪麗小姐,你是在白教堂附近找到那群少年的?」達西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是的。」瑪麗強打起精神。

「你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嗎?」語調再次降低,並帶上了重音。

「當然知道,東區是流浪漢與孤兒匯聚的地方,我正需要他們的幫助。沒有他們,我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找到莉迪亞。」瑪麗不明所以的看向達西。她彷彿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憤怒的意味。

「既然知道你還去?」達西忽然向她靠近,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看進她的眼底,那裡面燃燒著兩團怒火。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厲,嚇了瑪麗一跳。她終於確定他在生氣。

「我有自保的手段。」瑪麗抿唇,語氣倔強,「我現在完好無損不是嗎?」

「你有什麼手段能讓你在一名強壯男子的攻擊下保護自己?你不知道嗎,就在一個星期之前,有五個女人在東區被殘忍的殺害了,她們的肉被一塊一塊割下來扔到草叢或水溝裡。你想成為她們的一員嗎?」他陰沉的臉上露出後怕的表情。

「如果我想傷害你,你能從我手裡逃脫嗎?我今天一定要讓你認識到自己有多麼愚蠢!我本以為這個詞永遠不會加諸在你頭上!」他用力擒住瑪麗的雙手,將它們反剪到背後,膝蓋壓住她的雙腿。

瑪麗想要掙扎,可她發現達西的力氣大得驚人。在褪去了完美的紳士外衣後,他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身上每一塊肌肉都蘊藏著非凡的爆發力。原來會隱藏的不僅僅是自己,他也擁有如此野性而殘忍的一面。

瑪麗用盡全力反擊,卻都被達西一一化解。她沮喪的發現,自己的身手因為兩年的安逸生活而退步了很多。她早已不是那個無堅不摧的仁孝公主了。她忽然之間感到了後怕。

「對不起,我太魯莽了!」她看著達西,湛藍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光,裡面閃動著脆弱的神采。她不再掙扎,用臉頰摩挲男人健壯的手臂,彷彿在尋求原諒和慰藉。她該慶幸自己找上的是一群少年。

「對不起……」清淺的呢喃幾乎低不可聞,她蜷縮在他的臂彎裡,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貓咪。

達西覺得自己的手臂在燃燒,胸膛裡翻騰的怒火頃刻間化成了水,心臟柔軟的不可思議。他不知不覺放鬆力道,改挾持為擁抱,猛然垂頭,含住自己渴望已久的唇瓣。

那甘甜柔軟的滋味比想像中美好一萬倍,他的內心在滿足的喟歎,一把抱起嬌小的少女,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

瑪麗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她被迫承受著熱烈而瘋狂的吻,用力捶打男人寬闊的背,試圖讓他停止。

達西一手緊緊環住她纖細的腰肢,一手用力摁住她的後腦,不允許她撤退。他霸道的頂開她的牙齒,追索她嫩滑的香舌,一線銀絲從兩人貼合的嘴角滑落。

瑪麗從憤怒到平靜,直至沉迷。不知什麼時候,她閉上了眼睛,用顫抖的雙手環住了男人精壯的腰。

當兩人都要窒息的時候,達西終於放開了她的唇,用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嬌艷的臉龐。她趴伏在他懷裡喘息,微張的小嘴吐出淡淡的幽香,裡面摻雜了一絲他的味道。

達西的瞳孔劇烈收縮,用手指揉弄她紅腫的唇瓣。

瑪麗恢復了一點意識,感覺到卡在雙腿之間的硬物,慌亂地掙扎起來。

達西悶哼一聲,再次摁住她的後腦,噙住她的雙唇允-吸。這個吻從狂暴到溫柔,他輾轉變換著角度,舔舐著她嘴裡每一個角落,引領著她從青澀到嫻熟。深吻結束,他開始一遍又一遍的啄吻,品嚐她嘴裡甜絲絲的味道。他第一次知道,僅僅一個親吻就能叫自己神魂顛倒。

瑪麗的腦子一片混沌,雙手揪住達西的衣領,張開紅唇迎接他每一次入侵。她對他的熱情完全無法抗拒。

「達西先生,奇普塞德到了。」馬車已經停靠在路邊好一會兒了,若不是看見加德納夫人正站在窗邊查看,車伕也不敢打斷主人。

瑪麗從旖旎的氛圍中清醒過來,用力推開達西,逃也似的跑了。

達西摩挲濡濕的唇瓣,盯著緊閉的大門許久才啞聲道,「走吧。」

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向瑪麗求婚,用最快的速度把她變成達西夫人!

瑪麗在加德納舅媽驚訝眼神的注視下快速跑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把自己拋進柔軟的大床裡。她用被子蒙住頭,直到無法呼吸才悄悄掀開一角,露出緋紅的臉蛋。

雙目無神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過了十多分鐘她才狠狠錘擊身下的床墊,低聲抱怨道:「竟敢這樣對我!如果明天不來求婚你就死定了。」咬牙切齒了好一會兒,她最終用手摀住臉,發出尷尬的呻-吟。

第二天清晨,達西正對著鏡子打理自己的頭髮。

一開始,他將頭髮全部梳到腦後,似乎覺得這樣看起來太滄桑,又將一部分往右邊撥去,可是這樣顯得有些刻板,又換成了左邊……擺弄了許久,他眉頭越皺越緊,挫敗的低咒一聲,將髮絲全部打亂。

「好了,孩子,不要再苦惱了,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雷諾茲太太在門口站了許久,話音裡充斥著濃濃的笑意。因為擔心小主人的婚事,她最近也趕來了倫敦。

「我很久沒見過這樣焦躁而稚氣的小主人了,真懷念啊~」她笑瞇瞇的感歎。

達西抿唇,極力維持著冷峻的表情,故作不在意的用手指理了理額前的髮絲,轉身去拿西裝外套。今天的裝扮同樣奢華隆重,將他沉穩可靠的氣質展露無遺,自然凌亂的髮絲又給他增添了一股野性。如果他願意多笑一笑,絕對會讓女人們趨之若鶩。

「你今天準備進行第三次求婚?」雷諾茲太太肯定的問道。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小主人才會如此在意自己的著裝。

「是的。」達西扣好藍寶石袖扣,對著鏡子打量一會兒,眼裡浮現滿意的神色。挑選了一頂合適的禮帽,他大步朝門口走去,慎重交待道,「請為我祈禱吧,雷諾茲太太,我今天需要上帝的庇佑。你知道,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而我不希望還有第四次,第五次。」

雷諾茲太太捂嘴忍笑,揮手道,「去吧,達西先生,祝你好運。在你回來之前,我會一直不停的向上帝禱告,叫他多多眷顧他可憐的孩子。」

達西步履僵硬的走了。當馬車抵達奇普塞德時,他醞釀了很久才跨下馬車,準備敲響加德納先生的房門。手還未碰到門板卻被人從裡面猛然拉開,瑪麗焦急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他滿心的期待消失的一乾二淨,因為他知道沒有大事發生,向來冷靜理智的瑪麗絕不會露出如此慌亂的表情。

該死!我就知道會這樣!他的內心在低咒,面上卻平靜無波,用沉穩的語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瑪麗小姐?」

「莉迪亞離家出走了!達西先生你來得正好,能借馬車給我們用一用嗎?」瑪麗的表情從驚訝到驚喜,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懇求。

「當然可以!」達西側過身子,示意他們上車。

看來,我不得不準備第四次求婚了。他陰鬱的想到。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她失蹤的?」行進中,達西試圖弄明白情況。

「昨天晚上九點我還給了她一個晚安吻,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了,肯定是趁著我們睡著時偷溜的!她還拿走了我的錢包,裡面總共有12英鎊7先令11便士。」加德納舅媽努力回憶,加德納舅舅的表情硬得像石頭一樣。

「這麼多錢足夠她支撐好一陣了,我們得盡快找到她,免得她跑得更遠。」瑪麗看向達西,「我們先去上次那家旅館,然後在威克姆經常光顧的地方轉一圈怎麼樣?她肯定會去找他。」

達西點頭,吩咐車伕向旅館駛去。

給了前台女招待10先令小費,果然打聽到莉迪亞今天早上五點出現在旅館門口。瑪麗非常慶幸莉迪亞的膽子還不夠大,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跑出去,否則他們找到的很可能是一具屍體,亦或連屍體都找不到,就那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世界上。

最深沉的黑暗隱藏在這座浮華城市的背後,那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地獄。

瑪麗登上馬車,吩咐車伕去最近的賭場。看著她有條不紊的舉動,達西毫無預兆的開口,「你與莉迪亞果然是血脈相連的姐妹,膽量都非同一般!」話落,他投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絕對是警告!瑪麗扶額,語氣顯得非常虛弱,「求求你了達西先生,不要再說了!我以後絕不會再做那樣的蠢事,我向你保證!」她藍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裡面充斥著濕漉漉的惹人憐愛的水光。

「很好!」達西滿意的點頭,不自然的移開視線。該死,他又想吻她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7 PM

第六十三章 她死死摀住手背,彷彿想要留住上面滾燙的溫度。

轉悠了近一個多小時,瑪麗終於在一家簡陋的餐館門口看見了莉迪亞,她正盯著櫥窗裡擺放的熱騰騰的麵包,臉上變幻著失望、疲憊、飢餓、怨恨等表情,絲毫沒注意到一輛奢華的馬車正在向她靠近。

「停車,先不要過去!」瑪麗阻止了想下車的加德納夫婦,用命令的口吻對車伕說道。

馬車緩緩停靠在路邊,離莉迪亞只有十米遠。除了舞會和男人,莉迪亞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所以他們完全不用擔心她會認出達西家族的家徽。即便認出了,她也想不到自己的親人正待在馬車裡看著自己。

她摸出錢包,用手指撥弄裡面的英鎊。這是一個極其愚蠢的舉動,一名小偷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盯上了她,快速跑過去搶走錢包。硬幣從包裡散落,叮叮噹噹的滾了一地。瑪麗大喊大叫的追上去,卻很快就被甩掉。想起掉落的硬幣,她又匆匆回頭,發現硬幣也被人撿走了,不可遏止的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加德納夫婦心疼的看著她,將手搭在了門把上。

「不要去,她需要得到一個深刻的教訓!我要讓她知道,脫離了親人的庇護,她壓根沒辦法存活。」瑪麗冷冰冰的開口。

達西贊同的點頭。他對莉迪亞非常不滿!為了自己的幸福,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犧牲瑪麗的幸福,她的心中除了愛情還能容下什麼?是時候讓她體驗成長的滋味了。

加德納夫婦沉默了,看向窗外的莉迪亞。她正試圖抓撓自己的頭髮,然後驚訝的張大了嘴,攤開掌心查看。非常幸運,在數錢的時候,她的手指勾住了一英鎊,無意識的拽在掌心,這一英鎊將她從絕望中拉扯回來。她展開紙幣用力親吻,發現來來往往的人不時朝自己看來,連忙將紙幣貼身藏好。

她買了一個麵包,換了大把的零錢,小心翼翼的藏在上衣口袋裡,不時用手拍打一下。蹲在路邊吃完麵包,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絲毫沒有發現身後正不遠不近的跟著一輛馬車。

眼看天色逐漸轉暗她才真正慌起來,徘徊了許久,最終向威克姆投宿的那家旅館走去。前台的女招待跟她說了些什麼,她露出怨恨的表情,本來想要離開,走出大門看見漆黑的街道又猶豫了。

我的失蹤一定讓他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當他們找到我時,心底的愧疚和擔憂會讓他們答應我的一切要求!好吧,那我就留下來吧。真期待他們找到我時的精彩表情!瑪麗一定正在被加德納舅舅狠狠責備,哼,沒想到她的心那樣冷酷!

懷著這樣的想法,莉迪亞押了10先令,訂了一間單人間。

「她的錢無法支撐多久,我得給她找一個更好的去處。加德納舅舅,請你將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我會保證莉迪亞的安全。」瑪麗用懇切的語氣說道。

加德納舅舅考慮了好幾分鐘才勉強的點頭。

「我會負責照看好她們。」達西給出自己的承諾。他願意無條件支持瑪麗,除非她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加德納舅舅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瑪麗看向他,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他卻飛快轉頭,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

請不要再笑了親愛的!那會讓我想要用力吸允你嬌嫩的唇瓣!他狼狽萬分的想到。

他的反應那樣冷淡,叫瑪麗的心沉了沉。待發現他微紅的耳尖,她也連忙看向另一邊車窗,掩飾嘴角明顯的笑意。達西先生害羞了,真可愛!

靜默了一會兒,她吩咐大家稍等片刻,自己推開車門朝旅館走去,將一英鎊遞到女招待面前。女招待的眼睛暴亮,對她連連鞠躬,笑容諂媚。

兩人交談了片刻,齊齊露出滿意的表情。

「你跟她說了什麼?」達西語氣平板的問道。他不敢看她柔和的臉龐,將目光定格在她精緻的繡鞋上。鞋面的圖案非常美麗,充滿了濃烈的異域風情。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瑪麗神秘的眨眼。

這一天非常疲憊,但能與瑪麗待在一起,達西卻覺得很是滿足。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回到公寓,受到了雷諾茲太太熱烈的歡迎。

「你的求婚成功了嗎,達西先生?」她走上前擁抱他。

達西愉悅的表情消失了,冷著臉說道,「不,因為某些意外,我還得準備第四次求婚。請不要停止禱告,雷諾茲太太。」他略一點頭,朝書房走去。

「可憐的孩子。」雷諾茲太太比劃了個上帝保佑的手勢。但她堅信,越是波折不斷的愛情越能帶給人幸福,他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第二天一大早,瑪麗收到了達西送來的禮物,那是一支相當精緻的手槍,還附帶了幾盒子彈,置於天鵝絨上的便條這樣寫道——請千萬保護好自己,瑪麗小姐!如有需要,我隨時供你差遣!你真誠的費茲威廉·達西。

瑪麗微笑起來,發現身邊沒人,快速的親吻這張便條,然後雙頰緋紅。

一周過去了,瑪麗每天都悄悄去探望莉迪亞,達西負責接送。兩人之間的相處越來越默契。

告別了前台女招待,瑪麗指向右邊的岔口說道,「走吧,去普丁巷,莉迪亞的錢快用完了,是時候搬出來了。」

「普丁巷,你確定?」達西皺眉。

「確定。」瑪麗邊說邊打開自己的手袋,將裡面的手槍展示給臉色難看的男人。

達西緊繃的表情略微舒緩,敲打車壁命令道,「去普丁巷。」

普丁巷是東倫敦最亂的一處聚居區,房屋低矮牆壁斑駁,馬路兩邊扔滿了垃圾,霉變的臭味在空氣中發酵,到處是嗡嗡作響的蒼蠅。

馬車遠遠停靠在巷子口,瑪麗與達西漫步在髒亂的街道上,神情泰然。

「這就是你要求我穿上最普通衣服的原因?」達西攬住瑪麗的肩膀,將她拉離一個水坑。

「是的,但我發現自己錯了。即便穿上最普通的衣服,你的優雅與尊貴也無法掩蓋!瞧,她們一直在看你!」瑪麗朝路邊幾名穿著暴露,舉止輕浮的女人指去。她心裡十分不高興,臉上的笑容減淡了幾分。

達西仔細觀察她的面色,喉間溢出低沉的笑,「你今天出門時一定喝了蜂蜜,瑪麗小姐!你的話真甜!」他的視線黏在她粉嫩的唇瓣上,不由自主的回味它甘甜的滋味。

瞳孔收縮了一瞬,他故作鎮定的移開視線,啞聲解釋,「她們看的不是我,是我的英鎊,只要穿得稍微體面一點都會成為她們的目標,她們靠出賣身體活著。這裡非常亂,你確定要讓莉迪亞來嗎?」

「我確定。只有讓她體驗到最痛苦的生活,她才會明白自己以前究竟有多麼幸福。我會給她安排一段難忘的經歷,她最終會認識到自己的愚蠢,就像你某天晚上對付我那樣。」話音剛落,瑪麗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捂嘴,臉頰一點一點染上緋紅。

達西的腳步停頓了一瞬,眸色暗沉的朝臂彎裡嬌羞的少女看去。她臉紅的時候特別美麗,像一朵徐徐綻放的薔薇。

他艱難的移開視線,沉默的繼續向前。他的安靜使瑪麗很快恢復了自然。

「就是這裡了,進去看看吧。」兩人在一棟兩層公寓前止步,瑪麗敲響了房門。

房東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婦人,看見瑪麗後露出熱情的笑容,「您來了小姐,快請進。」

房子非常昏暗,牆紙已經發黃,有些地方甚至脫落了,傢俱也非常老舊,踏上樓梯時腳下的木製地板發出痛苦的呻-吟,顯得搖搖欲墜。對達西而言,這無疑是一棟非常簡陋的住處,一定會讓莉迪亞留下深刻的記憶。

瑪麗帶著達西來到二樓的陽台,從手袋裡掏出一個單筒望遠鏡眺望。

「你在看什麼?」達西走到她身後,寬闊的胸膛離她極近,只要再走半步就能將她擁入懷中。他嘴角微微上揚,發現瑪麗的耳尖正在一點點變紅。

「我在看莉迪亞的住處。」瑪麗定了定神,故作平靜的說道。

「難道這裡不是你為她找的住處嗎?」達西偏頭去看她的臉龐,說話時吐出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脖子上。

瑪麗盡量往前靠,搖頭道,「不,那裡才是莉迪亞的住處。這裡是我的地方。難道你以為我會放心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她指向不遠處一棟低矮的房屋。

達西柔軟的面部線條迅速變得冷硬,他擒住瑪麗的肩膀,迫使她面向自己,用嚴厲的語氣說道,「那麼,你是打算一個人住在這裡?瑪麗小姐,我記得你曾經保證過,不會再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

「所以我帶上了它!這真是一件再合適不過的禮物!」瑪麗掏出手槍揚了揚。

達西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的下樓。瑪麗有些莫名其妙,走到樓梯口查看,發現他正低聲與房東太太交涉。房東太太一臉驚喜的表情,嘰裡咕嚕快速說著什麼。

交涉完畢,達西走上樓,用強硬的語氣說道,「瑪麗小姐,我已經把整棟樓租下來了。接下來的時間將由我負責你的安全。」見她露出拒絕的神情,他立即補充道,「雷諾茲太太也會搬進來,你無需擔心。你和她住在樓上,我一個人住在樓下,房東太太會搬進附近的旅館。」

「我懇請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來冒險!如果非要這樣做,請記得我永遠是你的依靠。」他握住瑪麗的手,在她白皙光滑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帶著祈求的吻。

這樣露骨的話無疑於求婚,瑪麗愣住了,直到他有禮的後退兩步才回過神來。這次她沒有用力擦拭,而是死死摀住手背,彷彿想要留住上面滾燙的溫度。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2:38 PM 編輯

第六十四章 他產生了她已經是自己妻子的錯覺。

雷諾茲太太帶來了兩名女僕,將屋子從裡到外邊邊角角都打掃了一遍。老舊的、滿是劃痕的桌子換上了潔白的蕾絲桌布;斑駁的、要落不落的牆紙重新貼回去。大半天下來,這棟房子總算勉強達到了她能住人的標準。

達西去了東區的警察局,讓他們近期多多注意普丁巷的治安。達西家族在教會擁有巨大的影響力,警長幾乎立馬就答應下來,當天便額外派出了一組巡警。當然,達西家族會承擔他們近期的薪水。

當達西回到臨時租住的房子時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兩名女僕早已離開,瑪麗與雷諾茲太太正站在陽台上,用鐵棍敲打新換了被面的被子和枕頭。多曬一曬拍一拍能使寢具沾上陽光的味道,睡起來又鬆又軟舒服極了。

瑪麗穿著白色的圍裙,頭上裹著淡藍色的方巾,一縷髮絲調皮的跑出來垂在頰邊,風一吹便粘在了她濕潤的唇瓣上。她對此毫不在意,全神貫注的拍打著陽台上的枕頭,每一次拍打都有細小的絨毛跑出來,在她身邊飛舞。金色的陽光照射在她和絨毛上,形成一圈朦朦朧朧的光暈。

達西被眼前的畫面吸引了,站在樓下凝望。分明是最平實最普通的場景卻讓他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

一根絨毛黏在瑪麗鼻尖上,她撅起嘴吹一吹,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她摀住口鼻,眼角沁出兩滴淚珠,垂下眼瞼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靜靜站立在樓下的達西。他脊背挺得筆直,正抬頭看著她,嘴角噙著笑。

瑪麗一瞬間有些臉紅,但很快就調整過來,向他招手。雷諾茲太太也發現了主人,連忙跑下樓給他開門。

「你覺得怎麼樣?霉味已經散了很多,應該不會影響你的睡眠吧?」雷諾茲太太將他領進一樓的臥室,憂心忡忡的問。要知道,達西先生可從來沒住過這樣糟糕的房子。

「沒問題。」達西點頭,大致掃了一眼房間的擺設,皺眉問道,「瑪麗小姐的房間……」他唯恐自己的未婚妻受了委屈。

「你不用擔心,瑪麗小姐的房間是最好最乾淨的。」雷諾茲太太立即就領會了他的意思。

剛走下樓的瑪麗聽見兩人的對話,心裡暖融融的。她手裡拿著一個銀碗,裡面放著幾截正在燃燒的木料。

「瑪麗小姐,你準備了香料?」聞見濃郁的香味,雷諾茲太太立即轉過身來,一臉驚喜的問。屋子裡的霉味完全被壓制住了。

「剛才路過一家香料店,隨便買了幾種調和著用,可以安神也可以驅蟲,就是煙大了點。」她邊說邊在屋子裡轉悠,將隱秘的角落都熏了一遍。她雖然身為仁孝公主,可在太后跟前也不過是半個奴婢罷了,特別是剛進宮那段時間,為了迅速站穩腳跟,奴婢該會的她不但要會,還要精通出彩,讓太后離不了她。她做到了,熟練的生活技能也成了她最寶貴的財富。

「現在是不是好多了?」將銀碗放在窗台上,她笑瞇瞇的看向達西。

「我想,今晚我可以睡個好覺了。」達西點頭,側過身子請求道,「我能看看你的臥室嗎?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好立即叫人更換。」

如果是在以前,瑪麗絕不會讓外男踏進自己的閨房。但達西不一樣,她只猶豫了幾秒鐘就答應了。

瑪麗的房間果然是最乾淨最整潔的,還配有一座小巧的梳妝台,雖然顏色有些老舊,但款式非常古典。四柱床上掛著淡紫色的紗幔,風一吹便飛揚起來,露出裡面同樣淡紫色的床單和被褥。一股香味在空氣中繚繞,勾起人無限遐思。任誰也想不到,這間無處不透著浪漫風情的房間之前是如何的斑駁灰暗。

達西在床邊站立了一會兒,腦子裡不可遏制的浮現瑪麗安睡的模樣。他甚至在想像她睡衣的樣式,是不是同樣淡紫色的薄紗,低低的領口和撩高的裙擺鑲嵌著精緻而華麗的蕾絲。她果露在外的皮膚一定像雪一樣白,像花瓣一樣嬌嫩,像瓷器一樣光滑……

他的身體在燃燒,特別是下腹。他嚴厲的告誡自己別再胡思亂想,然後狼狽的移開視線,確定房間裡沒有不妥帖的地方就匆匆告辭。

瑪麗看見了他微紅的耳尖,等他走遠便坐在床沿輕笑起來。達西先生真是太害羞了,竟連參觀女士的房間都會覺得不自在,簡直與大夏那些迂腐的讀書人一樣。(大霧!)

眼看快到四點,雷諾茲太太這才想起還要準備晚餐。廚房裡空空如也,連半袋麵粉都沒有。

「達西先生,我得去附近的雜貨店看看,買些食材回來。」她解下圍裙說道。

「我跟你一塊兒去吧,正好熟悉環境。」瑪麗緩緩下樓。

「請稍等片刻,我陪你們一起。這裡可不是格羅斯維諾,到處都是體面的紳士和淑女。」達西放下手裡的報紙,站起身換衣服。

「那麼你們兩人去吧,我想把儲物間整理一下。」雷諾茲太太眼裡滑過精光,重新穿上圍裙。

達西不置可否的點頭,內心卻溢滿期待。看見瑪麗穿著居家服的樣子,他產生了她已經是自己妻子的錯覺。

兩人換上了最普通的衣服,朝附近的雜貨店走去。這是一條專門售賣食材的街道,因為臨近晚餐時間,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瑪麗護住自己的錢包,好奇的東張西望。未免她被人碰傷,達西的胳膊虛扶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在人群中穿梭。

濃烈的男性氣息縈繞在鼻端,淡淡的體溫互相交融,讓瑪麗覺得安心極了。她抬頭送給達西一個甜蜜的微笑。達西的眸色暗沉了一瞬。自那天以後,他無時無刻不想親吻她的嘴唇。

因為是貧民區,雖然店舖林立,但食材的種類卻並不豐富。泰晤士河盛產鰻魚,一網兜下去就是幾百斤,捕撈起來毫不費力,也因此鰻魚的價格非常便宜。鰻魚凍成了東區最受歡迎的食物,幾乎每家店舖前都擺放著一個裝滿鰻魚的木桶。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瑪麗指著一家櫥窗比較潔淨的店舖說道,「我們去那家看看吧。」

達西摟著她的肩膀擠過去,兩人彎腰查看桶裡的鰻魚。

桶旁邊放了個小網兜,瑪麗拿起它撥弄,試圖將最肥嫩最有活力的挑出來。一條鰻魚用力甩動尾巴,濺了她一臉水,她驚呼一聲閉上了眼睛。

達西低笑起來,掏出手絹細細擦拭她的臉頰,又將她腮邊凌亂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溫柔極了。瑪麗的耳根子紅透了,睜開眼後半點也不敢朝他看,故作淡定的繼續挑選鰻魚。

付了帳,將網兜遞給達西,瑪麗朝一家專門賣蔬菜的店舖走去。

「這些土豆都發芽了,恐怕不能吃了。」達西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濃烈的男性氣息噴灑在她玉白的耳蝸上。

瑪麗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起火了,她用濕漉漉的藍色大眼睛瞪了達西一眼,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她有些懷疑他是故意的!

達西面無表情,可褐色的眸子裡全是笑意。以前的瑪麗總是戴著溫柔嫻靜的面具,與所有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現在的她開始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最真實的情緒,或嬌或嗔,或喜或怒,每一面都叫他深深著迷。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她的感情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熾熱了。

強硬的環住她肩膀,達西帶著她繼續向前。對比了好幾家店舖以後,兩人終於選定了其中一家,蹲下來認真挑選。發芽的土豆依然很多,在這種情況下只能盡量挑芽尖少的,回去以後再將有毒的部分剔除。

「這個看上去不錯。」達西將一顆土豆遞到瑪麗面前,得到她的讚賞後露出滿足的微笑。此時此刻的他完全不像外界傳言的冷面紳士。

「好了,夠我們三個人吃了。」瑪麗拍拍手上的泥灰。

達西答應一聲,取出手絹仔細替她擦拭手指,專注的表情像在擦拭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瑪麗想要掙脫,可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沉默,但不可否認,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了,無需交談,只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們穿梭在人群中,從肩並肩變成了手挽手,等食材終於買齊,擠出街區時才尷尬的放開,然後一路無話的走回臨時租住的房子。

雷諾茲太太站在陽台上眺望,發現達西先生跟隨在瑪麗身後,手裡拎著許多網兜。他臉上沒有一點兒不耐煩的神色,相反,一直用專注的目光凝視著瑪麗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溫柔極了。當發現路面有些坑窪的時候,他會加快腳步來到她身邊,伸展手臂護著她,以防她摔倒。他不再是那個嚴謹刻板、沉默寡言的達西家主,而是一名深陷愛河的普通男人。

瑪麗的臉頰紅彤彤的,湛藍色的眼裡閃爍著甜蜜的光芒。她故作淡定,可輕盈的腳步洩露了她內心的快樂。趁著達西不注意的時候,她會偷看他兩眼,粉嫩的唇瓣微微翹起。

「真是一對可愛的小情侶,看來達西家族即將迎來一場盛大的婚禮。」雷諾茲太太笑瞇瞇的自言自語,然後轉身下樓迎接主人的歸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38 PM

第六十五章 這個教訓絕對算得上深刻。

廚房十分狹窄簡陋,但該有的廚具一樣不缺。雷諾茲太太在和麵粉,準備烤一爐麵包。瑪麗將鰻魚拎出來拍暈洗淨,剝皮剔骨。

只需一刀便切開鰻魚的肚腹,將裡面的臟器扔掉,刀尖一挑一劃便卸下一副完整的魚骨。瑪麗行雲流水的刀法叫雷諾茲太太看傻了眼。

「我發現你特別擅長拆骨,瑪麗小姐。上次那隻雞也是。」雷諾茲太太嘖嘖感歎,「要練就這樣的刀工肯定非常不容易吧?」

「沒什麼大不了的,熟能生巧而已。」瑪麗微笑,將鰻魚切成小段,撒上葡萄酒和香料醃製,然後處理洋蔥。

洋蔥的味道太熏人了,她一邊將它們切成丁一邊流淚,大滴大滴的淚珠掛在臉上,襯得她雙頰似水晶一般剔透。再加上她嬌小的身材與柔和的五官,看上去真是太惹人憐愛了。即便知道是因為洋蔥的緣故,雷諾茲太太依然放下手裡的麵團,關切的說道,「還是讓我來吧,瑪麗小姐。你去客廳休息就好。」

「發生什麼事了?」達西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廚房門口,陰沉著臉問道。瑪麗轉過頭來看他,尖尖的下巴還掛著一滴欲落不落的淚珠。

達西的瞳孔被這一幕刺痛了,他大步走進來,用指尖溫柔地摩挲她濕漉漉的臉頰和下巴,用嚴厲的目光朝雷諾茲太太看去。

雷諾茲太太差點就要舉手投降了。這還是小主人第一次向她發火。他在意瑪麗小姐的程度完全超乎了她的想像。

「我沒事,全都是洋蔥惹的禍!」瑪麗撅著嘴抱怨,一手拉住他衣袖輕輕搖晃。她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嬌憨,像一隻尋求主人慰藉的小貓。

達西陰沉的臉色迅速被溫柔取代,掏出手絹替她擦乾眼淚,捲起袖子說道,「切洋蔥是嗎?我來幫你。」

「不需要,請你出去。」瑪麗用手推搡他強健的胸膛。雖然英國沒有『君子遠庖廚』的規矩,但她覺得廚房是女人的領地,男人不應該踏足。他們只會礙手礙腳!

達西完全不敢反抗,舉起雙手連連後退,一直被她推到廚房門口才停步。

「好吧,我馬上離開。懇求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流淚的場景了,那會讓我心碎。」他壓低嗓音,用嚴肅的語氣說著火熱的情話,對臉頰通紅的少女略一點頭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他喜歡看她羞澀的模樣,不知不覺竟養成了逗弄她的習慣。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我以前絕對無法想像達西先生挽起袖子切菜的模樣!為了你,他至少翻閱了幾百本羅曼史小說。瞧瞧,他現在多會說甜言蜜語啊!」雷諾茲太太戲謔的眨眼,湊近瑪麗低聲詢問道,「看情形,你們應該是在熱戀吧?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替主人打探一些內-幕消息,這將成為他的求婚指南。

「我們沒有熱戀,求婚更是沒影的事。」瑪麗揉揉快要燃燒起來的臉頰,心虛的否認。

見她實在害羞,雷諾茲太太不忍再逗弄,笑著接過她手裡的刀,放入冷水浸泡,然後利落的將洋蔥切成丁。她可不敢讓瑪麗小姐再流淚了。

雖然食材不豐富,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但瑪麗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廚藝。她烤了幾張鹹酥餅,將熬爛的洋蔥牛肉醬均勻的塗抹在上面,裹幾片生菜葉子固定成卷。鰻魚沒有做成鰻魚凍,而是用黃油煎炸,撒上酸辣醬和芝麻。土豆打成泥,用小碗定型反扣在餐盤裡,添幾株迷迭香作點綴。

這是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誰能想到它是用幾便士的廉價食材做出來的?雷諾茲太太深刻地認識到了主母持家的能力,哪怕是貧窮的小日子,她也能過得有滋有味。與她結合,達西先生一定會非常幸福。

瑪麗在二樓的陽台設了一張餐桌,一邊用餐一邊觀察巷子裡的情況。按照約定,女招待應該帶莉迪亞過來了。她的錢只剩下四先令,完全無法支付旅館的賬單,只能來這種幾便士一個月的廉價貧民區租住。

「我懇求你認真進食好嗎?你的叉子好幾次差點傷到自己。」達西忍無可忍,終於開口提醒,並奪下她手裡危險的刀叉。

「你吃吧,我來幫你看。」他伸手,將粘在她腮邊的酸辣醬抹去,語氣裡滿是無奈。她剛才差點沒把自己的臉頰戳個洞,那迷糊的樣子可愛又可恨。

「對不起。」瑪麗眨眨大眼睛,做了個求饒的表情。她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達西親暱的舉止。

達西撇開頭,歎息道,「快吃吧。」他拿她毫無辦法,只需一個眼神,她就能叫他冷硬的心融化。

達西快速用完晚餐,站在陽台上眺望。十多分鐘後,他向瑪麗招手,「她來了,過來看看。」

瑪麗連忙用餐巾擦嘴,拿起兩個單筒望遠鏡跑到陽台上,與達西一起觀察。莉迪亞與女招待緩緩行走在髒亂的巷子裡,臉上滿是嫌棄和恐慌的表情。女招待將她領到一處非常破敗的平房門口,敲響了房門。

莉迪亞打量四周的環境,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拉住女招待的手,急切的說了些什麼,女招待邊回話邊聳肩,又朝不遠處更破敗的房子指去。

莉迪亞不停搖頭,忽然伸手指向了瑪麗的住處。這是整個普丁巷最好的房子。

唯恐她看見自己,瑪麗連忙放下望遠鏡後退,不慎撞進了達西寬闊的胸膛。他的手臂自然的環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在她耳邊低語,「別擔心,這樣遠的距離,她無法看清我們的臉。」

莉迪亞只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親密的貼合在一起,應該是一對夫妻。她瞥了一眼就不再關注,繼續與女招待交涉。女招待比劃了一個數目,她思量了片刻,沮喪的搖頭。那樣的租金她完全付不起。以前買一頂帽子或一條紗巾也不止這個數目,然而現在,哪怕是一便士對她來說也極其珍貴。她從來不知道生活竟然這樣艱難!

房東終於打開了房門,是一名三十出頭、形容憔悴的婦女。她穿著髒污不堪的圍裙,手裡抱著一個半歲左右的小嬰兒。嬰兒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正一抽一抽的啼哭。房東不停拍打他的背部,看上去也快哭了。

發現來人是女招待,她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側過身讓她們進屋。窗戶大敞著,沒有錢置辦窗簾,屋內的情形處於瑪麗的視野當中,用望遠鏡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瑪麗用指尖掐達西的胳膊,小聲說道,「你可以放開我了嗎,達西先生?」

達西依依不捨的放手,後退兩步,一本正經的道歉,「對不起,我忘了。」

瑪麗臉紅紅的瞪他一眼,重新拿起望遠鏡眺望。這回她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薄紗窗簾的背後。

莉迪亞看過自己的房間,在婦女熱切目光的注視下勉強點頭,掏出10便士遞給她。她比劃了個上帝保佑的手勢,連連向莉迪亞鞠躬。女招待親吻啼哭不止的小嬰兒,揮手向她們告別。

「這戶人家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達西放下望遠鏡問道。

「有點特別。那女人是艾西斯太太,她的丈夫艾西斯先生是一個賭棍,半年前兩人擁有了第一個孩子。艾西斯先生整天混跡在賭場裡,贏了就去招女支,輸了就醉醺醺的回家對妻子拳打腳踢,不但不承擔家庭責任,還要搜刮妻子每天辛苦勞動為兒子賺取的奶粉錢,每隔幾天還有債主找上門來,將家裡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那孩子最近一直在低燒,艾西斯太太沒有錢給他治病,丈夫卻對此不聞不問。」瑪麗皺眉敘述,末了用嘲諷的口氣說道,「莉迪亞不是哭著鬧著要嫁給威克姆嗎?我就讓她感受一下嫁給賭棍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

「我想,這個教訓絕對算得上深刻。」達西由衷欣賞瑪麗的智慧。

瑪麗斜睨他一眼,粉嫩的唇角微微翹起,暗藏得意的模樣可愛極了。達西不由自主的看了她好幾眼,直到她臉頰燒紅才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兩人再次拿起望遠鏡。

莉迪亞與房東太太正準備用晚餐。由於房間太過狹窄,她們將客廳當成了餐廳使用,沒有正式的餐桌,用一個破舊的小圓桌代替,上面鋪了幾張泛黃的報紙。房東太太正用湯匙喂小嬰兒喝牛奶,小嬰兒還在哭鬧,根本吃不進東西。

莉迪亞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母子兩,然後對著餐盤發愁。餐盤裡只有一塊乾硬的麵包、一勺鰻魚凍、一團土豆泥。她試著吃了一口鰻魚凍,表情非常古怪。

看見她扭曲的面孔,瑪麗低笑起來。

所謂的鰻魚凍是將鰻魚切成段直接扔進水裡煮,煮熟後放涼就成了魚凍。這是一道相當沒有技術含量的菜,除了濃重的腥味,任何味道都沒有。經過瑪麗非凡廚藝的洗禮,莉迪亞要是還能吃得下這種食物就奇怪了。

她梗了梗脖子,艱難的將口裡的鰻魚嚥下去,拿起手邊的牛奶灌了一大口,然後迅猛的噴出來,噴得到處都是。

房東太太的表情非常精彩,連小嬰兒都忘了哭,用懵懂的眼神看著她。

瑪麗捂嘴,肩膀不停聳動。

「她怎麼了?」達西好奇的問。

瑪麗抬頭,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她喝的牛奶是餿的。新鮮牛奶非常昂貴,艾西斯太太只會給自己的兒子喝,兒子喝不下的直到放餿了才捨得自己喝。」

達西瞭然,感歎道,「這個體驗可真叫人難忘,我現在就開始同情莉迪亞了。」

「還有更難忘的在後面。」瑪麗語氣淡淡,拿起望遠鏡旁觀莉迪亞如何收拾殘局。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1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2:41 P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兩個悶騷,一個苦逼

莉迪亞一來就毀了艾西斯太太的晚餐。她本來就貧窮,為兒子治病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哪還有餘錢浪費食物?在莉迪亞驚愕目光的注視下,她將沾滿餿牛奶和唾液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莉迪亞覺得胃囊一陣翻騰,對艾西斯太太說了聲抱歉就奪門而出。她乾嘔了一會兒,虛弱的靠在牆壁上發呆。她從來不知道還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

看見她眼裡流露出的悲愴,瑪麗滿意的放下望遠鏡。痛苦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莉迪亞準備掏錢為艾西斯太太一家改善伙食。她高漲的熱情還未到達雜貨店就遭受了現實無情的打擊。她被幾個流浪漢非禮了,如果不是巡警及時趕到,她簡直無法想像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災難。

「臭婊子!你難道不是流鶯嗎?出來賣就不要假裝純潔,那不會讓你的價格變得更高!」流浪漢們氣急敗壞的咒罵著,用最下流的言辭侮辱她。

莉迪亞這才發現,自己熱衷的性感穿著,浮現在眉宇間的輕浮放蕩與那些低賤的妓們如出一轍。這樣的她怎麼可能得到別人的尊重?曾經幻想的四五個男人同時圍著自己調情的場面,其實質竟是這般齷齪!那滋味噁心極了!

她捂著被撕爛的領口跑回艾西斯太太家,一連好幾天不敢出門,藏在裙兜裡的錢也在拉扯中不見了。雖然交了10便士房租,但她每天還要額外交餐費,沒了錢,難道要餓死嗎?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瑪麗幾次徘徊在門口,打算放棄自己的計劃。但最終她還是咬咬牙,狠下了心。

艾西斯太太是個好人,她給了莉迪亞很大的安慰,並提議讓她幫自己幹活以抵消餐費。艾西斯太太靠給一家旅館洗床單被褥為生,一周只能賺3便士,她還要照顧孩子,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莉迪亞答應了。她換上了艾西斯太太的衣服,樣式保守,布料粗糙,磨得她皮膚發紅。但是她再也沒敢換上自己漂亮的低胸裙子。

她與艾西斯太太形影不離,被非禮侮辱的遭遇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裡陰影,也讓她明白了作為一個女人,唯有自重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她發現洗床單完全不似想像中輕鬆,她刻意留長,修剪打磨的漂漂亮亮地指甲斷裂了,流了很多血,掌心被河水泡脫了一層皮,火辣辣的疼。用餐的時候,她連勺子都抓不穩。

艾西斯太太沒有辦法,只得讓她留下來照看小貝比。這個活她很喜歡,她樂意與軟綿綿的小天使相處,就是給他換尿布的時候有點噁心,但跟洗床單相比,這就算不了什麼了。

某天中午,艾西斯先生的債主找上門來。他們凶神惡煞,罵罵咧咧,將艾西斯太太家翻了個底兒朝天,連莉迪亞帶去的幾件首飾都被他們搶走了。她這下才算是真正的一貧如洗。她緊緊抱著小貝比縮在門口,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們,腿腳不由自主的打顫。她終於知道,原來一直未曾露面的艾西斯先生是一個賭棍,和威克姆一樣的賭棍!

她把頭埋在小貝比的懷裡痛哭,小貝比比她哭的還大聲。遠處的陽台上,瑪麗握著望遠鏡的手骨節發白。達西問她過不過去,她沉默了很久,最終搖頭,淡淡說道,「還沒到時候。」

巡警及時趕到,解救了恐懼不安的莉迪亞和小貝比。從那以後,她豐盈的身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紅潤的臉頰一天比一天蒼白。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九天。

為了避開莉迪亞,達西繞了遠路,從巷子另一頭回到臨時租住的房屋。一股烤麵包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他深吸了口氣,眼裡滿是笑意。

推開門,瑪麗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正準備上樓,托盤裡擺放著他們的晚餐。完全不需要雷諾茲太太幫忙,她一個人也能將這個家操持的井井有條。是的,在達西的心裡,有瑪麗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你回來啦?」她微微一笑,眼裡有星光散落,鑽入了達西的心房。

「我回來了。」他低聲回應,用最溫柔的語氣。

「快點換身衣服,過來吃晚餐。」她孥嘴示意,然後登登登的上樓。

達西將外套和帽子遞給雷諾茲太太,走進臥室換了一身居家服。

「今天莉迪亞的情況怎麼樣?」他拉開椅子,見瑪麗的餐巾沒有繫好,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

瑪麗極其自然的偏過頭,方便他動作,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毫無防備的展露。在不經意的時候,達西早已獲得了她全部的信賴。

「她今天又去了龐德旅館,聽女招待說我們再沒來找過她就失望的離開了。她今天差點走到奇普塞德,但半路的時候又轉回來了。」瑪麗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葡萄酒。

「她對你們的怨恨還沒有完全消失,再等等吧。」達西抿了一口酒,視線黏在少女被酒液染得鮮紅欲滴的唇瓣上。

「我也是這樣認為。不過她最近幾天都沒再打聽威克姆的消息,這是個好現象。」瑪麗抿唇,羞澀地瞪了他一眼。

達西立即隱藏起眼底的欲望,專心用餐。

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嬰兒啼哭聲,小貝比的病越來越嚴重,這影響了瑪麗的心情。她放下刀叉,低聲感歎,「你知道嗎,東方有句俗語——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對女人而言,婚姻是頭等大事,稍有不慎就會失去一輩子的幸福。看看艾西斯太太的今天,這就是我極力阻止莉迪亞嫁給威克姆的原因。」

達西點頭表示同意,沉默片刻後問道,「你有想過自己會嫁給怎樣的人嗎?」

「沒有。」瑪麗快速回答。

「你現在可以想想。」達西誠懇的建議。

瑪麗轉過頭看向窗外,徐徐開口,「我想,他不需要英俊的相貌,不需要高大的身材,不需要高人一等的地位,不需要傲人的財富……」

隨著她的敘述,達西明亮的眼眸逐漸暗沉下去。他忽然沒了食慾,將餐盤推到一邊,用祈求的目光看著她。

瑪麗飛快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他一定要成熟、穩重、可靠,就算是沉默寡言、嚴謹刻板也沒有關係,只要對我足夠包容,與我心靈相通。我們是彼此的慰藉和精神支柱,哪怕最平實的生活也能過得幸福而快樂。」

達西英俊的臉龐在發光。他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輕咳一聲後說道,「我覺得,這就是我們目前生活的真實寫照。你的條件我完全可以達到,甚至能夠物超所值。」

「是嗎?」瑪麗不置可否,拿起望遠鏡,故作專心的查看莉迪亞的情況。

見她整顆心都繫在妹妹身上,達西覺得目前不是求婚的好時機。他打住了話題,也拿起望遠鏡眺望。

傻瓜,怎麼不繼續說下去?該甜言蜜語的時候竟然啞巴了!瑪麗咬唇,趁達西沒注意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果然,再怎麼變,他的本質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冷面紳士。

遠處的巷子口,從未曾露面的艾西斯先生竟然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名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中年人。他砰砰砰的拍打房門,將艾西斯太太和莉迪亞嚇了一跳,剛消停一會兒的小貝比又淒厲的哭起來。

「臭婆娘,快點給老子開門!」他大聲咒罵。

艾西斯太太不敢耽誤,連忙將孩子塞進莉迪亞懷裡,跑去開門,臉上沒有驚喜,只有恐懼和不安。看見丈夫身後的男人,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退後兩步卻被丈夫扯住了,推到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捏住她下顎,用淫邪的目光打量她的容貌和身材,然後對艾西斯先生點了點頭。

艾西斯先生大喜,揉搓著掌心,一臉貪婪。

中年男人會意,塞給他一張紙幣,他連連鞠躬,伸手邀請他去臥室,並將苦苦哀求自己的妻子硬推了進去,反鎖上房門。

莉迪亞早已鍛煉出了非凡的警覺性,在兩人出現的時候就抱著小貝比躲到不起眼的角落,然後蹲下身偷溜到門口,隔著門縫查看裡面的情況。發現艾西斯先生竟打算將自己的妻子出賣給別的男人,她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她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眼角緩緩流出淚水,表情痛苦而麻木。

艾西斯先生收好紙幣,將妻子藏錢的地方翻找了一遍,摸出幾便士,這才心滿意足的往外走。小貝比的哭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這才發現一名陌生的少女竟抱著他的兒子坐在他家門口。

少女無聲哭泣,艷麗張揚的臉龐顯出幾分脆弱,叫人想要狠狠蹂躪。

他眼裡淫光大盛,一把將愣神中的少女抱起來,用力拉扯她的領口。莉迪亞想要反抗,但顧及懷中的孩子,只能大聲呼救。

這種求救聲在普丁巷實在是太平常了,壓根不會有人理會。巡警也早已下班回家去了。莉迪亞徒勞掙扎著,終於感受到了何謂真正的絕望。以前的自己,只知道舞會調情的自己、與威克姆私奔的自己、死也要嫁給一個賭棍的自己、毫不猶豫拋棄家人的自己,如今看來是多麼愚蠢啊!愚蠢的讓她想要回到過去,親手掐死那樣的自己!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3 PM

第六十七章 誰是你親愛的?!

在艾西斯剛碰到莉迪亞的時候,瑪麗就扔下了手裡的望遠鏡,撩起裙擺飛快下樓。雷諾茲太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到客廳查看時只看見她迅速遠去的背影。

達西陰沉著臉跑進臥室尋找手槍。對瑪麗擅自涉險的行為惱火極了。她應該盡早學會依賴自己的丈夫!他惡狠狠的想到。

莉迪亞無力的掙扎著,臉上溢滿淚水,領口被拉到胸部以下,露出帶蕾絲的胸衣和半截圓潤的肩膀。艾西斯的眼睛都綠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的貨色,不顧自己啼哭不止的兒子,埋在莉迪亞頸窩又舔又咬。

黏膩的唾液和輕微的刺痛,男人不斷噴出的酒氣和濃重的口臭。莉迪亞噁心的快要吐了,心底的絕望令她放棄了掙扎,等待即將到來的災難。

男人的腦袋忽然離開了她的頸窩,往旁邊的門板撞去,隨即發出一聲慘叫,癱軟在地上。莉迪亞驚恐的睜大眼,發現自己的姐姐正拽著男人的頭髮,將他的腦袋再次向地面狠狠撞擊,那砰砰的悶響聲叫人頭皮發麻。

「瑪,瑪麗?」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沒事了,親愛的!」瑪麗走上前擁抱她,順便幫她整理凌亂的衣服。

落入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莉迪亞終於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所有的委屈和恐懼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她一手抱著小貝比,一手摟著姐姐的腰,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這一刻,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請不要亂動,先生。」一道低沉的男音打斷了莉迪亞的哭泣。姐妹兩回頭看去,發現艾西斯正視圖對她們進行攻擊,卻被及時趕到的達西用手槍比住了腦袋。

「瑪麗小姐,我現在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了,但是我請求你不要因此而忘乎所以好嗎?要擁抱要哭泣請留到脫險以後!」他的語氣陰沉極了,甚至稱得上氣急敗壞。

「對不起,親愛的!」瑪麗雙手合十,做了個求饒的手勢。

只一句『my dear』就輕易澆熄了達西高漲的怒火。這樣親暱的字眼從瑪麗嘴裡吐出來簡直甜蜜極了,以後的每一個清晨,她在他懷中醒來時都會這樣呼喚他,並給他一個更加甜蜜的早安吻。

達西中斷自己不合時宜的想像,色厲內荏的瞪了瑪麗一眼,將手槍交給她,自己跑進屋搭救艾西斯太太。

瑪麗接過手槍,用槍托狠狠錘擊艾西斯的太陽穴,然後一腳踹在他的罪惡之源上。艾西斯摀住胯部,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淒厲的慘嚎在普丁巷的上空迴盪,久久不散。

莉迪亞看呆了,心中的恐懼和絕望全都轉換成了痛快和對瑪麗的崇拜。

達西回頭看去,發現瑪麗正好整以暇的整理自己略微凌亂的髮絲,對上他的視線,撩起裙擺行了個優雅的宮廷禮儀,好似之前做出殘暴舉動的不是自己一樣。

達西幽深的眼底流露出一絲無奈和寵溺,回頭繼續踹門。

雷諾茲太太早已奔出普丁巷,找來了就住在附近旅館的車伕幫忙。當他們趕到時,惡徒已經被制住,用麻繩捆在一起,等著明天一早交給巡警。艾西斯太太抱著小貝比一邊流淚一邊親吻。她不是第一次被丈夫出賣了,從沒想過會有人來搭救自己。

聽她述說嫁人後的苦難生活,莉迪亞依偎在姐姐懷裡,心中蔓延開一片悲涼,感覺姐姐的手臂將自己抱得更緊,她隨即又默默感謝上帝對自己的眷顧。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

「莉迪亞小姐,我們終於找到你了,趕緊跟我們回去吧。」雷諾茲太太將一條薄毯搭在莉迪亞肩頭,裝出剛剛找到她的驚喜模樣。

「好的,我想馬上回家。」莉迪亞裹緊毛毯,用依賴的眼神看向瑪麗,「這幾天都是艾西斯太太在照顧我,小貝比還生著病……」

「放心吧,只要你願意跟我們回去,我明天就幫他們請醫生。」瑪麗溫柔的保證。

艾西斯太太大喜過望,不停向他們鞠躬致謝。

「可以走了,馬車就停在巷子口。」達西語氣平板的開口。他曾想過盡快了結莉迪亞的事,但眼下卻覺得胸口憋悶極了。這意味著他又要與瑪麗分開,完全沒有理由感到高興。

車伕處理好兩個惡徒,轉回來接主人。所有參與此次事件的人包括加德納夫婦都串好了口供,裝作剛剛尋找到莉迪亞的驚喜模樣。

莉迪亞謝過車伕的安慰,上車後緊挨著瑪麗落座,手還不安的挽住她的胳膊。雷諾茲太太用『照顧艾西斯太太』的借口留下來善後,她得連夜叫人將東西搬回去並退租。

「親愛的,你瘦了。」瑪麗撫摸莉迪亞蒼白的臉頰,幫她攏好薄毯,用最真誠的語氣說道,「你走後我非常後悔,舅舅和舅媽整天都在不停自責。我們對你太殘忍了!我們一邊找你一邊試圖聯絡威克姆,但聽說他的債主聞訊趕到倫敦,他因為害怕躲起來了。我曾發過誓,只要你平安歸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回去後我們就湊錢替威克姆還債,並登報把他找出來,讓你們結婚。5000英鎊就5000英鎊,沒有什麼比你的幸福更加重要!」

她吻了吻妹妹的額頭,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扭曲的表情。

達西看向窗外,掩飾自己嘴角不經意洩露的笑意。瑪麗真是太狡猾了,這番話是完美的最後一擊,讓莉迪亞徹底認識到自己的自私和家人的寬宏。從今以後,她看待世界的眼光將大為不同。

莉迪亞快哭了,但絕不是因為高興!她緊緊拽住姐姐的手哀求道,「不,不要把我嫁給威克姆!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也不願意嫁給一個賭棍!瑪麗,你一直是對的,我與他結合一定不會幸福,艾西斯太太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名譽作為代價,卻不能更進一步葬送自己的終身幸福。你今天替威克姆償還了債務他會認為那是理所當然,嗜賭的惡習不但不會改正還會變本加厲,直到把你們都搾乾,直到把我們的情誼都耗盡!他就是一個毒瘤,沾上以後就永遠別想擺脫,除非他自己覺得我們沒有利用價值了主動離開。所以你看,我不能嫁給他,那會害了我,害了整個貝內特家!」

瑪麗簡直不敢相信這段條理清晰、邏輯分明的話是從莉迪亞口中說出的。看來這段時間的磨難讓她成長很多。瑪麗心裡覺得非常安慰,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達西也詫異的看了莉迪亞一眼。

見兩人不說話,莉迪亞更心急了,用顫抖的嗓音說道,「他一開始就不曾愛過我,所以會很快的厭倦我。當我的嫁妝被他揮霍光了,沒準他也會把我賣掉,像艾西斯太太那樣。我不要和他結婚,死也不要!」她打了個哆嗦,不可遏制的痛哭起來,殘存在心底的恐懼和絕望再次席捲而來。

「親愛的,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不結婚就不結婚吧,只要你高興就好。」瑪麗一邊柔聲安撫一邊輕輕拍打妹妹的脊背,終於讓她停止了哭泣。

達西不得不向瑪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好人壞人全都讓她做全了,莉迪亞還要對她感激涕零。不過,莉迪亞的感激沒有錯,瑪麗確實將她從不幸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而且她永遠不會知道瑪麗為她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在莉迪亞的抽泣中,馬車抵達了奇普塞德,早已收到消息的加德納夫婦一直站在門口等待,看見莉迪亞連忙跑上去擁抱她。

莉迪亞又開始痛哭,惹得加德納舅媽也頻頻擦眼淚。

「好了,快別哭了,過來吃點東西吧。瞧你都瘦成什麼樣了!」瑪麗端來一罐熱氣騰騰的牛肉湯,打斷抽泣中的兩個女人。

「達西先生,你也留下來吃一點吧。」

「好的。」達西點頭,心裡卻對她生疏的稱呼感到不滿。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成為她的『my dear』?

聞見香濃的肉味,莉迪亞的肚子咕咕咕的叫起來,連哭泣都忘了,以最快的速度坐到餐桌邊,用嗷嗷待哺的眼神看著瑪麗。瑪麗莞爾,替她盛了一大碗牛肉湯,又給她夾了兩個又鬆又軟的麵包。她立即西裡呼嚕的吃起來,完全忘了保持用餐禮儀。

瑪麗投給達西一個抱歉的眼神。

達西微微搖頭,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莉迪亞喝了兩碗湯、吃了三個麵包、兩個培根卷、一塊煙燻肉,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刀叉,用餐巾抹嘴。

「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回家吧,我太想念爸爸媽媽了!還有簡、伊萊扎、凱瑟琳!我感覺自己好像有一輩子沒見過他們了!」莉迪亞的話語中隱藏著深深的脆弱。她現在急需與家人待在一起,修補受到重創的心靈。

「好的,我們明天就走。」瑪麗點頭。

達西眸色晦暗的看了她一眼。

用完晚餐,加德納夫婦對達西的幫助致以最深切的感激,莉迪亞也絲毫不排斥他了,威克姆之前盡力詆毀他的行為反而叫她對他好感大增。邪惡的對立面是正義,威克姆是邪惡的,那達西先生當然就是個大好人!

瑪麗將達西送到門外,兩人一直沒有說話。臨到上車前,達西忽然拉住瑪麗的手,低聲說道,「明天不要去租馬車,我的車伕會來接你們,安全抵達郎博恩後一定記得給我送一封平安信。還有,請你等著我,親愛的,我會盡快來到你身邊。」

他捏捏她柔軟的掌心,彷彿在暗示什麼,然後才依依不捨的登上馬車。

瑪麗呆站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呢喃道,「誰是你親愛的!」

當然,如果她的臉不要那麼紅,她的否認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3 PM

第六十八章 你能確定瑪麗小姐愛你嗎?

  莉迪亞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了郎博恩。毫無意外,她受到了父母嚴厲的訓斥,但見她默默流淚的樣子又心痛的不行,立即抱住她安慰。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錯誤,他們都能原諒,並毫無芥蒂的接納你,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義。
  
  莉迪亞覺得溫暖極了,村民的非議和對未來的迷茫逐漸淡去。她變成了瑪麗的小尾巴,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她去哪裡她也跟去哪裡。她以最快的速度成熟起來,從瑪麗身上學會了下廚,學會了持家,學會了管理莊園。她覺得自己推開了一扇門,走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回頭再看,在舞池中翩翩飛舞,在男人懷中沉醉的生活像一塊發霉的乾麵包一樣噁心。
  
  她毫不遲疑的拋棄了過去的自己,甚至開始有意無意的改變凱瑟琳的觀念。現在,與凱瑟琳站在一起,她反而像個穩重的大姐姐了。貝內特先生對女兒的變化既感到高興又感到難過,他在為她的將來發愁。
  
  「我存了一筆錢,打算在倫敦租一個店面賣繡品,以後就叫莉迪亞給我管理吧。她現在非常能幹。」瑪麗的話安慰了老父親,也叫莉迪亞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可簡最近卻開始發愁,因為賓利自莉迪亞私奔以後就與她斷絕了聯繫。在那之前,他明明透露過他即將向她求婚的意圖。
  
  為了照顧小妹妹的情緒,她絲毫不敢表露,只能暗地裡傷懷。
  
  「你怎麼了,親愛的?」伊麗莎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趁著沒人的時候前來詢問。
  
  「沒什麼。」簡搖頭。
  
  「別騙我了,我可不是兩三歲的小孩。是不是賓利先生出什麼事了?」只有賓利能讓簡失常,伊麗莎白幾乎不用思考就得出了結論。
  
  瑪麗毫無預兆的推開房門,淡淡開口,「他是不是退縮了,因為莉迪亞的事?」她比伊麗莎白更直接。
  
  簡的臉色蒼白下來,無需追問,瑪麗已經說中了事實。
  
  莉迪亞與人私奔卻獨自回來,失去了貞潔失去了名譽,貝內特家成為了整個郎博恩乃至梅麗頓的笑柄。貝內特家的姑娘想要嫁個好人家比以前更難了。柯林斯甚至寄了一封信對貝內特先生教育女兒的方式大加嘲諷,覺得他們讓他蒙了羞。他宣稱沒有向瑪麗求婚是他平生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貝內特先生氣得兩天吃不下飯。
  
  「好吧,你應該這樣想:如果賓利因為這點困難就放棄,於你而言反倒是種幸運。總比他先求婚再悔婚,讓你顏面全無、傷心欲絕要好得多!」瑪麗揚了揚下顎,語氣裡滿是嘲諷。
  
  簡用手摀住臉,半晌後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通過這件事,我們反而能將人性看得更透徹。他如此懦弱善變,你嫁給他有什麼幸福可言?這是上帝對你們的考驗,得到了便珍惜,失去了也不要耿耿於懷,應該向前看。」瑪麗給了簡一個擁抱。
  
  伊麗莎白無奈的歎氣,幾分鐘後似想起什麼,緊張的問,「你和達西先生怎麼樣了?聽說他幫了我們家很大的忙,他對你……」
  
  「他說他會盡快來郎博恩,讓我等著他。」瑪麗簡單的說道。她不想用自己的幸福刺激簡,可嘴角甜蜜的微笑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一個男人還能堅定不移的站在你身邊,那麼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提前恭喜你了,瑪麗。這對貝內特家來說無疑是個絕好的消息。想想吧,一位年收入上萬英鎊的紳士願意娶貝內特家的女兒,這足夠讓那些幸災樂禍的人閉嘴!」伊麗莎白快意的說道。
  
  「親愛的,你們一定會非常幸福。」簡忘了悲傷,真心祝福自己的妹妹。瑪麗用力回抱她。
  
  與此同時,從倫敦去往郎博恩的路上,達西家族的馬車正在快速行駛。
  
  「你真的要向瑪麗求婚嗎,達西?你要知道,貝內特家姑娘們的名聲徹底壞了,娶了她只會讓你的家族蒙羞!」賓利小姐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說道。
  
  「我愛她,當然要娶她。所謂的名聲難道會比自己的愛人更重要嗎?如果回答是的,那麼這份愛一定不純粹。為了財富地位而結合,我料定某些人不會得到幸福。」達西面無表情的開口,話落後意味深長的看了賓利一眼。
  
  賓利正雙眼無神的對著車頂發呆,聞言身子僵硬了一瞬。他近來非常憔悴,完全看不出以前的開朗健談。
  
  賓利小姐心虛的閉上了嘴。她聽得出達西話中隱含的深意。他在嘲諷她,因為她對他的愛確實不夠純粹,她更加看重的是達西家族的金錢和地位。
  
  沉默了幾分鐘,她不甘心的開口,「那麼,你能確定瑪麗小姐愛你嗎?就我所知,她對誰都不遠不近、不冷不熱,並且嚴詞拒絕過你。」
  
  達西沒有回答,而是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置於膝頭的手不由自主緊握成拳。
  
  賓利小姐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朗太太的內瑟菲爾德再次租出去了,不過租客變成了費茲威廉·達西先生。他一口氣付了半年的租金,看樣子是打算長住。他和賓利的意外回歸取代了莉迪亞私奔事件,迅速成為了郎博恩居民們的新話題。家裡有未婚女兒的太太們熱情高漲,紛紛打聽他什麼時候舉行一場舞會。
  
  放下行李,稍微梳洗一番,他立即前去拜訪貝內特家。賓利姐弟也跟上了馬車,一個看上去憂心忡忡,一個看上去不情不願。
  
  「噢,天啊!是達西先生!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打門房門的貝內特夫人非常激動,給了達西一個緊緊的擁抱。加德納夫婦與莉迪亞在她面前說了達西一大堆好話,她現在對他的印象好極了,尤其在伊麗莎白暗示他有可能向瑪麗求婚之後。這個消息完全衝散了籠罩在貝內特家上空的陰雲。
  
  至於賓利姐弟則受到了她非常明顯的冷待。看來,就連沒心沒肺,只管叫女兒嫁個金龜婿的貝內特夫人也無法忍受賓利的反覆無常。他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簡當傻瓜一樣戲耍。
  
  「請進吧,兩位。」她隨意對賓利姐弟點點頭,側過身子讓他們進門。
  
  「下午好,先生們女士們。」聽見響動,瑪麗從廚房裡走出來,手還濕淋淋的。她對賓利姐弟綻開完美無缺的微笑,一種無法觸碰的距離感自然而然產生。
  
  達西的視線凝聚在她身上,眸色暗沉。
  
  「你帶來了禮物。是什麼?」看見達西手裡的方盒子,瑪麗翹著唇向他走去,原本疏淡的眼眸彎成月牙狀,裡面閃爍著親暱的神采。之前的距離感消失的一乾二淨。
  
  達西的眼眸一瞬間煥發出光芒。他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將盒子遞到她手裡,「一瓶干邑白蘭地,」話落,他壓低嗓音交待,「另附一瓶酩悅香檳,你可以藏起來,一個人慢慢品嚐。」
  
  瑪麗的唇角翹得更高了,衝他眨了眨眼。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晚餐吧。你上次不是說想品嚐我燉得牛骨湯嗎?今天就有。」她用圍裙擦乾手,接過禮盒笑盈盈的說道。
  
  「是那種需要熬煮三天三夜的湯嗎?」達西一邊問一邊跟隨她去廚房查看。兩人之間縈繞的親暱氛圍容不得任何人插足,像已經結婚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樣默契。
  
  「上帝啊,他們看上去真般配!」貝內特夫人陶醉的感歎。
  
  貝內特先生罕見的對她的言論表示贊同。達西對瑪麗的愛意太明顯了,他自己沒察覺,可在旁人看來,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表情就是最好的證據。不得不說,他能挑中瑪麗證明了他非同凡響的眼光。難怪他那麼善於經商。
  
  「請坐吧,賓利先生,賓利小姐。你們近來可好?」貝內特先生放下報紙,與剩下的兩位客人閒聊,態度並不怎麼熱絡。
  
  賓利小姐一臉假笑的敷衍,賓利則有些坐立不安。他每隔幾分鐘就四處尋找簡的身影,可貝內特夫婦誰都沒準備搭理他,更在他試圖詢問的時候將話題扯開。好不容易熬到晚餐時間,簡與三位妹妹才從外面回來,臉頰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嘴角帶著迷人的微笑。
  
  看見賓利姐弟,四姐妹的表情都有些僵硬,尤其是簡和受盡冷暖的莉迪亞。莉迪亞最終還是知道了因為自己而連累了姐姐的事。這導致了她對賓利的怨恨和對達西更深切的崇拜。像達西先生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丈夫人選!他和瑪麗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下午好,兩位。好久不見了。」姐妹四人紛紛開口打招呼,態度不冷不熱,就連簡眼裡的快樂也熄滅了。
  
  賓利不是傻瓜,他能夠感覺到貝內特家對自己驟然改變的態度。迎上簡陌生而冷淡的目光,他心裡痛苦極了。他為自己愚蠢的逃避行為感到後悔,只有見了簡的面他才知道,他對她的愛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他還是願意娶她!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4 PM

第六十九章 她發現自己內心的回答是肯定的

  簡在離賓利最遠的沙發落座,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聊天,以往的羞澀快樂完全不見了。賓利極力尋找著她感興趣的話題,繪聲繪色的描述自己最近遇見的趣事,試圖重新喚起她對自己的愛意,但效果並不怎麼顯著。
  
  不,完全相反,簡見他過得如此豐富多彩,心底的失望更濃重了。
  
  「女士們,下午好。」達西終於依依不捨的離開廚房,走進客廳向四姐妹問好。雖然他的表情依然嚴肅刻板,但四姐妹都願意與他聊天,發現他完全不像往常那樣不理不睬,反而有問必答、態度謙和,便都圍坐在他身邊。尤其是莉迪亞,她崇拜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幾乎已經將他看做了自己的准姐夫。
  
  這截然相反的態度令賓利姐弟相當不好受。他們快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了,還是瑪麗宣佈開飯的聲音給他們解了圍。
  
  「先喝湯。」瑪麗自然的選擇了達西身邊的位置,給他盛了一碗湯。一起生活了九天,兩人早已養成了默契的生活方式,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
  
  「非常特別!」達西喝了一口,對滿臉期待的少女點頭。少女燦爛的笑容點亮了他的眼睛,在她面前,他總會流露出自己最溫柔的一面。
  
  簡羨慕的看著兩人,更加覺得自己與賓利的感情是那樣不牢靠,一點點流言蜚語就能將之摧毀。也許,他愛的只是她美麗的容貌。
  
  貝內特夫人一個勁的叫達西多吃一點,頻頻問他還需不需要再來一個烤麵包。達西在她的勸說下連吃了兩個,適當的對豐盛的晚餐表達了讚歎。他近似討好的舉動使貝內特夫人大為高興。在她看來,達西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婿,更重要的是他足夠堅定,不會因為一點困難就拋棄自己的女兒。
  
  晚餐後,貝內特夫人建議年輕人都出去散步,消化肚子裡的食物。她的意圖太明顯了,四姐妹都用戲謔的目光朝瑪麗看去。
  
  「我們走吧,就在農場附近轉轉,那邊的小路上開滿了野薔薇,又好聞又好看。」瑪麗臉頰泛著誘人的紅暈,湛藍色的眸子水汪汪的。
  
  「好。」達西展開自己的臂彎等待。
  
  瑪麗立即挽住他胳膊,拉著他出門。她快受不了姐妹們的強勢圍觀了。

  賓利忐忑不安的邀請簡,沒想竟得到了她的同意。他在心裡大聲感謝上帝。
  
  瑪麗與達西互相詢問了對方近來的生活狀況,又聊了聊莉迪亞的改變,然後便一直沉默。達西若有所思,瑪麗看似平靜,可心臟卻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快。她以為達西今天會向自己求婚。但這種詭異的沉默一直延續了半個多小時,眼看天色完全昏暗下來,再走下去連路都看不見了,只剩下偶爾飛過的螢火蟲的微光,兩人才不得不往回走。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保持了沉默。

  「女士優先。」片刻後達西低沉的嗓音響起。
  
  「你沒有什麼話想要與我說嗎?」瑪麗的耳根子紅透了。

  「在這之前,你難道沒話對我說嗎?」達西凝視她,語氣極為認真。

  「我該說什麼?」難道還要我反過來向你求婚不成?瑪麗的眼睛睜的圓鼓鼓的。

  「你覺得你有什麼話沒對我說過?」達西抿唇,眼底暗藏一絲期待。
  
  瑪麗冥思苦想,就在這檔口,不遠處傳來簡氣憤的聲音,「難道為了維護貝內特家的名譽,我們就要犧牲莉迪亞的幸福嗎?你不會不知道威克姆是怎樣的人,如果她是你的妹妹,你能忍心讓她嫁給一個惡棍?你太讓我失望了,賓利!」
  
  話音剛落,簡就快速向兩人跑過來,擦肩而過的瞬間,瑪麗看見了她眼角閃爍的淚光。在莉迪亞獨自回來的時候,她們也曾責怪過瑪麗為什麼不讓她與威克姆結婚,這樣就能保住貝內特家的聲譽。然而在聽完莉迪亞的敘述後,他們卻為瑪麗的決定感到慶幸。沒有什麼比家人的平安幸福更重要了。
  
  而賓利在消失了一個月後竟向她提出了讓莉迪亞與威克姆結婚的建議。雖然他願意拿出2000英鎊做莉迪亞的嫁妝,但有達西對比在前,他的舉動實在算不上明智。
  
  瑪麗狠狠瞪了達西一眼,撩起裙擺追上去。
  
  愛遷怒的姑娘!達西扶額,看見追上來的賓利,投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我覺得你應該冷靜冷靜,好好看待你與簡之間的問題。你確定自己愛她嗎?如果是的,你就應該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考慮問題,而不是僅僅盯著你的名聲和旁人的流言蜚語。」
  
  話落,他大步離開了,背影不似以前那樣挺得筆直。沒有聽見渴望已久的愛語,說實話,他眼下非常失望。
  
  瑪麗比他更失望,尤其當貝內特夫人不停追問達西有沒有向她求婚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話未曾對他說過。他幽深的,溢滿期待和懇求的眼睛不停在她腦海中出現,弄得她一整晚沒睡著。
  
  第二天,貝內特家收到了內瑟菲爾德送來的信,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舞會。自從莉迪亞回來以後,貝內特家已經許久沒出現在郎博恩的社交場合了,他們可沒興趣給人當笑話看。可這次的舞會是達西舉辦的,他們無法拒絕。
  
  當他們出現在內瑟菲爾德府邸的時候,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並不時用鄙夷的眼神打量莉迪亞。莉迪亞驚恐的挽住瑪麗的胳膊,將自己的身形藏在她背後。
  
  「晚上好各位,希望你們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達西親自迎上去,看向莉迪亞溫聲說道,「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會致使自己被禁錮在一個狹小的蛋殼裡,逼仄的空間遲早會讓你無法呼吸。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打破這層蛋殼,勇敢的走出去。你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別人。想想之前那麼多苦難你都挺過來了,這些非議算得了什麼?」
  
  「噢,姐夫,太感謝你了!你和瑪麗是我的守護天使,我愛你們!」莉迪亞激動之下給了達西一個擁抱。她覺得好多了。
  
  達西對她的稱呼非常滿意,溫和的對她點頭,然後深深看了瑪麗一眼。她難道就不能從莉迪亞的話中得到一點提示?
  
  周圍的議論聲消失了,既然達西先生明確的對貝內特家表示出了歡迎,他們當然不能掃興。瞧瞧他溫和有禮的舉動,這才是真正的紳士風範。很多人因此而感到羞愧。
  
  「請。」達西走到瑪麗跟前,展開自己的臂彎。
  
  瑪麗送給他一個甜蜜的微笑,輕輕摟住他的胳膊。只要有他在,她就覺得安心極了,一晚上的糾結焦躁都消失無蹤。
  
  「送你的香檳怎麼樣?」他附在她耳邊低聲詢問,灼熱的男性氣息吹拂在她玉白的耳蝸。

  「還沒來得及開封。」瑪麗斜睨他一眼,耳尖緋紅。

  達西低笑,柔聲說道,「那麼就放著吧,等以後我們一起品嚐。」

  瑪麗不置可否。她有些討厭這樣的達西,一邊說著曖昧的話語,一邊卻又遲遲不求婚。她弄不明白他究竟想怎樣。
  
  兩人的舉止親密極了,惹得眾人頻頻朝他們看去。尤其是達西先生前所未有的溫柔態度,就差在自己額頭寫上『我愛瑪麗』四個字。當一座冰山開始融化的時候,傾瀉的洪水往往使人無法抵抗。達西先生深情款款的眼神叫許多未婚姑娘都羞紅了臉。
  
  金小姐是少數幾個對莉迪亞保持同情的姑娘。她戲謔的挑高眉毛,向自己的好友舉起酒杯。她可不敢湊過去,達西的視線帶著濃濃的警告。
  
  與以往不同,貝內特家被有意無意的孤立了,但貝內特夫人對此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她將這當做是眾人對自己的嫉妒,因為她很快就要擁有全郎博恩最優秀的女婿了。
  
  「我很慶幸你沒有以往受歡迎了,我們多了許多獨處的時間。我記得以前你總是被一大群人包圍著,而我只能遠遠的看著你。」達西遞給瑪麗一杯酒,語氣並不怎麼愉快。看來這段記憶留給他不少陰影。
  
  「你從那時候就開始……」瑪麗臉紅了,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說下去。
  
  「是的,當時的我很焦躁,因為不能接近你。那些嫌棄你的話並不是我真實的想法,事實上,我的心在不停的渴望你,而理智卻告訴我必須放棄。我犯了很多愚蠢的錯誤。」達西試圖剖白自己,苦笑一陣後繼續開口,「請你跟我跳舞吧,一直到舞會結束。我很久以前就想提出這個請求了。」
  
  他直勾勾的看著瑪麗,眼裡濃烈的情意像一團絲線將她緊緊纏住。她握住他的手滑入舞池,優雅的舞姿,甜蜜的笑容使大家紛紛停下動作,退到一邊觀望。
  
  直到舞會結束,兩人都沒有分開哪怕一秒鐘。他們要麼跳舞,要麼品酒,要麼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竊竊私語,將周圍的人徹底忘到腦後。幸而有賓利先生幫忙打理,舞會才順利舉行了下去。
  
  貝內特家要出一位達西夫人了,這是郎博恩居民們的共識,對莉迪亞的鄙視因此減輕不少。有這樣實力雄厚的姐夫,她大可不必為將來發愁了。
  
  貝內特夫人按照慣例,磨磨蹭蹭的直到最後才離開。她的舉動正合達西的意。他握緊瑪麗的手,將她送出大門,毫無預兆的問道,「瑪麗,你愛我嗎?」他深邃的眼裡帶著渴求。
  
  瑪麗徹底呆住了,好半天說不出話。她來自一個古老而封閉的國度,那裡的人從來不會將『愛』這個字宣之於口,兩個人的結合完全出於家族利益的交換,直到結婚儀式結束的一刻才能看清彼此的長相。對他們來說,愛情是生活的奢侈品,窮極一生也沒法得到。也因此,她在感情方面保持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漠態度,從未想像過自己會有向人示愛的一天。
  
  她愛達西嗎?她發現自己內心的回答是肯定的,但看見家人投過來的殷切目光,骨子裡的矜持使她羞於出口。她撩起裙擺飛快登上馬車,在達西晦暗目光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6-20 02:07 PM 編輯

第七十章 我願意

  貝內特家的馬車上,貝內特夫人氣呼呼的瞪著自己的女兒,見她沒有反應恨不能用手指掐她幾下。與她們同車的簡和伊麗莎白齊齊看向窗外裝傻。
  
  「噢,瑪麗!噢,上帝……」她一會兒搖晃瑪麗的肩膀,一會兒又對著車頂比劃上帝保佑的手勢,看上去快要抓狂了。
  
  「你難道不愛達西先生嗎?別告訴媽媽你不打算嫁給他,媽媽會暈倒的!」她最後還是妥協了,拉著女兒的手可憐兮兮的說道。這樁婚事對貝內特家的意義太重大了,如果瑪麗與達西先生結合,其餘四個女兒的婚事就不用操心了。誰不想攀上這樣實力雄厚的連襟?
  
  「當然不!」瑪麗飛快的否認,然後臉紅紅的看向窗外。她當時只是說不出口而已。
  
  「謝天謝地!」貝內特夫人鬆了口氣。
  
  「瑪麗親愛的,如果你愛達西先生,最好誠實的告訴他你的感受。要知道你已經拒絕過他一次了,如果不從你這裡得到一點回應,沒準兒他會退縮的。」伊麗莎白誠懇的建議。
  
  「好吧,下次我一定告訴他。」瑪麗認真點頭,「但是請相信我,如果他因為得不到一句話就退縮了,那他就不是達西了。」
  
  「是的,達西先生的意志非常堅定,與某些懦弱無主見的人大為不同!」一直沉默的簡忽然用嘲諷的語氣說道。賓利一連兩次失蹤終於讓她認識到——或許自己的性格太綿軟了才會叫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眼下她改變了對待賓利的態度,有意無意的模仿瑪麗,心情好時對他笑一笑,心情不好連個正眼也不給。她明顯感覺到賓利比以前要熱情無數倍。
  
  「噢,是的,賓利先生太讓人失望了!他竟然提議將我的小寶貝嫁給威克姆,難道他不知道威克姆現在正狼狽的像老鼠一樣四處躲藏嗎?幾千英鎊的債務,聽上去真是嚇死人了,還清這一次還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天啊,我懷疑這輩子就沒有還清的時候,除非他徹底戒掉賭博的惡習!但據我所知,所有叫嚷著戒賭的賭鬼沒有一個成功過!」貝內特夫人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語氣一轉,由衷讚歎道,「還是達西先生有遠見,極力阻止了這樁婚事。」
  
  瑪麗無聲的笑了笑,然後閉著眼睛假寐。光是在腦海中演練告白的場景她就羞得不行,現實中該怎麼辦?天啊,真是愁死人了!也許這幾天應該對著鏡子多多練習一下。
  
  或許被瑪麗的逃避傷了心,達西一連三天沒有登門。瑪麗一點兒也不擔憂,正好藉機調整心態。
  
  第四天傍晚,瑪麗正在廚房和麵粉,貝內特家的房門被敲響了,進來的是一位穿著非常奢華的貴婦人,眉宇間帶著倨傲的神態。她自我介紹是凱瑟琳·德布爾夫人,達西的姨媽,因此受到了貝內特夫人極為熱情的接待。
  
  瑪麗聽見她極具特色的尖刻嗓音,本想第一時間出去會面,但猜測到她的來意反而不急了,繼續慢條斯理的和麵粉。
  
  「好久不見德布爾夫人!你近來可好?」伊麗莎白禮貌的問候只換來她冷淡的點頭。
  
  「瑪麗小姐在哪兒?我必須馬上與她談談。」她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她在廚房準備晚餐,請你稍等。」伊麗莎白皺了皺眉,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德布爾夫人實在喜歡不起來。
  
  「你們家難道請不起像樣的廚娘嗎?」德布爾夫人揚起下顎,倨傲的神態中帶上了鄙視。
  
  「我們家不缺那點錢,但全英國最優秀的廚師就是我的瑪麗,試想哪一位大廚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乖賣丑?」貝內特夫人得意洋洋的炫耀。她和德布爾夫人的毛病一樣,都認為自己的女兒就是全天下最優秀的。這是女控與女控的終極對決。
  
  德布爾夫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伊麗莎白不厚道的笑了,將戰場讓給自己的母親。
  
  貝內特夫人果然很給力,見德布爾夫人的目光停駐在客廳牆壁的油畫上便驕傲的說道,「啊,這是瑪麗16歲時的畫作。她平時並不怎麼練習繪畫,但天賦棒極了。思科特牧師說她的筆觸中融合了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優點,如果她願意專於此道,大有可能成為一代名家。」
  
  她聳肩,用無所謂的語氣繼續說道,「但是很可惜,瑪麗志不在此,繪畫只是她打發無聊時間的消遣而已。啊對了,曾經有一位航海家願意花800英鎊買這幅畫,被瑪麗拒絕了。」
  
  德布爾夫人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副極為優秀的作品,無論是筆觸還是色彩,亦或是意境,都結合的相當完美,由此可見繪畫者深厚的功力。她想起柯林斯說過的瑪麗一無是處的話,頓時覺得怒火中燒。她本打算拿她的短處讓她自動退出,但眼下看來自己當初被柯林斯愚弄了!該死的、只懂獻媚討好的蠢貨!如果他當初能娶瑪麗就不會有這樣多的麻煩!
  
  德布爾夫人遷怒了,而且她的怒火轉瞬被貝內特夫人撩撥的更高。
  
  見客人的目光從油畫移到桌面,貝內特夫人又找到了新的話題,「啊,你也喜歡這塊桌布是嗎?這是瑪麗親手繡的百蝶穿花圖,瞧瞧這些艷麗的花朵和飛舞的蝴蝶,是不是像活的一樣?還有這些籐蔓形狀的蕾絲花邊,我敢保證目前沒有人能勾出來,哪怕鑲在衣服上穿去倫敦也是最時興的!」
  
  她不遺餘力的誇獎自己的女兒,務必要讓達西先生的姨媽知道,娶了她的女兒,達西家族一點也不虧。
  
  德布爾夫人倨傲的表情有些掛不住。她不得不再次承認,瑪麗的針線活也是無與倫比的優秀!她氣惱的轉頭,看見立在客廳一角的豎琴和鋼琴,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正要移開視線已經太晚了,貝內特夫人又開始誇耀起來,「聽說安娜·德布爾小姐非常擅長彈鋼琴?那真是太巧了,瑪麗也是。我們每次去教堂禱告,思科特牧師都一定指明要瑪麗去伴奏。他還說瑪麗彈奏的豎琴曲是來自精靈界的樂音,你能想像那種美妙的感覺嗎?」
  
  德布爾夫人無法想像,她肝疼。
  
  伊麗莎白扭臉,捂嘴,撲哧撲哧的笑了。果然,德布爾夫人在無限寵溺女兒的媽媽面前簡直不夠看。更何況瑪麗是真的優秀,她想反駁也反駁不了。
  
  「德布爾夫人,好久不見。晚餐準備好了,留下與我們一起用一點吧,餐後我們再敘舊如何?」忽然出現的瑪麗拯救了瀕臨潰敗的德布爾夫人。她矜持的點頭,倒要看看全英國最棒的廚師能優秀到什麼程度。
  
  事實上,瑪麗的廚藝沒有讓她失望。雖然心中翻騰著怒火,但她進餐的速度一點也沒減慢。她想起了羅辛斯莊園的主廚,想到瑪麗拜訪那次柯林斯對他手藝的盛讚,她只想立馬衝回去,對著他誇誇其談的嘴巴狠狠扇幾巴掌。瑪麗和伊麗莎白當時一定在看自己的笑話吧!可憐自己還為此沾沾自喜!
  
  用完晚餐,她的臉色只能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她勾勾手指,示意瑪麗跟她去後花園私聊。瑪麗優雅的擦嘴,默默跟上。伊麗莎白早已派了僕人去通知達西,他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請你離開達西。」她開門見山的命令道。
  
  「憑什麼?」瑪麗揚起下顎,姿態更高貴更傲慢,將德布爾夫人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制的點滴不剩。
  
  「你應該也看見了,」她微微一笑,繼續接口,「我有傲人的廚藝,善於繪畫和音樂,精通三門外語,極為擅長針線活,會管家會理財,禮儀完美無缺,長得也算清秀,自問沒有哪一點配不上達西。」
  
  「你微薄的嫁妝和平凡的家世就是最大的問題,更何況你們家的聲譽已經嚴重受損!娶你簡直是達西家族的恥辱!」德布爾夫人尖刻的說道。
  
  「只要達西不介意,你說得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瑪麗無所謂的聳肩。
  
  「究竟怎樣你才願意離開達西?2000英鎊夠了嗎?」德布爾夫人將早已準備好的支票掏出來。
  
  「我的廚藝,我的刺繡,哪一樣不能為我帶來豐厚的收益?只要我願意,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這不是錢的問題,請你把支票收回去!我願意嫁給他只是因為我愛他,沒有別的原因。」瑪麗一字一句慎重開口,絲毫沒有注意到拐角處忽然僵直的身影。
  
  「你簡直冥頑不靈!好吧,這是你逼我的。如果你執意嫁給達西,我就宣佈與他斷絕關係,看他是選擇陪伴他長大的親人還是選擇僅認識一年不到的你。」德布爾夫人瞇眼,等待著瑪麗驚慌失措的表情。
  
  拐角處的身影加重了呼吸。

  瑪麗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麼?」德布爾夫人快要被她軟硬不吃的態度弄瘋了。
  
  「我在笑你的虛張聲勢,夫人。」瑪麗直言不諱,「你絕對不會與達西斷絕關係的,無論他娶了誰,除了接受,你沒有別的辦法。在喪失配偶以後,一個人將身體虛弱的女兒拉扯大並管理巨額的遺產肯定非常不容易吧,夫人?與達西斷絕關係以後,你和安娜小姐還有誰能夠依靠?等你去了以後,她隨時隨地將處於被人生吞活剝的境地。請寬恕我太過直白的言辭,但是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你能祝福我們,我們將銘記你的情誼。」
  
  德布爾夫人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幾分鐘後才虛弱的說道,「好吧,我認輸!我祝福你們!希望你們日後能對我的小安娜多加照顧。你知道,我已經老了。」
  
  「一定,夫人。」瑪麗撩起裙擺,優雅的行禮。
  
  「我簡直無法相信你竟出生於一個小鄉紳家庭,你比我見過的所有貴族小姐更像一位貴族!」德布爾夫人軟化了語氣,對但笑不語的瑪麗微微點頭,挺直脊背離開。
  
  瑪麗目送她的背影,看見從拐角處走出的達西,齊齊愣住了。
  
  「對不起,我的孩子。姨媽做了傻事。但是你也看見了,我被你的未婚妻打敗了。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準,她會成為一名合格的主母的。」德布爾夫人歉然開口,然後將空間留給一對小情侶。
  
  「你,你都聽見了?」瑪麗糾結的問道。
  
  「是的,我得到了等待許久的答案,現在很高興,非常高興!」達西異常沙啞的嗓音中壓抑著莫大的狂喜。他快步走到瑪麗跟前,拉住她柔軟的小手,毫無預兆的跪下,用最虔誠的語氣緩緩說道,「請你看著我的眼睛,從它的最深處你會看到我有一顆為你的魅力神魂顛倒的心。你的甜蜜和你迷魂奪魄的溫柔超過了神的旨意,讓我完全沉醉於其中。我戰慄、喘息、呢喃,我六神無主。自那天以後,你那親愛的嘴唇穿透了我的心,穿透了我流血的生命中樞,它是甜美的毒劑,是不可避免而又迷人的災難。我發現自己早已不可遏制的愛上了你,除你之外,周圍的一切都令人厭惡,整個世界的魅力都好像轉移到了你的身上。我除了能專注於你的一舉一動之外,不能專注於任何事任何物。我願像最卑微的僕人一樣為你效勞,願像最忠誠的騎士一樣為你披荊斬棘。請你答應我的求婚,成為我此生唯一摯愛!」
  
  話落,他親吻瑪麗的手背,動作那樣小心翼翼,彷彿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瑪麗感覺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冒了一層細汗,觸感有些滑膩。眼下他非常緊張,連急促的心跳聲都彷彿近在耳邊。
  
  「你究竟摘錄了幾本羅曼史小說才拼湊出這段動人的情話?這可完全不是達西的風格!」瑪麗試圖說些什麼緩和氣氛。天知道,她也快緊張死了。
  
  「這些都是我心情的真實寫照,請不要追問它的來處。」達西不自在的開口,手掌暗暗施力,「我已經被你折磨的夠久了,請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嘿,快答應他吧,寶貝兒!你想急死媽媽嗎?」貝內特夫人站在二樓的陽台呼喊,四個女兒擠在她身邊,對著兩人做鬼臉。
  
  「達西先生,你的求婚詞太動聽了!我都記下來了!」伊麗莎白揚了揚手裡的小本子。
  
  達西表情鎮定,但耳尖一點一點變紅。瑪麗不忍心再折騰他,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輕快的說道,「好吧,我願意。不嫁給你我還能嫁給誰呢?」
  
  「哇哦!」莉迪亞興奮的叫起來,將早已準備好的薔薇花瓣散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大聲喊道,「祝你們幸福!趕快交換一個親吻吧,你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
  
  達西笑了,快速在瑪麗粉嫩的唇瓣上啄吻一下。

  瑪麗雙頰緋紅,對上達西深情款款的目光,強壓下心底的羞怯,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 正文完結 --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6 PM

本帖最後由 modeloves 於 2016-6-13 02:50 P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番外,論極品親戚是如何摧毀一部名著的

伊麗莎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但她確定自己正站在高處,像上帝一樣俯視芸芸眾生。然後她發現這是一所教堂,五彩斑斕的玻璃穹頂反射出璀璨的光輝,營造出一個玄幻卻又異常真實的夢境。

是的,她確定自己正在做夢,因為夢中的自己竟然正在與自己的妹夫——費茲威廉·達西舉行婚禮。她驚異的看著他們在神父的主持下交換誓言,然後虔誠的親吻對方。

在這個夢裡,她不是伊麗莎白,而是一個誰也看不見的旁觀者。她跟隨新婚夫妻來到彭博麗,開始了一段幸福又甜蜜的生活。

喬治亞娜·達西和雷諾茲太太對伊麗莎白非常友善,她們盡心盡力的協助她管家,很快就將整個彭博麗管理的井井有條。

然而她發現她們與伊麗莎白的關係並不如表面上看著那麼融洽,每當威克姆與莉迪亞登門拜訪時,雷諾茲太太的表情總是特別冷峻,而喬治亞娜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躲出去。

是的,與現實截然相反,莉迪亞竟然與威克姆結婚了!而且看上去感情非常好!

伊麗莎白如今是達西家族的主母了,對於生活困難的小妹妹,她樂於照顧。她給他們準備了昂貴又精緻的禮物,送走他們時還會借他們一些錢,然後耐心的勸告威克姆不要再去賭博。

每一次威克姆都會非常認真的答應,然後過一陣又會用不同的理由來借錢。他們拜訪的次數越來越多,見每一次要求都不會落空,乾脆直接住在了彭博麗莊園,等膩味了再向姐姐要點錢出去玩樂。

旁觀者伊麗莎白沒有錯過達西越來越不耐煩的表情。

每天與誘拐過自己的人見面,喬治亞娜以最快的速度消瘦下去。

雷諾茲太太心疼極了,她開始用怠工的方式向伊麗莎白表達憤怒,卻被伊麗莎白忽略了。

達西用最苛刻的言辭將威克姆夫婦趕走,伊麗莎白與他發生了第一次爭吵。達西翻出了一個賬本,讓伊麗莎白認真算一算。這都是雷諾茲太太一筆一筆記下的,雖然每一次給的不多,幾百、幾十英鎊的加起來,總合卻讓伊麗莎白大吃一驚。

旁觀者伊麗莎白從她扭曲的表情中得知,那一定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字。

夫妻兩達成了共識,絕對不能再對威克姆縱容下去。他們依然熱情招待了來訪的威克姆夫婦,卻再也沒有借給他們一英鎊。威克姆夫婦乾脆直接住在了彭博麗,那至少可以省掉一大筆生活費。

喬治亞娜終於忍受不了這一切,在自己的追求者中找了最合適的一位嫁了出去。對方是男爵,家境非常富裕,達西和伊麗莎白覺得很欣慰。

只要容忍威克姆夫婦的白吃白喝,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但旁觀者伊麗莎白卻發現夫妻兩的關係不如以前親密了。

達西的表情逐漸恢復到了婚前的冷峻,他不願意與威克姆夫婦多交談,因為他們的話題總是帶有明確的目的性,每一個字都離不開錢。他只能用冷漠和無視去對待他們。雷諾茲太太再也不復之前的爽朗健談,她變得沉默寡言,對女主人的吩咐雖然還是照辦不誤,但看向她的眼神帶上了審視和輕蔑。

旁觀者伊麗莎白覺得目前的情況很不妙。但她只能看著,一句話也不能說。

某一天,簡給伊麗莎白寫了一封信,然後伊麗莎白急匆匆的回到了郎博恩。

簡毫無意外的嫁給了賓利,他們買下了內瑟菲爾德。夫妻兩都是溫柔善良的性格,總認為所有人和他們一樣都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他們對待僕人慷慨大方,溫和有禮,這使得他們新婚的日子非常融洽甜蜜。但隨著時間推移,僕人開始不把主人放在眼裡,不但貪墨家用,還發生了女僕勾引賓利的醜事。

賓利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那名女僕,她可愛的臉蛋火辣的身材很讓他著迷。她哭一哭,他就不忍心讓她走了。

貝內特夫人整天跑到內瑟菲爾德辱罵女僕,叱責賓利無情無義。簡除了痛哭還是痛哭,每天都活得渾渾噩噩。

伊麗莎白用最快的速度處置了女僕,然後讓達西與賓利好好談談。這件事雖然了結了,可簡變得疑神疑鬼,對賓利看得非常緊。賓利最初懷著愧疚的心理決定好好補償簡,但日子久了卻覺得無法忍受。簡像一株籐蔓,將他越纏越緊,他快要窒息了。

安靜了一段時間後,他又一次出軌了。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簡每天以淚洗面,賓利也就習慣了。他知道簡離不開他,所以他有恃無恐。

伊麗莎白開始頻頻往內瑟菲爾德跑,與賓利吵得不可開交,將達西也拉入了戰火。曾經的好友關係變得越來越糟糕。終於有一天,達西嚴正警告伊麗莎白不准再管賓利夫婦的事,夫妻兩爆發了第二次爭吵,且冷戰的時間一直延續了好幾個月。

毫無意外,他們又和好如初,因為伊麗莎白懷孕了。第二年,她生下了一個活潑健康的兒子。有妻有子,達西更專注於工作。憑著大量人脈和對皇室的『特殊貢獻』,他被授予了子爵爵位。

達西家族真正走入了上流社會,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要舉辦一場大型的社交舞會。只要是貴族,不管男女,骨子裡都帶有一種傲慢或偏執。然而伊麗莎白最討厭的便是傲慢。她發現自己與這些人簡直來自兩個星球。

她的脾氣算不上溫和,甚至有點小小的尖刻和銳利。誰讓她不舒服,她總會想辦法也讓對方難受。然而這些貴族不是她能得罪的,她用盡了所有耐心與他們周旋,舞會後便將自己所受的委屈發洩到丈夫身上。她諷刺他,挖苦他,與他大聲爭吵。

這一切導致了她越來越暴躁的脾氣。她甚至好幾次在公開的社交場合給自己的客人難堪。達西夫人的尖牙利嘴在上流社會出了名,但絕不是什麼好名。

達西與伊麗莎白之間的談話越來越少。他們能連續幾個星期不說話。而伊麗莎白有了兒子,丈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旁觀者伊麗莎白覺得,夫妻兩的問題非常嚴峻。她對他們的結局抱持了悲觀的態度。

德布爾夫人不滿意兩人的婚事,她很少與他們見面,只在每年的聖誕節寄一封信,通篇都是浮於表面的問候。這讓達西非常苦惱。德布爾夫人與安娜是他非常重視的家人。

伊麗莎白試圖挽救這段親緣關係,但她與德布爾夫人說不上幾句話便會互相冷嘲熱諷,然後關係更加惡劣。久而久之,達西再也不敢讓她們接觸。

伊麗莎白受不了別人的傲慢,但她不知道,她留給別人最深刻的印象恰恰也正是——傲慢!

因為種種原因,這樁原本美滿的婚姻產生了無數裂痕,然而,最致命的一次打擊正悄然來臨。

這是某一年的聖誕節,小達西已經兩歲了,會用軟糯的嗓音叫爹地媽咪。喬治亞娜正陪著他玩耍。她平時絕不登門,只會在這一天回來與哥哥共進晚餐。她有意迴避了威克姆,然而她躲閃的態度卻叫一直沒能從達西身上挖到錢的威克姆靈光一現。

他找到喬治亞娜的丈夫,與他聊起喬治亞娜的童年往事,正要說到最關鍵最精彩的部分,達西及時出現,打斷了他。

兩人走進書房密談,一個小時後威克姆心滿意足的出來,拍了拍口袋裡的一張巨額支票。達西用餐時一直陰沉著臉。喬治亞娜的丈夫從他們反常的態度中嗅到了什麼。

威克姆嘗到了甜頭,頻頻用喬治亞娜的聲譽勒索達西。他還覺得不滿足,又暗中找到了喬治亞娜,從她那裡也挖到了不少英鎊。

妻子的反常招致了丈夫的懷疑。在某一天,兩人秘密見面的時候被男爵先生當場抓住。他不聽喬治亞娜的解釋,用最快的速度與她離了婚。

當喬治亞娜心如死灰的回到彭博麗時,達西暴怒不已,狠狠揍了威克姆一頓,將他和莉迪亞永遠趕出了彭博麗莊園。

喬治亞娜不接受伊麗莎白的關心,她甚至不想看見她。在她的心裡,自己所有不幸都來自貝內特家,她永遠不會原諒伊麗莎白,也不會將她視為大嫂。

雷諾茲太太把喬治亞娜當親生女兒看待。她與伊麗莎白徹底劃清了界限,只聽從喬治亞娜和達西的吩咐。

伊麗莎白髮現自己越來越難管束下僕,在不經意的時候,他們會用鄙夷厭憎的目光看她,將她視作了與威克姆一樣骯髒的存在。

伊麗莎白難受極了。她決定做點什麼彌補。因此,當莉迪亞上門哀求的時候她選擇了不理不睬。貝內特夫人為此鬧了好幾場,說她跟賓利一樣無情無義!

再也不能從達西家搾取金錢,同時還要承受達西的瘋狂報復,威克姆撇下莉迪亞逃了。他對她本來就沒有多少愛,只是看在伊麗莎白是達西夫人的份上才使計娶了她。

莉迪亞痛不欲生,每天都出去尋找,並將一切罪責都歸咎到姐姐頭上。在如此鬧騰的情況下,貝內特先生不堪重負的病倒了。這場病來勢兇猛,沒幾個月就奪走了他的生命。

在無盡的悲痛中,伊麗莎白將母親和妹妹接到身邊來住,這總算讓她們劍拔弩張的關係得到了修復。

然而她沒有考慮到同樣住在彭博麗的喬治亞娜。她恨透了莉迪亞,每天都要與莉迪亞爭鋒相對。而莉迪亞有貝內特夫人的幫助,再加上一副伶牙俐齒,總能將喬治亞娜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得意洋洋的時候,她們都忽略了達西越發冰冷的表情。

達西在外面買了一座莊園,接走了喬治亞娜,自己也很少回家。他厭惡貝內特夫人的粗鄙,憎恨莉迪亞的貪得無厭,而他的妻子,他說不上究竟是愛是恨,但可以肯定,愛越來越少,而恨卻越來越多。

一連好幾個月不歸家後,貝內特夫人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在女兒面前詆毀達西,聲稱他一定像賓利那樣有了情婦,說不定連私生子都有了!這直接導致了達西每一次回家都受到伊麗莎白嚴厲的盤查。他們之間除了永無止境的爭吵再無其它。

看著達西又一次摔門而去,伊麗莎白伏倒痛哭。旁觀者伊麗莎白大聲告誡自己——這只是一個夢,快點醒來吧!快點!

然後,她就真的醒了,好半天才驅走胸口的沉悶感。

「太荒謬了!幸好這只是個夢!」她喃喃自語,穿上裙子下樓尋找自己的丈夫。今天也是聖誕節,彭博麗莊園到處扎滿了緞帶,客廳中央還擺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

達西正與費茲威廉上校坐在一起低聲交談,看見緩緩下樓,臉色有些蒼白的美麗少婦,費茲威廉上校連忙上前擁抱她,「哦,親愛的,你怎麼了?是不是午覺睡得太長反而精神更差了?你瞧,晚餐都快開始了。」

「沒事,吃了晚餐就會好的,我想我是太餓了!」伊麗莎白拍拍自己的胃,惹得費茲威廉哈哈大笑。

「瑪麗呢?」伊麗莎白緊緊挽住丈夫的胳膊,故作淡定的詢問。她不敢與達西對視,天知道她為什麼會夢見嫁給了他,她發誓她對自己的妹夫真的沒有一點兒不該有的想法!她現在幸福極了,比夢中幸福一萬倍!費茲威廉是家中幼子,沒有繼承權,一切都靠自己打拼。她與他一起建設他們的小家庭,看著它一點一滴豐富起來,再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事了!

「她在廚房。如果沒有姨媽、安娜、喬治亞娜搗亂的話,我們半個小時後就能吃上晚餐。」達西看了一眼懷表,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放心吧先生,我會幫助夫人的。」雷諾茲太太放下茶點,沖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伊麗莎白一陣恍惚,她覺得自己很久沒見過這樣爽朗的雷諾茲太太了,但其實她每天都這樣和藹可親。

「噢,達西,求求你快將安娜和喬治亞娜帶出去,你瞧她們幹得好事!」瑪麗氣沖沖跑進客廳,指著自己被麵粉塗成花貓的臉蛋。

「親愛的,你這個樣子也很漂亮!」達西笑起來,走上前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寵溺的親吻她嫣紅的唇瓣。

「快些離開!走走走!」德布爾夫人將笑嘻嘻的安娜和喬治亞娜趕了出來,向瑪麗招手,「親愛的,好了,她們不會打攪我們了,我們開始做那道黑魚籽大蝦吧!」

「還是你有威信,姨媽!」瑪麗狠狠瞪了安娜與喬治亞娜一眼,跟德布爾夫人鑽入了廚房。德布爾夫人是一名狂熱的廚藝愛好者,在遇見瑪麗之前,她將自己隱藏的很好,在遇見瑪麗之後,她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隱藏了。而且瑪麗無論是智慧還是手段都讓她很滿意。她雖然高傲,但對真正有才能的人絕不會慢待。能守住偌大的家業,她同樣是一位非常精明的婦人。瑪麗值得交好,這一點毋庸置疑。

看著她們無比融洽的相處方式,伊麗莎白的頭腦有點混亂。與夢境完全相反,德布爾夫人常常來拜訪彭博麗莊園,安娜很快就喜歡上了瑪麗,這歸功於她無與倫比的廚藝。德布爾家的人都是吃貨!

喬治亞娜目前還沒有嫁人,她的臉色非常紅潤健康,眉宇間洋溢著青春的氣息,與夢境中死氣沉沉的少婦截然不同。

達西比夢中早了幾年被授予了子爵爵位。瑪麗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裡大放光彩。無論多麼難纏的人物她都能輕鬆自如的應付,無論多麼艱澀的話題她都能聊上幾句。她的保養心得和精湛才藝博得了女皇的高度讚譽。這極大的促進了達西的事業。

所以,我為什麼會做那麼荒謬的夢,簡直沒有一點根據!怪不得瑪麗常說夢境與現實完全相反!伊麗莎白扶額感歎。

就在這個時候,僕人領著簡和莉迪亞進來了。兩人風塵僕僕但精神極佳,身後跟著一連串的尾巴。

簡確實與賓利結婚了,在他苦苦追求了她兩年之後。但她顯然沒有那麼看重賓利,而是將全部心神都耗費在了持家理財方面。正如瑪麗所說,那才是她的立身根本。有了瑪麗的悉心教導,賓利家的僕人休想再糊弄她。

「親愛的,你慢點,小心肚子裡的孩子!」賓利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憂心忡忡的盯著她高聳的肚皮。他知道簡不像以前那麼愛自己了,但他卻一天比一天更愛她。

伊麗莎白扭頭忍笑。與夢中叫人恨的咬牙切齒的賓利相比,還是眼前傻乎乎的大型犬賓利比較可愛!男人果然寵不得,否則他們就會忘乎所以!

莉迪亞以極不優雅的姿態癱軟在沙發上,她揮舞著手絹有氣無力的說道,「姐夫,我給你和姐姐帶了很多禮物,等一會兒爸爸和媽媽就搬進來了。別責怪我不懂禮儀,你知道的,我剛剛才從利物浦趕過來,骨頭都快散架了!」

「好吧,那你就躺著吧。」達西莞爾,叫來僕人給她蓋毛毯,然後關切的問道,「看來你的生意非常順利?」

「是的,完全超過了我的預期。」莉迪亞點頭,笑的頗為自得。她從雜貨店開始經營,憑著潑辣的性格和獨特的眼光開始做服裝和珠寶生意,背後又有達西家族的支持,目前已經擁有數萬身家,在倫敦買了一所公寓,將凱瑟琳和貝內特夫婦都接過來住。

誰也想不到曾經的浪-蕩-女也會有這樣輝煌的一天。

貝內特夫婦指揮僕人將一堆禮物放到聖誕樹下,熱情的擁抱達西與費茲威廉。

埋入父親溫暖的胸膛時,伊麗莎白暗暗慶幸那只是一個夢境。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8 PM

第七十二章 達西番外四

任何一位稍有自尊心的女士被人那樣貶低都不會不生氣,達西一連好幾天在懊悔中度過,他需要盡快找一個時間向瑪麗道歉,因此他極力敦促賓利趕緊舉辦一場舞會,那樣他就能見到瑪麗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舞會舉辦前他就碰見了瑪麗,她正與一名陌生男人站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前低聲交談。不知男人說了什麼,她忽然莞爾一笑,湛藍的眸子裡倒映著金色的陽光,將她的五官全部點亮。當時的她像朝露一樣純淨,陌生男人的眼裡流露出驚艷的神采,他被迷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達西覺得非常焦慮,這種焦慮甚至壓過了見到威克姆的驚訝和不悅。他極其在意那男人與瑪麗的關係,可他沒有資格上去詢問,只能死死壓抑。

莉迪亞發現了正欲離開的他們,他們不得不走過去打招呼。男人名叫柯林斯,是瑪麗的表哥,在教會供職,這的確是一份相當體面的工作,至少在貝內特夫婦看來是的。他眉宇間暗藏著高傲與自卑,面對瑪麗時帶上了某種施捨式的關心。

發現了這一點,達西覺得心情更陰鬱了,他將這一切歸咎在威克姆身上。由於人多,他沒有找到機會向瑪麗道歉,只得再次催促賓利趕緊舉辦舞會。

如願以償的,他終於在舞會上見到了瑪麗。她似乎在躲避他,一直站在人堆裡。

達西躊躇了許久,終於在柯林斯靠近她的時候走了過去。他不喜歡看見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更不喜歡周圍的人議論他們是一對兒。然後很不幸,他發現自己才是柯林斯大獻慇勤的目標,而瑪麗巧妙的脫身走了。她甚至回頭衝他笑了笑,一絲狡黠暗藏在她微彎的嘴角。

達西滿心的不悅都消失在她迷人的笑顏中。他一邊隱忍心中的不耐,一邊試探柯林斯的來意。他是瑪麗的表哥,即將繼承貝內特家的財產,而眾所周知的保全財產最快捷的辦法就是與柯林斯聯姻。

他以為貝內特家有那麼多美貌的姑娘,怎麼也輪不到瑪麗,但他錯了,瑪麗就像隱藏在砂礫中的珍珠,只要用心翻找總能發現她的美。柯林斯選定了她作為他的新娘,達西覺得自己的心沉入了深海,四面而來的高壓令他無法呼吸。

他花費了極大的自制力來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當他的呼吸終於平順時卻看見瑪麗與柯林斯走進了舞池。

瑪麗從不與除了貝內特先生之外的人跳舞,這是郎博恩居民的共識。然而她破例了,這是否證明柯林斯對她而言是特別的?

該死的特別!達西終於失態了,他弄撒了杯中的酒,冰涼辛辣的酒液詮釋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他想離開,逃避這刺痛他眼球的一幕,但腳步卻無法移動分毫。他想起自己和瑪麗之間存在的誤會,如果就這樣離開,他留給她的永遠是一個刻薄的印象,他不允許。

至少,他要取得她的原諒。

他用最強硬的態度截住了瑪麗,如果她拒絕,他便一直攔住她的去路。這是他平生所作的最不紳士的一件事。幸好,瑪麗答應了,她依偎進了他的懷裡,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他用最真誠的語氣向她道歉,試圖說服她認真考慮與柯林斯的婚事。雖然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私心,可他確實認為,柯林斯完全配不上她。

但他太過生硬的語氣再次將談話弄砸了,不但沒有取得瑪麗的原諒,還與她不歡而散。目送她離開,他的胸膛像被人挖走了一塊,空蕩蕩的難受。

想到柯林斯將在回去後向瑪麗求婚,而她非常有可能答應,成為他的未婚妻,達西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他在客廳呆坐了一晚上,終於決定離開這個讓自己完全失控的地方。

但第二天臨走時,他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心,在賓利提出向貝內特家辭行時跟了上去。在敲響房門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在因為過度的緊張而抽痛,看見貝內特夫人歡喜的表情,他耳中甚至響起一陣尖銳的哀鳴。

但是上帝保佑,瑪麗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達西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魚,在瀕死的時候又被人拋回水中,每一個細胞都得到了解放。他立即站起身去尋找瑪麗,但等真正見到她的時候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她問他還會回來嗎,他的心在渴求她,口中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的腦袋眩暈了一下,覺得前所未有的迷茫,即便最後得到了瑪麗的原諒,他卻一點也沒感覺到輕鬆。

回到倫敦後,他開始用大量的工作麻痺自己焦躁不安的心。他甚至答應了浪蕩子斯特林的邀約,參加了幾場相親舞會。香醇的美酒,迷人的姑娘絲毫無法讓他提起精神,他很快就厭倦了,將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工作上。那樣可以讓他擺脫掉每晚離奇的夢境和從夢境中醒來後的巨大失落。

但當他再次在馬場見到瑪麗時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是如何的渴求著她,思念著她。他的心跳太快了,快到讓他感覺到了刺痛。當她緩緩向他靠近時,他竟發現自己在害怕,害怕這又是一個虛幻的夢。

直到她主動向他問好,他才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臆想。他壓抑住了心底的狂喜,替她拉開身邊的椅子,在意識到她就是斯特林最新的追逐對像時,所有喜悅都化成了泡影。

斯特林英俊,高大,富有,不但慷慨大方還是一名貴族。他是上流社會的寵兒,是所有未婚少女追逐的對象。

達西第一次對自己的好友產生了憤怒的情緒。他玩弄誰也不應該玩弄瑪麗,他配不上她!

他有意無意的展示著自己與瑪麗熟稔的關係,試圖讓斯特林看在自己的份上退卻。然而他低估了瑪麗的魅力。她是一顆蒙塵的明珠,稍有眼力的人都會發現她暗藏的美好。她的沉穩,冷靜,智慧,一再吸引斯特林的視線。她不像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盲目的拜倒在斯特林的西裝褲下,而是利用自己的學識狠狠賺了一筆。兩位男士徹底成為了她的陪襯。

送走瑪麗以後,達西慎重警告了斯特林,卻換來他前所未有認真的回答。他說他想試著追求瑪麗,如果確定自己愛她便會與她結婚。他完全不在乎她平凡的家世和微薄的嫁妝。

達西覺得自己一貫堅持的理念在破碎。如果斯特林用上了真心,誰能抗拒他的魅力?這是一樁比嫁給柯林斯更划算的婚事。但如果她能嫁給斯特林,她為什麼不能嫁給自己?至少自己比斯特林忠誠!

腦子亂的厲害,達西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可回到公寓後又是一整夜的失眠。他發現自己的情緒完全被瑪麗掌控了,所思所想無不與她有關。這種現象是好是壞他暫時還說不清楚。

為了不讓瑪麗與斯特林綁在一起,他提前去加德納府邸接瑪麗。她打扮的尤為隆重,最頂級的藍寶石也無法奪走屬於她的光輝。看見斯特林眼中的驚艷,達西忽然覺得異常焦躁。他完全不想將這樣的瑪麗帶出去。

為了減少瑪麗與斯特林的相處,他略微用了點小手段,而當別人將他和瑪麗視作一對時,心中的愉悅和滿足讓他無法忽視。

但很快,卡羅琳·賓利的到來打碎了這令他頭暈目眩的幸福感,她說穿了賓利無故離開的原因,將一切責任歸咎在他的頭上,好似當時極力勸服賓利的不是她一樣。

對於自己曾經做過的事,達西不會否認。他眼睜睜的看著瑪麗憤然離去,與斯特林步入舞池,心臟就像被人狠狠紮了一刀,痛不可遏。他甚至對卡羅琳·賓利產生了厭憎的情緒。這足夠叫他意識到自己究竟對瑪麗懷抱著怎樣的感情。

他想擁有她,想讓她獨屬於自己!而卡羅琳·賓利有關於『爵位無法換取幸福』的言論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之所以羅列那麼多娶瑪麗的不利條件,只不過是為了擺脫她對自己莫大影響力的拙劣借口。她早已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大步朝共舞的兩人走去,想將瑪麗禁錮在自己懷中,告訴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然而他聽見了什麼?她竟然答應了柯林斯的求婚,而且過幾天就要去亨斯福德與他相聚?

達西感覺自己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都在顫慄,那是即將失去生命中最寶貴東西的巨大恐慌。他不顧一切的想要向她述說自己的愛意,卻被賓利打斷了,然後他再沒有找到機會與她單獨談話,就連想送她回家的計劃也被爛醉的賓利攪合了。

他發誓,他從未那樣後悔過結交賓利姐弟!

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手頭的公務,然後趕到羅辛斯莊園。為了自己的幸福,他必須阻止這樁婚事,哪怕過程中使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柯林斯,一個卑微、膚淺、愚蠢、貪婪的男人,他怎配得到美好的瑪麗?她只能屬於自己!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9 PM

第七十三章 達西番外五

達西連續工作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瑪麗抵達亨斯福德的當天也同時到達。在羅辛斯莊園,他如願以償的看見了瑪麗。她與柯林斯相攜而來的場面礙眼極了。

說老實話,在品嚐了瑪麗的廚藝後,羅辛斯莊園的晚餐簡直平淡至極,達西無法想像柯林斯是如何將那些違心的讚美說出口的。他甚至一面貶低瑪麗一面捧高安娜,這使得達西異常憤怒,那感覺就好像有人玷污了自己心中的珍寶。

他想,柯林斯果然配不上瑪麗,於是用了些小手段,讓他對這樁婚姻產生疑慮。是危險就要從根源上剷除,只有柯林斯另娶她人他才能徹底安心,哪怕知道瑪麗不可能看上對方。

第二天,達西如願得到了柯林斯向夏洛特·盧卡斯小姐求婚的消息。看著他喜滋滋的表情,達西永遠不會告訴他他失去了多麼珍貴的寶物。他只需接收自己的勝利果實就好。是的,他從來不是一位紳士,隱藏在完美紳士外衣下的是一個擁有掠奪本性的商人。

想要的就用盡手段去獲取,這是帶領達西家族走向輝煌的優良傳統,而他對此深信不疑。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瑪麗竟會拒絕自己的求婚。在失去了貝內特家的財產後,嫁給自己難道不是更好的彌補方式嗎?

沒有女人能拒絕豪門的誘惑,然而瑪麗明顯不是普通女人。她的拒絕那樣簡明,他在她眼裡看不見一絲猶豫。他說不清當時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就像被人強行扒開胸膛,硬生生將心臟拽走一樣,他甚至忘了澄清伊麗莎白莫須有的指責,就那樣倉皇而逃。

回到羅辛斯莊園,他有好一會兒喘不過氣,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他憤怒、失落、挫敗、焦慮、傷心欲絕!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品嚐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幸好費茲威廉及時出現,讓他平靜下來。冷靜過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澄清所有誤會,於是寫了一封措辭懇切的長信,準備第二天交給瑪麗。

巧合的是,瑪麗也同樣寫了一封信,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等待自己。這種難言的默契立即治癒了達西,他懷著迫切的心情回到羅辛斯莊園,用顫抖的指尖拆開信封。

看完信,他完全從昨天的負面情緒中掙脫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心與瑪麗更貼近了。雖然表現的不明顯,但正如瑪麗感覺到得那樣,他對待她的態度確實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認為自己可以給予她富足的生活並拯救她的家族,所以她無法拒絕自己。

然而事實上,瑪麗不需要他的拯救,她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與他的地位是對等的。

達西發現自己更愛瑪麗了,她的心柔軟又堅硬,對待親近的人全心全意,絕不因為任何原因而捨棄。她從容睿智,眼界開闊,在人人都同情威克姆並對自己大加指責的時候,只有她選擇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

被她愛上的感覺一定非常幸福,達西內心的渴望又加深了一層。

他試圖調整自己的心態,等瑪麗完全平靜以後再去親近她。他忍耐著心中的思念回到了倫敦,打聽清楚加德納夫婦的住址和鋪面後便每天去拜會。他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博得瑪麗的心,讓她知道他為了她願意包容一切。

達西彬彬有禮的態度和廣博的見識很快取得了加德納夫婦的信任和好感,他們談話的內容逐漸深入。達西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他開始光明正大的打聽瑪麗的情況,得知她15歲以前都是個沉默寡言的古怪丫頭,腦子裡充滿了奇思妙想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整天浸-淫-在書本的虛幻世界中,15歲以後忽然開了竅,慢慢展露出自己的才華。

瑪麗成長中的每一件趣事都能吸引達西駐足聆聽。有一次,他耗費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只是為了聽加德納夫人描述瑪麗是如何與金先生在賭馬場上較勁的。她幾乎把把都贏,直至郎博恩的農場主們再沒人敢跟她賭馬。

達西笑了,看來瑪麗答應斯特林的邀約是早有預謀。她可真是個狡猾的姑娘。

加德納夫婦風趣幽默,為人真誠,是值得相交的朋友。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是瑪麗的親人。達西利用自己的人脈替他們聯繫了更好的進貨渠道,將自己經商的經驗傳授給他們。他毫無保留的付出終於打動了加德納夫婦,他們認可了他對瑪麗的追求,並答應來年夏天將瑪麗帶到彭博麗莊園去。

達西心滿意足,臨走時買走了瑪麗寄存在加德納夫婦商店的所有繡品。他絕不會被『東方繡品』的噱頭蒙騙,這種圖案他曾在瑪麗的手絹上看見過很多次。但他並不打算拆穿她,在他的眼裡,這些繡品都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品,並不比東方刺繡差。

一件繡品就能賣上五六百英鎊,而且據加德納先生介紹,很多客人還因為沒能買到而深感遺憾。由此可見,無需依靠任何人,瑪麗就能過得自由自在。如果她不想嫁人,誰也不能逼迫她。

達西覺得自己應該加快步伐了。

在難耐的思念中,夏天終於到來。加德納夫婦如約將瑪麗帶到了彭博麗。她長高了,五官展開了,比去年更加秀美,看過來的湛藍色大眼睛像天空一樣悠遠寧靜,幾乎將達西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花費了所有自制力,達西才控制住了自己內心澎湃的感情,沒有不管不顧的走上去擁抱她。她坐在沙發裡替自己縫補衣物,那嫻靜的模樣就像自己的妻子。達西再次確定,瑪麗應該屬於自己,屬於彭博麗。

他用最溫和有禮的方式去對待她的家人,與此同時還要拚命抵抗她越發惑人的魅力。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哪怕她就站在他身邊。他甚至有意引-誘她喝醉,只為了品嚐她嬌嫩的唇瓣。如果在以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也有那樣齷齪的念頭。

某一天,當達西從美好的夢境中甦醒,發現身側並沒有那個柔軟纖細的身體,那種巨大的失落感讓他極度抑鬱。他決定立刻就向瑪麗求婚,因為他一分一秒也不能等待下去了。

但是上帝好似有意在考驗他的愛情,當他準備開口時,瑪麗卻收到了一個噩耗,她最小的妹妹與威克姆私奔了。

看著她首次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看著她強迫自己冷靜,低垂著頭暗自傷神,達西覺得心疼極了,也內疚極了。如果他早點揭穿威克姆的真面目,貝內特家就不會遭受這樣的災難。

令瑪麗傷心難過是一種罪,她湛藍色的眸子應該永遠屬於寧靜。他願意成為她的騎士,為她披荊斬棘、排憂解難,用無比虔誠的心向她宣示效忠。

懷著這樣的情感,達西跪下來,親吻了瑪麗的手背。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他的公主,未來還將成為他的女王。

他匆匆離開了彭博麗,用盡一切手段搜尋威克姆的行蹤。一個星期不長,但對憂心如焚的貝內特家人來說卻度日如年。

在找到威克姆的當天,他就通知了加德納先生,並要求他向瑪麗保密。她不應該為這些事煩心,他會為她處理好一切。

但達西終究低估了瑪麗,她只比他慢了一步,而且是在沒有任何人力物力的情況下。當她敲開房門與自己並肩站立,達西不得不刷新對瑪麗的認知。

她不但有絕頂的智慧,還有無與倫比的行動力。她獨立、堅毅、頭腦明晰,叫他想狠狠叱責她的大膽,又想用力允吸她的唇瓣。

但他隱忍下來,看著她一步步誘導威克姆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說出拒絕結婚的話,說出傷害莉迪亞的污言穢語。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阻止這樁婚姻,而他認為她的選擇明智極了!她的聰慧總能叫他驚歎。

既然瑪麗不準備讓莉迪亞與威克姆結婚,達西覺得自己可以給威克姆一個教訓。父親曾留下遺願,讓他善待威克姆,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釁,他早已容不下對方了。威克姆當他是傻子嗎?他誘拐莉迪亞只不過是為了制肘自己,與自己成為連襟就能名正言順的賴上達西家族,然後繼續從前那種奢靡的生活。

對於感情,威克姆向來直覺敏銳,他早已看出了達西對瑪麗的在乎,但他高估了達西的容忍度。當然,他也完全沒有想到看似無害的瑪麗比達西更加手段老辣。

達西只是將威克姆的行蹤透露給他的債主。既然他喜歡用勾-引女人的方式獲取輕鬆的生活,那麼他一定樂意用自己的身體去償還債務。據達西所知,很多賭場也兼營-色-情行業,以威克姆的長相一定能成為非常優秀的男女支。

但他沒有想到瑪麗也存了報復的心理,她竟讓人毀掉了威克姆引以為傲的容貌。達西真有些哭笑不得,卻一點也沒覺得她的做法有什麼不對。恰恰相反,他對此非常欣慰,她一定會成為達西家族歷史上最精明強幹的主母,沒有之一!

但事實證明,除了欣慰,她還能叫他暴怒。她竟然隻身一人跑到東區去尋求幫助!想起這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東區殺人案,達西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停止工作了。他給了她一個深刻的教訓,當然,順便收了一些福利。

狠狠吻她的小嘴,他早就想這麼幹了!那滋味比夢中美好數萬倍!但是很不幸,從那天開始,他無時無刻不想吻她!這嚴重干擾了他的日常生活和思考能力。如果不盡快娶到她,他一定會瘋掉!

她終於學會了向他求助,他們如同夫妻一樣居住在一起,觀察著莉迪亞離家出走以後的生活。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為輕鬆快樂的一段時光。只要有瑪麗在,哪怕最貧窮的生活,他也能從中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他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加離不開她,愛她愛到無法自拔。

莉迪亞得到了一個極其深刻的教訓。派人將她們送回郎博恩時,達西決定正式向瑪麗求婚。但卡羅琳的話引起了他的疑慮,或許,在這之前他應該首先探知瑪麗的心意。

她竟然逃了,乘著馬車落荒而逃!達西覺得既失望又氣惱。平靜了三天以後,他依然決定向她求婚,哪怕她吝嗇到連一句愛語都羞於出口!他想,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從她嘴裡掏出這句話。

但瑪麗無需他等待一輩子。對著德布爾夫人,那句『我愛他』說得那樣堅定有力。達西不得不扶住牆壁才沒讓自己被巨大的驚喜擊倒。

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應對凱瑟琳姨媽,逼得她低頭認輸,達西笑了。他走了出去,將精心準備了半年之久的,據費茲威廉形容——足以打動全英國女性的求婚詞說了出來。

他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那句『我願意』。他們在繽紛的花雨中相擁親吻,用最虔誠的心情期待幸福美好的未來。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49 PM

第七十四章 番外六

南非-開普惇

達西緩緩睜開眼,發現一束陽光穿過厚重窗簾的縫隙,照射在他的枕頭上。如今正是夏季,南非又地處熱帶,天剛亮氣溫便高的嚇人。

他掀開薄毯准備起床,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瑪麗緊緊箍住。兩年過去了,她已經20歲,像蛻變的蝴蝶,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成熟性感的女人味。

由於天氣炎熱,她穿得極少,一條半透明的蕾絲弔帶睡裙堪堪包裹住她豐滿的胸部,裙擺因摩擦而高高撩起,露出修長筆直的雙腿。

達西不動了,支起上半身靜靜凝視妻子甜美的睡顏。

他拂開她耳邊的亂髮,用指尖描繪她清秀的五官,在粉嫩的唇瓣流連片刻,朝修長的脖頸和優美的鎖骨滑去。他挑開她肩頭的弔帶,輕輕拉下她的衣領,用指尖揉捻兩顆紅櫻。

瑪麗不安的動動胳膊,護住自己胸前的美景。

達西無聲一笑,朝她的底褲探去,摸索到一顆柔珠,極富技巧的撥弄。

瑪麗在夢中呻吟,雙頰染上了誘人的紅暈。她下意識的夾緊雙腿,不知是在阻止還是在挽留。

她的媚態引得達西呼吸加重,薄薄的睡褲完全無法掩蓋他粗硬的雄壯。

他坐起身,脫下妻子的底褲,將她的雙腿架在自己肩頭,舔舐她早已溼漉漉的秘處。

“唔,不要!”瑪麗終於被弄醒,發現丈夫竟然用這種羞人的姿態撩撥自己,連忙翻身用薄毯裹住身體。

“親愛的,我想要。”達西的聲音異常低沉沙啞,蘊含著濃烈的情欲。他光裸著上半身,線條流暢的蜜色肌膚早已沾滿了汗珠。他邊說邊脫下睡褲,扯開妻子身上的薄毯,將她禁錮在懷中,從背後深深插入。

早已准備好的秘處毫無阻礙的接納了他的粗壯,引得兩人衕時低喘。

“你也想要,不是嗎?”達西咬著妻子的耳垂調笑,迫不及待的聳動起來。

瑪麗還想反駁,卻被一陣陣酥麻的電流攪亂了思緒。別看丈夫平時沉默寡言,嚴謹刻板,可到了床上卻意外的凶狠,像一頭侵略欲強烈的猛獸,常常將她弄得起不了床。

“喜歡嗎?”達西摸索到草叢中的柔珠,一邊輕輕撥弄畫圈,一邊用力頂入最深處,雙重刺激叫瑪麗攀上了極樂的巔峰。

她沒有回答丈夫的詢問,而是將充滿情欲之色的緋紅臉頰埋入枕頭裡。

“你怎麼還是會害羞?”達西啞聲一笑,更加用力的箍緊妻子的縴腰,重重撞擊那緊致而灼熱的秘處。淫靡的水聲在房間內回蕩。

“你怎麼還是那麼瘋狂?輕點,慢點!”瑪麗回頭,語不成聲的控訴。

“因為我愛你愛到瘋狂!”達西的眼眸像望不見底的深淵,里面承載著足以叫人溺斃的濃情。趁著妻子愣神的片刻,他將她翻了個身,從正面進入,一邊親吻她甜蜜的嘴唇一邊凝視她沉醉的容顏。

過了好幾分鐘,瑪麗才從他的告白中清醒過來,主動攀住他的脖子,兩腿夾住他勁瘦的腰肢,更深的接納他的入侵。

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過後,達西啄吻妻子汗涔涔的額頭,柔聲交待道,“我去礦場看看,你再睡一會兒,睡醒了讓沃爾夫帶你去附近觀光。我大概下午四點鐘之前回來。”

瑪麗有氣無力的答應一聲,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達西再次親吻她的額頭,用薄毯蓋住她曼妙的身體,依依不捨的去外間穿衣。等走出房門時,他滿臉的柔情頃刻間褪去,又變成了往日那個嚴謹刻板的冷面紳士。

“不要叫醒夫人,讓她繼續睡。如果她想出門,你就帶她去附近觀光,但絕對不能讓她到礦場去。”他一邊整理袖扣一邊慎重囑咐自己在南非的管家。

沃爾夫畢恭畢敬的答應。

“是的,女人會被礦場的黑奴嚇到的。與倫惇相比,那裡堪稱地獄。不過,你越是禁止女人去做某件事,她們就越是好奇。”費玆威廉上校在餐桌邊坐下,慢條斯理的開口。

“我想,這兩條鑽石項鏈絕對能夠彌補她們的好奇心。”達西從沃爾夫手里接過兩個精致的天鵝絨盒子。

“這就是我們礦場出產的鑽石嗎?品質果然一流!”費玆威廉用灼熱的目光盯著達西手里的兩條鑽石項鏈。它們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璀璨的光芒,耀花人眼。

“這一條是伊麗莎白的,你送給她吧。”達西將其中一個盒子交給費玆威廉。

“她一定會感動的流淚。”費玆威廉認真說道。

兩人快速用完早餐,搭乘馬車趕往礦場。借助這個鑽石礦場,達西家族將走向輝煌,所以他們在海上耗費了整整一個月,親自來到南非勘察。

瑪麗是被伊麗莎白搖醒的。

當她睜開雙眼時,伊麗莎白正坐在床沿,撇開頭看向窗外,臉上的表情非常尷尬。

瑪麗立即意識到了眼下的狀況,用薄毯裹住自己紅斑點點的身體。

“我沒想到姐夫竟然那樣熱情。”伊麗莎白試圖用風趣的語言調和氣氛。

“沒有哪個男人能在床上保持紳士風度。”瑪麗破罐子破摔的調侃,“你跟費玆威廉結婚後就知道了!”

“噢,別說了瑪麗!”伊麗莎白敗下陣來。在開玩笑方面,未婚的姑娘是鬥不過已婚少婦的。

“快點穿上衣服,我帶你去礦場看看。你一定想不到……”她猛然停住話頭,臉色蒼白的可怕。

“想不到什麼?”瑪麗套上裙子,輕快的問。

“總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伊麗莎白皺眉說道。

兩人吃過午餐,趁沃爾夫不注意的時候搭上了前往礦場的馬車。礦場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螺旋形深坑,許多黑人在坑里翻檢原石,用背簍將它們一筐筐的運出來。深坑邊緣站著許多拿槍的警衛。他們用凶狠的目光盯著這群黑人,發現神色詭秘者便上去檢查,若確認對方藏匿原石就用鞭子將他們抽得皮開肉綻。

這些黑人個個骨瘦如柴,胸前的肋骨像浮雕一樣凸出,黑色的皮膚因為沾染了太多灰塵已經變成了白色,臉上帶著痛苦而麻木的表情。他們像畜牲一樣成群結隊的馱運原石,又像畜牲一樣被肆意鞭撻辱罵。

這是與繁華倫敦完全不同的景象。四處充斥著血腥和殘暴,叫人觸目驚心。

“瑪麗你看,他們竟然還奴役白人!那是威克姆,我認出來了!”伊麗莎白用顫抖的嗓音說道。

瑪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混在黑人中的十幾名白人,其中一個臉上帶著猙獰的刀疤,是威克姆無疑。

看見熟人,威克姆顯得非常激動,扔下背簍向她們跑來,卻被警衛狠狠踹了一腳,癱在地上大喘氣。

瑪麗撇開頭,看向遠處的樹林。奴隸制在大夏根深蒂固,她自小接受的又是特權教育,隨父親駐守邊疆的時候連坑殺戰俘都曾親眼旁觀,眼下的情景絲毫無法觸動她的心弦。她之所以覺得不適是因為那些黑人穿得太少了。他們只在腰間圍了一塊布,有的人甚至連塊遮羞的布都沒有。

伊麗莎白卻以為她被嚇住了,低聲說道,“瑪麗,我們得救他們!他們是人,不是畜生!”

瑪麗擺擺手,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彎下腰嘔吐。

伊麗莎白連忙拍打她的脊背安撫。瑪麗太受不住刺激了!

在不遠處觀望的達西忍不住了,大步朝自己的妻子走去。

“喝水。”他將水囊遞到瑪麗嘴邊,沉聲說道。

“謝謝。”瑪麗淚眼朦朧,似想起什麼,露出驚訝呆怔的表情。

達西的面色更難看了,強硬的攬住愣神中的妻子,將她帶上馬車。費玆威廉和伊麗莎白沉默的跟在身後。

馬車裡死一般的寂靜,伊麗莎白正用陌生驚恐的眼神打量兩位男士。瑪麗蜷縮在達西臂彎裡,臉色蒼白,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達西緊緊盯著她秀美的臉龐,艱難的開口,“對不起,我讓你難受了。”他早就知道,這種殘酷的掠奪方式只能被深深掩蓋,一旦掀開就得承受各種各樣的非難。

遠在倫敦的貴族們一邊享受沾滿鮮血的金錢和珠寶,一邊惺惺作態,對帝國的殖民擴張行為大加貶斥。

但原始資本的積累總是充滿了黑暗的不可言說的污穢。如果不去競爭和掠奪,等待他們的只有被淘汰。

為了給予瑪麗更富足的生活,他不得不傾盡全力。他試圖掩蓋這些污穢的同時卻渴望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但看見她不可遏制的嘔吐,他知道,自己終究是妄想了。

瑪麗沒有察覺到丈夫低落的心情,她掰著指頭計算日期,半晌後緩緩開口,“親愛的,你得趕緊給我找個醫生。我想我可能懷孕了!”

達西愣住了,足足過了五分鐘才反應過來,聲音略帶顫抖,“你是說,你之所以嘔吐是因為懷孕了?”

“是的,我們已經到達陸地了,難道我嘔吐還能是因為暈船嗎?”瑪麗好笑的反問。

“上帝,”達西不知所措的摟住嬌妻,怕壓到她的腹部又急忙放開,細細密密的啄吻她的臉頰和唇瓣,呢喃道,“感謝上帝!我們要有孩子了!”

之前的猜疑和失落完全被他拋到了腦後,如果不是在馬車上,他恨不能將妻子抱起來轉上兩圈。

雖然心裡還很不舒服,但伊麗莎白依然扯開一抹笑容,真誠的祝福兩人。

沃爾夫管家用最快的速度請來醫生,經過幾分鐘焦慮的等待,終於確定夫人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達西抱著妻子坐在床上,頭磕在她肩窩低聲詢問。

“你幾乎每天都說。”瑪麗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

“那你呢?”達西親吻她的臉頰,語氣中暗藏不安。

“我也愛你!”瑪麗的臉紅了,飛快回吻丈夫一下。

達西的胸膛微微顫動,發出低沉而愉悅的笑聲。

“我的午餐都吐光了,現在好餓。但是我不想吃牛排也不想吃麵包,我想吃包子和水餃。”瑪麗覺得自己有權利挑剔。

“幸好我帶來了你平時寫的菜譜,否則寶寶就要挨餓了。”達西溫柔的摩挲妻子的臉龐,“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叫管家准備。”虔誠的親吻妻子的額頭,他打開房門出去了。

瑪麗舒心的閉上雙眼,一下一下撫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幾分鐘后,房門被輕輕推開,她感覺床沿下沉了一點。

“瑪麗,你好點了嗎?”來人是伊麗莎白。

“我好多了。”瑪麗將枕頭墊在腰后,笑盈盈的說道。

“瑪麗,叫達西放棄這個礦場,我們回倫敦去吧。你也看見了,那裡跟地獄沒有差別!他們這樣殘害同類遲早要接受上帝的審判。”伊麗莎白死死摳住掌下的床單,表情驚恐萬狀。

“這個礦場是支撐達西家族步入輝煌的根本,怎麼可能放棄?即便我們放棄了,還有法國人,荷蘭人,德國人對這塊土地虎視眈眈。無論誰來統治這裡,那些黑人奴隸的生活都沒有任何差別。”瑪麗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一旦我們放棄,你知道這對達西家族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們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更多強大的家族會趁虛而入,瓜分我們的資產。這將是達西家族走向沒落的序曲!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是這個世界的根本法則。伊麗莎白,你只要將自己的單純和善良保持在閨中就好,千萬不要對男人的事業指手畫腳。”瑪麗語重心長的告誡。

“不,你是在危言聳聽!達西家族還有面積廣袤的種植園,足夠支撐你們富足的生活。”伊麗莎白不願意相信。

瑪麗譏諷的開口,“你以為種植園是什麼地方?那裡同樣有成群結隊的奴隸,有揮舞著皮鞭像驅趕畜牲一樣驅趕奴隸的警衛。”

見伊麗莎白的面色愈加蒼白,瑪麗放緩了語氣,撫摸著她微微顫抖的脖頸說道,“伊萊扎,這條鑽石項鏈是費玆威廉送的吧?你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嗎?你每天吃的糧食,身上穿得裙子,腳下踩得鞋子,每天花出去的英鎊……它們又是怎麼得來的?你知道費玆威廉為什麼捨棄了擁有五萬英鎊嫁妝的姑娘而與你訂婚嗎?那是因為他知道與達西成為連襟,帶來的利益遠遠不止五萬英鎊。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瑪麗攤手,語氣無奈,“你看,我們之所以能過上如此幸福的生活,完全靠的是達西的辛勤工作。所以,即使全世界都與他為敵,我們卻是最沒有資格指責他的人。”

伊麗莎白沉默了,好幾分鐘后才虛弱的開口,“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指責達西。但是,好歹讓他將威克姆救出來吧,他太慘了。”

“聽說威克姆是為了償還巨額賭債才來到南非的。你想救他就先將他欠下的幾千英鎊還清。對了,你是知道他的秉性的,如果不怕他死纏住你不放,不怕到了倫敦後他再次引誘莉迪亞墮落,你就將他救出來吧。”瑪麗無所謂的聳肩。

“那還是算了!”伊麗莎白的語氣更虛弱了。

“很好,沒事了就幫我念書吧。聽說小寶寶現在就能聽懂我們的話。念這一段,這一段優美極了!”瑪麗攤開一本詩集,指著其中一段對伊麗莎白說道。

伊麗莎白僵硬的點頭,念了几段就融入了詩歌的優美意境中。

門外,將她們的對話從頭聽到尾的兩位男士悄悄離開。

費玆威廉頻頻打量達西的面色。雖然他繃著臉,但眼底的笑意泄露了他美好的心情。

“你與瑪麗真是天生一對!”費玆威廉真心實意的感嘆。

“謝謝誇獎。”達西的唇角高高揚起。他和瑪麗當然是天生一對,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她總是無條件的站在他身邊,給予他全心全意的信賴和支持。為了抓牢這份幸福,他願意付出一切!

作者: modeloves    時間: 2016-6-13 02:50 PM

第七十五章 番外七

柔軟的嬰兒床裡,剛滿一歲的小達西先生睡得正香,嘴裡含著自己的大拇指,時不時撅嘴嘬一口,樣子可愛極了。

瑪麗俯身凝視他的睡顏,久久不願意離開。

“親愛的,再不走就遲到了,那可是女王的晚宴!”徳布爾夫人推開房門,輕聲催促。

“好的,姨媽。寶貝就拜托你照顧了!”瑪麗親吻兒子的臉頰,一步三回頭的走出房門。

“你今天很漂亮親愛的,淡紫色將你的肌膚襯得白裡透紅,漂亮極了。噢,你是不是還要再加一副手套,否則看上去有點單調。”徳布爾夫人將她略微凌亂的裙擺一一整理妥當。下個月女王將給一批新貴授勛,能在此前受邀參見皇室舞會,其意義不言而明。如果女王滿意了,達西家族將真正進入英國的上流社會。徳布爾夫人不得不重視。

“手套在包裡,等進入會場的時候我再戴上,免得弄髒了。”瑪麗撩起蓬鬆的裙擺,緩緩下樓。

“那就好。”徳布爾夫人挽住她的胳膊,憂心忡忡的說道,“本該是今天早上就給女王送去禮物,但我聽雷諾玆太太說,你竟然一直拖到下午七點才送進宮。親愛的,我不得不指出,你這次疏忽了!還有,莉迪亞竟然三番四次拒絕了特蕾莎女大公訂製繡品的要求,要知道,她可是女王最親密的朋友,這對達西的授勛非常不利。你應該將所有貴族的關系網都一一記在腦海,貴族可不是那麼容易討好的,一句話或一次無心之舉都有可能冒犯到他們的尊嚴。”

“姨媽,謝謝你的提醒。無論是送禮還是拒絕特蕾莎女大公,我都有自己的用意,請你相信我。還有,貴族確實不容易討好,所以我壓根沒打算去討好他們。我只要取悅了最該取悅的那個人,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瑪麗淡笑擺手,朝滿臉驚艷的達西走去。

“親愛的,你今天真漂亮!”達西摟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親吻她撲閃撲閃的藍色眼眸。

“你今天也非常英俊。”瑪麗回吻他堅毅的下顎。

兩人向徳布爾夫人告別,朝皇宮駛去。

“別緊張,一切有我。”將妻子禁錮在膝頭,達西親暱的揉捏她蔥白的手指。

瑪麗側坐,頭靠在丈夫寬厚的胸膛,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把舞會搞砸了怎麼辦?你會責怪我嗎?”

“怎麼會?我只要有你和孩子就夠了!”達西低笑,用嘴唇摩挲妻子嫩滑的手背。他現在的生活已經足夠幸福,得到爵位是錦上添花,沒有得到也並無關係。

瑪麗直起身,捧著他的臉頰與他對視良久,最終確定丈夫說的是實話。沒有三妻四妾,沒有明爭暗鬥,只有深愛她的丈夫與活潑健康的兒子,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過上這樣幸福的生活。

“親愛的,我愛你!”她啄吻丈夫的薄唇,述說著滿腔愛意,“別擔心,我不會令你失望的。女王的皇冠上綴著達西家族的鑽石,所以你理應在貴族圈中占據一個位置。”

從妻子口中吐出的愛語,無論聽多少次都覺得不夠。達西微笑,溫柔的含住妻子甜蜜的嘴唇。

與此同時,白金漢宮。

“女王陛下,這是達西家族進獻的禮物,請您過目。”侍者捧著兩個精致的禮盒走進寢殿。

“哦,達西家族竟然這時候才獻上禮物?”維多利亞女王挑眉,表情非常意外。

“這並不稀奇,聽說達西家族的主母是一個鄉下丫頭,絲毫不懂宮廷禮儀。”提前進宮的特蕾莎女大公諷刺道。

“看來你對那位夫人很不滿?”女王來了興趣,示意侍者將盒子打開。她倒要看看一個鄉下丫頭會給自己準備什麼樣的禮物。

“是的,”特蕾莎女大公皺眉,“她的商店專營服飾和東方繡品,我慕名而去,她竟然三番四次的拒絕了我的訂購!真可惡!”

女王微微一笑,將盒子裡的一條絲綢披肩拎出來,然後愕然的睜大眼。這條披肩是純白色的,放在盒子裡時沒有半點出奇的地方,但將它在燈光下展開的時候才會發現,它竟然在微微發光,且光芒的顏色會隨著角度的變幻而變幻,捧著它就像捧著整個璀璨的星河!

女王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用手撫摸柔滑到不可思議的綢緞,更加愕然的發現,哪怕是一個輕輕的觸動也能使布料煥發出七色流光,在流光即將消逝的時候,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圖案會一一顯現,那是用同色的絲線繡上去的。

“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拒絕你的訂購了,她將所有時間都花在尋找這塊布料上了。”維多利亞女王的表情非常滿意。當一個人苦求不得的珍寶被無償奉獻到自己面前時,那種愉悅感無疑會成倍增加。

女王被大大的取悅了,尤其當特蕾莎無法自控的流露出嫉妒的神色時。

“是的,這樣的布料世所罕見!”特蕾莎女大公痴迷不已的撫摸著披肩。她多麼想立即換上,但僅剩的理智及時提醒她——這是屬於女王的禮物。

女人總是無法抗拒華服與珠寶的誘惑,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也不能免俗。她此刻早已收起了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慎重其事的打開另外一個禮盒。里面放著一把扇子和一副手套,用得都是同樣的布料,但上面的刺繡相當繁復而華麗,刺繡的間隙一一鏤空,呈現出哥特式的立體感和神秘感。

女王展開扇子輕輕扇動,一股清冽的香氣撲面而來,讓人陶醉。

“你握著它就像握著一束月光,太美了!”特蕾莎女大公艷羨的說道。

女王微笑不語,脫下原本搭配好的手套,將達西夫人送來的手套戴上,然后披上披肩,晃動扇子,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這塊披肩能夠搭配任何顏色的服飾。”女王滿意的點頭,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舞會時單獨召見達西夫人。她對她充滿了好奇!

宴會廳裡人頭攢動,達西被幾位合作伙伴邀請到一邊談話,瑪麗挑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悠閒的品酒。她知道很多人正在審視她,因為她是新貴達西的妻子,更因為她平凡至極的家世。

她們的目光暗含著冷漠、排斥和譏諷。她們不願意與她搭話,好似那樣會玷污她們高貴的身份。但這點兒刁難壓根無法撼動瑪麗的心弦。她見識過萬國朝拜,見識過百官跪伏,見識過數十萬將士共同飲酒狂歡。應付這點小場面不在話下。

如果想要看見一個手足無措、畏首畏尾、上不得台面的鄉下丫頭,然後對她大加嘲諷以此擠兌達西家族,那麼懷著這種心思的貴婦人們無疑會非常失望。她們發現達西夫人的一舉一動都優雅至極,沒人與她說話她就安靜的品酒,那恬淡的表情異常自在,好似她此刻並非身在皇宮,而是坐在自家的休息室裡。

這份尊貴悠然的氣度令人側目。

就在眾位貴婦人準備重新審視達西家族的主母時,女王款款走入宴會廳。

眾人立即向她行禮。

女王簡單說了幾句開場白便坐在了最中間的王座上。她與特蕾莎女大公低聲交談,然后直直朝角落裡的瑪麗看去,對身後的侍者擺了擺手。

眾目睽睽之下,達西夫人接受了女王的邀請,從容不迫的走到她身邊行禮。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的身世,女王完全不敢相信這位優雅至極的夫人來自鄉村。她對她的好感大大提升。

“感謝你的禮物,夫人。”女王晃動手裡的扇子。

“為您盡忠是所有臣民的職責。”瑪麗微微一笑,語氣說不出的真誠。

女王也微笑起來,“這是什麼布料,我竟然從未見過?”

“這塊布料名為七色流光,來自遙遠的東方。在那個國度,只有最尊貴的皇族才有資格穿戴,而且每三年才能織出兩尺。”瑪麗簡單回答。這是獨屬於大夏的織造技藝,如今早已失傳。好在英國的機械水平非常發達,還原這項技術難度不高。但她並不打算將之發揚光大,要知道,只有最稀有的才是最珍貴的!

東方古國的珍寶總是備受吹捧。達西夫人的回答再次取悅了女王,她爽朗的笑起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連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后都能討好,應付性格較為直爽的女王也不在話下。瑪麗不卑不亢、侃侃而談,從服飾到美食,從美容到養生,她的博聞強識、見多識廣叫女王讚嘆不已。

從宴會開始到結束,她一直坐在女王身邊陪伴,這份殊榮除了特蕾莎女大公之外還從未有人得到過。

當眾人聽見女王邀請達西夫人第二天進宮與自己喝下午茶時,再也沒人敢輕視達西家族。女王的青睞預示著又一個新貴即將踏入英國的上流社會。一個月後的授勛必定有達西先生的位置。

“你娶了一位好夫人,達西。”斯特林伯爵搖晃著手裡的酒杯,一瞬不瞬的盯著與女王談笑風生的瑪麗。

達西側過身子,擋住他肆無忌憚的目光,沉聲道,“這一點無需你來告訴我。”

斯特林不善的瞥他一眼,“我記得瑪麗小姐的未婚夫並不是你。而且你說過,你不會愛上她。”

達西溫柔的凝望瑪麗,用勝利者的姿態說道,“很抱歉,我欺騙了你斯特林。為了獲得所愛,我想你不會介意我使用一些非正當的競爭手段。”

斯特林被氣笑了,但他不得不佩服達西的毅力。聽說他求了好几次婚才將瑪麗娶到手,為了准備求婚詞,他甚至翻看了數百本自己最厭惡的羅曼史小說,由此可見他的愛有多麼執著,而這份執著恰恰是斯特林最缺乏的。

“祝你們幸福!”斯特林舉起酒杯。

“謝謝,我每時每刻都覺得非常幸福。”達西認真說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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